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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们度过无数个沮丧夜晚的不是任何人，是无助，是孤独，是晚风，是流年碎影，是灵魂里另一个自己。
夜越来越深，林玫在噩梦中醒来，借着窗帘透过的弱光，发现在自己家，看时钟指向凌晨四点整，母亲还有四个小时下班。想着回来时卧室门是关闭状态，倘若把痕迹抹掉，母亲就不会发现。得让母亲好好睡一觉，明晚再请罪。便蹑脚出去把脏衣服拿进卧室，锁上门又躺下。
生活的磨盘很重，吴芳如蹒跚的老牛，倾力起蹄，拉扯两个女儿长大。如花美眷，流年破碎，丈夫林斌在小女儿出生不久就因公去世，单位给了两个女儿抚恤金，但照顾教育孩子们的责任都落在吴芳肩上。二十几年的三班倒，当爹又当妈，身体每况愈下，憔悴不堪，只是在女儿们面前表现的异常幸福，苦痛都是独自品尝，独自承受。
早晨八点半，A市的江南小城已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一朝簇新的模样。
一身蓝色工装的吴芳，提着饭盒走出机械设备工厂。仰头看晴空碧云，好天气，回去睡一觉就给女儿们晒被子。俩女儿都是寄宿，但每隔时日晒被子是吴芳想念女儿们的习惯。
“妈妈，被窝好暖和，好温暖，就像您的怀抱，两个女儿左拥右抱，嗲嗲地甜言蜜语......。”吴芳忆着女儿们在家温馨嬉闹的场景，疲惫暗淡的脸色多了一丝光亮。
吴芳加快脚步走过街道，转过街角走进小区。上楼，开门，进屋把桌上的闹钟带进卧室，调好12点的闹铃、躺下。
林玫一夜半梦半醒的状态，母亲的开门声听得真切，心慌慌。祈祷母亲千万别开她的房门，直接去睡觉。
林玫穿好衣服温在被窝里等母亲睡熟，好去菜市场，想买菜为母亲做一餐饭。欠母亲的太多，这逃学的事儿，倘若母亲知道得多伤心？林玫不敢往下想，深埋着头，揉搓欲裂的太阳穴。
时钟指向十点半，母亲应在睡梦中，林玫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出了门。
菜市场里，人群熙熙攘攘，鸡鸭鱼肉，蔬菜瓜果，叫卖声此起彼伏。
林玫挤在人群中，显得杨柳若风，在鱼摊前停下。女摊主挥着刀杀鱼。
林玫“啊”的一声侧过脸，吓得女摊主砍到案板上：“姑娘咋啦？怎么没上学？”
林玫镇定下来，感觉有些失态，忙解释：
“阿姨，不好意思，让您受惊吓了。我身体不舒服请假几日，来买鱼头。”
女摊主把蹦跳的鱼重新放进水池里，指着盆里的鱼头说：
“没事儿，姑娘，看，这鱼头多新鲜，补身子好得很。炖汤，红烧都没话说，要两个吗？”说着捡起两个鱼头麻利地装进袋子。
林玫点头，付钱，走向豆腐摊，蔬菜摊。
厨房里，林玫学着母亲平时炖汤的步骤，把鱼头，豆腐分别放进锅里，点燃煤气炖上。再去洗菜苔，刨土豆，择鱼腥草，忙碌着。
吴芳的梦里，林玫扎着围裙在灶台上翻炒青菜，端着锅颠来颠去，青菜在锅里上下翻飞，油星接触到火苗，锅里的青菜燃烧起火。林玫急得大哭，吴芳见状慌忙去关火，并接住林玫的锅。吴芳在噩梦中醒来，看看闹钟，还有十分钟就是十二点。庆幸，只是坏梦一场。
林玫做好一桌菜，准备好碗筷忐忑等母亲开门出来。
吴芳打开门，一桌子菜冒着热气飘着香，看着瘦得不成人形的林玫诧异地问：
“玫子，怎么回来呢，放假？还是生病啦？刚梦见你做饭，真做了一桌子菜呢。”
林玫站起来给母亲盛饭：“妈妈，没事，身体不舒服请假回来。快吃饭，吃完饭您还睡一会再去上班。”
“还吃什么饭，你身体不舒服快点去医院啊，走。”吴芳看着林玫憔悴的模样，心急着要拉林玫去医院。
“妈妈，没事，是来月经肚子痛，没休息好而已，吃完饭我们再去也不迟。”林玫急切解释。
吴芳不相信的目光询问：
“是不是啊？身体不舒服就要看医生，不能硬抗。看你身子骨，不好好吃饭，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为母担忧啊！”
“没事，没事，坐下吃饭，尝尝我的手艺。”林玫把饭递到吴芳手里，送上汤，催促。
“嗯，不错，我女儿不显身手，一显露就甩掉一大波厨师。”吴芳边喝边砸吧嘴赞美。
林玫心里莫名的酸楚涌动。
“玫子，你也喝，多补补身子。”吴芳放下碗筷，去给林玫舀汤。
林玫强忍着泪水吃着豆腐、喝着汤，想着该给母亲怎样坦白，才不会让母亲伤心难过。
母女俩吃完饭，吴芳催促：
“玫子，你去我床上躺会儿，我收拾碗筷再给你们姐妹俩晒被子，忙完这些就是下午了，咱们就去医院看病。”
林玫扑通跪下：“妈妈，不是这样的，我自己逃学回来的，学校我回不去了。请您冷静，慢慢听我说。”
林玫俯在吴芳双膝前讲述这半年来的遭遇。
吴芳随着林玫的讲述，愤怒地扶起：
“怎么不早说，一个人强忍着，看把你折磨的，竟然有这样的老师，污蔑泼脏水，坏我女儿的名声？走，找她算账去。”
“妈妈，我真的不想上学了，咱们别去了，我甘愿去打工，读书与不读书不都是为有一份工作么？”林玫边说边拉住吴芳。
吴芳火了，拉起林玫催促：
“走，去学校，凭啥要侮辱你？不读书也要把名声找回来。我要看看是哪个败类做出如此龌龊害我女儿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走。”
林玫怯怯地跟在母亲身后，吴芳怒火燃烧与下午的阳光相撞，脸庞冒出滋滋汗珠。
林玫喊母亲慢点走，吴芳回过身拉着林玫催促：“快走，别怕，有我呢，看是谁要阻挡我女儿的前程？”
学校越来越近，林玫的脚步迟缓，双腿发软，唯诺前行。校园里平时看着祥和的树木，如今也变成厉鬼，一排排望着林玫狰狞的笑。
吴芳回过头抱林玫，脸上怒出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玫子，你就坐这里等，我去会会那个没有师德的陈萍。”说着把林玫扶到校门口的石墩子上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