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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的头巾飘起来，宽大的棉裤腿都灌满了风，涨的鼓鼓囊囊，盐碱地被风吹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白雪，荒草冲着一个方向弯倒，雪层被热牛粪化开，一个个圆圈中间都有干瘪的新鲜的牛粪，还有些已经空荡荡那是被人拾走了。
越往前走风越大，两人低着头光注意脚下牛粪，风在耳边呼呼的刮，几米开外风卷着雪花上下翻飞，显然是寒风正在跟雪花玩耍。
“回吧。”胡二女捂着嘴大声喊，她俩走的有些远了，看身后的村子已经有些模糊，筐子里的牛粪也不少了虽然还没填满。
周六姑点点头，用手指指东边，意思往回走从东边绕回去，筐子也就满了。
东边有一片榆树林，林子外头里头都有不少土丘，好些人家的坟地都在这边，往常时候女娃一个人是不敢到这边来的，今日两人有伴儿胆子也大，况且榆树林里头不少牛粪吸引着她俩，顾不得害怕就去进去了。
“咕咕咕。”一声叫让昏暗的树林更添晦暗。
“扑拉拉。”翅膀振动，明明知道这不是黑老娃就是喜鹊，周六姑还是抖了肩膀。
别看胡二女年纪小，倒是比周六姑胆子大，“没啥，肯定是黑老娃看到咱俩飞了。”安慰着周六姑，叉子扎了块干牛粪丢到筐子里。
“嗯，俺知道，就是总觉着后背有啥东西。”周六姑面色有些发白，强装镇定，她比人家二女大五岁呢咋能害怕。
“呀，那是啥？”林子里有吱吱呀呀的声音，风更吹的树干好像在说话，周六姑四周打量，突然发现十几米外的一个土包有个黑魆魆的大洞。
洞很新，周围的黄土把白雪都盖住了，显然是最新出现的，黄土里还有白色的草根，这下，不止是周六姑，胡二女也有些害怕了，村里老人曾经说过，过去饥荒年月有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墓活鬼，这几年不算太饥荒也差不多了，天天喝面糊的日子。
“六、六姑、咋办？”胡二女也颤抖着说，平日她们都是不敢到这来的，也不知道啥时候这就有大洞了，虽说大白天的，可没阳婆呀，灰蒙蒙的说不准里头得墓活鬼根本就不怕白天。
两人互相抓着手臂，倒退往后走，周六姑棉鞋踩着树枝“咔嚓”折断了。
两人吓得死瞪着大洞，风刮着树叶倒是飘过去了，啥动静也没有。
“咱…慢点走，别出声。”压低嗓音，似乎再高一度就会惊到里头的东西。
胡二女点点头，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咔嚓咔嚓。”不知道从那个方向有脚步声，两人吓得抖成筛糠，都不敢动了，闭着眼睛互相念天老爷。
“啊，大仙娘娘，财神爷爷，对不住了……”胡乱念叨着知道的所有神仙妖怪。
“咔嚓咔擦。”越来越近了。
突然停住了，两人不敢睁眼，就怕睁开眼睛看到可怕的东西，个子高些的周六姑低着头，个子矮些的胡二女抱着六姑手臂，周六姑双手紧紧抓着胡二女。
“二女，是二哥，别怕…”大概几米开外，有淡淡呼喊。
胡二女微微睁开一条缝，榆树旁边可不站着胡二壮，“呼、二哥……”
周六姑瞬间睁开双眼，乌溜溜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水雾，看到胡二壮的时候心里一瞬间踏实了。
胡二壮轻拍着妹子肩背，抬起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周六姑，等两人心绪都平稳以后才问她俩怎么到这来了。
“俺们来拾粪，那…那个坟怕是、是墓活鬼……”胡二女抖着手指，头都不敢抬。
胡二壮看一眼，淡淡笑了，“走，跟哥过去看看。”拉着胡二女的手就往回走。
周六姑怕的抓着胡二女另一只手臂，摇头，“二、二壮哥、真的、咱快回吧。”她头一次开口喊他。
胡二壮裂开嘴笑了，六姑突然就觉着林子里风声也停了，阳光也照进来了，暖融融的。
“没啥，俺昨儿个就来过了，那是个多年老坟，夏天灌了水，秋天让牛踩多了，坟头塌了，还住了耗子呢，走，看看就不怕啦。”胡二壮的声音让人心安，简单的话语已经把两个刚还瑟瑟发抖的姑娘安抚住了。
胡二女胆子大些，更是满眼的好奇，村里规矩，女人不上坟，更不看埋葬，所以她都不知道人死以后到底怎么埋的。
“真的？没有墓活鬼？”
胡二壮点点头，“没有。”
胡二女放下心来，“走，咱去看看，俺还没见过墓里头呢。”黄土包是从小就看过的，里头可一次没看过。
“二、二女、咱、别看了……”周六姑从后面双手抓着胡二女，天黑以后她都不敢出门的，何况是坟墓。
“大白天的，俺在前头，你俩看一眼，以后就不怕了，要不夜里睡觉也害怕。”胡二壮站在前头，看着他的脊背，六姑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点点头，但还是小心的抓着胡二女，快到跟前的时候，前方伸过来一双大掌。
被粗糙的手掌握着，周六姑的心跳有一瞬间停顿，继而又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咚”跳个不停。
胡二女倒是没发现另外两人的异状，毕竟胡二壮一手拉着她们一个也是给她俩壮胆，况且胡二女一门心思都在哪个洞口，哪有功夫注意别个。
走到近前，多年荒坟早已一片荒草，没有墓碑也看不出里头埋了什么人，雨水冲刷下土丘比别的有主坟墓小多了，也不知是那头反正踏进去一个洞，黑魆魆的露着白色草茎，边上松动了的土坡有一串小小脚印。
“俺认得，这是耗子脚印。”胡二女指着地面大叫。
周六姑虽然眼睛看着洞口，心思却都在胡二壮还握着的手腕上，胡二女的手臂已经松开了，弯下腰低着头看洞里面。
她左手手腕上哪只手掌没有松开的迹象。
“二……二……”她想说点啥。
“不怕了吧？啥都没有，这个世界没有鬼。”手掌动动，抓的紧了紧。
胡二壮穿了件皮袄，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周六姑的手掌，她原本冻的有些僵硬的手开始渐渐回温，低下头，他是这个意思吗？
“二女，天冷了，看够了回吧，小壮还在家。”他比妹子更早出门拾粪，胡家烧火用的柴草，干牛粪几乎都是他俩扒拉回家里。
“啊？哦，成，看不到里头，棺材还在下头吗？”胡二女一边起身一边问。
“还深的很，这个里头早就烂没了，听太爷说至少百年了。”胡二壮年岁大些，知道村里老人们一些传说。
“哦。”原来也就一个洞而已，都烂没了还怎么变墓活鬼？胡二女有些失望。
回去的路上，直到出了榆树林，周六姑的手腕才被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