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于和呼救,郝胜男立马恢复平素的刚愎和凶悍,她待陆刚进内室躲藏好,几步冲到楼梯口,双手在护栏上一撑,两个起落就站在了大厅中央。
于和衣衫脏乱一脸血污,他惊恐地躲到郝胜男身后颤抖着说,郝姐,有人要杀我。
“于管家,你几时来的,什么人要杀你?”
郝胜男的话还没问完,院坝里就冲进了五六个手持砍刀的大汉。一个光着膀子,故意露出肌肉疙瘩的高个子,一刀砍断葡萄架的木桩,指着郝胜男恶声喝道: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劝你闪开,别挡猛虎帮的道。”
以前,郝胜男听巴威说起过猛虎帮,知道这是一个专门替人复仇、收账和灭口的黑帮。她暗想道,苗雨诗既把灭掉于和、巴威的任务交给我,怎么又叫猛虎帮插手,难道她不信任我?
许多念头一闪而过,令郝胜男一时不知该咋办。当然,假手猛虎帮除掉于和、巴威,自己的确少了许多麻烦,如不是有任务在身,如不是想从于和口中,得到苗雨诗的诸多罪证,郝胜男真的就闪到一旁了。
愣神间,高个子的快刀已袭到面门,这一下,郝胜男不闪都不行了。她偏头躲过刀锋,迅速矮身一脚踢中高个子的胫骨,随即欺身而进猛然一肘,撞得另一个大汉抱着左肋直喊疼。
众人见郝胜男凶猛,提着砍刀全围过来。高个子跛脚厉声喝道,弟兄们,这娘们自己找死,都别手软,给老子砍。
“于管家,快上楼。”
郝胜男挡在于和身前,她随手抄起竹扫帚,忽东忽西,时扫时戳,一人对付五六个大汉竟然游刃有余。高个子的脸被尖锐的竹签刺了条口,鲜血揩了又流怎么也止不住。这家伙恼羞成怒,他狂叫一声,趁其他人缠住郝胜男之机,忽然倒地翻滚,挥刀快速朝郝胜男的腿脚猛砍。郝胜男眼尖,她急中生智,扫帚柄撞开左边敌人的同时,快速转身一脚踢在右边瘦小汉子的后背上。瘦小汉子猝不及防,猛然一个踉跄,正好撞在高个子的刀锋上,一声嚎叫之后,瘦小汉子立马抱着腿呻吟起来:
“哎哟喂,猛哥,你砍着我了。”
在太极山庄时,郝胜男经常去泰拳馆健身,随时与苗雨诗请来的教练过招。通过无数次的实战训练,她摸索总结出了一套散打格斗经验,既能对付多人的围攻,又能快速制服对手。眼下,对方的人虽多虽猛,但他们的刀却派不上用场,郝胜男的扫帚既长又柔软,由于她实战经验丰富,闪展腾挪,拳脚并用,再加上扫帚顶端尖锐的竹签,几分钟时间,就把四五个大汉整得满面流血狼狈而逃。
打跑众人后,郝胜男追出院子,确认猛虎帮的人走了,才回屋上楼。
“谢谢郝姐相救,以后,于和一切都听郝姐安排。”
于和四十多岁年纪,个子虽瘦人却精神。他眨着小眼睛,脸上全是感恩和巴结表情。郝胜男知道陆刚在拍视屏,为了及时取证,她故意把话题往苗雨诗身上引:
“于管家,你来这里苗总知道吗?”
于和惊魂未定,他抓起茶桌上的点心吃几口,又咕嘟嘟喝大半杯冷开水才说话:
“别提苗总了,这女人不是好货,她把我害惨了。”
接下来,于和便把苗雨诗令他乔装绑架戚梦娟,以及杀害胖厨师后,嫁祸陷害郑欣的事全部说了出来。他心有余悸地说,原以为苗雨诗安排他出境,只是暂时躲一段时间,没想到这臭婆娘要杀他灭口。
“于管家,你给苗总办了那么多机密大事,她怎么会杀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郝胜男知道于和老奸巨猾,为防他使诈,她故意替苗雨诗辩护,以此激怒对方。
于和果然中计,他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大大喷口烟雾恨恨地说,正因为我知道的事太多,所以她才要杀我灭口。
郝胜男了解苗雨诗的性格,只要她对某人起了疑心,绝对要及时清理门户。现在她有些相信于和了,处于职业谨慎,她决定继续试探:
“于管家,苗总是政协委员,成功人士,知名企业家,她对花县的贡献很大,你别多想,过两天就跟我回去。”
听郝胜男要把自己押回去,于和脸色大变,他央求着说,郝姐,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若再回去,公安不抓我,苗雨诗都会杀我。现在她有牛再田的庇护,杀个人简直就像杀只鸡。
“于管家,你越说越没谱了,怎么又把牛领导扯出来了?”
郝胜男不动声色,她一会儿替于和抱不平,一会儿又替苗雨诗说话,最后拐弯抹角,把苗雨诗要杀他的灭口事,很隐晦地说了出来。于和惊得目瞪口呆,他可怜巴巴看着郝胜男问道:
“你真的要杀我吗?”
郝胜男淡然一笑说,我要杀你,刚才就不会救你了。我们都是打工仔,都是人家的棋子,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于和感动得流出了眼泪,他说郝姐,为报答你的不杀之恩,我劝你尽快离开苗雨诗,她和牛再田狼狈为奸,迟早要倒霉。
看郝胜男一脸迷茫,于和就把苗雨诗与牛再田通奸,二人垄断工程建筑,滥用私刑,毒打关押民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了出来,最后于和无限感慨地说:
“早知她要杀我,我就该亮出证据谈条件。”
郝胜男表面漫不经心,内心却激动万分,她想,假如于和手里有苗雨诗的犯罪证据,那无疑帮了自己个大忙。为不让对方起疑,她装出一副很关心的表情说:
“于管家,你放心在这里住吧,你和苗总的误会我会帮忙化解的。”
于和哭丧着脸说,我受点苦无所谓,只要苗雨诗不为难我的妻子儿女就行。郝胜男趁热打铁说,这个可说不准,苗总的为人你最清楚,她养着一大帮打手,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于和被郝胜男的话激怒了,他说如果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我手里不但有她和牛再田的淫秽视频,而且还有他们他们栽赃陷害施宇豪的对话录音,那是我冒死偷拍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亮出杀手锏。
郝胜男似乎不关心于和手里的证据,她连连叹气,不断为于和惋惜。于和扔掉烟头,盯着郝胜男看了一会儿动情说道:
“郝姐,我求你一件事,如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把我的保险箱取出来交给我妻子。”
看于和一脸诚恳,郝胜男再不绕圈子了,她喝口茶说,于总管,你别灰心,好好活下去。我回去后可以就帮你把保险箱取出来,但你得告诉我地点和密码。
“哈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郝胜男,苗总猜得不错,你果真是卧底。”
话音未落,孟玲和巴威同时出现在了楼梯口。郝胜男大吃一惊,她不知这俩人是啥时候进屋的,更不知对方掌握了自己多少情况。此刻,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担心陆刚被发现,如果陆刚沉不住气冒然现身,那林局的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原来是你们,真是稀客,快请坐。”
郝胜男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赶快起身让座,随即便去倒茶。孟玲抬手一枪击中郝胜男左臂,然后拉把椅子坐下阴阳怪气说:
“郝警官,你就别装了,你刚才给于和的对话,不但我听到了,而且苗总也听到了,她认定你是卧底警察,叫我们干掉你。”
郝胜男按住流血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她很吃惊,难道于和演苦肉计,难道苗雨诗真发现了我的身份?怎么办,是主动出击还是静观其变?
巴威看郝胜男犹豫,上前两步朗声说,郝警官,其实苗总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之所以仍然重用你,那是你以前还有一些利用价值。现在形势紧张,她要执行B计划,于是你就只能消失了。
“巴威,你别挑拨离间,你杀了大堂经理张薇和县长施宇豪,给苗总惹那么大麻烦,现在我就替苗总除掉你。”
巴威哈哈大笑,他说不错,张薇和施宇豪是我杀的,但都是执行苗雨诗的命令。这两人知道了她和牛再田的丑事,我不动手别人也会动手的。你这条小母狗,以前老子求你时,你把屁股翘得老高,现在你倒给我钱我也没兴趣。
“我杀死你这条疯狗。”
郝胜男杏眼微嗔,她顾不得伤痛,恶狼般扑向巴威。巴威猝不及防差点中招,他侧身避开攻击,反手一拳逼退郝胜男:
“小母狗,你现在受了伤,我劝你别激动。”
强敌当前,郝胜男只得选择冷静。现在她开始重新审视于和了。孟玲是怎么给苗雨诗搭上关系的?肯定是于和牵的线。既然这样,那于和就是来M国执行B计划的,那刚才的追杀,以及他的话都是在演戏。哎,看来我郝胜男根本不是苗雨诗的对手。
“孟姐,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吗?”
先前瑟瑟发抖的于和,忽然站起身理直气壮说话了。他刚迈开步子,就扑通一声重重倒在地板上。孟玲上前两步踏住于和流血的大腿,冷笑着说,于管家,你的任务的确完成了,按理说帮苗总揪出身边的毒瘤,你的确功劳大大的,不过苗总担心你知道的事太多,而且嘴又不严,于是也就没资格再活了。
“郝姐救我,我手里真的有重要证据。”
听于和声嘶力竭喊叫,孟玲不耐烦了,她举着枪说,于管家,你说的是存放在新世纪商城里的保险箱吧,刚才苗总已经派人取出来了,里面只有陈芝麻烂谷子,没什么贵重物品。
“苗雨诗,你不是人。”
于和彻底绝望了,他眼巴巴看着郝胜男,把活下去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其实,郝胜男何尝不想救于和,但眼下自己受伤,孟玲、巴威又奸猾厉害,想从他们的枪下救人逃走,完全没可能。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陆刚,但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所以郝胜男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陆刚暴露。
“于管家,一路走好。”
就在孟玲举枪的一瞬间,郝胜男手里的茶杯骤然飞出,啪一声之后,孟玲的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她恼羞成怒,甩手一枪击中于和后背,随即用枪逼住郝胜男:
“郝胜男,我劝你老实点,刚才没取你的性命,是有条件和你谈。”
郝胜男看事情有转机,淡然一笑坐下,她从茶几上拿叠纸巾捂住伤口问:
“什么条件,说吧。”
孟玲翻转于和的身体,确认其奄奄一息才抬头说条件。孟玲的意思是,如果郝胜男以后跟她干,一切听她和巴威指挥,她可以传个郝胜男假死的视频,蒙骗苗雨诗。
郝胜男不知孟玲哪来的底气,为探出对方的底牌,她故意提高声音说:
“孟大小姐,你想得太天真了吧,这里是迪哥的天下,苗总只认迪哥,我也只认苗总。”
孟玲似乎胸有成竹,她笑嘻嘻说,郝警官,你就别装了。班迪和苗雨诗马上大祸临头,这都是你这个卧底的功劳。我不趁乱捞一把,以前的付出谁买单,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郝胜男怒了,她指着孟玲怨毒地骂道,姓孟的,你别挑拨离间危言耸听。我以前当过警察不假,那些事苗姐都知道。自从跟定了她,此生我只听她一人的差遣,不管她风光或者倒霉,她都是郝胜男的主心骨。你要背叛你干爹,那是你的事,别拉我作伴,别玷污我的人格。
“那你今天就得死。”孟玲恼羞成怒,她扭曲脸庞,慢慢举起了枪。
郝胜男看巴威不断眨眼睛,暗中猜想这俩家伙一定在演戏,于是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有本事就开枪,要我背叛苗总,下辈子都别想。”
孟玲果然开枪,子弹擦着郝胜男的头皮飞过,啪一声打在墙壁上。枪声过后郝胜男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苗雨诗打来的,她在那头哭泣着说:
“好妹妹,刚才的视屏我都看到了,请你原谅姐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敢把重任交给你,你这一枪不会白挨的,这几天你就听孟玲指挥吧。”
郝胜男有点懵,原来他们在联合演戏,目的是试探考察我,幸亏我冷静没上当,否则,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