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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水库到外面讨水，庄稼人的另一种节操。
省防汛抗旱指挥部的门口，坐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背靠着行李，一脸疲惫。永清上班比较早，看见他们后，便把他们请到了会议室。曾经在乡里、县里工作时，这样的现象司空见惯，到省里工作后，这种情况就比较少见了。大家坐定后，他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众人，还没有待他开口，老人们纷纷从行李中拿出用信纸写的材料，递给永清。
永清瞟了一眼材料的内容，还是把目光投向众人，他大体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诉求。既然大家这么辛苦地赶来了，我们就好好地商量商量吧！
大家见他这么直截了当，又这么随和，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其中一位比较儒雅的长者清了清嗓子，其他人便安静了下来，长者开始说话了：
南水北调是国家战略，我们衷心拥护。有些群众要去围丹江口水库的大坝，要去围大坝的管理机构，我们劝阻了。我们库区的群众不能在国人面前丢这个脸，更不能给中央领导添麻烦。长者停顿了一下，望着永清说：
但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建成通水后，库区流入汉江下游的水量越来越小，汉江两岸的农作物已经处于干旱的状态，群众的生产生活用水出现严重困难；库区的部分老百姓因为企业关闭，难以就业造成生活上的困难；也有一些过去在库区里生活，随着库区蓄水量增加，转移到山上居住或者迁往后山居住的农民，开垦的新土地，缺乏灌溉条件。大坝以下过去由汉江直接径流到田里的供水设施因为无水可供基本废弃，汉江自身的生态用水也不能满足。我们守着这么大一个水库叫口渴，说来谁也不信，但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现实困难。
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想请省里到外面给我们调水，解决库区下游汉江两岸群众的困难。我们今天来的都是各村水务协会的理事长，各村的村民都在我们的申请材料上签字画押了。
永清再次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材料，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签满了字或者按了手印。他见过很多上访者，没有见到这么理智的上访者，这么明事理的上访者，这令他对这些老者肃然起敬。他首先感谢老者们的信任，肯定他们这种理智的做法，然后分析现在面临的困难和问题。他说，北方缺水的状况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很多河流都已经干枯，他们的饮用水大多从地下取水，硬度很高，水壶烧过水后，附着在壶内结晶体难以清除，现在地下水也已经采得差不多了，我们送出去的水就是救命水。我们现在的蓄水不足，送水量还远没有达到要求，即使在北京，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喝到丹江口水库的水。即便是喝到丹江口水库里送出去的水，也不全是这里的水，还有当地部分的取水掺和到一起的。同时，我们的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实行的径流工程，直接从水库自然流到北京，如果水位过低，就不可能径流过去。因此，要从丹江口水库向下游放很多的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当然，大家压根儿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大家顾大局，明事理，体现了我们庄稼人的操守。
大家所要求的从外面调水的问题，国家在实施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调水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汉江下游的补水问题，因此配套建设引江济汉工程。就是从长江开挖明渠连接汉江，为汉江补水，这个工程已经在建设过程中，很快就会把长江水引到汉江来，因此，我们面临的困难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至于眼前的困难也是需要认真解决的。我们在座的都是水务方面的专家，能不能考虑自力更生，在当地解决供水问题。我们这一带地下水还是有的，只是我们都习惯用地表水，但现在我们需要使用地下水了。你们那里可能缺少打井设备，省里可以帮你们调一些打井的设备与专业技术人员过去。你们看怎么样？永清征询的眼光扫视着大家。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永清打电话叫来相关处室的同志，具体接洽。
永清去了一趟引江济汉工程的施工现场。六十公里的施工地段全部摆满了施工机械，一台台挖掘机轰鸣作响，长长的机械臂从河底挖出泥土来，又转过来送到坡边，有条不紊，看得人眼花缭乱。他想起当年在大洲组织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时，他日夜坐镇工地上，人们肩挑手挖，川流不息，与眼前的景象比较起来，恍如隔世。
尽管引江济汉工程建设的速度很快，但仍然赶不上干旱的速度，达不到缺水地区群众的要求。他要再次催催进度，并根据这里的实际情况，部署全省的抗旱工作。
永清来到引江济汉工程指挥部办公室，与人们简单地寒暄一下之后，就开始询问工程进度，工程竣工、通水的日期。眼下旱情比预期的要严重得多，受旱面积还在不断扩大。他的防汛抗旱指挥部一年到头，不是防汛就是抗旱，有时有的地方需要防汛，有的地方需要抗旱，因此要同时安排防汛抗旱工作。和其他厅局的同志一起开会时，别人开玩笑问他说，永清啊，你还蛮挑剔呢，不是嫌水多了，就是嫌水少了，有没有不多不少的时候呀？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突然大笑起来，还真是这样，自己一年到头，搞得焦头烂额，不知道事情有多么复杂，原来这么简单，不是水多了，就是水少了。这些年老天爷好像从来就没有风调雨顺过，他一直在为老天爷拾遗补缺啊！
郑厅长来得真好，我还准备专门去给您汇报呢！工程指挥部的指挥长拉着他的手，进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后就露出了一副苦瓜脸：
这征地拆迁的事到现在还解决不了，那个残疾人住的地方是建设节制闸的地方，他不同意搬走，就不能开工，这会严重影响我们整个工程的进度。上门做工作几十次，态度还没有丝毫变化······
设计的节制闸主要功能是什么？永清问道。
是连通流芳河，将来防汛抗旱调蓄用。
请当地政府出面做工作了吗？
请过，但他们虚以应付，不下真神。
设计图调整的权限在哪里？
在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但只要我们写个报告，他们对这些细节问题，比较尊重我们的意见。
那你就起草一个取消建设节制闸的报告，我们一起去找乡党委书记。永清拍了一下指挥长的肩，做了一个鬼脸，对付乡党委书记，我有办法。
指挥长会心地笑了。
永清和指挥长到达乡政府时，乡党委书记正在开会，听说郑厅长来了，当即宣布休会。这个当过乡党委书记的厅长，在全省的乡镇党委书记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指挥长把给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的报告递给书记时说，我们准备把这份报告直接送出去的，郑厅长说要来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书记接过报告愣住了，脸色有些发白，为什么要取消节制闸？
它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工程进度，再不取消，我们就不能按期完工了。
永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乡党委书记，书记与他对视了一眼，恳切地说，给我三天时间，我负责处理好这个事情，随后把这个报告收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