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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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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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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恋》连载

第一十八章 寒梅另嫁

这样,当晚寒梅骑车子驮着大嫂,去了几里地以外的大嫂娘家河套村。原先住在黄河大堰里的河套村,现在搬到大堰外面住了,村子的名字还保留着。

大嫂没停下,去了刘玉虎的家里。刘玉虎看到本家本院里的大姐,寒梅的大嫂在大晚上喜滋滋地上了门,就知道一定有要紧和啥好事儿!高接笑迎,把寒梅大嫂让进了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屋里,往靠背沙发上让着。

“嫂子迭不得坐了。留憨呀,憨人有憨福。我和你说,该着兄弟你走运。你让我问的那个事呀,成了。今晚上成不成的,就在你一句话。人,我给你领来啦,走,咱去你大娘的家里。”刘玉虎的小名就叫留憨。

刘玉虎听了,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显得忙乱乱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心里有些不相信,这事会是真的,可又由不得他不信?那天和寒梅大嫂说那件事的时候,没有当真,过后他就没有放在心上,以为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万万不能成。可是,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干不下活去,几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人也变神经兮兮的。就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是咋的啦?自己有了几个臭钱不假,可自己虚岁三十二还带着个孩子,看上去虽然不老,可和人家寒梅差着八岁呢,寒梅还没结过婚。也不知道身上那根神经在作怪,冥冥之中,又有那么一种预感,大喜事即将来临的那一种!如今,事情果然有门,能叫他不激动不兴奋吗?

“大姐,叫我咋报答你呢?我知道这件事,你一定费了不少的嘴舌。这么着,等成了亲以后,我再好好地报答你全家。大姐,你去让寒梅姑娘来,有啥条件,当面说说!”刘玉虎说。

寒梅大嫂瞪了刘玉虎一眼说:“兄弟,这几年你赚钱赚多了,说话口气和别人不一样,真是钱大气粗呀!可你大姐不图啥子报答,知道这事大姐给你出了力就行了。我也是看着你拉着一个孩子,当爹又当娘的,不容易。他小姑寒梅成天又哭哭咧咧的,吃不下饭去,可怜呐!我豁上让吕斌和前后吕的人都骂我,你们这个媒人我也做定了。日后你也积点德,好好地对待他小姑。这事这么着办!我的意思是,你去找上自家有威望的老年人,再去叫上村里的领导,一起去你大娘那边,当着众人的面,把你那天和我说的那些许诺的话,白纸黑字写下来,并让他们都摁上手印才行。这样,咱倒了碾砸磨,实(石)打实的来。寒梅和我,也才敢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没有法子。你看,她和吕斌好几年的感情,那个深法,说扔就扔了。这些办妥了,明天就让寒梅和你去乡里,照相登记的!这样也好,省得夜长梦多。你看,这样能办到吗?”

“这好办,这没问题。办得越结实,越好,就照你说的办。”

就这样,两根烟卷的功夫,要找的人便凑齐了。什么烟酒肉菜的,都是刘玉虎置办来了现成的。河套存的支书王东福,和本家的老人也来了。

临了,寒梅叫出刘玉虎,和他说:“我想和你说说,要是不愿意,还来得及。我已经不是一个姑娘了。这样,对你也公平,我的心里也踏实,以后也省得出岔子。”

“妹子,你快别这么说,这我能理解,都啥年代了。再说,我要的是知冷知热和我过日子的媳妇。你能这么坦诚,也说明你是真心想嫁给我刘虎子啊!”刘玉虎说。

夜色之中,寒梅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天过晌午。

去乡里照相的寒梅,让刘玉虎骑着幸福125摩托车驮着进了村子,去了大嫂家里。走过大街和胡同时,坐在车后座上的寒梅,只觉得自己背上扎满了一串串的目刺,觉得村里人们看自己的目光,是那么复杂不友善不理解。彷佛不是吕斌做错了事情,对不起自己,而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对不起吕斌一样。

父亲吕大脚将女儿从大儿子家里,叫着回了自己家,把今上午吕斌父亲来说的话,又和寒梅说了一遍,让寒梅自己拿主意。

寒梅一听就急哭了起来,两手狠劲地擂在被垛上,埋怨父亲今上午为啥不让三强去乡里把我叫回来?我也好不去和人家照相、医院体检,我也不用和人家去乡里民政把结婚登记证都填好了,就等着照片拿出来贴上,砸上钢印了。

吕大脚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哎——造孽呀!”

大嫂看到公公的脸色不对,又把寒梅叫走了,感觉更不对劲了。脚跟脚地跟了过来,到院子里也听到了屋里公公说的话,即迈步来到屋里。看到寒梅痛哭的样子,也掉下了泪水,扑喳几句说:“他爷爷,你老糊涂了吗?要是我在家,不祖宗牌牌地把北吕的吕瘸子骂出去,才便宜他哩!小妹呀,你甭哭,这不是你哭的时候。你可拿正了主义,谁说也替不了你的事。吕斌这是得了应有的报应,老天显灵,活该让你享一辈子的福,让那个倒大霉的吕斌也好有一个记事钟。让他们家也尝尝,让人家甩了像吃了屎的样,吐不出来拉不出来的滋味。再说,咱可是口是口牙是牙,白纸黑字,按了手印,跟人家刘虎子说好了的,咱可不能反悔呀!我听刘虎子说,你们今上午手续都办妥了,就差往证上贴照片了。”

这个时候,前头刘虎子到管区说好后,后头从家里赶着牛车拉回拉走家具的寒梅二哥,听说新妹夫来了,从村里的经销部买了烟酒提着,以为人在父亲这边。来到父亲这边,听到大嫂哭着说的话,也都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急急忙忙迈进屋里,就给寒梅下了跪:“妹妹呀,我的好妹妹。你看看,你二哥给你跪下求你了。俺们全家的命运,可都攥在你的手心里,你救人就救到底。不要让你二哥,上不去下不来挂在这儿呀!我和你二嫂,感激你一辈子。你千千万万不能再听吕斌那小子的熏了。好事净成了他家的了,人家走了,又回过头来找你,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一个个地就知道围绕着自己家的小日子打算盘,就没替你们的小妹想一想!”吕大脚大发雷霆地将大儿媳和二儿子,骂走了。有些佝偻的父亲,几天就像过去了十年,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他又对女儿说:“爹不逼你,甭听你大嫂和二哥瞎叨叨。你自己的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你愿意咋办,就咋办,爹依着你。三强从不大就没了娘,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拉扯大了三强,不容易。”吕大脚说着,干枯的眼窝也湿了。

“爹,我……认命啦!女儿允许人家对不住自己,可不允许自己对不住人家。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吕大脚不提三强还好,一提到是自己带大了三强。回头看到白霜满头的老父亲,想到三强盖屋说媳妇的终身大事,父亲和大哥二哥都靠不上了。他们自己还顾不过来。父亲老了,大哥还有自己和三强一般大的儿子玉和呢!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三强。想到这儿,泪水涟涟的寒梅,自是拿定了主意。

“孩子,爹知道你的难处,还不是为了三强以后有个人帮衬一把。可也是啊,强求不过命。咱命里没有的,求也求不来;咱命里注定的,那是挣脱也挣脱不开的。”吕大脚说。

寒梅委屈悔恨地只是哭,真是哭了一个肝肠寸寸断呀!

站在院子里没有走的大嫂和二哥,听到寒梅还是答应了下来,含在嘴里的那颗心,才又落回肚子里。又听到寒梅伤心愈碎的哭声,两个人不自然地相互看了眼,忙又避开各自的目光,悻悻地转身各自回家去了。

打完了麦场,耩播上了麦茬地里的玉米。

在这之后的一天早晨,寒梅一家人,少言没语,将哭成一个泪人的寒梅,打扮成新娘,打发上了刘玉虎来迎亲的婚车。一桩喜事,办得和白事似的,死气沉沉的!进出帮忙的本家人,和来看喜事的村里的大人小孩的,也都没有大声喧哗的。有的心软的人,看到寒梅上车时痛哭的样子,也陪着掉下了泪水。

看着婚车出了村走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家里走着,说什么的都有。

“寒梅的一家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

“老二家前几天,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出去一口,进来一口。听说老二家里超生罚款的大豁口子,是让人家刘虎子拿钱给堵上的。”

刘玉虎迎亲的车队,往北要经过吕斌的村子,也还绕不开躲不过地从吕斌家胡同口顶着的大街上走过。从大街上往东出了后吕村,开上大芦湖大堰顶上的路,再往东开到大路上往北,才能回河套村里。

本来没有后吕村里啥事儿,因为刘玉虎迎娶的寒梅,是本村老支书二儿子吕斌恋爱的对象。在后吕村的大街上,就围拢来了许多男男女女女的看着稀奇。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吕斌家的。

锣鼓声敲得不是很响,像是加着小心放不开的样。可是,还是穿越时空传进了这会躺在自己屋里床上的吕斌耳朵里,不觉两股热泪,从他心底里漫了上来涌向眼窝。时至今日,吕斌一点也不记恨寒梅,只是让他气恼的是,寒梅要是嫁给一个才貌相当的年轻人,也就是了。可她嫁给的,偏偏正是自己认识又跟着干过活还欠着三个月工钱的刘玉虎!他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给乡里的中学盖教室,没拉几车沙子,从原地挖土当沙子,都挖了一个大坑,寒梅怎么嫁给这样一个黑心的人呢?

闲话从两边看事的人堆里,和炒豆子一样,一句接一句地蹦了出来。

“吕斌这小子,可真是陪了夫人又丢人,鸡飞蛋打两手空啊!”

“这人呢,傻不死,能精细死了。”

等扎了红绸子贴着红喜字的迎亲车队,走过吕斌家临街的胡同口时,车里的寒梅没干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过去的一切,又是多么地熟悉啊!彷佛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住样。自己曾经让吕斌领着,多少次地出入这个胡同口,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地受人瞩目,让人羡慕嫉妒啊!那时的自己,又是多么地幸福呀!那时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自己,会坐在别人的婚车上,和自己并肩坐着的新郎,会是一个平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而不是和自己倾心相恋的吕斌!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命运就像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躲在暗处,戏弄着自以为聪明的人们?

车里的寒梅,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大爷大娘,吕斌啊,原谅我寒梅吧,我也是万不得已。来生做牛当马,也要为我赎罪呀!寒梅如此想着,看到芦花从胡同口出来,端着一盆脏水,泼在驶过来的婚车前面的大街上。

寒梅的心里心如刀绞,急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车外面的事情。

后街上吕斌的屋里,吕蒙德叫了蒙华、和小华等人,凑到吕斌屋里。吕蒙德把还躺在床上的吕斌,揪了起来,熊包、笨蛋、孬种地骂了一通。又说:“斌子,你德哥恨不能把你揍扁啦!多么好的寒梅妹子,让河套村刘虎子这头猪拱了。”末后说,“斌子,你说吧,哥们兄弟几个都在这,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去把车里的刘虎子拖下来,踹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吕斌穿着裤衩从床上跳了下来,哭着祈求说:“哥们爷们,我吕斌谢谢你们看得起我,没有离开我。可是,不能怪寒梅,只能怪我吕斌没有福气。你们就给我消停一点吧,还嫌不够乱的吗!”

外面,婚车向东出了后吕村。猛子根子领着几个一般大的孩子,挖来泥巴,捡来土块,追着车队用力掷着。一个个的肩膀上,还斜挎着书包。几块泥巴,就沾砸在后面的面包车玻璃上。嘴里还骂着说:“刘虎子,王八儿,盖学校,不使沙子光使泥!不要脸,钻钱眼。”

坐在面包车里的寒梅,看到车玻璃上堕上的泥巴,和灌进耳朵的骂声,让她受不了。坐在位子上,局促不安的。

刘玉虎急忙拉遮严了车窗的软布帘子,和前边开车的司机说:“兄弟,把车子开快一点啊!”

开车师傅应了一声,一辆面包拉着一对新人,一辆130客货车拉着嫁妆,快速往前开了去。

临出门的时候,刘玉虎特别关照,坐在130客货车斗上敲打锣鼓的,过吕斌的后吕村时不用敲打,为了不刺激吕斌和他的一家人。即使在敲打的时候,也要轻着点儿。他的心里,还真担心吕斌或是他的家人,出来挡住他们的车队,不让过去。还好,离开了后吕村,他们家的人没有给自己出什么大麻烦。心想,吕斌还是条汉子,有种,愣是憋着没有出来找麻烦!就回身掀开窗帘,有些惊悸地看看已经渐渐远去了的后吕村。看到吕斌家的兄弟领头的几个毛孩子们,脱下裤来,正朝着他们远去的车辆撒尿呢!刘玉虎就有些生气地摔下了车窗帘子,嘟囔地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

事情到这儿,也还远没有结束。

吕洪武和儿子吕斌大吵了一架后,一看到吕斌就气得浑身肌肉得瑟着跳成一块,心脏也像超负荷的机器一样,感觉一紧一紧地拉不动,再也不想见到老二在他面前出现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出这个家门,再也没有脸面去见村里的老少爷们,常常是将自己关在家里,一憋屈就是一整天。只有到了晚上,天擦黑了,才走到村外去散散心的。

这一天,早上下过一阵子小雨,地上也还有些湿滑。天也阴沉沉的,没有下透的样子。抢收麦子,又耩玉米的大忙大累的日子过去了,人们正好借着这个空档,喘口气儿歇歇乏的。麦子脱了粒,没有淋着雨。这会儿的人们,就期盼着,能下一场透地的雨,好让下到麦茬地里去的玉米和大豆发芽成活。

吕洪武和往日一样,从吃了早饭,就一直窝在家里没有出门。以往碰上这号天气,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也在家里闷不住,早早地出门去,找人喝酒或是干点什么去了。

老伴用簸箕和筛子,料理着一些没有脱干净粒的半截麦穗头子。看着屋里从老大家里拿来一把生了锈的木工锯子,在修理那个早就没有人坐的折了一根腿的杌子,显得更加苍老的丈夫,愁眉不展的,一个上午没有说一句话,闷死个人。就说:“这个杌子,折了一根腿,早就没有谁坐了,扔在天井里,快让雨淋瞎了。咱家里又不是没啥坐,整个上午你在那儿敲敲打打的,影杀别人了。阴雨天的,你就不会出去走走散散心的。”

“别人是你吗?在家里你嫌影得慌,上大街上去,那儿不影得慌。”吕洪武没好气地说。

“看看你,和吃了几斤枪药似的,一点就着。看你闷得没法,让你出去散散心的,又成不是。早先家里的零碎活儿,让你干你还看不见呢,今日装啥勤快人呢!”

“出去散散心,上谁家去?我没有脸,再上人家谁的门里去了。我的老脸,都让你的丧门星二儿子,给丢光了。”

“你是你,儿子是儿子。再说,斌子做错了事,事先不知道么不是,他的心里也够苦的。”寒梅不情愿地嫁给了别人,斌子心里说不出来,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呀!哎——”母亲说着,叹了口气。

“那么个好儿媳,天底下难找,眼看秋后就要娶进门了,让人家抢了去,不让人心疼啊!怪只怪,咱家没有福份。我听说那天早上,寒梅出嫁,都哭得上不了车,是让别人背上去的,出了些啥事。说不出来,道不出来的,真是憋死个人!”吕洪武说着,伸头看看外面的天,又说,“你看,这老天爷爷,也不加劲,阴阴淡淡的,一会下一阵小雨的,就是不舍得下一场透地的雨。”吕洪武说话的口气软活下来,算是对老伴说气话的道歉吧!

天还是那样,下一溜子小雨,就又停歇一会儿。

数天后的一天黄昏。

吕洪武和女儿芦花,在村西麦场上和了泥,把垛好的麦瓤垛在顶上上了一边泥后,让芦花去家里牵来牛,把不用了的场园边上的碌碡,套上绳套,顺便捎回家去。

吕洪武在栓绳套的时候,芦花挑着水筲和锨镢等的工具,走在前边回家去了。

吕洪武吆喝着牲口拉着碌碡,路过村西小石板桥上时,碌碡轧在石板上咕咕噜噜的,把用了好多年好端端的碌碡,震成了两半截儿。吕洪武赶着牛往前走着,觉得后面轻巧了许多,也没了咕噜声响,猛回头一看,感到头嗡得一声像一下涨大了几圈一样。自己活了六十几岁的年纪,老辈少辈的,还没有听说过正在使用着的碌碡,会自己齐崭崭地断成两半截?这些年以来,村里的人赶着牛拉着碌碡,也不知道多少次经过这个小石桥,也没有出过这么蹊跷的事儿呀?偏偏自己走过时,就出了这种难堪的事情?想着想着,整个人的身心,立马就垮了下来。

联想到这些天来,自己家里摊上的一件件倒霉的不顺心的事儿,就感到有些后怕!这会不会是祸不单行的先兆呢?觉得这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往前迈不动步了。弯下腰,蹲在桥帮上,掏出一支烟,划了好几次火柴,才将含在嘴上直哆嗦的烟卷点着了。抽着烟,两眼直直地瞅着滚到两边分了家的两块石头蛋子,看着那崭新的犹如刀劈斧砍一般齐整光滑的断茬儿,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仍然没有回家的吕洪武,仍在为断了碌碡的这件事,而纠结着。自己虽然不信迷信鬼神的,可是自己的身体和心里舒服不舒服,还是能够觉出来的。

然而,吕洪武虽然不信迷信等的,可他却不懂得科学,不知道这只是一个物理现象而已。两个物体接触碰撞在一起,发生共振的时候,弱小的一方就会遭到毁坏。碌碡轧过小石桥时,碌碡身上凹凸的棱子发出有节律的震动,同小石桥发生了共振现象,碌碡和小石桥相比就弱了一些,震成两半截儿是很自然的事儿。别人赶着牛拉着碌碡过小石桥的时候,没有震坏,原因是多方面的。像碌碡身上滚满了泥草,震不起来,或是碌碡过粗过大,使用的年数有限。二一个像这样的事情,也是偶尔巧合发生的。让吕洪武和自己颓废的心情及身体,和家里的倒霉事联系在一起,觉得这震断的碌碡,就是自己的化身!自己的病脚,最近老是隐隐的疼痛,十个脚趾头,发涨和突然抽筋,这半年以来咳嗽又加上恶心反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得了不是以前可以扛过去的小病小灾,不是吃点药片打点针药就会好了的。也彷佛觉得自己的路,好像走到了尽头。这些日子的夜里,老做梦,看到自己早已死去了的父亲,在招手叫着自己。说自己活得太累了,住下来歇歇脚吧!他这会,在努力地回忆着梦中的情景,自己是听从了父亲的话,是否住了下来?

西边天际线上的夕阳,留下一抹水彩般的红霞,迅即退隐了下去。暮霭从大地的深处悄悄地浮了上来,收割过麦子的田地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烟。

吕洪武坐在小石桥的边上,看着眼前,渐渐让暮色吞噬的村庄和平日劳作的大地,产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眷恋。

慢慢移过来的浓重沉滞的黑暗,把坐在那儿的吕洪武一并吞没了。

就这样,吕洪武连气带腌臜的,一病不起卧了床。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身子,躺在了县医院的病床上。

老百姓的日子也往往是这样的:卖自己农作物的时候,盼着价钱高一点,再高一点,到了不能再高的时候,还在等等看看,结果是逢贵必贱,价钱又跌了下来。又担心一跌再跌,就又齐呼啦地拉出去一股脑地卖了。等价钱涨上去了,自己手里又没有东西可卖了。常常自嘲地说:老百姓,就是怪,贵了不卖贱了卖!再就是,家里有些好吃的时候,放着不舍得吃,放来放去,等着搞臭了烂了,才舍得吃。就又说:老百姓,嘴巴贱,香时不吃臭时吃!平时省吃俭用的,攒下几个钱,盖了房子或是娶了媳妇和嫁了闺女,都办了大事。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每每不敢奢侈一下;长了大小的病灾,能扛就扛过去了,等生了重病,鱼呀肉呀做了来,病人却是享用不进去了。

吕洪武想吃,然而却是吃上一口吐出两口,胃里着不得一点东西。他觉得自己的病快不行了,在医院里是白花钱。只是讨告着,让家人把自己拉回家里去。

芦花看着爹渐渐瘦削的脸,心里想哭,可守着父亲又不敢掉眼泪。这一天过了晌午,芦花伺候着父亲,喝下半碗麦乳精,扶着爹又躺在了床上。尽管病房里乱哄哄的,像个集市一样,但是吕洪武或许是让病魔折磨得没有一点气力,眼皮沉沉地慢慢合上了。

这会儿,芦花才敢出来哭。来到坐在外面花坛边沿上的吕斌身边,坐了下来。和吕斌说:“二哥,咱爹睡着了,你进去看看的吧!咱爹醒来后,你可快着出来。咱爹一看见你,就又受不了。”

吕斌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还在深深地痛恨着自己,仍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他也清楚,父亲的病只所以来得这么快,和这么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父亲生气所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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