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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刚接受调查的日子里，局党委研究，决定由副局长牛正强负责刑警队的全面工作。
除了召集大家开会，反复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反复统一思想认识，牛正强还把柳絮菲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牛正强令柳絮菲不要节外生枝，迅速上交施宇豪死亡案的结案报告。
柳絮菲很反感牛正强。这人五短身材两腮胡须，给谁说话都装腔作势，生怕人家不知他的身份。除了外貌，柳絮菲还反感牛正强喝酒、抽水烟、乱吐痰、说粗话的生活习惯。她不知这种素质的人，是怎样混进公安系统的，由于反感加厌恶，所以她对牛正强毫不客气：
“牛局，这个案子现在还不能结，有几个疑点，还没搞清楚。”
牛正强恼怒得拍起了桌子，他把水烟筒一丢站起身说，看来这几天给你的思想工作白做了。警察办案讲究证据，你口口声声说施宇豪是他杀，那我问你，凶手是谁，杀人动机是什么，你的铁证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
“那你说施宇豪不是他杀，又有什么证据？”
柳絮菲毫不示弱，话音里也充满火药味。
牛正强不怒反笑，他抓起水烟筒，咕噜噜猛吸一阵，长长出口气放低声音说，我不想给你吵架，有些事你自己去领悟。根据巡视组的调查结论，施宇豪死前已经严重违纪违法，在高强度的压力下，他完全有轻生可能，这与我们现场勘查的情况相符。因为小刀上只有他的指纹，车是他自己开下悬崖的，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戚梦娟的毛发和照片又作何解释？”
柳絮飞直视着牛正强，一副毫不妥协的架势。
牛正强见柳絮菲再一次把戚梦娟扯进来，立即板起面孔提高了声音。他说你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戚梦娟的问题上级会处理，我们只管施宇豪死亡案。今天下午你必须把结案报告给我，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下令结案谁写报告，反正我不签字。”
柳絮菲不看牛正强的脸，撂下句狠话摔门而出。
她走后，牛正强吹着烟筒慢慢陷入了沉思：从警察角度讲，他认为柳絮菲的确有道理，这个案子疑点甚多，现在结案为时尚早。然而从讲政治、顾大局的高度出发，他又觉得柳絮菲不合时宜，不尊重领导，不按组织意图行事，这是典型的不守规矩。目前，社会上议论纷纷，有的说施宇豪是被陷害和谋害的，有的说施宇豪背后还有更大的贪官。为了正本清源平息舆论，市、县领导都作出了重要批示，并责令花县公安局限期结案。他很为难，如果按领导意图行事，自己绝对会受到业内人士的质疑和嘲笑，以后很难在警界立足。但不执行领导指示，自己的前途就一片渺茫。这些年忍辱负重苦求上进，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现在，正是为恩人领导分忧解难的大好时机，我能犹豫吗？
“不能，必须快刀斩乱麻，迅速结案。”
反复权衡利弊，牛正强终于下定了决心。
柳絮菲的思绪也很复杂，现在陆刚被调查，她找不到人倾诉，只能独自徘徊，强迫自己冷静。她感觉，施宇豪死亡案，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陆刚为何在关键时刻被调查，戚梦娟为啥不敢承认那天见过施宇豪，上级领导为什么急不可待、频频催促结案？想来想去，柳絮菲决定继续调查戚梦娟，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戚梦娟绝对知道些情况，只要突破她这道防线，这个案子就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柳絮菲，马上回来，牛局通知开会。”
晨雾中，王玉玲的声音突然穿窗而出。柳絮菲仰头一笑，挥挥手算是答应。她最反感牛正强主持开会，每回学完文件，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后，他还要说几点自己的体会。两三个小时下来，除了套话废话，根本没实质内容，更没解决一个实际问题。
“柳絮菲，把你的资料全部移交给王玉玲，从现在起，你退出专案组，具体负责东城纵火案。”
这一次，牛正强破例没说官话和套话，由于扳着脸，他腮帮上的胡须锋芒毕露，看着有点吓人。王玉玲苦着脸不敢出声，她是个内敛的人，心里的事不轻易表露，不像柳絮菲鞭炮似的，一点就燃。柳絮菲心里畅快极了，这正是她要的结果，二话不说就和王玉玲办理了交接手续。
当晚，西风呼啸落叶飘飞，吃过晚饭，柳絮菲开车进入宏达小区。她在里面漫无目的溜达几圈，便找个隐秘地停车熄火，专注监视戚梦娟的住宅。这是一幢二十五层楼的电梯房，戚梦娟住五楼，她家的窗帘雪白色，上面有梅兰竹菊图案很显眼。上个月，柳絮菲跟着陆刚到过戚梦娟家，知道她家的内部结构。戚梦娟虽单身独处，但家里的陈设却十分豪华，高档红木仿古家具、瓷器、根雕玉雕、奇石一应俱全，完全像个文化人。
一连三晚上，柳絮菲都没发现戚梦娟的身影。她很纳闷，暗自嘀咕道，难道戚梦娟另有住处，难道她发现了我的行踪？为弄清对方的情况，柳絮菲决定趁工作之便，特意去一趟戚梦娟的单位。
停好车还没进门，远远看见了李主任。李主任满面春风走过来，不待柳絮菲说话，抢先打起了招呼：
“哎呦，柳警官，该不是又找我们领导吧？”
柳絮菲挥挥手，微笑着点点头径直朝里面走。李主任走几步忽然折转身小声说，柳警官，如果你找戚局长，就没必要去了，她不在。
“她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柳絮菲闻声止步，一脸疑惑。李主任看四下无人，上前小声说，三天前她就被纪委带走了，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看李主任如释重负的高兴状，柳絮菲断定戚梦娟平时没少折磨下属。她非常厌恶飞扬跋扈的女人，觉得这种人就该摔几个跟头，就该在人前把脸丢尽。
接下来的两个夜晚，柳絮菲依旧把车停在戚梦娟楼下。凭办案经验和职业敏感，她断定戚梦娟家里会发生些事，只要盯住她的家，自己一定有收获。柳絮菲是技侦专家及网络高手，她打开手提电脑，三下五除二就黑进了戚梦娟屋内的监控系统。
午夜过后，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雨。雨声初时滴滴哒哒，渐渐叮叮当当，最后轰隆隆响成一片。柳絮菲忍着寒冷坐在车里，眼睛时不时瞄一眼电脑屏幕。最近发生的事很离奇，有些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破坏了她美好的心情。由于心情复杂，加之独守清寒，所以她很喜欢这场及时雨，感觉它蕴藏着激浊扬清的洪荒之力。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足以涤荡世间污浊，足以让她理清思路、坚守职业道德，迎接更加严峻的考验。
沉思中，一道灯光穿透雨帘，直接射在柳絮菲的轿车上，紧接着一辆摩托车快速行驶过来。一看见骑车的大汉，柳絮菲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苦竹湾那个神秘的脚印。扎实的刑侦经验告诉她，这人的各种特征，都符合她正在寻找的目标。出于谨慎，她没有惊动对方，举起手机抓拍个正面照后，继续呆在车里监视。
大汉上楼后，不一会儿，戚梦娟家里就有了动静。通过监控，柳絮菲见大汉很专业地撬开防盗门，然后径直走进客厅和卧室。这家伙显然是个电脑高手，他先查看监控，把刚才自己进门的影像删除，调整摄像头的角度，确认没留下任何痕迹，才带上手套四处乱翻。
“哈，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显摆。”
柳絮菲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操作，摄像头又还原了刚才的角度。她看大汉从红木床的榫卯里拿出一个锦盒，迅速按下保存键，然后下车守株待兔，准备一举抓获对方。
根据个头分析，柳絮菲知道自己没有对方的力气大，但她不怕，因为读警校时，她受过各种训练，自认对付一个莽汉不成问题。她躲在楼梯的拐角处，对方刚走出电梯，她冷不防就是一个扫腿，接着抓腕扭臂将其按在地上。紧急时刻，她没工夫像电视上那样，先义正言辞说，不准动，警察。她觉得这种言行，只适合特殊场合。现实抓捕中，不能作秀，必须先发制人一招制敌。
“你是谁，凭什么抓我？”
大汉相当冷静，他没有大声吵闹，问话的口气也不凶狠。
“我是警察，你半夜三更私闯民宅，难道不该抓吗？”
柳絮菲冷笑两声，言语中表露出些许自豪和讥笑。她用左膝顶住对方的腰眼，右手用力扭住其胳膊，腾出左手，正要取下手铐时，意外发生了。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大汉蟒蛇似的蠕动身子，突然弓起腰臀，快速翻转身子，一脚踢开柳絮菲，继而撒腿就跑。柳絮菲有点懵，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对方也受过训练，她来不及多想，冲出楼门紧追不舍。
大汉腿长，几步就跑到了摩托车旁。看对方骑车逃跑，柳絮菲毫不示弱驱车穷追。就这样，二人在夜静无人的街道上，各展特技，上演了一场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飙车绝技。大汉的车技很好，他不走大街，专走小巷，柳絮菲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法截住对手，气得直骂自己无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