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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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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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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江西》连载

第三十四章 善良为本

1939年3月,南昌沦陷,江西省会被迫迁至泰和。这样,吉安就成了江西抗战的大本营。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美国在太平洋防线上最重要的海军基地珍珠港(史称“珍珠港事件”),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为了加强对日作战,1942年,中国政府和盟军合作,在遂川砂子岭建立秘密空军基地。为了这个“前进机场”的建设,当地政府在缺钱少粮尤其缺少人手的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尽力筹办。为了组织民工队伍,除了征集遂川本地人外,还在附近的万安、泰和、永新、莲花、吉安、吉水等县大量招人,最多的时候,民工达近十万人。听说要修机场,自己人可以开着飞机去打击日本侵略军,这辈子连汽车都没有见过的吉安百姓个个踊跃报名,劳力征集非常顺利。其中,包括赵贾闵在内,他所在的折桂乡也有数千人参加了修飞机场的民工队伍。

砂子岭工地,民工们紧张地投入劳动。挖山,敲石,修沟,平整地面,垒墙,盖瓦……没日没夜地赶工,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凉水,目的就是抓紧把机场修好,按时投入使用。

为了防避日机侦查,民工们出谋划策,用稻草建立了许多伪装设施,什么铁桶阵,什么茅草棚,什么假炮台……能遮挡的方法,能欺骗的手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全都用上了。可是,日本飞机飞得高,看得远,只要稍微有破绽,他们就投炸弹,用机枪扫射,许多民工倒在血泊之中。那天,赵贾闵带着几个人把油库盖好,准备到驻地工棚里休息,他们刚迈进工棚,“轰隆”一声,炸弹便从天而降,几个工友当场倒地。赵贾闵被强大气浪掀翻在地,顿时就晕了过去。等他迷迷糊糊醒来,一看,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一个个浑身鲜血,倒地不起。他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帮同伴,却感到背部火辣辣钻心痛。他两眼冒金花,一个趔趄,又坐在地上。有人看见了倒地不起的赵贾闵,把他扶起来,送到医护站救治。医护人员把他身上的弹片取出,好险,差点击中要害。大难不死呀,命保住了,他感到庆幸。同伴的离去,又让他悲伤。前段时间,家里来信,说八旬老父病重,需要他回去一趟。因他刚好有伤在身,还需静养几天,便乘机去请假回家。还好,富有同情心的上司知道他的伤情,这才准了他的假。

刚才,因为路上劳累,加上旧伤复发,又焦躁上火,昏昏沉沉,差点就倒在路上。幸亏遇到庄善诚的搭救,这才转危为安。

赵贾闵正说着,不觉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庄善诚让他解开衣服,一查看伤口,果然,已经红肿发炎,如果不抓紧处理,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庄善诚说,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他与家人稍作交代,便拔腿出了寺院,爬到半山去采药了。青原山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森林异常茂密,是个天然植物王国,消炎用的药用植物随处可见。不大一会工夫,金沸草、夏枯草、水芹菜……拔来一大把。庄善诚把草药洗净,捣碎,帮赵贾闵敷上,这才放下心来。

都说,天下穷人是一家。短短的交流,两人越来越亲切,越说越投缘。赵贾闵看庄善诚一家就像一艘飘荡的小船,一路走来却无处安身,这人生地不熟,的确够难的,便想帮上一把。他说,大哥,如果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就跟我一起去吉水吧,到我们水东折桂乡去。大活人还怕被尿憋死?到了折桂乡,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赵贾闵知道,吉水水东人少地多,许多荒山荒土没有人开垦,如果庄善诚他们肯去,那不是两全其美?而庄善诚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正是无处落脚,难得赵贾闵如此热心肠,也许跟着赵贾闵去吉水就真的找到了安家之地也不一定。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就在眼前,庄善诚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一家人跟着赵贾闵,由南向北,迤迤而行。走了大半天,经过墨潭、李家滩,终于来到了吉水南门渡口。

赣江流经吉水,一路向北,把吉水分成水东水西两部分。南门渡口是进入吉水县城的门户,也是前往水东折桂乡的必经之地。一条河,由东往西而来,被称为恩江,恩江与赣江交汇于南门,浩浩荡荡往南昌方向而去。而两江交汇的侧畔,一峰高耸,状如笔尖,这就是文峰山。

一边走着,一边听赵贾闵夸耀着吉水的人文掌故。他说,文峰山就是吉水的文脉,山尖那一点,据说是明朝的进士邹元标带人堆土而成,山形如笔,所以吉水状元多,文人多。他一路走,一路嘴巴没停地夸耀,什么解缙矮子古怪多,什么罗洪先风水先生水平高,什么“打不死的邹元标,割不尽的韭菜兜”,还有杨万里诗歌传天下,等等,一口夹杂着吉水腔调半土半洋的普通话,直听得阿海阿江几兄弟入了迷。

听赵贾闵这么一说,这次我们还真是走对地方了,庄善诚心里暗想。

“来到这里,我先找地方把你们安顿下来,等有了条件,伢子要好好读书,读好了,将来考状元,会有出息的。”赵贾闵说道。

“是呀,那是将来的事。现在还是先找个地方把家安定下来,先找些荒田开垦,生活有了着落,一切都好办。”庄善诚答道。

“你就放心吧,等下我把你们带到我村里去,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慢慢想办法。我村里恩江河畔山脚下还有一些荒田,你可以去开垦。”赵贾闵说道。

“那就太感谢你了,你的恩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呀!”庄善诚连连道谢。

“你我能在这个时候相遇,是我们的缘分。刚才你还救了我的命呢,我都还没有感谢你,你却感谢起我来了,不用那么客气。”赵贾闵回过头,微笑着说道。

“那真的有劳你了。你的大恩,容我日后再报,日后再报。”庄善诚眉毛舒展,对赵贾闵说道。

听到将来可以读书,庄海涛心里乐滋滋的。他在一旁说道:“嗯,我们先多种粮食,改善生活,然后买些书来读。弟弟们还可以进学堂,学很多东西。”

已经是四月天,到处花红柳绿。视线所及,青山绿水。江河两岸,一马平川。真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鱼米之乡呀!出发搬迁之前,族长庄云辉他们就说过,吉安山清水秀,是“鱼米之乡”,他们的信息果然不假。

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想。也许,过不了几年,我们在这里也会有一块好田地,也会种出好粮食。想想广东老家那巴掌大的干旱土,这里几乎就是人间天堂。好风水,好地方,等有了条件,我的儿子也要进学堂,学文化学知识。不知不觉,庄善诚脸上露出了喜色。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行人来到南门,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一个木筏,赵贾闵领着庄善诚一家坐上木筏过了河,上岸后,径直往吉水水东折桂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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