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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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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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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恋》连载

第二十章 好儿难生

下部

小玫来到家里之后不久,即和她给吕斌的信里所说的那样,和登了记的小冈举行了婚礼。婚礼办得隆重热烈,喜庆热闹。由于小玫和冈子两家在同一条大街上住着,两家来的亲戚朋友,一时间,半个村庄里车马盈门,宾客络绎,两家各自摆了三四十桌的酒席。

不用说,小玫的好朋友玉芬,被请来做了小玫的伴娘。在亲朋好友和村里大人孩子的簇拥下,坐上扎了红绸贴了红喜字的皇冠小轿车,由于是本村,也就只能围绕着村子,在宽一些的大街上转了一个弯儿,又回到隔着小玫家不远的小冈家的大门上。在人们的起哄声里,新郎官冈子抱起洁白婚纱拖地的小玫,进了家门,并来到了布置一新的二层小洋楼的楼上洞房里。

这两层楼房是扒了旧房,在老地基上给冈子建起来结婚用的。让冈子把内外装修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超前享受的超清晰的大屏幕彩电,双开门的电冰箱,落地环绕立体声的音响,配合着屋里摆设的古色古香的镂空大花床,上面铺设着席梦思床垫,被褥床单奢华高档;天花板上吊着水晶一般的吊灯,墙上有壁灯,喷涂了紫色聚酯漆的衣柜能照见人影。单人双人的真皮沙发,罗列在客厅和卧室里。精致的床头柜上,蹲着一部国内外直拨的电话机。上下楼里的装饰和家具搭配,真可谓即现代,又古朴,即跟形式,又不失传统。

夜幕降临,在各种灯饰制造出来的如梦似幻的氛围里,随着人去声寂,小玫的心里也感到一阵落寞,物质营造出来的富丽,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幸福的感觉!

二人心照不宣。小玫由于自己失贞在前,也就应付地给了冈子些许新婚之夜的温柔。但是,小冈也明白,小玫对自己并没有百分之百地投入。

结婚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小两口你疼我爱,倒也过得平静。直到小玫渐渐地显了怀有了身孕,因为大操大办两个人的喜事刚刚平静下来没有多少日子的两个家庭,又转入了欣喜和等待之中。两家最最高兴,也是最最担心的就是小冈的父亲了。他即盼着儿媳妇早早地怀上孩子,又怕儿媳妇给自家生一个小孙女。他的两个儿子老大和老二,都在国营煤矿上班,一人一个丫头片子,生孙子没有指望了。他就把宝押在小儿子冈子的身上。

两家的人们,都在为没有出世的想象中的孙子和外孙子,跑前忙后地准备着。提前找接生的医院,宝宝用的尿布、铺盖的小被褥、童车、小衣服和小猫小狗等的玩具,都给一一置办齐全了。

随着临盆日子的临近,小玫心底里的怕和担心,也越发大了起来。她的担心和怕,并非来之无因。有一次和小冈在看电视时,看到有人在讲计划生育的知识。说我们国家几十年来,把人们束缚在一个固定的村庄,或是工厂里城市里,人员不能流动,致使近距离通婚,造成了人口质量的下降。结婚的男女两个人,隔着越远,结合两地人中优势的基因生出的下一代,就会更健康更聪明。小冈骂电视里的专家,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胡说八道哦!近距离结婚的生出健康聪明孩子的,多得是。小玫就说,人家讲的是科学。就说和村里人种地一个道理,多年在一个地块用一个品种,会退化,杂交的动植物,都会好于母本。人物一理。电视里的专家还举例说,一个与世隔绝的沙漠民族,本族群通婚,而导致了这个种族的灭绝。

小冈就分辩说,法律只规定近亲不能结婚,没有说本村和相邻两家的孩子,不能结婚。不用担心生出不健康的孩子来,哪会那么巧呀!

临近分娩的时候,大腹便便的小玫让家人送到区里人民医院里,等着接生。

第三天上,小玫一阵腹痛后,让医护人员送进产房。正好家人只有小冈在,一向没有主见的他,一下没了主意。在产房门外踅转一圈儿,才想起去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

等小玫的母亲和小冈的父亲张汉生老汉,坐着村里的小轿车来到医院里时,看到小冈低着头蹲在病房的门口。小冈看到他们来了,叫了一声爹、娘,即哭出声来。两位老人看到小冈哭了,以为准是出了啥事情?

“孩子来了吗?”小玫母亲问。

“来了。”小冈说。

“是个男孩,是个女孩?”张汉生老汉声音不自然地问着儿子。

“是一个儿子,可是……”小冈吞吞吐吐着,说不出来。

张汉生和小玫母亲两个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正在抽泣着的小玫看到母亲,扎进赶过来的母亲怀里,痛哭起来:“妈呀,孩子怕是活不了,在小腹上面有一个口子,没有合上。”

“哎呀——我的大人孩子,都好命苦呀!”小玫母亲也掉了眼泪说。

一旁的张汉生老汉听了儿媳妇的哭诉,顿时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我的孙子呢,我看看。”

“在保育箱里,躺着呢。”进来的小冈说。

“我汉生哪一辈子上造了孽呀,老天也这么惩罚我?”张汉生老汉说着,觉得眼前发花,直冒金星,两腿发软,慢慢蹲了下去。唉,眼看着自己家的香火,明明灭灭地快要续不上,好不容易捱过十个月,盼着儿媳妇小玫能给生下一个儿子,可是……孩子生和死,还不知道呢?自己这口气,看不见家里有站着尿尿的接上班,自己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呢!

“妈,这不公平呀——”小玫哭着说。

母亲擦把泪水劝着女儿:“小玫,这不是你哭的时候,别哭坏了身子,你和小冈都还年轻,以后再要。闺女,你可千万想得开呀!”

这时,大夫走进来,把小冈叫出去说:“我们都尽了最大力量,你们的孩子不行了,看看你们怎么处理?你们自己抱走,还是院里处理?”

小冈这会儿没有犹豫:“我们自己抱走。”

张汉生老汉也走了出来:“我去看看孩子的。”

爷两个来到育婴室。张汉生看到自己的小孙子,小胳膊小腿的,都发育得红嘟嘟胖乎乎的,就是在小腹上面有一个口子合不上。张汉生老汉一下抱起自己的孙子,就不撒手了。

“抱着出医院往东,有一片庄稼地,去那儿扔掉的吧!”医生催促着说。

“爹,走吧!”小冈伸手拉了一把父亲。

“唉唉。”张汉生老汉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来到病房,让小玫母女看了眼,“小玫呀,医生尽了力,你和冈子的孩子,没有救过来。你们娘两个,也看一眼孩子。”

按照常理,小玫是孩子母亲,会疯了样抢过孩子,不让扔掉。可是,小玫却从心里厌恶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心里想,一定是非常吓人的,拒绝看一眼。连忙摆着手说:“不看不看,快抱走,快抱走!”

小玫母亲走上来,给张汉生老汉怀里的孩子,拉了拉小被褥,抹着眼泪说:“孩子,走吧,托生一家更好的人家去吧。”

张汉生父子,走出医院,向东走进了一片庄稼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面走着。张汉生每走一步,即看一眼孩子,再哭上一声。

不知道往里走了多么远,小冈催了父亲一句:“爹,扔了吧!”

“爹,不舍得呀!”张汉生老汉抱着已经死了的孙子,哭着舍不得放手。天已黄昏,爷两个就那么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身影让庄稼和漫上来的暮色,吞没了。

第二天,小玫说闻着医院里冲鼻的药味,受不了,赶紧出院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守在这儿的母亲说:“你感觉离开这儿,才生完孩子的身子不咋的,咱就离开这儿,到家我伺候你,用点啥的,比在这儿方便。”

张佩业到上海谈生意去了,还是他的小车司机小马,开车来停到医院门口。小冈的母亲也跟车来了,进到病房后和小玫说:“孩子呀,俺和你妈年轻的时候,没有药没有医院,哪一个不是生下孩子来,有一两个不长命的,扔到乱葬岗让狗拉猫拖的。冈子,把小玫抱下去,车在下边等着呢!”

时至夏初,天已经不冷了。小冈还是用一床被子,把小玫裹了起来,只露出头抱着走下楼来。后边的婆婆和妈妈,收拾着自家的住院用品。要在平时,尽管两个人是夫妻,小玫都很少让小冈和自己在一起走,像此时此刻在人前让小冈抱着走,就更不会让了。

此时,小玫也是满心愧疚,觉得很是对不住小冈和他充满期待的一家人。而小冈的一家人没有一个不给自己脸看,一个个还像是对不住自己样,诚惶诚恐的。此时,小冈的作为倒很像是一个男子汉。小玫靠着他,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刚刚到了家,听说后的玉芬风风火火地来到小冈的家里。

小玫正依偎在小冈怀里,看着电视,排解着心情,听到有人敲门,忙离开小冈怀里:“你快去开门,我听到是玉芬姐来了。”

“我去开门,你呆在床上别动,玉芬又不是外人。”小冈说着,去开门。

玉芬还是那样一副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的朴实的样子,还是露天作业黑溜溜的,看上去好身板好精神。

小玫还是下了床,迎到门口:“玉芬姐,快进屋。我就知道是你,你咋才来看我?”

玉芬进了屋说:“我在工地上干了多时,有些想家;我估计你也快生了。来家后,昨天在路上,小冈在车里看到我和我说了,让我来安慰安慰你。今天我就赶着过来了。从家里给你捎来些自己家的鸡下的蛋,补补身子。”

小玫看了小冈一眼,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冈子啊!”

“看你小玫,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小冈说着又接过玉芬手上的鸡蛋,朝了玉芬说,“玉芬,你的人来了,比啥也强呀!看看你的脸,老是这么黑溜溜的。想不想来我们村里的企业上班?看看在我们企业里上班的女工们,穿着工作服,每天洗着澡,搓得脸上白白的。”

“你们的好意我领了。我从下了中学十六七岁,就跟着建筑队干活,干得很顺手,手上磨出了老茧,干啥也弄不细了。再说,我在工地上,又不比在厂子里干活挣钱少。”玉芬说。

“说来,你还是嫌在我们村里的企业挣钱少。干建筑,不少挣钱,就是累了点。”小冈说。

“不全是。我是野惯了,钻进你们的车间里,我会发闷的。”玉芬说。

“在外地干活这么些年,工地上也有不少小伙子,就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小冈问玉芬。

小玫坐在一边,始终说不上话,也插不上嘴。她从某一个角度,发现了一些东西。让她感到自己此时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显得有些多余,倒像玉芬是这家的主人,而自己反而成了客人似的。小冈也没有了在自己面前时的拘谨和做作,同玉芬你来我往的言语之间,是那样地自然与和谐。或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更合适,自己嫁给小冈和小冈娶了自己,都是一个弥天大错!

“你快出去玩一会儿,让俺姐们说句话儿行不行?”玉芬意识到一旁的小玫受到冷落,即往外面赶着小冈。

“好好。”小冈说着,走出去反身带上了屋门。

“他守着我的时候,哪儿有那么多的话说呀,你说他的心里是不还装着你呢?”小玫说。

“别胡思乱想的了,我看到你们两个人很幸福的。看看你们的房子布置得好似皇宫似的,谁能和你们比呀!你出院的时候,医生没和你说让你注意点啥吗?”玉芬。

“从我生下孩子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医生。”小玫说。

“我问你,你们的孩子生下来以后不长命,你们在物质上等的啥也不缺,那就是你们在感情上,还有一道小隔阂啥的?你的心思,是不是还没有收回来呀?”玉芬。

小玫好像是让玉芬问中心事似的,低下了头去:“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我的心早死了。要不,我也不会嫁给冈子。人家吕斌这会儿也许早结了婚,都有了孩子呢!嗳,那个李小军还来工地上干活吗?”

“你这么想就好。李小军那年回去结婚以后,我们还都给他凑了份子钱,事后还来工地上请了客。之后,再没有来工地上干过活,结婚之后让他的老婆拖了后腿,也许出不来了。”玉芬说。

小玫的心底里还有一份没有收回的牵挂,为此,她常觉得对不住吕斌和小冈。她想从和玉芬的闲话之中,探听一点吕斌的音信。如是得知他和寒梅两个人结了婚,她的心里就会轻松一些。要是因为自己,寒梅择婿另嫁,那可把吕斌坑苦了。可是,因为和吕斌同乡的李小军,不来玉芬工地上干活,也就断了和吕斌的音讯。自己回来以后,给吕斌回过一封信,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好久一会儿,小玫才抬起头来,眼角已是挂满了泪花:“出了这件事以后,我也真想给小冈家生上一个健康的儿子呢!要不,觉得自己真没有本事。你咋样了,还是高的不成,低的不就吗?”

“哎——感情这东西,轮不到谁的头上,谁说着轻松。我又不愿意强求自己!”玉芬说

“玉芬姐,我真羡慕你啊,从来没有人逼迫你。”小玫说。

之后,两人相视良久,谁也没有说什么。

日子一如平常一样,一天一天地向前流逝着。

本就疼爱小玫的一家人,越发疼爱她了。变着花样地让小玫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吃穿自不必说。小冈花了两千多块钱,从省城济南买回一台高档的电子游戏机,让来家的小玫玩着开心。

张汉生老汉更是今日往家里提鱼,明天往家里买鸡的,瓜果糕点买回家里,即让小冈提回自己的屋里。还不是期盼着小玫的身子尽快恢复好了,好再为他家里孕育下一代呀!有时还顺便说一句儿子:“遇事,要多让着一点小玫。好几个月了,小玫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哦。”冈子应了一句,知道老爷子心里想的什么,就安慰说,“爹,不急。从生下那个孩子以后,小玫有些怕和担心。这事还得慢慢来。”

“不急不急。”张汉生老汉嘴里这么答应着,实则他的心里,赛油烹一样地着急呀!自己都是过了七十的人了,还看不到自家的孙儿辈,让谁谁不急?

张汉生父子的心里着急,小玫的心里可以说比他们还着急。以前,她的眼里有些许的讨厌冈子和他的一家人。现在,她的脑子里想的只是要给冈子的家里,生上一个健康的孩子。想到自己这么要强,却是别说一个儿子,就是一个完好的女儿都养活不出来,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呢?

这件事,同样也急坏了小玫的父母。母亲听别人说,煮熟了的马蹄汤,可以补身安胎,就逼着张佩业从市里的屠宰场,讨还来了四只马蹄,费心劳神炖熟熬烂成了一锅香喷喷的马蹄汤,把小玫叫来家,逼着小玫分几次喝了下去。她不相信自己家的女儿会这么没有本事,都不能给小冈家里生下一男半女的。

小玫喝着马蹄汤,问着母亲:“妈,不是你女儿没有本事,你说我老是坐不住胎,是不是因为老怕再生出一个那样的孩子,而得了惧孕症呢?电视里面的专家,都说地域相近的人通婚,和在同一块地里老是种一种庄稼一样,会退化的。”

“甭听电视里面瞎叨叨。一个村子里结婚的多了,生的孩子都胖乎乎的。不是妈说你,上次你刚从北乡疯了回来,虽然和冈子结了婚,可是,妈知道,你的心压根就没有收回来。是不因为你还想着北乡的那个野小子,心术不正,胎咋能坐得正呢!这一次和那一次不同了,是你自己想要争口气,那还能再坐不正,不会再生下发育不全的孩子来。”母亲安慰着小玫说。

经过母亲的一番唠叨,小玫的脸又黯淡下来。此时此刻,让她又想起了吕斌,不是母亲提起,自己这些天以来,让那个夭折的孩子给折磨得不再想别的了。吕斌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会不会把我给恨死了呢?上次玉芬来看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从她口里打听出来吕斌的一点消息。现在,她体会到了做一个人的难处。不只是有了好房子好吃的好穿的,一个人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了。想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人,真的是一份年岁一份心呀!

有的人做了一辈子坏事,也不觉得亏心,而且还能悠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有的老实巴脚的人,自己在某些情况下,只是没有做得比别人更好,就会愧疚得不能自拔,在人前觉得矮人一等,抬不起头来。

像张汉生老汉,一辈子厚道诚实,在煤矿上是一个好工人,退休回到村里在养鸡厂里上班。当着个厂长,可是人很勤快,还义务打扫着厂区。在村里,也是个口碑很好的安份的村民。在村里的日子,也是数得着的富裕的人家。

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为了这传宗接代的事,为了接续上自家的香火,在思想上结了疙瘩。家里没有孙子辈的,出门说话没有底气,觉得自己不如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神经质地觉出周围的人和空气,有了一些异样。在养鸡厂里上着班,也安不下心来,疑神疑鬼,产生了幻听。即使把两只耳朵堵上,也能听到人们在背后议论着自己家的事情。

下了班,走在回家的大街上,老是觉得背后有人在指着自己的脊梁骨,骂自己是一个老绝户。他也就在心里一边反驳着说:“我有三个儿子,我咋就成了老绝户呢?”又听到人们说:“你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孙子,你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还见不上孙子,不是老绝户是啥?”

到这儿,他想反驳,可是,却觉得无话可说了。

走着,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大街,可是此时的大街上却是空空的正没有一个人。一会儿,有的人和平时一样在大街上该怎么走怎么走,没有什么异样,张汉生老汉也觉得那样不自然。总是觉得街两边的窗户里,和门口站着的人,在议论着自己。

这样,时候一长,就有几种声音,同时钻进他的耳朵里,像两只蚊子在不停地飞着,又像是两只蠕动的蛆虫在吸食着他的脑髓。其中有一个声音在说,他的儿媳妇给他生了一个怪胎,人们传得走了样,说是小玫生了个多肢、又或是没鼻子少眼的怪胎。笑话他的儿子没有能耐,笑话他的祖上造了孽,骂他张汉生这一辈子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腌臜事,老天才会如此惩罚他!心想,小玫生的孩子没长命,和小玫家商量好的口闻,对外边说是孩子抽风死了。可是,外面咋就都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张汉生老汉还幻听到另一个声音说,他的儿子媳妇小玫,因为头一胎生了个怪胎,而得了惧孕症,再怀不上孩子了。他张汉生别说盼孙子,怕是连一个小孙女也看不上了呢!

每每看到街头巷尾三五一堆的人,在说着什么,他会改变行走的路线,要么就是故意低着头从人们面前走过去。可是,他的两只耳朵却支愣了起来,听听人们到底在说什么?人们看到他来了,给他躲道或是正有事回家,散开了,他自然就会认为人们是在嚼他家的舌头,看见他来了,就走开而躲着他了。这时,他会表示愤怒地朝着地上吐一口唾沫,算是抗议。

在张汉生老汉看来,第一种声音还能忍受的话,第二种声音说小玫得了惧孕症的话,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忍受得了。

夏夜深沉。屋里屋外一个黑法,没有一丝儿的光亮。草丛墙根下躲藏着的虫儿蛐蛐的,偶尔叫上一声,显得夜色越发地宁静。这天这地,和屋里屋外融成了漆黑的一团。

张汉生老汉躺在床上,两眼睁着毫无倦意,看着黢黑的屋顶,心里很乱,理不出一个头绪。躺在身边的老伴轻微的呼吸声,在这死一般静寂的黑夜里,犹如拉风箱一般鼓荡着他的耳膜。桌子上的一支座钟发出的清脆的咔哒声,也像车间里的空气锤一样,一下下地锤击在他嗡嗡涨大的脑壳上。他的身子如同躺在热鏊子上一样,觉得火烧火燎地难受。

隐隐约约地听到座钟敲了两下,眼皮沉重如铅,支撑不住地合上了。眼皮是闭上了,然而大脑却没有歇着,依然在想着白天的一些事情。在他的梦境里,依然是和这夜色一样的一团漆黑,啥也看不见摸不着的。然而,这黑色的梦里却没有夜色这么静谧。街坊的议论和讥笑,还有似人像鬼的祖灵们的责骂,均化成了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黑夜里的暗箭,向他射来,而他却无处躲藏。惊悸之中,他从梦里挣扎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老伴在推着他,忙神经质地坐了起来,头上冒着水汽。

“你成夜里吆喊啥呀?你早不是这样的!我咋看着你打从老三家出院回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呢?我知道你有心病,一心执迷地想抱孙子,这是着急能办到的事吗?再这样下去,你会出症候的。”老伴说完又躺下了。

“啊、啊……”张汉生老汉盲目地啊啊了两声,头脑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望着窗外黑如炭块的夜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做做梦,都做不出一个好梦来。”

这边楼上卧室里的小玫,也是一样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看身边睡着的冈子,不禁想着此时的吕斌,不知道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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