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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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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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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天边天还远》连载

第一十二章 冷枪

论格斗技巧,郝胜男和巴威在伯仲之间,论力气,郝胜男却要逊色许多。由于刚才打斗时体能消耗得多,加之巴威在酒里下了药,郝胜男如何反抗都无济于事,正绝望得想哭时,房门轻轻开了,接着闯进来一个戴墨镜和口罩的男子。

男子一手持枪抵住巴威脑门,一手抢过U盘变着声音说:

“放开她,不然我打死你。”

巴威不敢耍横,他放开郝胜男乖乖举起双手说,兄弟,都是道上混饭吃的,有事好商量。你喜欢这女的你带走,但U盘得留下,那是我的命,你拿不走的。我兄弟岩坎就在门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

墨镜男子呵呵冷笑,他说岩坎若真是你兄弟,我就找不着你了。巴威不信,他说危难时我帮过他,他不可能背叛我。

巴威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梭巡,他趁墨镜男子侧脸示意郝胜男出去的机会,左手一摆荡开手枪,然后提膝猛撞对方裆部。墨镜男子猝不及防,被逼得退了两步。巴威是搏斗行家,像这种空手对付持枪者的情形,以前和弟兄们真刀真枪演练过无数次。他看有机可乘,迅疾贴身而上,左脚插进对方两腿间,一手卡喉一手扭腕夺枪,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迫得墨镜男子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幸亏郝胜男斜刺里一脚,踢得巴威弯腰抱腹,不然,眼下的主动权就掌握在巴威手里了。

墨镜男子很愤怒,他一手持枪逼住巴威,一手在其软肋上疯狂击打,直打得对方闷声跪在地上,才示意郝胜男出去。郝胜男起先不走,后来看对方似乎有话要给巴威说,于是便磨蹭着出去了。墨镜男子狠踢巴威一脚,恶声骂道:

“老子是来救你的,狗东西别不知好歹。”

巴威嘿嘿冷笑,你是谁,为啥救我,有你这样拿枪顶着头的救人方式吗?墨镜男子说,你自己干了些啥事自己明白,中国你呆不住了,边防站你也出不去。你的路只有一条,天黑后翻越饿狼岭,以后再不来中国。

“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看巴威半信半疑,墨镜男子索性拿出U盘一晃,然后阴阳怪气说,如不是你老板班迪给苗总打电话,如不是苗总有交代,你以为我刚才真不敢开枪?

“好啊,你现在就打死我,总之没接到老板或苗总的指示,我谁都不信。”

墨镜男子很不耐烦,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然后放在巴威耳边冷冰冰喝道:

“自己给老板说吧。”

巴威听完电话,呆了几秒钟说,好吧,我听老板的安排,天黑就走,以后大家再也不见。

墨镜男子出门后,几个闪身就隐没在竹林中。这时太阳已落山,四周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看四下无人,墨镜男子拿出电话就拨号,他哑着嗓子小声说,叔,U盘已拿到,我办完事就回来。

“牛局,没想到你对U盘也感兴趣。”

乱石堆里,郝胜男忽然现身。墨镜男子吓了一跳,他背对着郝胜男冷冰冰说,你认错人了。郝胜男踏前一步朗声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再怎么遮掩,都掩盖不了你那身臭味。U盘你可以拿走,但你得给苗总说一声,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差。

“别胡乱猜疑,我不是什么牛局,当心祸从口出。”

争论间,郝胜男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苗雨诗打来的,对方叫她不要管U盘和巴威的事了,立即回去,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就当没去过杀虎坡。

看郝胜男悻悻而去,墨镜男子长舒一口气,他摘下口罩小声骂道:

“小女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郝胜男的直觉没错,墨镜男子还真是牛正强。自从主持刑警队长全面工作以后,他每天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对付郑欣及陆刚之上。他知道,陆刚一旦恢复自由,必定要继续调查施宇豪的死因,这是他的秉性,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其实,牛正强早就知道施宇豪的死因,也知道巴威杀人的事。之所以极力阻止陆刚和柳絮菲调查,原因是他和苗雨诗早就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不但违法给她提供了许多方便,而且还收受了贿赂。为了掌握陆刚的行踪,牛正强不但利用职务之便,监听了陆刚的电话,而且在苗雨诗的授意下,抢先一步来到了杀虎坡。他要在杀虎坡设个大大的圈套,要让陆刚彻底中招,永无翻身之日。

陆刚不知牛正强已变质,更不知自己的行踪已暴露。在他心中,牛正强虽爱出风头,虽爱巴结吹捧领导,但处事和办案能力还是不错的。人各有志,从某种角度看,想当领导,想出人头地,未必都是心怀不轨。

在李所长的陪同下,陆刚仔细检查了各个路口的暗哨,确认十拿九稳才放心。尽管有李所长协助,陆刚还是很谨慎,巴威是泰拳教练,若单打独斗,自己未必是其对手。这家伙是杀害张薇及施宇豪的疑犯,这回无论如何要将之抓捕归案,决不能让他落到苗雨诗手中,更不能让他出境。

天黑后,大家各就各位。几小时过去了,各个路口依然静悄悄,陆刚急得搓手顿脚。他不断走动,希望巴威突然出现,然而,四周除了安静还是安静,一点都不像有奇迹发生的样子。

急不可待时,郑欣的电话来了。郑欣说巴威已改道杀虎坡,很可能天亮前从饿狼岭越境,现在牛正强已带人从杀虎坡出发。为确保抓捕成功,郑欣令陆刚抄小路翻越饿狼岭,如能抢在牛正强之前抓住巴威,就将其秘密押回花县,如不能,那就协助牛正强抓捕巴威,严防他半途逃走。如巴威逃脱抓捕,立即返回,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牛正强碰面。

听完电话,陆刚疑窦丛生。巴威为啥要改道杀虎坡,郑局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牛正强为什么要凑热闹,我单枪匹马能否抓住巴威?尽管心里疑惑,但陆刚脸上没一丝表情。他向李所长简单交换下意见,转身就走。李所长知道规矩,他没问原因,只淡淡问了一句话:

“陆队,需要我做什么?”

陆刚内心很想说,李所长,你派几名警察给我走吧,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因为李所长没接到领导指示,不可能跟他越界执行任务,再者郑局也没让陆刚向其求助:

“没什么大事,你只告诉我哪条路最近。”

李所长给陆刚指了两条路,一条是凹凸不平的车路,一条是崎岖的山路,车路绕道需要五个多小时,山路步行只要四小时。陆刚和李所长精确计算时间,他们假想巴威天黑从杀虎坡出发,翻上饿狼岭天肯定还没亮。倘若陆刚走捷径,完全有可能赶在巴威前面。反复权衡利弊,最后,陆刚毅然弃车步行。

“陆队,明早我开车在山脚接你。”

夜幕中,李所长的声音异常亲切。陆刚回头说声谢谢,大步流星往前走。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像电影中的某些情节,虽然和李所长相识才几小时,但这份弟兄情、战友谊,是任何东西都抹不掉的。

饿狼岭崎岖陡峭,山高林密。由于与M国接壤,由于毒蛇、毒蜘蛛横行,除了采药者偶尔冒险走一次,大多数时间均不见人踪。陆刚是山里娃,小时候放牛,练就了一身攀爬本领,加之平常坚持锻炼,所以黑夜出行时,怎样选择路道、怎样避开毒蛇、蜘蛛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几乎不是问题。

陆刚明白,要做一个优秀的刑警,那就意味着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现在的犯罪分子,不但与时俱进聪明透顶,而且其犯罪手段新颖别致,令人防不胜防。为了不让家人受到伤害,为了能全身心与犯罪分子战斗,陆刚去年毅然同意了妻子徐颖的离婚要求。

想起徐颖,陆刚心里就泛起一股自责情愫。结婚五年来,他不但没满足她要孩子的要求,而且还让她随时担惊受怕,随时受到地痞无赖的恐吓。尽管徐颖出轨在前,尽管她移情别恋,但陆刚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冬日的夜晚阴森恐怖。呼啸的寒风、怪叫的夜鸟,无孔不入的瘴气,随时随地都在考验陆刚的胆量和意志。他时而手脚并用攀爬峭壁,时而屏住呼吸快速穿过潮湿地带。为了抢先到达山顶,他没有停步休息,面对雄关险道,他没有望而却步。这个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住巴威,完成任务。

幸好天公作美没有起雾,幸好头顶上有一轮皎洁的皓月。

饿狼岭的半山腰是乔木林和灌木林,山顶是嶙峋的怪石。陆刚到达山顶下的垭口时,已是凌晨四点过。借助月光和手电光,他反复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排查,确认无人经过才开始准备。他不敢再往前走,因为二百米外就是国界。尽管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巴威的对手,但陆刚丝毫不胆怯,狭路相逢勇者胜,何况自己先行到达,有足够的机会突施奇袭,一击成功。

一小时后,陡峭的山路上果然传来了筇竹叶的摩擦声,不一会儿,一个健壮的身影,摄手摄脚出现在陆刚眼前。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陆刚还是认出了巴威。前段时间,他一直暗中监视对方,这家伙的身形特征,尤其是走路的架势,化成灰他也熟悉。

二十步、十步、五步。

巴威越来越近,陆刚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是用枪逼住对方,然后快速上手铐,还是先打趴对方再抓捕,陆刚一时拿不定主意。用枪虽然省事,但也有后患,万一上手铐时对方夺枪,万一不小心走火?

距离一步时,陆刚再不犹豫,他抓住时机,一棒扫中巴威小腿胫骨,随即猛虎出山将其扑倒。在劲敌面前,他不敢大意,也顾不得什么程序和规矩。特殊时刻,只有重创对方,自己才能完成任务。

巴威不愧是搏斗行家,尽管两小腿碎裂似的疼痛,但他没乱方寸,没有放弃抵抗。陆刚扑来时,他下意识屈起双膝就地翻滚,然后趁对方扑空之机,快速出拳反击。陆刚知道泰拳的路数和厉害,他不敢和巴威比蛮力,更不敢和他缠斗。巴威的拳头打过来时,陆刚没有避让,反而正面迎上去。因为只有选择挨一重击,他才能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从而施展自己的擒拿绝技十字固。

真实的搏斗没有套路,能否战胜对方,全靠平时的训练,以及个人的体质、力量、胆量、现场应变能力。陆刚的十字固在警界是出了名的厉害。读警校时,他不但拜过几位名师学搏击,而且还参加过全国散打比赛,巴威虽然彪悍,但由于其双腿受伤一时不能站立,几个回合后,终于不敌陆刚的十字固:

“兄弟,我认输,快放手,不然我这条胳膊就废了。”

陆刚扭住巴威的左胳膊不放,他稍稍减力,翻身用左膝压住对方胸口,腾出右手从腰间取下手铐。

“原来你是警察,为什么抓我?”

巴威不甘俯首就擒,这时他的小腿已没有刚才那么疼痛了,趁陆刚摆弄手铐之机,他一拳砸过来,正中陆刚面门。陆刚眼冒金星,痛入骨髓,他咬紧牙关一下子铐住巴威左腕,再扭其右腕时,冷不防被对方提膝撞中小腹。巴威看有机可乘,转身一肘逼开陆刚,撒腿就往山上跑。陆刚死死抓住手铐不放,他快速铐住自己的右腕,任巴威拖行。

惨淡的月光下,二人翻翻滚滚,在地下短兵衔接,各自施展本领搏斗。巴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得放弃反抗,长叹一声坐在地上。

“张薇和施宇豪是你杀的吧?”

陆刚大口喘气,小声问话。巴威起先不语,歇了一会儿才咳着嗽说,闯荡这么些年,今天才遇到真正的对手,如果你不是警察,我们或许能成为同甘共苦的哥们。

“老实回答问题,别给我套近乎。”

在陆刚的逼问下,巴威断断续续叙述了自己的杀人经过。他说看在你赢了我的份上我才给你说,其实说了也不打紧。总之我不会死,我俩还有机会再搏斗几次。

“你的幕后主使是谁,叫什么名字?”

陆刚一边讯问一边掏钥匙。他准备打开自己的手腕,然后铐住巴威快速离开。由于钥匙在背包里,他只好拖着巴威往刚才打斗的垭口走。

巴威磨磨蹭蹭左顾右盼,既不回答问题,也不走路。为防节外生枝,陆刚强忍手腕上的疼痛,强行拖他下山。山路崎岖,二人的手臂连在一起,行走非常不方便。来到草坪,陆刚提起背包,刚把手铐钥匙揣进裤兜,就见竹林里窜出一条黑影。黑影不说话,举枪对着巴威就射击,陆刚下意识往左边一晃,左肩刚好中枪。

“岩坎,你杂种敢背板我?”

巴威气极了,由于被烤着,他只能怒骂。岩坎阴阳怪气说,巴哥,不是我背叛你,老板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对不起了,你走好。

黑影边说话边开枪。陆刚和巴威是见过阵仗的人,生死关头,二人配合很默契,他们双双倒地翻滚。翻滚中,陆刚掏出枪果断还击,看黑影中弹倒地,他长舒一口气刚要站起身,忽然头皮一麻,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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