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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破碎风飘絮，心事浮沉雨打萍。
一九九零年的新春伊始。
寒意压住春天的前脚，抖落最后的羽翼，散落在天际。林玫拨开心中的迷雾，隔着玻璃窗倾听滴答的雨滴声。
这场雨过后校园里的桂花树就会冒绿芽，这一季的桂花香她嗅不到芬芳就要毕业了。这些陪伴过她的花草树木，都是心灵知己，见证过她的喜乐悲伤，依恋不舍呢。
“别善感，该回教室上课啦。”张慧提醒隔窗望雨的林玫。
林玫从思绪里走出来，撑开雨伞挽上张慧的胳膊一起走出餐厅，走进302教室。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横七竖八贴满了同学们最后冲刺的格言：“今朝勤学苦，明日跃龙门。”几个大字张扬醒目。
新学期，新面貌，越过一个寒假，同学们仿若换了模样，或许是渐长了一岁。成长与禾苗一样，播下一粒种子，一阵春风化雨，一季落叶凋零，便是它们的一生；朝暮相交，月月相交，便是年岁。岁岁年年渐长的印记。
林玫坐在课桌前，环视同学们都到齐了。再看着同桌的空座位，张望教室外。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林玫起歌：“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预备起。”
同学们齐声合唱：“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洋装虽然穿在身，我依然是中国心。”
赵老师夹着备课本走进教室，招呼停下歌声说：
“班长带几个男同学去办公室搬语文书分发下去。今年少一个同学的，D同学转走了。”
“在D同学眼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如今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了，两年多的相伴时光，徒留脏水一身，任人诟病。”林玫侧脸看着课桌中间醒目的三八线感叹。
“今朝勤学苦，明日跃农门。”
张慧在笔记本上记下，翻开崭新的语文书，若饥渴的小鱼儿在书海里用力吸吮。她要装满所有的知识，实现几辈人未完成的梦想，洗净泥腿子，换上华丽衣，端上铁饭碗。
讲台上，赵老师扶着镜框叮嘱：
“同学们，最后的冲刺迫在眉睫，都要振作起来，努力奋进。你们学到初三下半期，相应的知识点也到了一个归纳总结的时期，很多的阅读课文题目其实也都是以各种形式在考知识点。可是，你们到了临考前，连人物描写的几种角度都模糊不清，（语言描写，动作描写，肖像描写，心理描写）诸如修辞手法的几种形式（比喻，排比、拟人）让我担忧啊。课间得多请教语文课代表张慧，她阅读丰富，理解能力强，文字功底扎实，文笔唯美，多学学她。”
张慧对视同学们的艳羡目光，脸庞开出嫣然的花朵。林玫望向张慧，投去会心一笑。有才女在身边相伴，也算老天开眼，给她孤寒时期的一抹春色，希翼而美好。
下午的数学课，陈萍老师抱着一摞书走进教室，叫数学课代表及几个男同学随她去搬书。
林玫平静半天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忐忑不安起来。同学们几个来回，搬完一个班几门课的书本，各小组转发，瞬间搞定。
陈萍老师擦着讲台上的灰尘，整理教课本，木然地望向同学们说：
“都要毕业了，也长大了一岁，谆谆诱导我不会，但都要掰开手指头数日期。中考在即，不争取必出局，不努力考不出好成绩，没有好成绩没有学校要你，没有单位接收你。就只能回去学父母背朝黄土面朝天，不知多少人的父母如此呢？”
林玫听着陈萍老师柔软的语气，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陈萍老师拿上粉笔在黑板上写到：
“反比例函数---形如y=K/X(K为常数且K≠0，X≠0，y≠0)的函数，叫做反比例函数。自变量x的取值范围是不等于0的一切实数。”
寂静中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打鼾声。陈萍老师猛然转身，厉色望向长腿同学问：
“嘿嘿嘿，我讲课还能催眠，昨晚在搞嘛儿？”
长腿同学在同学们的嬉笑声中醒来，抹着嘴角欲流的唾液低下头，懵懂地翻着数学书。
“看黑板，看黑板，你们一个个地，不知脑壳里面装的嘛儿，都被大粪淹没了么？”
陈萍老师怒视着长腿同学，劈头盖脸一阵数落。
林玫的耳朵随着陈萍老师的数落发烫，心也扑通扑通跳起来，预感大事不妙，自己即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林玫，你收拾课本与长腿同学调换位置，坐到最后刚好与一班的邹飞接近，发展你们那情意绵绵的隔门之恋，免得影响别的同学，带坏别的同学。看看你们一个个数学成绩，不知道你们在想些嘛儿，搞些嘛儿？”
陈萍老师口如机关枪，啪啪啪，对着林玫一阵猛扫后离开。
林玫红着脸，含着泪，默默地收拾课桌上的书本文具，搬到最后一排与长腿同学交换座位。她想起日本鬼子用刀枪剑戟孩子们的场景，想起老鹰捉小鸡的场景，想起王娅曾维护她与陈萍老师开撕的场景。她泪水夺目飞溅，打湿了数学书的扉页，无助悲痛地擦拭着。多想擦净被污泥沾染的心境，多想回到曾经的纯真，多想与同学们共赴青春快乐的步伐。
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从晨起落到夜幕高挂。寒意入心，一如沾染风霜的蒹葭，不知归处。疼痛的心绪缠绕交织，没有结痂的伤疤滴着血，飞溅着血花。
张慧呼喊林玫回宿舍。林玫跟随，用头发遮住哭肿的半只眼，低着头任雨水倾洒。
张慧撑着伞，紧贴林玫的身子，侧脸偷瞄心语：“不愧是林黛玉，哭泣的样子也是梨花带雨，娇艳欲滴。”
林玫不想洗漱，钻进被窝，闭着眼想着明天未知的路，该怎么迈开脚步。是谁偷走了她的简单快乐？是谁向她撒下了痛苦的渔网？这尾即将游进十六岁网兜里的鱼儿，将被恶妇捞起、烹饪煎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