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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叭里正在喊着口号，小小的周六姑跟着村里一群孩子在河滩玩的开心，洪水过后的河滩到处都是水洼，娃娃草深绿色的叶子一半粘着泥土一半粘着水珠，绿色的长筋泛着紫光，黄色的小花吸引着小虫子不断飞舞，偶尔一个水洼里游着两条来不及逃走的小鱼，这些鱼都是跟着洪水来的，洪水退的时候它们也许是贪恋这一方小天地也许是被草茎挡住了去路，反正它们现在都成了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
周家大毛已经到了挣工分的年纪，所以周六姑身边只剩下周二毛这个半大小子哥哥。
“六姑，给你。”周二毛抓着一条小鱼丢给六姑。
六姑手臂上挂着一个麻绳缠绕的小黑罐子，这罐子平日里放着她的一些小宝贝，奶奶给的布头啦，妈用草绳编的小蚂蚱啦，大哥给的小石子，二哥掏的鸟蛋，爹给磨的木头小人啦，但今天里头装了小半罐清水，里头游着两条小鱼儿。
“啊。”周六姑没抓住，低下头在泥地里寻找刚刚指缝间滑落的小鱼。
白白的小腿上布满泥点子，在脚趾缝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鱼，六姑赶忙抓起来丢在罐子里，带着好多淤泥进去，一下子水浑浊了，等了好一会儿，澄清的水里多了一条游动的小鱼。
六姑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活着。
“二毛，去那边玩会儿啊，这么热。”村里男娃喊着一起去深一点的河里玩会，天气炎热，在水里泡一会会凉快，虽然他们都不算是会游泳，男孩子嘛都觉着自己无所不能，一个个还是激起片片水花往河里去。
“六姑，你小心些。”周二毛也想去凉快凉快，嘱咐六姑别摔了后也跑走了。
周六姑点点头，她身边剩下的都是些女娃了，就是年纪更小的男孩也跑远了，“大妮，咱慢点走。”
“六姑，你有几条鱼？”
“俺有三条，你呢？”
“俺有五条，秀芬你有几条？”
七八个女娃边说边看对方的罐子，里头最少也有一条小鱼，多的除了鱼还有蝌蚪，青蛙之类。
女娃也觉着热了，况且双脚一直踩在烂泥里早就不舒服了，其中一个提议也到河里玩会，就是在边上洗洗脚也行，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的同意，女孩子爱美谁都不愿意半腿黑泥，清凉的河水没有人不喜欢的。
“咱把罐子放下，到河里找些石头玩。”来到河边，下游更深的地方一群男孩子玩的起劲。
“成。”河岸边草地上大小不一的水罐挨着放了一堆。
女娃们一个个也跳到河水里，洪水刚过，河水还不够清澈，浑浊几乎看不清，六姑和其他人手拉着手在河里站稳，凉凉的水很快就冲刷掉腿上的黑泥，软软的河沙在脚底，脚趾缝里一点点划过，刚刚还觉着热的冒汗，现在通身都开始变得清凉。
"啊呀，好大鱼。”有谁脚边黑乎乎的一个东西游过去了，浑浊的水里看不太真，好像不短。
几个女娃兴奋的开始用脚四处探索，一点一点，离开最初的河岸边，等到发现远离岸边的时候，周六姑低头看到洪水已经到了她的大腿。
“呀，太远了，咱回吧。”她喊周围小伙伴，她们已经分散开了，离她最近的大妞也有五六尺远，河水印着阳光晃了几下，周六姑从前面看到一个像是鱼样的黑影在水底一闪而过。
“俺看到了。”周六姑说完就顾不得已经湿了的裤管，哗啦哗啦往黑影消失的前方追过去，后头的几个女娃也跟着往过走，但是水越来越深，脚底泥沙也越来越软，双腿的阻力加大没那么快赶上周六姑。
浑浊的河水湿了裤子，周六姑整个大腿都没入水中，她看着就差一尺远的黑影，弯腰低下身子往水里摸去，还差一点，差一点了，感觉脚下泥沙流走，干脆再往前一步好了。
周六姑迈出一步，却不知道洪水冲刷下河床可不是平的，前方黑影停止不动的正是一道深沟，她一脚过去踩空掉在水里，瞬间鼻腔被灌满洪水，双脚使劲绷直却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洪水没过头顶。
她只觉着身子不由自主的被冲着打转，眼睛偶尔能看到涌起的水花，还有一线亮光，周六姑顺着水流被冲走。
“俺的乖乖…”
“咋样？这咋不醒？”
周六姑耳边有人说话，她听出来其中一个是奶奶，还有一个是爹，乱哄哄的好像还有些人说话，她听不太清。
嗓子里好像有火烧，张张嘴，好疼呀。
嘴里有冰凉凉的东西，周六姑动动嗓子，一股凉水让嗓子眼儿的火烧退下去。
“奶奶。”艰难的睁开眼睛，奶奶真拿着个碗喂她喝水。
“醒了，醒了就好。”
喝过水的周六姑继续躺在炕上，她知道自己这是回家了，迷迷糊糊继续睡过去。
半个月以后，周六姑从小姐妹的嘴里知道自己当时被洪水冲走了，案上割草的人跳下去把她救上来的，差点就没了命，从那以后，周六姑本能的怕水，远离河岸，深井一切有水的地方。
受了不小的惊吓，在农村来说这也不算什么，谁家孩子没个磕磕碰碰的，那个人身上没个小时候留下的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