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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水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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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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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子清湖历险记》连载

第一十二章 两座清湖城

整个清湖,约瑟翰是第二个把我称作朋友的人。他衣着光鲜、谈吐优雅,逻辑清晰而又合情合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成功人士。我敢肯定他就是猫男让我找的人。然而我在心底一直保持着警惕。我对所有衣着光鲜的成功人士都信不过,尤其是他们每一句话都为别人着想的时候。诚如他所言,我是异乡人,而且面临很艰难的处境,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可信任的人。也许他另有目的,也许他在炫耀他高人一等的洞察力,也许他只是随口谈谈,如同人们平日里跟街坊邻居打招呼时的问候,没有任何意义。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人,之前红米就证明了这点。

尽管内心充满怀疑,我还是决定赴约。上午六点,我醒过来——实际上一整夜我都没有入眠,去洗手间洗漱,冲完凉后离开旅店。我吃过早餐,步行至清湖广场。此时城市早就苏醒,街道和广场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天气很热,阳光很耀眼,我在广场等了约有一刻钟,正打算找个阴凉处歇息时,一辆黑色奔驰从街角那边驶出,一直向我驶来。门开了,是个中年男子,古铜色皮肤,正是约瑟翰,他穿着休闲衬衫,看起来很精神。

“孩子,你很守信。守信的人会被世界善良以待。”他说。

我上了车。我其实并不常常准时,只是好奇他说的完全不同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不敢迟到罢了。我并没有把这点讲出来,而是坐在副驾驶位,等待命运的安排。汽车驶入油松大道,在大片大片的工业园和楼房中行驶,偶尔又进入商业街,穿过喧嚣热闹的街道。半小时后,汽车爬上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山林里穿行良久。就在我以为我们要进入荒芜地带时,汽车驶入一条长长的隧道,一盏盏灯火迎面而来又飞速后退,它们看起来无穷无尽,几分钟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豁然开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突然映入眼帘。它们高大、直插云霄,绵延无尽,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

二十分钟后,汽车驶入一条笔直而宽阔的大道,置身奔腾而汹涌的车海。大道中央一条长长的绿化带把车海分成两半,我们的汽车随着这一侧的车海向前飞驰。车海两侧,繁花似锦,绿草如茵。

“感觉怎样?”约瑟翰问我。

“这座城市很漂亮,跟之前那座很不相同。”我说。它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城市,和陈路朋友圈描述的清湖城一样完美。

“孩子,它们是同一座城市。”约瑟翰说。

“它们是同一座城市?”我问。

“是的。一座是清湖老城,一座是清湖新城。此刻我们就在清湖新城最核心地带。”约瑟翰说。

“它们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说。

我们说话时,汽车已经驶入一条辅道。辅道两侧都是高大的绿化带,枝繁叶茂的大树把辅道遮挡得严严实实。汽车在阴暗的辅道行驶了一小会,来到一处高档小区。高档小区旁边有一块牌坊,上面印着“紫薇花园”四个金色大字。门口的保安查验过卡后,汽车一溜烟驶入小区,缓缓减速,在地下停车场停好。小区到处是盛开的紫薇花,花海边缘还种了好些剑兰和大王棕。

“孩子,先带你看看我的落脚处,一间不算太小的小窝。”约瑟翰说。

他带我上了楼,进了他称之为“小窝”的家。这个“小窝”实际非常大,除了餐厅、厨房和客厅,统共有一间主卧,两间辅卧,两间客房,两间盥洗室,一间宠物房,还有书房和收藏室。客厅里的家具都由实心黑檀木雕琢而成,桌上摆了一个仿紫檀茶具,既奢侈又不俗套。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一张地图和一张人物画。它们挂在客厅中央的墙壁上,与奢华的家具格格不入。我刚进来,目光就被它们所吸引,几乎没有再离开过。

“这幅地图好奇怪。”我说。我见过很多世界地图,无论它们怎么设计,都有七大洲和四大洋。这幅地图不但轮廓跟其他地图都不一样,而且只有一个大陆:泛大陆;只有两个大洋,特提斯洋和泛大洋。地图上标注了冰期变化、盛行风向和洋流流向。其中一道叫特提斯洋暖流的洋流格外显眼,它从特提斯洋一直延伸到泛大洋高纬度地带。从地图上看,几乎整个大陆都被茫茫荒漠和冰原覆盖,只在特提斯洋暖流附近有狭长的绿洲。

“噢,这是两亿年前的世界地图,可以在网上查阅到。”约瑟翰说道。

“原来如此。可这幅画是怎么回事?”我继续问道。

这是一幅肖像画。画像主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女人模样和我有些相似,长得很漂亮,眼睛也很有神采,她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似乎想要倾诉,又似乎在等待归人。然而定睛细看却发现非常诡异。她的皮肤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像蜡纸一样毫无生气。虽然此刻阳光灿烂,但是看到这幅画像我仍然感到有些悚然。

“她叫茉莉,是我前女友,七年前因病去世——你怎么啦?”约瑟翰问我。

“她,她的脸色……”我指了指画像,说道。

“是不是很苍白?”约瑟翰问道。

我点了点头。

“茉莉有白血病,所以皮肤比一般人都要苍白些。”约瑟翰说。

我暗自汗颜,为自己过于胆小感到羞愧。

“抱歉,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我说。

“并不是伤心事——她只是去了天堂。这是上天对她乐于助人的回报。”约瑟翰说。

“她很善良吗?”我问。

“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没有之一。她最喜欢帮助少年们,尤其是像你这样坚强独立的少年们。”约瑟翰说。

这时门铃响了,进来一位年约三十的女人。女人保养得很好,妆容精致,身上喷了香水,左手提着手提袋,右手握着一串钥匙。我以为是约瑟翰的情人,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我来打扫卫生,不知道您在家。我马上就走。”她说。

约瑟翰皱了皱眉。“不,您留下来,一会和我们一块吃饭。”他顿了顿,对我说道,“她叫芳姨,负责这儿的卫生。芳姨是资深的家政工,从事家政工作有十年之久。”

虽然她一点也不像家政工,我还是点头,叫了声芳姨。她似乎有些怕约瑟翰,打过招呼后就收拾卫生去了。约瑟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走进收藏室。

“这是我这几年收集的艺术品。马马虎虎,还不算太差。”大卫指了指两侧的置物柜,柜子上摆了好些工艺品和仿古瓷器。

“您爱好高雅。”我说。

我并不懂工艺品,也不懂瓷器。在我看来,这些瓷器做工精美,跟真品没有任何区别。

我把目光转向前面墙上的装饰框。框里面嵌满了约瑟翰的照片。有打高尔夫球照,也有蹦极照和滑雪照。我把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中约瑟翰背着一个小包裹,正在向上攀登,他脚下是万丈深渊,全身上下只要一道绳索保护。

“这张照片是前年在四川攀岩时所摄,距今已有两年。”约瑟翰说。

“攀岩这么危险,您不害怕吗?”我问。

“老弟,危险的事情才能磨练一个男人坚韧的品质。你害怕,才需要去挑战,挑战成功,才能把你磨练得更强大。你要做的除了做好防护措施,就是一路向上。好比生活里,很多事情我们没做之前都会有恐惧,然而你去做并且坚持下来了,你会发现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我再把目光转到一张很老的相片,里面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这个少年就是您?”我问。

“是的。那时我还是个学生,和此刻的你一样青涩。光阴似箭,真让人怀念。”约瑟翰说道。

他把照片放回去,带我去书房参观。书房比收藏室还要大不少,里面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国学书籍,它们摆了整整两个书架,也有不少文学名著和股市教材,地质书反而很少。

“我和茉莉都喜欢国学,所以藏书也以国学为主。”约瑟翰说。

我随手抽出一本浏览,里面都是文言文,看起来很吃力。

“这是今人整理的《竹书纪年》,你要喜欢,可以带回去阅读。”他说。

我摇摇头。此刻我居无定所,并不想翻阅这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阅读又不能对生活有所回馈的著作。我把目光转向股市教材。它们只占了不到一个角落,不过码放得很整齐,书皮也都起了褶皱,看得出来主人常常翻阅它们。

我抽出一本,看了会简介。是江恩著的《艾略特波浪研究交流》。

“孩子,把它放下,它不适合你,至少不适合现在的你。”约瑟翰说。

我把《波浪研究》放了回去,不过还是问约瑟翰:“把这些书籍阅读通透,就能在股市无往不利吗?”

“噢,我不能告诉你答案。孩子,必须等你年龄大些,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后,才可以自己慢慢体会。”他说。

“您曾是星光私募执行官,您在股市一定收获颇丰。”我说。

他哈哈大笑。“有过几次成功经验,也有不少失败案例。我的师伯才是这方面的行家,他几乎没有失手过。”他说。

“他怎么做到的?他一定绝顶聪明。”我说。

“绝顶聪明?他算不上,完全算不上。他有一点倒是很特别——他常常行善积德。或许这就是他在股市战无不胜的原因。”

我以为约瑟翰在开玩笑,我想不通行善积德跟股市有哪方面的联系。然而他语气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您的师伯在哪?”我问。

“我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不过照经验判断,此刻他大抵在国外某个与世隔绝的角落隐居。每年他都要隐居不短的一段时间——他把这称作‘闭关’。”他说。

“闭关?”我纳闷道。我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听到闭关这个词,没想到现实里也有人闭关。

“是的,就是闭关。即使是成功人士,也需要常常自省,闭关就是他自省的方式。”他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一句话,他德高望重。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他每年都给家乡捐款建学,修桥修路,每次回到家乡他都不忘慰问老人,看望孤寡……”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德高望重的成功人士,他西装革履,大腹便便,可是助人为乐,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留下佳话和传说……

“听起来真让人神往!”

“你要想见他,会有机会的。”

我们回到客厅。约瑟翰背靠黑檀沙发,说道:“我现在的生活比较随意。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就是锻炼身体,照顾那条黑贝,偶尔去旅游或者探险一次。然而和很多人一样,我也曾经是个稚嫩而且迷茫的少年。”

“请您说下去。”我说。

“我现在完全是在享受生活。当别人还在为生计奔波时,我已经完全解放了自己。这一切并非因为我是华侨,也不是由于我在外国接受了高等教育,而是因为我比他们更明白生活的意义,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还知道为了想要的东西应该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他说。

他看着我,就像期待着学生回答问题的老师。

“您不是一般人。”我说。

说完这句恭维话后,我脸红了。约瑟翰哈哈大笑。我为自己溜须拍马感到羞愧,不过转念一想,像约瑟翰这样了不起的人物,恭维他并不意味着我道德低下。

“你对这个世界必须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你要知道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哪些对自己有用,哪些对自己没用甚至完全有害——当然前提是你得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社会不会总是给蠢蛋们发放免费的午餐。”约瑟翰继续说道。

“您说的对极了。”我说。

“我读书时跟同学交往不多。我更喜欢和那些成功的学长们交流。同龄人谈恋爱的时候,我跟学长们谈社会;他们谈工作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谈各种机会。许多人注定平庸,有些人却肯定能成功。因为他们关注的点,他们的思维方式有根本不同。我刚进大学时就想过十年后的我会站在哪个位置。我当时设想的情形和今天的情况基本相同——我已经毕业十二年了。你可能会认为我这么说不太谦虚,但这就是生活,很复杂,也很简单。”他说。

说完后他伸出手作出抓球杆的动作——尽管他手里空无一物,对着前方家乡的标的作出击球的动作。

“虽然没有明白您的意思,但是你有说这话的资本。”我说。

“这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阅历足够多了,你就会像我这样对生活了然于胸了。”他说。

“您讲得很好,也很正确。问题是也许我永远不会明白,我不聪明,没法像您那样掌控生活。”我说。

对我来说,首要之事就是能够在这座城市生存下来。目标越远大,道理越清晰,越凸显我的渺小。

“你会明白的。”他说。

他去收藏室找出一盒雪茄,取出一根,用小刀削去两头,点燃,缓缓吸了一口,再喷出一口烟。

“清湖不相信眼泪。老清湖都记得一句话。”他说。

“什么话?”

“天堂向左,清湖向右。”

“这话我听老一辈人说过。”

他点点头。“对所有敢想敢拼的人来说,清湖是地狱,更是天堂。它是年轻人的城市,对任何人都很平等。”他说。如同每一个对人生满意的人,他在讲述时面带笑容,生气勃勃。

他继续说道:“毕业后,我只身来到中国。当时我一穷二白,没有任何背景,现在我已经实现来清湖的梦想了。那时候我每天第一个去公司,最后一个离开公司。无论当天多累,下班后也要学习到十二点左右。第二天早上还要起床锻炼身体。额外的付出不能让你立刻就有所收获,但至少会让你离目标更近一点。”

“可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努力的人从来都很多,成功的人却很少。”我说。

“努力是前提,还得找准方向。另外,也要善于把握机会。它一纵即逝,却非常重要。十年前,我有个从事外贸的朋友,他突然接到一大批LED灯订单。那时经济危机正盛,很多LED灯的工厂不但没有开工,甚至员工都没有几个。碰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呢?”他说。

“我会跟客户协商,减少订单或者分批次交货。”我说。

“这是普通人的做法。”

“抱歉,我不是聪明人。”

“噢,我并不是说你。我的朋友没有拒绝订单,也没有协商减少订单,而是立刻答应了客户,然后连夜找人盘下一处厂房,招聘工人生产产品。他嗅到了经济复苏的苗头,也品尝到了它的红利。”

“你朋友自己做老板了?”

“是的。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故事很励志,可这种事情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

“他们做不到,那是因为他们思维转不过来。人一旦没有敢想敢拼的精神,就会习惯性找借口,结果就是他们把自己束缚住了,再也看不到各种可能性。他们是碰到困难就退缩的糊涂蛋,是习惯在失败后借口环境恶劣的可怜虫!”

他再次吸了口雪茄,缓缓说道:“关于机会,我再说一件事。我另一个朋友,他出身农村,家境贫寒。他到清湖的第二年,政府推出小产权房,每套首付一万,月供以前。那时一万块并不多,对于我那个毕业没多久的朋友,一个还在还助学贷款的人来说却并不是小数目。当时很多人认为小产权房不靠谱,很少人嗅到其中的商机。我朋友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用了一个月时间说服亲朋好友,借钱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一套,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些房子出租给来清湖闯荡的年轻人,每个月的租金远远超过需要缴纳的月供。十年后,他不但还清了所有欠款,还有了一笔稳定的租金收益。”他说。

“我很佩服您朋友的胆魄。也许这是因为你们赶上了好时代,才有这么多的机会。”我说。

“这话不对。只要你用心观察,什么时候都不缺少机会……”他说。

这时候,芳姨走进来。

“约瑟翰先生,您订的餐到了。”她说。

他点点头,说道:“让他们送进来。”

“好的,先生。”她说。

他把抽剩的雪茄放烟灰缸上,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孩子,我跟你讲这些话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是希望你能有足够的自信面对社会,第二是希望你有足够的期望展望自己的未来。”

“谢谢您。”我说。我社会经验很少,不知道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但在我看来,他高大而且充满光环。至少在这一刻,我认为他同人生明灯般让人仰望。

吃饭之前,约瑟翰去宠物房看望贝勒德,给贝勒德拍摄视频。宠物房比别的房间都要小。当然,和我落脚过的床位房相比,它要大得多,跟猫男那间“失落小屋”比也差不了多少。我们进去时,那只大狼狗正在假寐,微眯着眼睛躺在宠物专用的沙发床上,感觉到人类进来,瞥了一眼后又把眼睛合上。

“瞧,多漂亮的狗!和童话中的公主一样漂亮的狗!还是一只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招财狗!”约瑟翰说。

我仔细打量贝勒德,她容颜苍老,已经到了掉毛的年纪,跟漂亮完全搭不上边。然而约瑟翰对贝勒德宠爱有加,就像看心肝宝贝一样凝视着她。拍完视频,他像昨天那样躬下身来,试图抚摸贝勒德,照例被她轻松躲开。她坐了起来,满脸嫌弃,对我们的造访不屑一顾,对约瑟翰更是不假颜色。这样一只骄傲的大狼狗,恐怕只会给人添麻烦吧?我实在不明白约瑟翰为什么咬定它能给人带来好运。

“宝贝,让我抱抱你,看看你的身体是否一如既往健康。噢,你不舒服吗?那就好好休息,不要为任何琐事烦恼……”约瑟翰说。

贝勒德再一次躲开约瑟翰的大手。约瑟翰并不生气。他吩咐芳姨喂养贝勒德后,招呼我离开。

“最贵的狗粮吗?”芳姨问。

“当然。一句话,把它当公主供养准没错。”约瑟翰说。

我们离开宠物房,移步至餐厅。餐厅空间也很大,中央一张西式餐桌。餐厅视野开阔,而且正对着华侨城,依稀可以欣赏到华侨城如火如荼的花海。芳姨已经把午宴摆好了。有香煎鹅肝,有迷迭香羊扒,有三文鱼蔬菜汤,还有一份冷盘和沙拉。它们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又漂亮又增食欲。洗过手后,大家一块享受丰盛的午餐。约瑟翰又去储藏室取出一瓶红酒,拔出木塞后醒了一会,给我们各自倒了半杯。

“孩子,请尽情享用这顿午餐。”约瑟翰说。

“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我说。

“我是个简朴的人,只在有客人时才会这般奢侈。”约瑟翰说。

“您一向节俭,甚至到了让人动容的地步。”芳姨说。

约瑟翰瞥了她一眼,隐约在责备对方多言。芳姨微微一怔。看到约瑟翰没有表示,她噘了噘嘴。

“抱歉,我不会说话,打扰你们的雅兴还请见谅。”她说。

约瑟翰嗯了一声。芳姨说要去照顾贝勒德,请求离开。约瑟翰答应了。

我们都不再言语,各自享用午宴。这是我用过的最丰盛的午宴,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每一道菜都很精致,口味也很完美,红酒更是地道,每喝一口都是味觉上的享受。沦落多时的我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午餐,也不敢说话打破奢华的味觉享受。我小心翼翼,以尽可能慢的速度品尝着每一道菜肴。午宴完毕,我起身向约瑟翰告辞。

“孩子,请歇息会,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谢谢您的好意,也谢谢您的款待,但是我必须回去了。我有事要处理。”我说。约瑟翰的“小窝”非常奢华,他的款待也很周到,每多呆一分钟都会多一分享受。然而对我来说,一时的款待并不能改变我的处境。而且款待越周到,我的人生也越显得苍白。

“孩子,如果你真有事,离开也无妨。不过我希望你周六能过来,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恐怕不行。”我说。

“为什么?你不乐意吗,孩子?还是你另有安排?”他问我。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他的态度很诚恳,目光也很和蔼。我喜欢他诚恳的态度,也喜欢温暖的感觉,但是我认为不能再接受他的邀请。

“因为不方便说的原因,我不能再接受您的邀请。最后,谢谢您让我开了眼界。”我说。

“孩子,请告诉我原因呀!”他说。

我沉默了。我想向约瑟翰讲明我的处境,又怕被他看轻。我处境艰难,必须借用所有可能借用的力量。即使我不讲出来,他也能猜得到我的处境。他阅历丰富,人也聪明,一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底细。或许他正等着我讲出来,然后向他求援。就算他不施以援手,我顶多浪费几分钟的光阴,然后被人看轻而已。比起被人看轻的可能,生存要重要得多。

“先生,再次谢谢您让我开了眼界。可对眼下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存下来。我需要的是住处和工作机会,而不是绚烂却短暂的奢华生活。”我低声说道。

“孩子,用不着着急。周四晚上七点半,请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我,万万不可错过。”他说。

我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感受从中传递出来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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