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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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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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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天边天还远》连载

第一十八章 虎落平原

“这是哪儿,我怎么躺在坭坑里?”

陆刚费了很大劲才睁开眼,左肩胛火辣辣的疼,头晕得厉害,五脏六腑像移了位似的难受极了。他挣扎着起身走出泥潭,倚在一颗大树上不断喘气。

试着活动双手,陆刚忽然惊叫起来:

“谁给我上的手铐,我的手枪呢?”

猛然惊醒后,陆刚吓得冷汗直冒。这时他终于记起先前的事了,他抓住巴威,把他的手和自己的手铐在一起。二人刚要下山时,林中突然窜出一条黑影,对方二话不说就开枪,危急中他拔枪反击,然后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谁偷袭并打昏我,他要干啥?”

许多疑问潮水般袭上心头,令陆刚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明白打蛇不着反被蛇咬了。凭感觉,他断定对方不是巴威就是其同伙,眼下逃跑不可能,硬拼又施展不了本事,怎么办?

“警察同志,你醒了,被暗算的滋味还好受吧?”

果然是巴威,陆刚这个时候才后悔自己仁慈。早知这样,先前就该打昏、或者重创这家伙,令其失去反抗能力。

“警察同志,不要打歪主意,现在你的枪在我手里,你的命在我手里,你的手机被我砸毁,你只有乖乖听话,才能看见明早晨的太阳。”

巴威从大石板上跳下,他狠踢陆刚一脚,一个劲推着他往山下走。

“这是哪里,你要干啥?”

陆刚虽然愤怒,说话的声音却平静。他不能在巴威面前表现出胆怯,也不能激怒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套话。

巴威哈哈大笑,他说警察同志,这里是M国的狼嚎镇,你已经越境出国成了叛徒,再也回不去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照样抓你回去归案。”

听陆刚依然要抓捕自己,巴威气得抡起拳头就打。他说,要不是岩坎开枪时,你主动替我挡子弹,老子早把你打死了。苗雨诗这个贱货,竟敢买通岩坎要我的命,总有一天,老子让她付出代价。

“这么说,是你打昏我,再把我弄过来的?”

看陆刚疑惑,巴威索性把当时的经过全讲出来。他说,我俩的手铐在一起,不打昏你怎么跑,扛着你猛跑几百米穿越国境线,累得我差点吐血。亏我体力好,亏你把手铐钥匙揣在裤兜里,真是老天助我。

这一下,陆刚什么都明白了,他表面镇静,内心惊骇到了极点。天也,我怎么糊里糊涂就成了叛逃者?郑局正等我的消息,巴威不归案,太极山庄的黑幕就揭不开,花县扫黑除恶的工作就会受阻。怎么办,怎样才能逆袭成功,如何洗清叛逃之罪?

“你想怎样?”陆刚异常冷静,问话的声音中挟带着威慑。

巴威说,天快亮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取出你肩胛骨里的子弹,至于我想干什么,现在还没想好。总之你是个人才,我既想把你交给班迪老板邀功,又想把你囚禁在神鬼不知的地方,先磨掉你的棱角和锐气,慢慢把你变成一条狗,以后帮我咬人。

“你最好现在把我打死,叫我跟你当打手,你休想。”

二人边吵架边走路。这时天已大亮,陆刚环顾四周,见几里外果真有竹楼和茅舍,晨曦中,村民的打扮和语言也迥然有别。他心里一凉,故国情怀油然袭上心头:

“难道我要横尸异国他乡,我还能完成任务回国吗?”

远远看见一家竹楼,刚到地坝,巴威就扯着嗓子吼叫:

“扎瓦在家吗,快给老子出来。”

“谁他妈喊老子?”

应答声中,一位二十多岁的汉子睡眼惺忪走了出来。一见巴威,扎瓦赶紧点头哈腰,哎呀,原来是巴哥,你咋个这么早?

巴威推着陆刚直接进入扎瓦的卧房。卧房内只有一张木床,一个女子正手忙脚乱穿衣服。巴威把陆刚铐在木床上,走出门小声对扎瓦说,屋里那个人是中国公安,他现在还不能死,你去搞点白酒和消炎药,我们先把子弹给他取出来。

扎瓦说,家里还有五斤白酒,至于消炎药,他还得到山脚去买。巴威摸出一叠钱递给扎瓦,叫他快去快回。扎瓦接过钱说声谢巴哥,屁颠屁颠就朝山下跑。

扎瓦刚走,陆刚就听厨房里传来女子的尖叫:

“巴哥,我是扎瓦的女人,你俩是兄弟,不能这样。”

巴威欲火难耐,他管不了那么多,上前按住女人就扯衣裤。听女人拼命挣扎,大声呼救,陆刚很愤怒,他使劲捶板壁。巴威起先不管,后听陆刚骂他娘少老子多没教养,气得丢下女人走进屋,劈头盖脑就给陆刚一顿拳脚:

“你敢侮辱我娘,老子打死你。”

巴威的老爸死得早,是娘含辛茹苦把她带大。由于小时候,经常见村里的男人大白天进屋欺负娘,经常有恶婆娘们骂娘是烂货,所以长大后他就以欺负女人为乐。

“既然你知道疼娘,那为什么还欺负朋友的女人,你有没有人性?”

陆刚针锋相对,一点不给巴威留面子。吵闹间,扎瓦的女人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她怯怯说,巴哥,你洗把脸吧,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我不会给扎瓦说。

巴威盯着女人看,看着看着,忍不住又上前撕扯。陆刚无奈,只好顿脚大声喝道:

“巴威,只要你放过她,我可以考虑答应你一个条件。”

女人余悸未消,她趁巴威愣神之机,掩盖住高耸的胸脯,赶快溜走。巴威转头问,你当真要给她出头?陆刚说,落到你手里,我没打算活,子弹不取了,我们走吧。

看陆刚坚持要走,巴威只好让步。他说,好好好,你今天欠我一个情,你记住刚才的话,到时老子连本带利一块收。

胡乱吃点东西,巴威用小刀在火上反复烧烤。他叫女人使劲按住陆刚,先用白酒清理陆刚的伤口,然后阴阳怪气说:

“警察同志,你们是特殊材料做成的,这点儿疼痛,应该忍得住吧。”

陆刚不语,他趴在木床上,一边回想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情节,一边紧咬牙关忍受刻骨铭心的疼痛。尽管没放声嚎叫,但他还是忍不住哼了几声,毕竟是血肉之躯。巴威取出子弹时,看陆刚满头大汗,不禁暗自嘀咕,这家伙真是条汉子,若换成我,恐怕早就嚎啕大叫了。

在扎瓦家休息了几天,巴威带着陆刚继续赶路。来到山脚的公路上,巴威拦住一辆面包车,扔一叠钱给司机,哇啦哇啦说几句土话,然后就把陆刚推上了车。陆刚的眼睛被蒙着、双手被铐住,完全辨不清方向。途中,巴威给他喂了一包饼干和半瓶水,直到夜深人静,他才被推下车。

下车后,院子里立即跑出二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恭敬地和巴威打招呼。巴威指着陆刚对一个大汉说,把这家伙拖进地牢,好好招待,说完径直朝楼上走。

陆刚被两位大汉挟持着,高一脚低一脚朝前走,由于双眼被蒙,双手被铐,他搞不清这是哪里。起先陆刚还听到巴威和女人打情骂俏的声音,后来只听见恶狗的咆哮,以及锁门的声响。

“这是白天还是晚上,巴威究竟要干啥?”

地牢里阴森潮湿,陆刚用脚探路,试图摸清周围情况。他沿着墙壁走一圈,刚要拐弯就听汪一声怒吼,接着左脚就被猛犬咬了一口,他大吃一惊,飞快踢出右脚逼退猛犬,然后转身后撤。没走几步,前面又传来恶犬的咆哮声。这一下,陆刚再不敢行走了,他不知地牢有多宽,只知道四面都有恶狗,自己是能原地呆着,根本没办法逃走。

靠墙打个盹,迷糊中,陆刚看见柳絮菲笑容可掬朝自己走来,看见郑欣远远给他招手。他拼命朝前跑,跑着跑着,忽见牛正强斜刺里冲出,举枪就朝他射击,他左肩一痛立刻惊醒。

四周黑糊糊的,肩膀上的伤口痛得无法忍受,陆刚实在忍不住了:

“是什么东西咬我?”

没人回答,地牢里除了恶犬的嚎叫,就是老鼠的吱吱声。陆刚毛骨悚然,这时他终于搞清楚谁在咬他的伤口了,原来是一群老鼠。他明显感觉,这群畜生,先是一只,这只领头鼠畏畏缩缩,试探性咬一口后,立即吱吱唤来同伴,一时间,陆刚的头上身上脸上全是老鼠。

“天也,难道我要葬身在鼠辈之口?”

这一刻,陆刚才感觉到英雄落寞的悲哀,由于双手被困,他只能拼命抖动全身,试图甩开和吓跑老鼠。这群老鼠似乎以前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任随陆刚如何吼叫跳跃,既不退让,反而咬得更凶,有的使劲撕咬伤口,有的用爪子抓脸,有的竟然钻进衣服里见肉就咬。陆刚吓得差点失声尖叫,活了三十五岁,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不管面对多强悍的对手,他丝毫不惧,因为,他有力量反抗。而今有力无处使,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群老鼠任意啃食欺凌,这种屈辱,这种有力无法使的悲哀,令他不能接受。

跳动中,一只钻进裤管的老鼠终于啪一声落地。这是反击的最佳时机,凭着敏锐和快捷,陆刚一脚踩住这只可恶的家伙,与此同时,他快速往墙上一靠,结结实实压住两只撕咬他的老鼠,然后全身用力一动不动。

吱吱的惨叫声过后,三只老鼠终于被消灭。群鼠退后,陆刚忽然大汗淋漓全身酸软。他紧靠墙壁,既不敢坐,也不敢打盹,黑暗中,鼠群好几次去而复返,慢慢靠近陆刚,由于陆刚及时反应,并跺脚威吓,虽连番受到骚扰,但没再遭撕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在陆刚精疲力尽再也坚持不住时,地牢门打开了。尽管眼睛被蒙着,陆刚还是感觉到了明晃晃的灯光,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姓陆的,昨晚睡得好吗?”

问话声过后,陆刚的蒙眼布被一个大汉扯了下来。一下子见到强光,陆刚的眼睛很难受,他不敢睁大眼,只能咪着看前面。大厅里站着四五个人,为首者,满脸横肉手持皮鞭,这家伙二话不说,对着陆刚就是一顿狠打。大汉打完之后,又吩咐手下逐一上前毒打陆刚,最后将一盆脏水泼在陆刚身上,然后把他吊在半空就走了。

四五盏灯前后左右照着陆刚。强光下,陆刚的眼睛睁开就不敢闭上,闭上就不敢睁开。他的双手依然被铐住,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只有脚尖点地。全身的伤口痛得钻心,从疼痛的剧烈度分析,陆刚断定大汉泼在自己伤口上的是浓度很高的盐水。

“如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让巴威吃尽苦头。”

连日的奔波和劳累,加上伤痛、惊吓、屈辱,陆刚的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即将奔溃的边沿。他暗想道,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如果就这样被鼠辈们羞辱折磨而死,那以前的人生抱负、豪情壮志岂不是一场笑话?

全身奇痛难忍,为了不让巴威看笑话,为了自身的尊严,陆刚尽全力忍受,尽量小声呻吟没有大声嚎叫。面对咫尺之间的死神,陆刚脑海里的念头很多。他想,落到今天这步,只怪自己大意,死了就死了,反正自己没妻儿,没牵挂,虽然父亲健在,但有弟弟妹妹照顾,自古忠孝不能全,纵有遗憾,也没法弥补了。

然而,就这么不明不白屈辱而死,陆刚又不甘心,论本领智慧,他认为自己不输巴威,堂堂中国刑警,要死就该死得轰轰烈烈,像这种被百般折磨羞辱而死,实在有损英雄形象,实在不甘心。

“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油然而起,一想到活下去,陆刚就想到了自己的任务,想到了郑欣的处境,想到了柳絮菲期盼自己的目光。通过冷静分析,他的心胸豁然开朗,他断定,巴威是在熬鹰,此举是在消除自己的信念、个性和棱角。只有让我彻底崩溃,彻底变味,他才敢用我。不然,这家伙在路途中早就取我性命了。

“看来这才是开始,皮肉折磨后,肯定还有精神摧残。”

陆刚坚信自己的判断,由于料定巴威不会取自己的性命,他的心反而踏实了。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地牢的温度越来越高,陆刚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半醒半梦间,他感觉有啥东西在身上不断蠕动:

“难道是蛇?”

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恐惧之极。明晃晃的灯光下,一条长长的眼镜蛇竟然缠在自己腿上,慢慢往上爬。这家伙好像刚睡醒,昂头吐信,嘴里不时哈哈吹气。纵然陆刚胆大,也吓得毛发倒竖啊一声惊叫起来。

“难道我判断失误,难道他真要折磨死我?”

纵然要死,也要死得有点气概,现在只能赌一把了。哀声求饶,不是我的风格,一声不吭也不行,这么恐怖的场景,但凡是人,都会被吓出声,唯一的办法就是闭目怒骂。必须把我的怨毒,此时的恐怖注入巴威心魂,让他以后寝食难安成为心魔:

“巴威,你这个杂种,老子为你挡子弹,你狗日的恩将仇报。你这种没人性的东西,以后绝对要遭报应。”

惊骇、怨毒的骂声过后,地牢门忽然开了,接着,巴威带领一群人,哈哈笑着走了进来:

“一条小虫就吓得现出了原形,中国公安也不过如此,关键时刻还是怕死嘛。”

看巴威终于现身,陆刚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赌赢了。其实刚才的惨叫声他是故意发出的,因为眼镜蛇张嘴的一瞬间,他猛然发现这条蛇的毒牙被拔了。他想,要装就装得更像些,现在只有认怂才能迷惑对方,才有逆袭的机会:

“巴哥,我认怂,你开条件吧。”

话未说完,陆刚脑袋一耷拉,立刻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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