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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快来烧火啦，看你会给烧火啵？”赵玉莲在东边房檐下喊道。
“哦！来啦！”冯满仓小跑着出去。
赵玉莲用麦秸秆引着火，添了几个棒子轴，火慢慢地烧得旺了起来，又往里面添进一根木柴。冯满仓坐在灶台跟前的小板凳上，“娘，叫俺烧火吧，一会儿就把水给你烧开喽！”
“中！俺仓烧吧，我也歇会儿。”赵玉莲走到堂屋门前，在板凳上坐下。
冯满仓看干柴已经开始烧起来了，便又拿了一根干柴塞了进去，火苗裹着干燥地木柴，不一会儿就引燃了木柴的外皮，进而整个的开始燃烧，时而“啪”地一声爆裂，继而从木柴里“嗤嗤”地喷出一股火苗来。
冯满仓又往火里塞进一个棒子轴，看着火苗吞噬了棒子轴，火苗更添旺势。冯满仓拿一个木棍当烧火棍，将灶里的燃烧着的干柴往里推了推，让火苗更精准地舔舐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发出“嗡嗡”的响声，冯满仓便扭头说：“娘，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响了。”
“行，水马上就烧开了啊，小仓烧的火就是快。”赵玉莲夸赞了一声。
“娘，你也来烤烤火啵？这里暖和。”冯满仓得到夸奖，小脸上乐开了花。
“一会儿烤啊，我去端包子去。”赵玉莲起身进了屋，一会儿又端着箅帘盖出来。
冯满仓扭头看着母亲出来，高兴地喊：“要下包子喽，娘，你慢点，别绊倒喽！”
赵玉莲侧着头，将脚抬得高高的，又稳稳地踩在堆积在地上的柴火，“绊不倒，娘小心着嘞！”
她把站满“士兵”的箅帘盖放在旁边和灶台齐高的柴火上，伸手去揭呼呼冒着白气的锅盖，锅里的水已经烧的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大泡。赵玉莲双手抓了包子小心地丢进锅里，直丢了半个箅帘盖那么多，又用锅铲去轻轻地搅动。
包子随着锅铲慢慢地转动，锅里的水不再冒泡，也跟随着包子一起转动。赵玉莲重新盖上锅盖，将锅铲压在锅盖上，跟儿子说：“包子马上就熟啊，你去剥头蒜吧！”
“好嘞——”冯满仓吆喝一声，起身跳着小脚钻进了屋去。
赵玉莲低身看了眼灶里的火，就走进屋去舀了半舀子的凉水，等锅里的水重新冒气泡时，便揭开锅盖撒上一些凉水。
冯海山捏完手里最后一个包子，便拿着刷干净的蒜臼子走到冯满仓跟前，“仓，把剥完的蒜搁这里面。”
冯满仓鼓鼓的小手伸到蒜臼子口上，剥好的白蒜便一个个跳了进去。冯海山看着儿子剥蒜的动作，笑着说：“来，仓，你看我咋得剥蒜。”
冯海山拿起一瓣蒜，从蒜根揭开一层蒜皮，轻轻往下一拉，就把整面的蒜皮剥了下来。冯满仓学着父亲的样子，用手剥了几下，最后揪住蒜瓣的小尾巴轻轻一摘，整个蒜瓣就光溜溜的了。
有了父亲的加入，蒜很快就剥好了。冯满仓跑出屋去，问站在灶台旁边的母亲：“娘，包子煮好了啵？”
“快了，已经开了两滚了，再开一滚就熟了！”
冯满仓看灶炉里的火苗不如刚才旺盛，便又跳过去，往灶炉里又连塞了两根木柴。
“呵呵，已经等不及啦？”赵玉莲望着儿子着急的样子，嬉笑着揭开锅盖，再次往翻滚的汤水里浇了些凉水。
“娘，你浇凉水干啥啊？”冯满仓不解地问道。
“浇点凉水包子熟得快啊，包子皮也不爱破了。”
“咦？这是因为啥啊？”孩子的好奇心永远那么旺盛。
“都是这样！”赵玉莲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她所有的认知都是从上辈人那里得来的经验。
“娘，还用添火啵？”冯满仓问。
“不用啦，你去给娘端碗来吧。”赵玉莲放下锅盖和锅铲，“还是我去吧。”
冯满仓等母亲进屋后，他用脚把散乱的木柴踢到墙边，尽量留出一个完整的下脚地。
赵玉莲进屋拿了几个碗放在浅子里，又拿了笊篱一起端了出来。
“哟，煮好啦？”冯海山放下调好的蒜汁，也跟着出了屋。
“娘，还用给俺奶奶送包子啵？”冯满仓仰着脸。
“今天不用送，等年三十再送，仓去洗手吧，准备吃包子喽。”赵玉莲发出欢快的声音。冯满仓也欢呼一声，跳着跑回屋里。
赵玉莲把锅盖揭开立靠在墙上，将冒出的白色蒸汽吹散，用笊篱抄出白花花的包子，抖掉滴落的汤水，盛在碗里。
冯海山赶紧上前，接过满满的一碗包子，“嚯，装怎么满！”他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架着碗的上沿，小拇指托在碗底。
“你赶紧去灶王爷那贡香，别乱说话。”赵玉莲微皱了下眉头，她嫌丈夫说话不好听，但也没再说什么。逢年过节，农家人都想着要把好吃的上贡给仙灵，以感谢一年来的护佑，也希冀在新的一年里继续护佑着家人和农收，自然要说些好听的话。
赵玉莲继续盛出包子，将碗放在了窗户外面的台上，把锅里漂浮着的白元宝都盛净后，又把剩余在箅帘盖上的包子都下到了锅里。她盖了锅盖，又轻轻掏了炉子下面木柴烧尽后落下的炉灰，才端了两碗包子进了屋。
冯海山正一手端着包子碗，一手拿着筷子站在门后的水缸前，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财神爷，今儿个是小年嘞，俺家包了包子，请神圣们来享用。请灶王爷、财神爷多吃包子，路过的各路神仙也都来吃包子，保佑一家平平安安……”
冯满仓听不太懂父亲在念叨什么，只知道每逢过节包了包子，父亲或是母亲都会像现在这样念叨一番，问他们便说是在贡香。可是水缸上面的墙上也不见像爷爷家里贴了神像、摆了香炉，冯满仓再要多问多说些什么，母亲怕他会说出不好的话来，便制止他不要再问。
冯海山念叨完，便又端着手里的包子挥挥手说：“可以吃啦！”
冯满仓便可以自由地坐在桌前，拿了筷子去夹碗里的包子，再去蘸调好的蒜汁。等筷子把包子送到嘴边，他先是咬了一个小小的角来，让包子里的馅露出来。他呼呼地往里吹了两口凉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大口。一口咬下去，是发烫的面皮和肉馅，冯满仓含在嘴里发出“嘶哈”的声音，却也舍不得吐出来。他让包子在嘴里滚了又滚，用牙齿试着去嚼，终于嚼碎了，咽下了，再发出一声舒服的“啊”来。
“咸不咸？”赵玉莲问冯满仓。
“不咸。”冯满仓嘴里咕哝一声，第二个包子已经进了嘴里。
“不甜不咸，正好！”冯海山在一边夸赞。
“嚯，不看看是谁调的馅！”赵玉莲听见丈夫的话，也乐呵着自夸了一句。她却不坐下吃饭，而是拿了筷子后又端着碗回到了房檐下的灶台旁边，她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照看着锅里。
等冯满仓和父亲即将要吃完第一碗包子的时候，赵玉莲在房檐下喊：“第二锅包子熟了，想吃的端着碗来啊！”
冯海山是不管碗里的包子有没有吃完，都会过去再盛上几个。冯满仓手嫩，端不得发烫的碗，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猴急，不急不慌地依然俯在桌子上，去夹了包子蘸那漂着油腥的蒜汁。
赵玉莲将锅里剩下的包子捞在浅子里，让丈夫端进了屋，她低下身子将灶炉里没烧完的柴火抽出来，插进下面的炉灰里熄灭了，又用烧火棍把还冒着火星的灰烬也敲落进炉灰里。最后，她才端着自己的碗走回屋里，坐在炕沿上安心地吃包子。
冯海山吃完了包子，拍了拍热暖的肚子，满足地说：“唉，要是人能吃又不撑肚子，我还要再吃一碗。”这话换来赵玉莲的嘲笑，也逗得冯满仓哈哈大笑。
冯海山放下筷子，拿着碗走到外边的灶台那里，用勺子舀了一碗包子汤，他小心喝了几口，再往碗里添满端进屋里，笑着说：“吃饱了肚子喝包子汤啊，这汤比水有营养，要好喝得多。”
赵玉莲听见便放下饭碗，她下了炕，走到水缸边捞出舀子，将碗里的包子汤倒进舀子里，说道：“这碗给仓晾着，我再去盛一碗。”
冯满仓听见这话，也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口渴，他端起舀子在手里晃了晃，轻抿了几口。包子汤的味道确实是难得的鲜美，有包子馅的香味，还有面的甜味，再细品还能咂摸出一点咸咸的味道。
晚上将近七点半的时候，冯海山打开了电视，拧着切换频道的开关找到了央视新闻频道。过不多久，《新闻联播》结束，一段广告过后，电视里准时响起了天气预报前的音乐。冯满仓嘴里跟着哼唱，一家人关注着接下来的城市天气播报。
因为地处偏僻，他们要根据三个省会城市的天气来判断当地明天的天气情况。看到三个省会都是晴天，冯海山乐呵呵地跟妻子商量：“明天把房子扫一扫吧，一年啦，收拾收拾，让家里干干净净地过年。”
“扫扫呗，我也正想着这事儿呢。明天把桌子和衣柜挪一挪，换个位置，不添新家具也得改改样子。”赵玉莲回到炕上坐下。
“明儿个秋田说要去赵王寨买家具，要不我也跟着去，看能不能挑到好东西。”赵王寨有个二手家具市场，每年都有人去那里挑到不少东西拉回来，洗刷一遍跟新的一样。
“那就去看看呗，看有没有好点的沙发，家里摆个沙发，来人了也有个地方坐。”赵玉莲也动了心思。
“行，那我现在就去跟他说一声，明天一块去。”冯海山起身，穿戴好棉衣和帽子就走出了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