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十几天,村长真的把耳环送了回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无非就是思想摆正了,不要藏着不交之类的。
“给,你去把这个拿去周家,这个平日戴着。”王长贵手掌心两对一模一样的金闪闪耳环。
“咋有两?”周六姑拿起来,果然和她藏起来的金的不一样,虽然也是金闪闪的可没那么亮。
王长贵抿嘴笑笑,“去吧,你那爹要不该自个儿来了,老子可不想见他。”
拿着耳环送去了周家,周富难得的笑得开心,闺女还是听话的,“真是铜的?”
虽说不过是铜的,周富还是收下了,看了六姑耳朵上那对,让她取下来好好对比对比,没看出个所以然,本想两对都拿着,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对,依旧说了些多想着周家之类的话打发六姑回去,一口水都没舍得让喝。
耳环的事情算是结束了,王长贵终究不是个干活的人,割谷子的时候一陇不到就躺下了,任是谁也叫不起来,打骂由你,一副大不了打死的架势。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村里人见着他都绕道走。
“妈,后头梅花奶奶找你。”王顺抓着个小鞭子冲着屋里喊,周六姑正在烧火。
出了门,梅花奶奶脸色铁青,能不青吗?她早起喂鸡发现少了一只下蛋母鸡,这鸡隔两天一个鸡蛋,给她家小孙子攒着,过个半个月能吃个炒鸡蛋解解馋,眼瞅着再过两月天冷了也就不下蛋了,她估摸着能攒几十个留着冬天吃,好嘛,别说鸡蛋了,鸡毛都没了。
各处寻了半天才听人说看着一大早王家那赖皮少爷怀里抱着个啥东西出村了,村口可不看着两根鸡毛,黑花毛,正是她哪只。
“这…婶子,俺真没见着…”周六姑双手在围裙上擦一擦。
“你没见着,你男人偷了,你锅里是啥?”梅花奶奶双眼喷火,越过周六姑进屋揭开锅盖,半锅水还没烧开。
锅里没有那就是藏起来了,屋里屋外找了一群,什么都没找着,倒是发现柜子里真没粮食,梅花奶奶的气消了些,“顺子妈,俺就那一个宝贝孙子,给他攒几个鸡蛋吃。”
“你说,这年月大人饿点没啥,不能饿着娃不是,你也有娃你那舍得?”
周六姑点点头,大人疼娃娃的心都是一样的。
“婶子,你看俺真没见着…”
梅花奶奶打断她,“你家顺子爹抱了俺的鸡,你说咋办?”她刚才看了,王家啥都没有,窝里两只小鸡崽子离下蛋早着呢。
“那…那…俺…”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王长贵做的,平日这事也有过,大多最后都是真的,这次她估摸着也是真的。
“你是想抵赖?那没用,村里有的是人看见,再说你家顺子爹做事也没有不认的,你就说咋办吧?”梅花奶奶冲着旁边指指,可不有看见的人都点头,王长贵虽然赖皮,但是这一点是真的好,做了事从没有不承认的,拿了谁家东西绝对都是承认的,只是就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赖皮样。
“俺没…”
“那成,你说咋办?”见周六姑没有抵赖,梅花奶奶双臂环抱。
周六姑看看周围,这些人哪家没被王长贵抓过米拿过面,像梅花奶奶这样抱了鸡的也有,每次人家找上门来不是拿走家里的物件就是粮食,今儿自然也一样,她看看自己那两只小鸡崽子,有人拉她的衣裳。
低头对上儿子王顺的双眼,心底叹口气,“婶子,俺家里有啥你拿吧。”无力的闪开身子,拦着王顺低头站在一边。
她这样说,梅花奶奶也叹息,“顺子妈,你别怪俺,俺…唉…”王家这娘儿俩都是好人,周六姑性子好从不和谁红过脸,做的一手好针线,谁需要她都不推辞,长的也俊,若不是嫁了姓王的,梅花奶奶不想了,摇摇头,去鸡窝里抓了一只小鸡崽子。
“顺子妈,俺就拿你一只鸡…”这两只小鸡崽子可比不上她的下蛋鸡呀,可她不忍心都抱走了,眼瞅着顺子妈又要生了。
“婶子…”
梅花奶奶摸了摸王顺头顶,哀叹一声抱着小鸡崽子回了自己家。
周围人都散去,鸡窝里剩下一只小鸡不安的叫了几声,周六姑丢了一把嫩草,她现在觉着这只鸡也是别人的。
连着三天,王长贵没回家没回村,对他这样突然消失,村长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可怜周六姑,他有些后悔当初张罗着给王长贵娶媳妇了。
周六姑自小就怕黑,夜里都不敢出门,自从嫁了王长贵,多次夜里一个人,胆子也就大了,倒不是她真的就不怕了,而是没法子,在家的时候有妈有奶奶,出嫁以后除了王长贵再没一个人,在那些王长贵不着家的日子里她也就不懂得害怕了。
第四天一早,门板被推开,王长贵带着露水进了家,没等周六姑起身,他已经两步跳到炕上,抓着六姑的手往自己脸上打,边打边说,“六姑啊,好媳妇,我又做错了。”
“对不住,我以后绝对不会了,你打我,你打我。”
“让你嘴馋,让你嘴馋,不要脸的东西。”
“好媳妇,我错了,我错了。”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他喝醉酒打人酒醒之后,在他欠账被人找上门之后,在他偷了人家东西之后,在他摔了王顺之后,在他一次一次犯错之后。
“好媳妇,你说话,你说话,你打我,你骂我。”
每次做了错事之后,王长贵都有几天特别好的时候,争着干活,任劳任怨,任何人都会以为他这次是学好了,周六姑也每次都觉着可能是最后一次了,然而过不了几天,最多几个月依旧原形毕露。
收割了庄稼,按照工分每个人都领到了粮食,周六姑领到的粮食不够一家子吃,王长贵几乎没有,她的也因为男人做的那些事被扣了不少,三尺布票只有一尺半,粮票一点没有,只有一小口袋山腰蛋,半口袋莜面,一碗白面,村长过意不去,挖了两碗粗黄米面。
“肉也不给老子一口?”王长贵对拿回来的粮食不满意。
“那么点儿肉哪够分?”周六姑开始盘算怎么吃能够到明年。
王长贵冷哼一声披着衣裳走了,周六姑估摸着是到村长家里要东西,
肉自然是要不来的,他一年上工有多半是偷懒了,剩下那点工分不够赔偿损失,别说肉了,一粒米都没有多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