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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欣打算派人分别监视牛正强和苗雨诗。
李怡和柳絮菲拥护郑局的决定。李怡说根据群众举报，这两人以前与东村黑老大钱氏三兄弟，来往频繁关系密切，为防他们逃跑，完全有必要提前介入，二十四小时秘密监控。
“郑局，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柳絮菲主动请战。她说牛正强任职多年，局里绝对有他的心腹，万一泄密，我们就被动了。郑欣微笑着说，你干这事完全大材小用，前几天，市局林局长派了几个得力干将支援我们，这些人全是生面孔，这事交给他们去办，我放心得很。
“没事那我就去工作了。”
柳絮菲给局长、政委打个招呼，径直回办公室。这段时间，她的工作热情很高，工作成绩也很显著。自从上次差点被牛再田亵渎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一定找出这个衣冠禽兽的犯罪证据，让他不再人模狗样四处猖狂，让他被万人唾骂。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被上级领导多次树为模范的官员，一个在台上满口政治术语的领导，一个因创造花县经验、而华丽转身成为副厅级干部的典型人物，内心竟然如此肮脏、邪恶，这简直不可思议，不可忍受，不可饶恕。
通过这次事件，柳絮菲不但彻底看清了牛再田的丑恶嘴脸，同时也明白了某些女干部，被迅速提拔的原因。她发下重誓，此生与腐败分子、邪恶势力不共戴天，逢魔斩魔，见鬼杀鬼，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要维护国家法律的尊严，就要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
同样，牛再田这几天也很愤怒。在花县这几年，不论清纯女子，还是风骚少妇，只要被他看上，还没谁敢说不，还没谁敢败他的兴致：
“不行，得想个法子惩治一下这个野丫头，让她尝尝挑战权威的滋味。”
一连抽了几支烟，看屋内烟雾缭绕，牛再田便决定到外面走一圈。这是他每天的固定功课，他有锻炼的习惯，最喜欢独来独往。他上街的目的一是查纪律，看哪些下属没事到处闲逛，二是暗中听取群众对他的评论。如发现有人议论和谩骂他，就立即给牛正强打电话，要求他立即处理。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看远山如画，半江瑟瑟半江红，牛再田的心情慢慢好转。他独自在人行道上走了大约半小时，忽然看见两名科级干部，各自带着家属闲逛。他很气愤，于是迈步上前大声喝问：
“叫你们下乡和农户同吃同住，谁叫你们回来的？”
两名干部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劲自我检讨。牛再田得理不饶人，当场训斥不说，还扬言要严肃处理。这一下可把干部们的家属惹恼了：
“牛领导，请问你是人还是畜生？”
这两名女家属可是出了名的利嘴，她们说我老公怕你，老娘可不怕你，大不了跑关系调到外县工作。这段时间正是春耕大忙时节，叫干部们住到农户家，既严重扰民，又耽误本职工作。像这种只管捞政绩，不顾实际，奴虐下属的勾当，只有昏官和酷吏才做得出来。
这一骂，街上迅速围过来许多人。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牛领导正确，有的骂他龟儿杂种，有的朝他扔香蕉皮。牛再田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若是以往，他绝对当场发飙，立马给牛正强打电话。今天他看民众对自己颇有怨气，含含糊糊应付几句，分开众人就走。
来到锦江路，前面亭子里，远远传来二胡、笛子合奏声。以前牛再田经过这里，每次都要停留，都要和退休干部们聊几句。听大家赞扬他的几大奇迹，听大家把他的花县经验，编成快板、谱成歌曲传唱，他非常高兴，飘飘然觉得自己的功绩，完全有资格在当地《县志》上浓墨重彩写上几笔。
“牛领导，快请坐。”
由于刚才遇到烦心事，牛再田本想绕道过去。他还没转身，林如浩的招呼声就传过来了。牛再田很不喜欢林如浩，因为对方仗着原政协常委的身份，多次给上面写报告，举报自己飞扬跋扈、弄虚作假、搞形式主义。对此牛再田很恼火，多次派人给林如浩做工作，希望他顾全大局，不要到处捅娄子。结果林如浩不但不听，反而闹得更凶，每次上交材料前，竟然拿着稿子到县委办征求修改意见。对这种退休后蒸不熟煮不烂的硬骨头，牛再田还真没辙。
“林老师，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牛再田满面春风给林如浩握手。林如浩说，领导来得正好，我们正在研讨你的花县经验呢。我个人认为花县经验下笔高迈，思路云蒸霞蔚，细细品味，的确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林老师说得好，我们就是要大力宣传、推广花县经验，以此提高对外知名度。”
看林如浩一脸恭敬，丝毫没有唱反调的样子，牛再田打着哈哈应付几句就想离开。今天，他相当理智，刚才在众人面前失了威风，再不能惹麻烦了。现在，牛正强受处分，苗雨诗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丁点事情就动真格，他还真怕激起民愤。
“领导请留步，我有重要事情给你汇报。”
林如浩看牛再田要走，赶紧递个凳子过去。牛再田看老干部们一脸期待，只好讪笑着坐下。林如浩自己拉把凳子坐在牛再田对面，他说现在一帘花影万顷湖光，再加上牛领导的光临，我相信这次研讨会，一定大有收获，下面我首先发表意见。
林如浩说新城迁建后，首要的事情，是解决移民的生存、就业问题，严查严惩工程建设中的贪腐窝案，恢复打造老城的文化风韵，而不是举全县之力扫街创卫，更不宜大肆渲染，所谓的“五大奇迹”。
牛再田一脸愤怒，他说林老师，你妄议领导决策，你究竟要干啥？
林如浩和颜悦色说，领导莫发火，我们这是研讨，没有妄议，作为领导，应该要有心胸，应该听得进不同意见。
看牛再田笑眯眯逐一发烟，当真摆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架子，林如浩趁热打铁，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十个月修一座县城，这确实是个奇迹。但为什么要挨到离电站蓄水只有一年时间才动工呢，其中有何猫腻，其他几年干啥去了。违背建筑规律，赶制出来的建筑物，谁敢打包票，不存在质量问题。眼下，城内有的建筑地基下陷，有的房顶漏水，有的墙面开裂，政府怪施工方没把质量关，施工方怪政府催工期、拖欠工程款。移民的问题房，根本无人、也无法彻底修复。
三个月搬迁八万移民，这算奇迹，但不是某几个人的功劳。花县自古民风纯朴，牺牲小我，顾全大我精神，到处蔚然成风。如论功劳，首先应给识大体、顾大局的移民记头功，其次是每天在扬尘中来往穿梭、不怕苦不怕累，经常挨骂受气的挂钩干部。再次是前任领导，对新县城高起点，大气派的规划设计，根本轮不到那些半路出来摘桃子的程咬金。
与其说功劳，还不如说他们在犯罪。
说着说着，林如浩眼眶湿润了，他掏出纸巾擦擦脸，起身深呼吸，坐下喝两口茶，努力稳定心神说，我们的新房还在施工和装修，上面就强令搬家，否则就停水断电，根本不管新房的污染有多厉害，根本不在意移民的身体健康。这事，我就有切身感受，我敢断言，几年后，花县的绝症病患者，绝对居全省之首。
林如浩不容旁人插话，一副慷慨悲歌的表情：
这些话憋在心中很久了，今天我要好好宣泄。一个半月完成绵延百余里的库底清理工作，如果严格按环保规定，分类处理垃圾，该运走的运走，该深埋的深埋，并进行地毯式消毒，这也许是奇迹。只管把地面建筑物推倒，动物腐尸，人畜粪便、各类垃圾全部交给金沙江处理，还有脸称奇迹，真是恬不知耻。自搬迁以来，那个所谓的污水处理厂，只用于摆设和应付上面检查，根本没好好工作过一天，目前江水越来越浓稠，臭味越来越熏人，浅水区死鱼遍布垃圾漂浮，金沙江母亲河，被污染成这样子，你还有啥脸到处推广花县经验？
“一派胡言，看来你真要给组织过不去。”
牛再田拍掌而起，他再也忍不住了，严厉训斥林如浩几句，昂头就走。林如浩追上前说，如果领导没意见，这份材料我明天就上交，牛再田不答只管大步流星走路：
“今天怎么了，难道我要走下坡路？”
想起这段时间接连落马的上级领导和同僚，牛再田虽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但心里还是不怎么惊慌。他觉得自己刚被提拔，不可能被拿下。如果组织真掌握了我的问题，肯定不会公示、任命和选举。看来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根本不会相信林如浩等人那些无中生有的诬告。
自我安慰一阵子，牛再田的内心还是不踏实。现在他最担心苗雨诗出问题，自己的把柄全都在她手里，如果她被捕，这娘们肯定要拉我垫背。哎，真后悔当初贪图美色，没搞清她的背景，被她套进去了。
一路走，一路思索，最后，牛再田决定尽快让苗雨诗出国。
苗雨诗也有这种想法。近来，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慌，郝胜男是不是真心跟随自己，她拿不准。陆刚逃到金三角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班迪为什么不杀他，难道这家伙真的被我逼得走投无路了？为了稳妥，她决定再做一桩生意，立马金盆洗手，到外国避一段时间风。
本来这桩生意她一千个不愿意做的，原因是收了林中汉的货款，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冒一次风险。林中汉的势力很大，她惹不起，趁牛再田现在红火，她得依靠他的庇护，赶紧将屁股擦干净。
“要我走可以，但你得动用人脉资源，最后帮我一把。”
看苗雨诗一改常态，明目张胆摊牌，牛再田很恼火。他说难道我帮你还不够，以前那些事若抖出来，你我都没好下场。见好就收吧，不要贪得无厌，自己把自己撑死。
“你不帮我，我就不走，反正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苗雨诗看对方急于销毁证据洗清自己，心里有气，干脆拉下脸说话。二人僵持了大半个小时，牛再田只好勉强答应帮忙：
“什么事说吧，只要办得到，但前提不得犯法惹麻烦。”
苗雨诗的条件很简单，过几天她有批货要从竹县境内经过，竹县的公安局长李彪，以前是牛再田的下属。到时牛再田给李局长打声招呼，再派牛正强护送自己出一趟差即可。
“那批货该不会夹带违禁品吧？”
牛再田很敏感，他说如果你敢贩毒走私，那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到时神仙也救不了你。这事我还是不帮为好，免得被你拉下地狱。
“你说些啥，我敢贩毒走私吗？”
苗雨诗死磨硬缠，软硬兼施，非说那批货是紧俏药品，只是商标不全，手续不齐而也，她的全部家底已压在上面，如果被没收，那以后大家就得喝西北风。牛再田被缠不过，最后只得同意帮忙。这一夜，他俩破例没亲热，背对背各想心事，眼睁睁等着窗外发白。
此后几天，牛再田都没去太极山庄，也没给苗雨诗通电话。她感觉这娘们在玩火，留着她是个大麻烦。经过深思熟虑，牛再田打电话叫来牛正强，隐约向他透露了苗雨诗的意思。
牛正强不干，他说我得活命，再不听她使唤了。牛再田假装不知道一个劲追问为什么，牛正强起先支支吾吾，后来经不住叔的雷霆喝问，便把苗雨诗叫他陷害郑欣、除掉瘦猴子汪清等等事情，一一作了交代。牛再田听后久久不语，闷着抽了一筒水烟才长叹一声：
“你咋这样糊涂，看来你果真蓄意杀人。”
牛正强双膝跪地，诚惶诚恐说：
“叔，你给我支个招吧，我不想进监狱。”
牛再田扶起牛正强语重心长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帮不上忙，还得你自己想招。过几天你跟她到竹县去一趟，如果发现她图谋不轨，胆敢以身试法，你可以果断处理。
“谢谢叔，你的话真让我茅塞顿开。”
看牛正强乐得忘乎所以，牛再田立马变脸：
“我有啥话，我什么也没说，别给我惹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