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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江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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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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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上的光阴》连载

第二十九章 铡草料

冯满仓回到家里,将口袋里原封未动的鞭炮掏出来,放到了高桌上专门盛放的盒子里。正在做饭的赵玉莲扭头看了儿子一眼,问他:“刚才在外面跟着二川他们几个点两响啦?”

冯满仓扣上盒子盖,蹦着来到母亲身边,高兴地说:“欸,点啦好几个嘞!”似乎点两响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谁从家拿的两响啊?”

“双利跟二川,他俩点的,俺跟着别人在旁边看着啦。”冯满仓颠着小脚在母亲身后扭转着身子。

赵玉莲说话的语气里多了些郑重,只听她严肃地说:“点两响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在一边看着也得离远点啊!”

“知道啦娘,你别说啦!”冯满仓听着母亲又在说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他咯咯地笑了。

“去洗手吧,准备吃饭。”赵玉莲将菜锅端在炉火旁边,扭头看了看窗外,“恁爹去恁奶奶家干啥去了,这个点还不知道回来吃饭。”

冯满仓去水缸边舀水,院里传来父亲走路的脚步声,他高兴地叫道:“噫,刚说他就来啦!”他扔下舀子,去掀开门帘,见父亲正抱着铡刀走进庭院里。

“爹,你咋把铡刀抱来啦?”冯满仓拽着门帘,只把头钻了出去。

冯海山将怀里的铡刀竖靠在东屋墙角,看着露出脑袋的儿子,露出一如既往的嬉笑表情来,说道:“嘿,又听见我走路的声音啦?”

“欸,我听声音就能听出是你来!”冯满仓的语气里不无得意。

“哟呵,你本事不小啊。”冯海山说着话也进了屋,“后晌准备铡草嘞,过年的时候就不用铡啦。”

赵玉莲见丈夫回来,就把锅里的菜盛在碗里,又去盛饭,“铡呗,多铡点就长时间不用铡啦,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吃过午饭,原本晴朗湛蓝的天空丧失了光彩,变得一片浑白,太阳也悄无声息地躲藏起来。

冯满仓正坐着看电视,听见庭院里有声响传来,他跑过去看,原来是小叔冯海申正在院子里一个人安装排子车的车轮。冯满仓赶紧跑过去,喊:“小叔!”

冯海申回头看了一眼侄子,笑着说:“小仓,吃完饭了啵?”

冯满仓要钻身到排子车下面去挪动车轮,却被冯海申制止,只见他抬脚一蹬将车轮踹到了排子车下面,然后两手扳住排子车的车把轻轻地掀动间就将车轮辊轴嵌进了凹槽里。

冯满仓被小叔的技巧惊讶到了,他看着小叔得意地向他露出笑容,他也笑了起来,说道:“吃完啦。小叔,你要干啥去耶?”

“去场里拉棒子秸去嘞,你跟着去啵?”冯海申两手托着排子车的车把,望向虎头虎脑的侄子。

“是去西边这个场里啵?”冯满仓手指着院外西头打麦场的位置,他自然知道自家的棒子秸秆堆积在哪里。

“对!”冯海申放下车把,走到墙角处把躺在地上的几个木头棍子捡起来,丢在了排子车上。

正说着话,冯海山从屋里走了出来,上衣的扣子还没来及系上。他一边走,一边系紧了扣子。冯海申看大哥出来,便也调转了排子车,拉着走出了院。

“爹,你是跟着小叔一起去拉棒子秸了啵?我也要跟着去!”冯满仓蹦跳着跑到前头。

“去呗!”冯海山回应一声,走到东屋里取了木杈,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冯海申见侄子跟了过来,便停下脚步,将排子车的尾部低下去,对他说:“小仓,跳上去吧!”

“好嘞!”冯满仓紧跑两步,跑到排子车跟前,扶着车帮跳了上去。

“扶好了啊!”冯海申吆喝一声,推着排子车小跑了起来,冯满仓蹲在车上两手紧抓着两边的车帮,被颠得“咯咯”直笑。

到了场里,冯海申将排子车停在自家棒子秸秆堆成的垛前,他先让侄子下了车,又将车上的那几个木头棍子也扔下了车。然后他转身走到棒子秸垛前,将垛上最上层的两捆棒子秸扔到了地上。冯满仓从车子上下来,看着冯海申问:“小叔,这两个棒子秸咋不装车啊?”

冯海申高举着手去拉拽垛上其他的棒子秸秆,回头对侄子说:“最上面那两个有些发潮,先不装那俩。”

冯海山从后头走了过来,他看见冯海申正举着胳膊拉拽,忙喊停他:“别拽!”冯海申闻言便住了手,他扭过身来看着大哥走近,有些疑惑。

冯海山将抗在右肩的木杈拿下来攥在手里,说:“你直接用力拽,不得把整个垛给拽歪啊!”他走到棒子秸垛前,用木杈的三根尖齿挑下一捆丢在了地上,“仓你往边上站站,小申你就负责往车上装吧!”

冯满仓听话地往边上挪了几步,他走到被小叔扔到地上的那两捆棒子秸前,俯身用手摸了摸,棒子秸上还没黄透的长叶子中间泛着绿意,上面分布着密密的水珠,果然像小叔说得那样。他扬着脸问:“小叔,这俩为啥是湿的呀?”

冯海申将大哥挑下来的棒子秸捡起来提着放到车上,把车上的两根木头棍子一前一后立着放在车帮里侧,然后用手里的棒子秸抵住。听见侄子问他,冯海申笑着回答:“它们在最上边啦,下雪下霜的时候都淋着它,它俩可不就是湿得了呗。”说着话他又捡起一个棒子秸,在排子车的另一侧车帮里边立起了另两根棍子,同样用棒子秸抵住。

“小叔,你这是干啥嘞?”冯满仓看不出小叔立起来的这四根高高的木头棍子有啥用。

“用棍子拦着棒子秸,装得多啊!”

冯海山接二连三地从柴草垛的最高处挑下干燥的棒子秸,冯海申便一个个捡了装回车上,排子车很快就装满了,但他俩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冯满仓看着父亲不断地把棒子秸挑下来,又被小叔不断地装上车,似乎只要对方不喊停,谁也不会先停下来似的。他惊奇地发现那四根立起来的木头棍子竟然起到了大作用,它们从两侧稳稳地拦住了棒子秸,超出车体的部分远比车帮要高。

直到装在车上的棒子秸几乎要超过四根木棍,冯海山两人才停了下来。冯海山最后又用木杈把躺在地上的那两捆棒子秸挑起来扔回到柴垛上,然后他把木杈递给冯海申,说:“我在前头拉着吧。”

“你拉吧。”冯海申没有拒绝,接过了大哥递来的木杈,又招呼侄子,“小仓,回家喽!”

冯海山将停在地上的车把抬起来,然后背过身去,两手一左一右攥住了车把。他弓着身子向前迈步发力,冯海申连忙从后边推动车帮,排子车慢慢地行驶起来,渐渐加速又保持了一定的速度。冯满仓看小叔一手扶着肩头的木杈,一手推着排子车,他跑过去说:“小叔,我拿着木杈吧。”

“不用,我拿着就行!”冯海山笑了笑,露出来红色的牙龈,冯满仓便跑到排子车的另一侧,也学着小叔的样子推动车帮。

冯海山在前面拉着排子车,感觉到另一侧的发力,他扭过头来笑着说:“哟,俺小仓劲儿还挺大嘞啊!”冯满仓冲父亲笑笑,更卖力了。

冯海山将排子车小心地拉进院门,停在了院子里,冯海申便用木杈把车上的棒子秸一捆捆地往下卸。冯海山把放在墙角的铡刀搬过来,在地上放稳当,厚重的木头底槽和青黑色的刀身看起来有了很长的年头,他问冯海申说:“你铡还是我铡?”

“谁铡都中,那不一样啊?”冯海申说。

“你铡吧,我来续。”冯海山看着小弟年轻的肩膀,他蹲下身从地上拽过来一捆棒子秸。

操作铡刀需要一定的力气,但往铡刀下填续柴草需要谨慎和配合,填续的柴草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配合铡刀的起落完成迅速填续的同时还要注意手的位置,免得把手指和柴草一起被铡了去。每年冬季铡草的季节,村里都有粗心被铡了手指的人,冯海山不放心让他来做这有危险性的活。

冯满仓蹦跳过来,他看着摆在父亲跟前的铡刀,学着电视戏文里黑包公的样子喊道:“开——铡!”然后又走前一步,扮作武士大嘿一声,伸手攥住刀柄,抬了起来。

冯海山笑着看儿子演戏,对他说:“要不你来铡吧?”

冯满仓两手抬着刀柄,感觉刀身很是沉重,他摇头道:“算了吧,还是小叔来吧!”

冯海申卸完了棒子秸,放下木杈走到铡刀前面,问冯满仓:“你能抬得动啵?”说着一只手抬起了刀柄,示范给侄子看。

冯满仓吐了吐舌头,他后腿两步,专心地看着父亲和叔叔铡起草来。冯海山先将捆扎成圈的那根棒子秸解开,顺在成捆的里面,然后双手抱着秸秆放进了铡刀下面。冯海申看大哥已经放好,便腰间发力两手往下一压,铡刀落在棒子秸上又毫不停顿地铡进底槽里。只听“咔嚓”一声,搁在下面的棒子秸被整齐的铡断,铡刀又迅速地抬了起来。冯海山又抱着秸秆往刀下续进去一些,铡刀再次落下。刀起刀落间,伴随着规律的“咔嚓”声,成捆的棒子秸被一点点地铡成碎草料堆积在铡刀边。

一个年轻有力,一个经验丰富,两人的配合渐渐默契起来,“咔嚓”声响得越来越快。冯海申趁大哥去拖拽新的成捆的棒子秸时,用脚将铡刀旁边堆积的草料往一边踢了踢,而后规律的“咔嚓”声再次响起。

冯满仓在旁边看着父亲和小叔的配合,听着铡刀切断草料的“咔嚓”声,闻着从草料里散发出来的清香,感觉又要沉醉了。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晴朗,夕阳从树梢间斜洒下红色的光来,几只麻雀嬉闹着落在庭院里,大着胆子叽叽喳喳地找起食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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