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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重阳隐约记得柳玉娥的生日就在这几天，但是，拿不准到底是哪一天。这是一件很被动的事儿，柳玉娥不仅记得他的生日，而且连他父母的忌日也记得清清楚楚。
每当这些日子一一走来的时候，柳玉娥就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一一打理得好好生生。柳重阳的生日，正是草长莺飞的五月初五——端午节。柳玉娥穿上简约休闲T恤、荷叶边包臀A字裙，带上三两闺密，请柳重阳到最好的酒店喝酒唱歌，有时送上价值不菲的手包，有时送上数额不小的礼金；柳重阳喜欢搂着她们唱歌，而且他的声音酷似台湾歌星费翔，什么《冬天里的一把火》、《流连》、《故乡的云》，还真是有些唱功。平常日子里，柳玉娥也时时注意讨得柳重阳的欢心。若是春雨绵绵的时节，柳玉娥身着深圆领休闲袋棉T 、大领束腰风衣、高腰复古水洗牛仔裤，陪柳重阳品茗赏春，像一个小妹妹似的，撒娇讨巧，当然也不忘送上购物券、购物卡和银行卡；若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柳玉娥穿上短袖露脐衫、弹力休闲短裤，带上薄如蝉翼的睡衣，凸现出风情无限的身姿，极尽妩媚，还记得给柳重阳和夫人送上高档服饰、名酒名烟。在柳重阳父母忌日时，天已微寒，柳玉娥换上圆领修身弹力背心、黑色中长外套、黑色弹力打底裤，陪着石凤三瞌头上香……这一切，柳玉娥做得自自然然，滴水不露，仿佛是她生命的一部分，须臾不可分。
可是，柳重阳却总是忘记一些重要的日子，这些被柳玉娥视为生命、检验情感的日子。柳重阳曾将这样的日子记录在一个小小笔记本上，那是一个有着硬面封皮和柔软内页的本子，小心地收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可是，那该死的笔记本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也找寻不到，仿佛一个顽劣的孩童，逃离了大人的视线。
一上班，柳重阳陡然记起柳玉娥的生日正是清明节；一拍脑袋，约了柳玉娥。
柳重阳说，过不了几天，县里将有重要的人事变化，也不知道我会变到哪儿去？
柳玉娥本来还在生柳重阳的气。清明节前几天，怎么连人影都看不到？现在一听柳重阳说及人事变化，柳玉娥就明白他这些天可能是在忙这方面的事情，心里也就软了下来。柳玉娥知道，男人一旦认为女人不支持自己的事业，那可是结下了天大的冤仇。而男人所谓的事业，要么是挣钱，要么是升迁。其实，女人也是如此。谁都希望与自己关系好的男人有所出息，而很少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境界，更谈不上有“嫁与弄潮儿”的勇气，即便这个男人“朝朝误妾期”。
柳玉娥说，我只望你心想事成就好。
柳重阳说，听说，石凤山将有好事呢。
柳玉娥就极力让自己从从容容些，说，我一个区区办公室副主任，哪里知道局长的事情哟。
柳重阳说，还说呢？石局长可关心你哪。前几天，我问及你的情况，他说，不错，你的工作很努力。
柳玉娥知道这么说下去，她与石凤山的事情就会露出马脚来。即便柳重阳也许早就知道她与石凤三之间的那档事，但这事儿也只能是点到为止，而不可点破的。
于是，柳玉娥以攻为守，说，难得你们关心我，我还是觉得在你面前轻松愉快些。
柳重阳说，有人说过生日不能补过，我说都什么时代了，还抱着老黄历不放。这样吧，不如到市里去，好生生过生日、开开心。
柳玉娥没有料到柳重阳会这样安排，突然说及，担心老公钟结冰起了疑心，说，我又没有怪罪于你。我看哪，这事过两天再说吧。
其实，柳重阳只是试探性地说说。要是柳玉娥真的满口答应了，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台呢？
柳重阳说，好，那就听你的。
柳玉娥回到家里，钟结冰正在阳台上侍弄花花草草。钟结冰不是蜀地人，老家在一望无垠、一马平川的江南水乡；大学毕业后分到了陆水文化局，一直在文化局下属的文化馆工作。从平原到山区，钟结冰仿佛鸭子上岸，总是摇摇晃晃，迈不开大的步子。
县文化馆只有七八个人，上班无鸟事，下班鸟无事，是一不死不活的单位。
钟结冰心性平和，极好诗词歌赋。三十多岁的人了，自费出版了一本二两重的诗集，也很是满足。钟结冰只崇拜李（李白）杜（杜甫）和王（王维）孟（孟浩然），至于鲁（鲁迅）郭（郭沫若）茅（茅盾）、巴（巴金）老（老舍）曹（曹禺）、朱自清叶圣陶……这些现代大家，不屑一顾，更不用说陆水县的写作者了。钟结冰从不在县城的文学界走动，什么座谈会、研讨会、笔会之类的，是不可能见到他的影子的。他就像一个幽灵，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更多的时候，他喜欢与那些街头闲混的小子来往，喝点小酒，吹点小牛。混小子们称他为“结哥”，称他为当今最伟大的文人。
钟结冰说，在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当今社会最真实的投影，看到是一种对生活的反对，看到的是形而下的纯粹与安然。
柳玉娥说，我看到的是地痞无赖，看到的是游手好闲，看到的是愚昧无知，看到的是一群渣滓败类……
钟冰结也不争辩，说，也不尽然呢。
柳玉娥内心好强，原以为找了一大学生，日子也有个盼头。哪知，钟结冰好像是那种稀里糊涂、百事难得过问的人。只喜欢与小混混们粘粘裹裹，身后时常有一个两个小跟班，可笑得很。至于家里的大事小情，他不管也管不了，里里外外就全靠柳玉娥。久而久之，像所有的女人一样，柳玉娥对丈夫一门心思弄这些诗啊赋啊，渐渐地反感起来。而且，越来越弄不清一个堂堂的科班毕业生，怎么会与一些书没有读过几页的混混们搞在了一起？
有了儿子一冰之后，经济方面时常捉襟见肘。
柳玉娥着急，牢骚也多了，说，我们家的家底本来不好，一冰一天天地长大，这日子该怎么过啊？再说，儿子长大以后，总不至于就当一混混吧。
这些话，像夏天的蚊子，嗡嗡地叫，赶也赶不走。床下说，床上说，钟结冰急了，说，我把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现在还哪里找得到我这样的男人？
柳玉娥说，你不是说过，一个人总是干些不费力气的事情，就说明他正在浪费时间吗？
钟结冰说，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总比在野女人身上浪费钱财好吧？
柳玉娥气不过，也说不过。
柳玉娥刚参加工作时，是县委办公室的工勤人员，职工身份，就整天窝在文书科，打打字，拿着死工资，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有一年秋天，柳玉娥的父亲到陆水打工，从工地上的脚手架上摔了来，腰椎受损。那包工头找借口，撒手不管，说柳父违反安全操作规程，不愿负担相关费用。柳玉娥东找人西找人，也没有人出来帮一把。祸不单行，柳玉娥的母亲又被一辆小车撞了，也进了医院。几乎走途无路时，柳重阳挺身而出，四下活动，终于让事情有了转机。那包工头不仅承担了全部的治疗费用，还赔偿了一大笔钱。那肇事车主，也承担了全部责任，后续处理结果也相当满意。后来，柳玉娥转干时，又是柳重阳暗中帮了忙。柳玉娥感激不尽，又不知道柳重阳的原则底线，就想委身于柳重阳。那柳重阳心想，你既是窝边草，极易惹是非，又是已婚女，你老公岂肯容我给他戴绿帽子？于是，柳重阳严正拒绝，不肯接受柳玉娥的以身相许。怎么办？次年，石雷儿考上了大学；升学宴请时，柳玉娥给柳家送上厚厚的一笔礼钱。
眼下，柳玉娥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家，为了有更好的经济来源又不得不与石凤三纠缠，更是对钟结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钟结冰说，你以为我就不想做些别的事？可是，哪里有机会呢？
柳玉娥一听，知道自己的唠叨起了作用，说，只有你想干事、想挣钱，机会就一定会有。
不久，柳玉娥带回来一个消息：陆山公墓的围墙、护坡、台阶、排水沟等活计，需要人去做，就问钟结冰愿不愿意？
钟结冰一听，又不是做什么高楼大厦，不就是弄几个泥工瓦工、弄一些水泥石沙的事儿，连声说，好。
柳玉娥说，你去找公墓的林主任，上头的事情我找领导说说。
当然，柳玉娥不敢告诉他，这事是石凤三主动提出来的。快下班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石凤三偏偏想那事，而且急得像猴似的，将柳玉娥抵在沙发扶手上；柳玉娥不干，说，还没有下班，还没有下班。
石凤三也担心弄出声响，说，下班了，你去“凯来居”等我吧？
柳玉娥说，中午我得带老公去见一个人，替他找点事做，怕他闲出毛病了。
石凤山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叫他先做做公墓那边的小工程吧。
柳玉娥说，少哄我开心。
石凤山说，你老公又不是你七亲戚八朋友的，他想做事，挣点钱家用，我说话算数。
果然，钟结冰一接手公墓里的活计，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书也不看了、诗也不写了，除了在文化馆上班点个卯外，整天泡在公墓里。
偶尔有附近的几个混混，到公墓捣乱、想收点什么费用，一见几个歪肩斜背的兄弟在工地上游来晃去，仿佛耗子见了猫似的，逃之夭夭；更有个别讲义气的闹事者反而帮忙吆三喝四，把那公墓的事情弄得风平浪静。
钟结冰回到家里，吃得老香、睡得死沉。偶尔做那事，也是生龙活虎，雄风猎猎，冲锋陷阵，既干净利落又余味无穷；胜利者痛快，俘虏也心甘情愿，柳玉娥心里对丈夫的爱恋之心大增。
当第一笔工程款结算下来，俩口子欢喜得不得了。
柳玉娥说，有了嫌头，就当没有嫌的，我们要好好感谢感谢别人。
钟结冰也颇有成就感，想不到嫌钱是如此的踏实和幸福，说，那是自然。
于是，俩口子一商议，决定请石凤三、林未丑、县文化馆的毛馆长、蛐蛐等人去莲花湖玩一趟。
柳玉娥说，蛐蛐是谁？
钟结冰说，有一次你去工地上，不是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家伙，在那里跑前跑后；对了，光着上身，背后刺着一个大大的“义”字的那个。
柳玉娥记起来了，那家伙嘴里吸着烟、手里夹着烟、耳上别着烟、荷包里装着烟，说，你看这样行不行？蛐蛐与大家也可能玩不到一块。去莲花湖，他可能玩不好，大家也玩不好。要感谢他，还不如给他买一条两条烟，先表示表示我们的心意。
钟结冰一听，说，也是的。听你的。
林未丑起先不肯，说，你们挣点辛苦钱也不容易，心意领了。再说，我们几个已经约好，准备去莫家沟。
柳玉娥说，莲花湖离莫家沟也不远，你把小蒋母子接过来，不就行了吗？老是在那环境里，对她也不好啊。
林未丑一听，说，就怕她不肯来呢。
柳玉娥说，那能不来呢？要不，我和雁虹去请。
林未丑说，可是我还有俩朋友，该不会骂我失信于他们？
钟结冰说，一起请，一起请，就怕他们不赏脸呢。
柳玉娥说，我们还请了石局长的，大家在一起无非是热闹热闹，放松放松。
钟结冰去请馆里的毛馆长，毛馆长倒是感激不尽，自告奋勇的要去打前站，说，我有一学生就在莲花湖管理处，还是负点小责呢。
于是，大家约好了时间，各自前往莲花湖。
莲花湖位于陆水县城南约三十里，湖面不大，四面环山。山野雨足，云雾飘渺；小径通幽，廊腰曼回；茂林修竹，宛如画中。破晓雀舌鸣，碧烟青峰染。身临其境，顿时心事高旷，情动山野。
等众人到齐，柳玉娥偷偷给石凤山电话，问他到底能不能来？石凤山在电话里说，一定来，一定来。
于是，柳玉娥向众人解释道，石局长因临时有事，可能要迟到一会，尽量早些赶过来。
毛馆长昨晚就已经到了，已与他的学生将相关之事作了安排。
毛馆长说，小叶，叶春雪，我的学生。
叶春雪长得丰丰饶饶，是莲花湖管理处餐饮部经理；乍一看去，两人还颇有夫妻相。
叶春雪说，请大家尽情尽性，不妥之处，多多保涵。
众人便稍作休整，齐齐登船。毛馆长年纪稍长，推说有些晕船，就留于岸上，与他的女学生叶春雪去了。
这船极是气派，宽宽大大，平平稳稳。船前三丈左右，有小汽艇两艘，以缆绳牵引于船，徐徐拖而曳之，直望湖心而去。舱面上铺设木板，置有几案并小凳若干。船身雕龙描凤，插旗戴帜，颇有古风。一老年艄公掌舵于尾，悠然自得。林未丑、蒋小禾坐于船首，小尽尘大头园脸，依于蒋小禾怀中，手持一拔浪鼓，时而摇动，咚咚直响；舒半页、陆雁虹并排坐于船尾，甚至亲密。
钟结冰、柳玉娥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忙着端茶递水，甚是殷勤周到。
那茶为陆山高山茶，自成体系，别具品性。诗曰：山姑采茶负篓行，老农焙茗带雾蒸；洇绿烟溪一杯水，分来陆山无边春。钟结冰先取少许茶叶放入杯中，又用开水冲泡；于是，杯中山涛骤起，焙炒的山色醒来，绿芽凝翠，清风溢香。
钟结冰请众人饮茶，说，久居市井，囿于俗念，接触山野自非易事。今日虽难觅远芳古道，难寻老木初芽，但泛舟湖上，当尽情一乐，愿荡涤胸襟、展眉舒怀。
众人接过茶来，细细品尝。
舒半页饮得一口，只觉腋下生风，胸有山壑，双目清澄无翳，连连称妙，说，此物可养浩然之气，能通天地之灵也。
陆雁虹也叹道，方知茶之佳品，当是挟了千钧的绿潮，汲了万山的香魂啊。
林未丑不觉多么神奇，连连说，好茶、好茶。
陆雁虹便笑道，此物尽得山野之灵性，草木之神韵。你看杯中之物，恰似群龙劲舞，松雪万点，高香喷薄，应是大千世界的绝饮。
蒋小禾鼓掌道，雁虹说得好。
陆雁虹说，真让我想起诗仙李白所说，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大约就是如此。
钟结冰听陆雁虹如此说来，心想此女还真有几分文采，说，最绝的是当年刘禹锡被贬，去往山野，遂作《西山兰若试茶歌》：山僧后檐茶数丛，春来映竹抽新茸。宛然为客振衣起，自傍芳丛摘鹰嘴。斯须炒成满室香，便酌砌下金沙水。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道尽茶之妙处，确乎方家之言。
大家点头称是，却见那小儿尽尘，手指西瓜，说，瓜、瓜、瓜。
蒋小禾说，小精怪。
柳玉娥笑道，还是尽尘爽快。遂拿了银柄小刀，递与钟结冰。
这陆山西瓜也是极为有名。
钟结冰说，早在汉代西瓜即传入我国，成为国人称颂之佳品。东汉刘祯有诗赞曰：杨晖发藻，九彩杂糅，蓝皮蜜里，素肥丹瓤，生动地描绘了西瓜的神韵。最脍炙人口的当数文天祥的《西瓜吟》：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下咽顿除烟火气，入齿便作冰雪声。寥寥数笔把西瓜的形色味及切西瓜的动作，啖西瓜的情景描绘的惟妙惟肖。
陆雁虹接声道，恨无纤手削驼峰，醉嚼寒瓜一百筒。缕缕花实沾唾碧，痕痕丹血掐肤红，香浮笑语牙生水，凉水衣襟骨有风。这是元代诗人方夔将佳人俏妇们尽情吃西瓜的欢乐情景尽收笔端。而清代才子纪晓岚的《咏西瓜》：种出东陵之母瓜，伊州佳种莫相夸。凉争冰雪甜争蜜，消得温暾倾诸茶。更是把西瓜的品种、美味和特征描绘的出神入化。还有清代词人陈维崧有一首《洞仙歌·西瓜》：嫩瓤凉瓠，正红冰凝结，绀唾霞膏斗芳洁。堪称精品。采得青们绿玉房，巧将猩雪沁中央。结成晞日三危露，泻出流霞九酿泉……
舒半页甚是惊讶陆雁虹的记忆力，大有相形见绌之感。
船至湖心莲花亭，已是正午时分。亭之立柱上有联：消暑暑之为退，纳凉凉之为生。恰是消夏避暑之处。
众人聚于亭中，中餐也已安排妥当。
先是蟹黄汤包，雪白晶莹，皮薄如纸，几近透明。稍一动弹，汤汁晃动。放在盘里像座钟，夹在筷中像灯笼。
叶春雪说，这汤包吃法讲究，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在包子上方高一点的位置咬出黄豆粒大的口子，等一分钟再吸汤。
众人尝试之，皆觉清爽不腻，蟹黄鲜美。
柳玉娥说，喝完汤，再倒一点醋，放点姜丝，和着馅皮一起吃下去，也很不错。
众人依言而行，又是赞叹不已。
接着上来一道酸菜鱼，满满一大盘。
钟结冰举杯而起，说，午间饮酒自便，下午还有活动。众人齐声称好，碰杯致礼。
叶春雪介绍道，这酸菜鱼也是陆水风味一绝。
酸菜，是莲花湖取自蜀地农家秘制，历时三月腌制而成。鱼是莲花湖的野生鲈鱼，一斤到一斤三两左右。鱼片厚约0.2公分，片长7公分。鱼片用蛋清抓匀，断然不用淀粉。鱼骨和鱼片，分开下锅，以免鱼骨不熟、鱼片变形。泡椒用大火旺油翻炒，淋于鱼片之上。
一番话，说得大家口水生津，食欲大增。
虽是仲夏时节，因了昨晚的一场雨和少有的北风，却是难得的凉爽。
下午的活动，就是赏荷采莲。
众人上得小船，一一拔篙离岸。三只小船，各各是男的撑篙、女的划浆，首尾相连，依次而行。。
只见那荷花争妍，莲叶团团，莲蓬高举，欲饱欲绽。水碧如镜，笑语连连。真是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隐约间，有《采莲谣》传来，煞是好听：夕阳斜，荷风飘，大家来唱采莲谣。红花艳，白花娇，扑面香风暑气消。你打桨，我撑篙，欸乃一声过小桥。船行急，浪又高，采得莲子乐陶陶。
船行深处，各自散入荷间，停篙驻桨；伸手欠身，采莲入舟。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只闻人语，不见人影。隔空招呼，此起彼落。
林未丑采得一莲，大若瓷碗，子粒如枣。蒋小禾见了，好似欢喜，顾不得嘴里含的嫩莲，说，尽尘，尽尘；莲大有福，莲大有福的。
林未丑将莲蓬递与蒋小禾，说，福由你享，妻贤夫福。
蒋小禾嗔笑道，怕你嫌我像这老莲枯荷，不得珍惜。
林未丑说，纵使莲落碧水，终会嫩叶高举，风情亘在。
蒋小禾忙将剥好的莲子塞入林未丑的嘴里，说，堵上你的嘴。
林未丑含莲入口，顺势亲了蒋小禾一下……那小船一晃，尽尘“呵呵”笑了起来。
舒半页左转右弯，专寻那饱满青嫩的莲蓬，剥与陆雁虹吃；又摘了如伞的荷叶，让陆雁虹顶在头顶。陆雁虹的高腰复古水洗牛仔裤，紧紧绷绷，伸手摘莲，那嫩藕一样的小肚脯露了出来。
舒半页说，蛮腰如藕，性感如斯。
陆雁虹佯装打人状，笑着说，嫌我腰粗，莫非你是楚王？
舒半页说，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家有蛮腰妻，气死光棍儿。
陆雁虹说，谁是你的妻了？顺手举了一长茎之莲，朝舒半页头顶上敲过去，说，莲蓬打狗，走是不走？莲蓬打人，疼是不疼？
舒半页假装讨饶，说，小人不敢，小敢不敢。
钟结冰与柳玉娥倒没有这般情趣，采得一些莲蓬，便聊起家常。
钟结冰说，以前关在屋子里、裹在混混间，一点也不曾想到还有这些乐趣。景是赏心，人也可爱。
柳玉娥说，这些朋友，性情坦直，值得交往。
钟结冰说，可是，我与石局长素无交往，不知一会儿他来了，又将如何应对？
柳玉娥心头一紧，直觉得真应该好好生生与这傻瓜似的男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说，他也是人，你又不是他的下属，该怎样就怎样？
钟结冰说，我倒不怕，只是怕招待不好，让你为难。
柳玉娥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说，怕什么？大不了，我回家侍候你，你挣钱养家就是。
两人这般说着，心便更近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