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梦娟失忆了。
医生说,她失忆的原因一是大剂量的药物,二是受到惊吓。这种失忆,可能是间隙性,也可能是永久性,关键要看她自身的毅力。
为防意外,二毛的关押和审讯都是绝密,除王东篱、柳絮菲和李怡,其他人一律不许打听和接近。
王二毛的口供虽然使案件出现了转机,但瘦猴子汪清及于和的失踪,加之戚梦娟失忆,所以郑欣的嫌疑还是不能解除,还得继续接受组织调查。
“该动一下苗雨诗了。”柳絮菲力排众议,坚决要求传唤苗雨诗。
“如果没有十成把握,最好还是缓一缓。”
李怡有点犹豫,她说我们不要低估对手的本事,她敢做这事,绝对想好了应对办法,我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在人家眼里呢。
“那就任她这样嚣张?”柳絮菲撅着嘴,满肚子怨气。
牛正强很赞成柳絮菲的观点,他说王二毛、汪清、于和都是苗雨诗的员工,手下犯事,当老板的理应承担责任。这事不能拖,迟则生变。
综合大家的意见,王东篱决定让牛正强和柳絮菲去太极山庄,正面接触一下苗雨诗。牛正强很乐意,他看柳絮菲慢腾腾半天不动身,抢先出门把车开到院里,然后一个劲拨打柳絮菲的电话。
尽管知道此行一定没收获,柳絮菲还是毅然上了牛正强的车。她要弄清牛正强的角色,要从气势上压倒苗雨诗,要让她产生罪恶感和恐惧感。
苗雨诗很热情,不但亲自泡茶,而且态度诚恳,丝毫看不出反感情绪:
“两位警官,找我何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戚梦娟你认识吧?”
不等牛正强开口,柳絮菲首先发声。
“怎么不认识,我和她是闺蜜,相处得如姐妹呢。”
见苗雨诗一脸灿烂表情,柳絮菲不动神色继续问话:
“她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
苗雨诗一边给柳絮菲续水,一边漫不经心回话。她说,以前和戚梦娟经常见面,自从她接受组织调查后,就没见着她了,也不知她现在的情况。
“半月前,她被歹徒绑架,现在失忆了。”
柳絮菲紧盯着苗雨诗的眼睛,只要对方心海漾起一缕波光,她都能捕捉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谁有这么大的胆,她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苗雨诗的手抖得厉害,杯中的开水洒出来打湿了衣袖。柳絮菲知道她在装,她盯着对方的脸正要继续问话,牛正强却抢先了:
“我们要见汪清、于和,这二人涉嫌绑架戚梦娟。”
苗雨诗一脸惊讶,他说你们搞错没有,这两人以前一直规规矩矩,从不乱来,他们和戚梦娟素无瓜葛,不可能吧。
“你就说他们在不在太极山庄。”
柳絮菲很厌烦苗雨诗的矫情,她大声呵斥一点面子都不留。
苗雨诗不怒,她甜笑着说,很不巧,二十天前,于和、汪清还有王二毛集体请假一个月,说是有私事要处理,当时我不同意,后来他们再三要求,加上去年前年他们都没公休,于是就同意了。
“他们去了哪里,能带我们去他们的住处看看吗?”
牛正强知道柳絮菲接下来要问什么话,不待她开口,抢先说了来意。
苗雨诗很配合,她说,于和他们去了哪里我真不知道,你们要看他们的住处,没问题,我这就带你们去。
虽然一切都和预想的结果差不多,但柳絮菲还是不想空手而归。她看太极山庄里面的雅室太多,专挑有保安和服务小姐守门的地方走。苗雨诗起先不怒,殷勤提醒柳絮菲走错了,后见柳絮菲故意往娱乐区走,才停下脚步笑眯眯说话:
“柳警官,这是贵宾区,你穿着警服进去,会吓着客人的。”
柳絮菲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反唇相讥:
“难道这里面有见不得天的勾当?”
苗雨诗勃然大怒,她拉下脸单手叉腰说:
“柳警官,我们这里是各级领导的休闲疗养地,你要搜查可以,请出示搜查令。”
牛正强没想到柳絮菲节外生枝,他看苗雨诗翻脸,赶紧上前打圆场:
“苗总息怒,柳警官给你开玩笑呢。”
柳絮菲很厌恶牛正强的德行和嘴脸,她看二人联手唱双簧,撂下句狠话转身就走:
“总有一天我要撕下你们的画皮。”
目送柳絮菲转过回廊,苗雨诗柳眉一竖瞬间变脸,她指着牛正强小声呵斥道:
“你搞些啥名堂?叫你第一时间赶到磨盘山搞定王二毛,你倒好,让柳絮菲抢了先。如不是我及时把于和派到M国,这会儿你我恐怕都没自由了吧!”
牛正强一肚子火正没处发,以前在花县,除了牛再田,还没谁敢指着他鼻子骂。他想,眼前这女人,竟敢仗着叔的威风把责任推给我,实在太可恶,不给她点颜色看,以后恐怕要垂帘听政:
“苗总,你没资格对公安局副局长指手画脚,当初说好你负责找人,我负责善后,你的人出了问题关我球事。”
苗雨诗见牛正强爆粗口,气得脸型都变了。若是平时,她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流氓警察,现在面临生死危机,她不敢耍泼,况且她有文化素养,也耍不来泼,她只有嫣然一笑自我解嘲:
“对不起,牛局长,我太心急了,请你原谅我的态度。”
牛正强顺坡下驴,其实他也不敢太过分,如果对方在牛再田那里吹枕边风,他的前途就毁了。端正态度后,牛正强大倒苦水。他说王东篱好像和郑欣是一伙的,表面让自己进专案组,其实啥机密都不让自己知道。那天接到苗总电话,本来要连夜赶去磨盘垭的,怎奈王东篱令人一直看着自己。等到能脱身时,王东篱和柳絮菲早就接触王二毛了。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没闲着,比如让瘦猴子动柳絮菲的刹车、且安装炸弹。
“瘦猴子逃出去没有,郑欣的刹车也是他动的吧?”
听完牛正强的话,苗雨诗心里的郁闷随风而逝,现在她开始有点钦佩和欣赏牛正强了。
牛正强一脸得意,他点燃一支烟大大喷两口烟雾才回话:
“我的人你放心,绝对没留把柄。”
苗雨诗知道牛正强的本事,也知道他经常和城里的地痞打得火热。她很自责: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逞能,就不该重用于和。现在于和关机,他躲在哪儿?这家伙知道的太多,如果被抓住,如果他出卖我,天也,我当初怎么如此草率:
“牛局,于和与瘦猴子都不能留。于和我负责处理,瘦猴子交给你了。”
牛正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什么,你叫我杀人,这事我干不成,你另选高人吧。”
苗雨诗看牛正强不入套,板起面孔直接摊牌。她说,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如果警方抢先找到于和,你我和你叔都得完蛋。如果想保住尊严和前途,如果还想在太极山庄吃香喝辣抱美女,那就赶快行动,别让王东篱抢先。
“王二毛咋办?”
牛正强竟然被苗雨诗的气势镇住,他掐灭烟头,一脸求助表情。
苗雨诗见牛正强开始服软,赶紧面授机宜。他令牛正强单独接触王二毛,设法让他翻供。此事能成最好,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只要及时掐灭于和、瘦猴子这两股导火线,王二毛不足为虑。
一无所获的时候,往往就是收获。
尽管空跑一趟,但柳絮菲还是捕捉了几条关键信息:
首先她敢确定,苗雨诗的镇定是装出来的,因为她不敢和自己对视,且隔不几秒钟就用鞋跟敲打地面。其次她和牛正强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事一开场柳絮菲就看出来了。牛正强素来好色,平常,一般美女站在眼前,他都要上下左右反复欣赏。苗雨诗那么美艳,谈话过程中,牛正强竟然一脸严肃正眼也不瞧一下。
她决定跟踪牛正强。
听完柳絮菲的汇报,王东篱和李怡都沉默不语。王东篱说,尽管牛正强身上有疑点,但没确切证据,贸然行动既影响大局,又伤害同志间的感情。李怡说,我们要吸取陆刚和郑欣的教训,为了安全,再也不能单独行动,必须制定完整的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等你们纸上谈兵制定好方案,人家的陷阱早就挖好了。”
柳絮菲气得拍起了桌子。她气鼓鼓走出办公大楼,直接到宾馆见郑欣。郑欣表面上接受调查,自由上并未受限制,除了不能走出宾馆见外人,其生活起居给在家里一样。这是组织的特意安排,知道这事的也只有王东篱、李怡和柳絮菲。
“喝口茶消消气,怎么还是老德性?”
郑欣红光满面,一点被调查过的痕迹也没有。他劝柳絮菲冷静、睿智分析问题,不要冲动,再不能步陆刚和自己的后尘。
“陆刚怎样了?”
提起陆刚,柳絮菲心里就痛。自从他失踪被通缉后,她每一天都在想他、念他、梦他,都在为他打抱不平。如不是上个月郑欣告诉她实情,她的精神真的会崩溃。
“他很好,别担心。”
郑欣岔开陆刚的话题一个劲抽烟。柳絮菲对二手烟特敏感,她轻咳几声推开窗户说:
“郑局保重,没事我就回去了。”
郑欣掐灭烟头起身说,以后的事会越来越复杂,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对了,动我们刹车及在车底安装炸药的人找到了吗?
说起案情,柳絮菲一下子来了兴趣。她说我怀疑这事是瘦猴子汪清干的,我查过他的资料,这家伙精通机械维修,爆破本领很专业。你出事的前一天,牛正强在湖边秘密接触过他。因此我很怀疑牛正强,只要跟踪他,一定有发现。
“不要单独行动,这事我及时给林局长汇报。”
得到郑欣的支持,柳絮菲再无畏惧,当天晚上就开始秘密跟踪牛正强。牛正强的活动很不规律,今晚与社会混混喝酒,明晚又呆在家里不出来,一连三天都没给柳絮菲留下疑点。
第四天,柳絮菲看了一上午监控,累得头晕目眩,正要调杯咖啡提神手机就响了。见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几秒钟才接听,对方的声音沙哑,语速很快,像是在极度的惊恐中:
“柳警官,我是汪清,快来香溪大桥救我。”
柳絮菲没有立即行动,郑欣的教训告诉她,遇事必须冷静分析:
汪清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他为什么不打110,这难道又是圈套?种种疑问潮水般袭上心头,令柳絮菲下不了决心。她想给王东篱请示,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思索了一会儿,一个大胆的假设突然闪现:
如果牛正强要杀瘦猴子灭口,瘦猴子肯定不敢打110,他只能向我求助。如果我不去,岂不错失良机。
打电话到牛正强办公室,确定对方不在,柳絮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事情紧急,她来不及汇报提起背包就跑,下楼的时候,迎面碰到王玉玲,王玉玲问她慌慌张张干什么,柳絮菲不答,丢下句快带人去香溪大桥就上了自己的车。
来到郊外,离香溪大桥还有500米时,柳絮菲在拐弯处停了车。她刚把无人机飞上天,屏幕上就出现了牛正强和汪清的画面:
“汪清,不准跑,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汪清不理牛正强,他头也不回就朝溪水里跳,牛正强持枪追到溪边,再次大声吆喝:
“汪清,赶快回来,不然我真开枪了。”
汪清纵身游过水塘,嗖嗖几下爬上了一块高石。他说你们警察都是过河拆桥的阴险小人,我再不会相信你了。
柳絮菲知道要坏事,为了稳住牛正强,她赶紧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牛正强不理,继续持枪瞄准汪清,就在汪清即将越过香溪之时,牛正强的枪响了。
柳絮菲赶到溪边时,瘦猴子早已毙命。现场中,除了一具湿淋淋直挺挺的尸体,其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