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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娇艳是用心里的血浇灌的。
中南水利电力学院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正在紧张地进行。柳雨燕的论文答辩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教授们好像还有问不完的问题，谈不完的感受，这是一篇大家都很关注的文章，因此也被安排到本届毕业生的最后一位来答辩。作者从地球诞生和运行，太阳及其他星体对地球的影响，地面与大气的摩擦，地震火山等地球内部自身的运动，风雨雷电兴起等因素产生水，水的产生让地球活了起来，各种生物相继出现，水成为一切生物的生命源泉。人类出现以后，依水而生，逐水而居，繁衍生息，渐渐强大起来。当人类社会主宰地球以后，就开始了与水相生相克的漫长历程。水养育了人类，又像一个反复无常的暴君鞭笞着人类，水起时吞天吐日，水去时赤地千里。鲧禹治水，一堵一疏，堵水者堵不胜堵，还会以更加惨烈的方式吞噬人群；疏导者虽然被历代所赞扬，但让水毫不保留地一泻千里而去，干旱导致食物短缺，往往饿殍遍野。而且大水往往突然爆发，再大的河流，疏导也来不及，依然会导致横尸千里。她在文章中主张，充分吸收古人治水的智慧，综合加以运用，采取疏堵结合的方式治水。
柳雨燕坐在答辩席上，除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月亮湾历史上溃口，由旱灾导致的饥荒，姐姐雨烟被洪水吞噬，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迫使她深入地思考与水有关的问题。她充分搜集了中国与世界各国与水相关的大量历史资料，关注到国别之间，民族之间、种族之间，尤其是水系与水域之间因为水事纷争导致的战争，广泛研究了当下各地的治水经验教训，写下了这篇文章，与其说是在写一篇毕业论文，还不如说她是在向人们倾诉的同时代表人类向自然提出的诉求。
教授们觉得这些观点原本也是人人意中所有，人人语中所无，此刻作者把人们这些模糊的意识清晰地勾勒出来后，学生论文答辩成为教授们发表自己主观感受的论坛，大家激情澎湃，慷慨陈词。
主持人发现评委都在借别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纷纷附和作者的观点发表议论，有的甚至是在解读作者的文章，惊叹不已，赞赏不已，而忽略了要求毕业生答辩，他又不便直接截住大家的话题。他打量着面前坐着的这位女孩，文静柔和，玉盘般的脸上显出沉静而忧郁的表情，眼睛望着发言的人认真听着，眼神里那青春的波光却糅合一丝苍凉。他看到这篇论文时，想象这位作者不像他们的学生，应该是一位古朴沧桑的老人；看到作者时，首先怀疑这篇文章是不是她写的，本能的感觉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应该属于诗与爱情，如何能够写出这么厚重宏大的文章？如果真的是她写的，又需要什么经历和怎样的思考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他们有着怎样的使命与担当？主持人以附和发言者观点的方式接过话题，把发言者的观点深化以后做出结论，接着要求文章的作者，结合自己的生活经历谈谈写这篇文章的情况。
柳雨燕款款地站起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而缓慢地说道：我们家祖祖辈辈住在东荆河畔，江汉平原本来是美丽富饶的地方，但我们的祖辈中有人淹死于溃口，有人饿死于干旱，我的姐姐也被因为东荆河发大水被淹死了。父母担心我重蹈覆辙，加之我家成分不好，让我远离东荆河，把我过继给舅舅，改换姓氏，随舅舅在他教书的学校读书。舅舅担心我受到洪水的威胁，不停地在东荆河边与长江边调动工作单位，他们感觉到这些地方都不安全，就写血书要求调到山区去工作。我们没有山区生活的经验，以为水再大也不会淹到山上，没有想到，在山区遭遇山洪暴发，泥石顺山而下，要不是当地干部群众抢救及时，我们都被埋到泥石流中了。我像一个亡命天涯的人，到处躲藏。东奔西走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一些同学刚刚熟悉就离开了，离开后又特别伤心。后来再到新的地方，就不愿意再与其他同学联系了，往往一学期甚至一学年下来，同班同学也认识不到几个人。上大学后，来到了大城市，身边的人群熙熙攘攘，内心依然孤独；对水的恐惧感有所减少，但灵魂深处依然在水中挣扎，依然充满不安和空虚，水像一柄高悬于头顶的斯达摩克之剑，时时威胁着我们的生命。能够让我战胜恐惧和填满空虚的，只有读书和思考。我希望在书中能够了解大自然的秘密，探寻水患形成的真正原因，找到彻底解决水患问题的途径。大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我们可以总结大自然的规律，掌握大自然的密码。以江汉平原为例，一年四季，唯有雨季最容易产生内涝，暴雨倾盆之下，沟平渠满，堰漫塘溢，继而田地旷野白水茫茫，农作物蒙受灭顶之灾，民居树梢也浸泡水中。放眼望去，水天相连，一片泽国。盛夏时节，山峦高原，冰雪消融，涓涓细流成澎湃之势，汇聚于山谷大川，地动山摇，携风带雨奔涌而出，以致江河咆哮，天地色变。江汉平原有如泰山压顶，如果堤防不固，即像山崩地裂，横尸千里。如果客水与雨水相遇，则成汪洋恣肆。因此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人不望水兴叹，无人不胆战心惊，无人不以命相搏！柳雨燕时而如泣如诉，娇声细语吐出的竟是伤极之痛、彻骨之寒；时而慷慨陈词，抒发千古之忧思，万世之苍凉。
主持人对这篇文章的作者确定无疑之后，对文章中所引用的史料进行核实，发现她对史料的背景、史料的本意进行了深入挖掘之后，用来证明她所阐述的观点，赋予这些史料新的内涵，体现了作者深厚的功底；最为可贵的是她提出了人类如何治水的问题。人类作为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灵，应当随海拔高度用蓄水发电的方式对水进行梯度节制，对各个水系进行有序调度，使江河能够持续平稳地泄洪，同时保有一定的水容量，供枯水季节时使用。体现出她思考的广度和深度；看起来一个宽大无边的命题，被她紧扣治水主题所统领，纯熟地驾驭各项分论点和各种论据，使文章浑然一体，显示出高超地写作技巧，这无疑是一篇高质量的论文。在毕业时就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如果能够从事水利电力研究，将会有更多的成果面世。自己所在的水利电力研究所就是缺少这样的人才。水利电力研究所虽然挂有水利部水利电力研究所的牌子，但仍然属于中南水利电力学院的下属单位，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所长每次利用毕业生论文答辩主持人的地位到毕业生中掐尖儿。他结束了这场论文答辩之后，就安排研究所做人事工作的同志了解柳雨燕这名毕业生的情况并联系有关分配事宜。
结束了毕业生论文答辩后的雨燕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文馨湖与文馨山。她喜欢湖畔的垂柳在清风中抚摸她的脸颊，喜欢这里小鸟清脆婉转的叫声，喜欢这里的湖光山色，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今天，这里似乎与往天不一样，湖边小径两旁的垂柳被梳理起来搭成了拱门，上面被花花绿绿的彩灯缠绕着，闪烁着“花草作证”的字样；往前走去，同样是柳丝搭成的拱门，上面闪烁的是“槐荫作证”的字样；
再往前走，也是用柳丝结成的拱门，上面的彩灯显示的是“山水作证”；雨燕觉得这样很好玩，还踮起脚尖用手去触摸了一下拱门蓬松的顶端。举头望去，她平时爬山的小径上也有若干个拱门，只是用灯箱搭在小径两旁的树枝上，灯箱里依次闪烁着“风云作证”“日月作证”“天地作证”的字样。她抬脚爬山的时候，才注意到小径两旁都撒有花瓣，雨燕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她怕踩到花瓣，不时用手去扶着树干，树干上居然贴有精美的书签，每一个书签上，分别还有她喜欢阅读的山海经之类的书名，她莫名的有些感动，好奇地继续往上爬，直达山顶的凉亭。凉亭被鲜花、彩灯装饰得美轮美奂。凉亭正中，他们系女同学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鲜花迎接雨燕的到来。凉亭外面他们系所有的男生西装革履整齐地站在后面见证这个温馨的场面。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的雨燕惊奇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雨燕，我爱你！白马王子双手高高地举起那一大束鲜花，大声地说道。
雨燕一下僵住了，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来没有想过别的男人向她求爱的问题，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感到难堪、尴尬，恨不得立马钻到地缝里，只得惊恐地逃下山去。
白马王子只能黯然收场，伤感之余为她写了一首诗，被有同感的男生谱曲，在更多的有同感的男生中传唱：
婀娜飘逸的绦绦垂柳，
浸润着甘霖般的细雨，
穿插闪烁的那只飞燕，
像丘比特之箭射进我的心里!
从此心绪不再安宁，
睁眼闭眼，
视网膜上仿佛只有你。
即使进入梦乡，
你依然飞来飞去!
我想悄悄地走近你，
你却惊恐地腾起，
我想帮你筑巢，为你觅食，
你却是那么断然地飞离！
我只能远远地观赏你飞翔的英姿，
像闪电在夜空划过的痕迹，
耀眼的光芒已经刺瞎了我的双眼，
留给我的只是无尽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