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洪武去世以后,吕大爹老而无能,原先上边想培养接吕洪武班的他的二儿子吕斌,又因失恋和痛失亲人的祸不单行的双重打击,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逃避大难似地去外地打工挣钱,除了贴补家用,由于父亲住院治病和死后出丧欠下了账债,需要等着吕斌挣钱堵豁口子。
这样,一个四百来口子人的小村子,就放了羊,俨然成了一个无主之国,一时间村里鸡飞狗跳的,乱腾腾的很不像个样子。
面对这些,最着急的莫过于乡政府了。作为最基层的组织,农民的父母官能不着急吗?乡政府统辖着五六十个自然村,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处理起来,一点也不亚于一级省政府和国务院,只是所操办的事物不同罢了。而乡政府,是这个国家最低一级的被上一级政府管理和领导着,同时,又是管理和领导下面村庄和农民的管理和领导者。别说按上边指示带领全乡人民搞乡镇企业,和奔小康,就是这五六十个村子的领导班子安顿好,也十分不容易。一个国家的最小单位的自然村里也有斗争,也有夺利和勾心斗角。村班子搞好了,村民才能安居乐业,乡政府也有了脸面和成绩。村班子如是不团结、内耗,村民跟着受穷,村里自然不会稳定,乡政府的工作更是没有办法开展。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啊!
这五六十个村子,不定出个什么事,就像水面的葫芦,常常是摁下这个又漂起那个。让乡政府头疼的,还不止这些,有很多村里的党员,轮流干了一遍村支书,没有将村子带富裕不说,却是把整个村子挖成了一个空壳,越来越穷。其中,有的村子里,因为长期不发展党员,党员出现了断层。头疼的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还不愿意干这个比芝麻还小的官!不要说白白赚一身的骂,也不说那一茬茬的班子落下的天文数字一样的外债和陈旧的贷款,单单说计划生育这一项,就是天下第一难呀!要村支书,直接去面对自己的乡亲们。
说农民没有文化,可是,大道理他们能说上一大堆,知道国家人多地少,可轮到谁的头上谁就想不通了!末后,碍于国家的政策和法律,虽然节育流产上环的都做了,可是,这口让自己家里断子绝孙的恶气,却是出不来,个人对上边无可奈何,可是,对村里的村支书却是结下了冤仇。今天给村支书家里扔一块石头,明天再药死他家几只鸡鸭,不解恨再给村支书刚刚拉到场园里的麦垛,泼上汽油点上一把火,闹哄得村支书一家的大人孩子,连夜里睡觉都不安生。
也难怪有一些村干部,觉得吃了亏,瞅上个来钱的机会,捞足了把就生事下来不干了。这还没说收公粮,要提留呢,又要村干部一遍一遍地去催了。所以,村支部和村支书,是村民利益和矛盾的直接聚合点,支书本人自然就成了聚合点中的焦点了。
眼下吕斌所处的后吕村,老党员死的死,老的老,乡里早就看中了吕斌是一个很好的人才。吕洪武去世以后,乡里来人找到吕斌谈过几次,可是,都谈崩了。乡里来的人,都让吕斌从家里轰了出去,连一碗子水都没有捞着喝一口。
也许是,为了开挖那一条为淄源市送水的淄源沟,和下边搞好工作,从市里来到乡里挂职的乡党委书记王明海,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有事业心和责任心的好干部。听了工作人员和他回报以后,吕斌不但没有答应出任村支书,还烟水的不让抽一支喝一口的,就把他们轰了出来。
王明海书记抽空找上胡乡长,两个人要亲自去一趟后吕村,见一见吕斌的。王明海曾经和吕斌打过交道,深知那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小伙子。记得那是在一年前,淄源沟刚刚全线大力开工的时候,工程干到吕斌村西的工地上,吕斌带领着全村的男女老少,拦着工程人员车辆,不让施工。当时,也是他和乡里的人马都出面,经过两天协商,事情才得以解决了,工程也才顺利施工。
那是因为后吕村有二百多亩土地,被这条淄源沟分割在了沟西,隔着河西村近,隔着后吕村远了,收种不方便。乡里承诺,在淄源沟上建一座桥也不行。现在,没有沟隔着,每年庄稼熟了以后,也只有五成才能收进家里。修了沟以后,恐怕连这五成也收不回来,那还不成了河西村的牧场。吕斌要求,将自己村里的二百多亩地,和河西村在沟东的地兑换一下。河西村不干。最后,还是乡里压着两个村调换了土地以后,吕斌才收了兵。
王明海和胡乡长知道吕斌的脾气,就没有坐那一辆与老百姓容易产生隔阂的吉普车,一人一辆自行车,骑着直奔后吕村来了。
进了村子以后,二人径直去了吕大爹的家里。
吕大爹感到些许的突然和受宠,异常热情地将书记和乡长迎进屋里,把本是很干净的椅子,用毛巾抽打一遍又一遍,将二人让在了椅子上。然后,摸烟沏茶地好一顿忙活。
王明海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型的机关干部,是出了大学校门后,直接进的机关,不吸烟。胡乡长是前任的乡党委书记,和吕大爹早就认识。胡乡长自己从口袋里掏出带过滤嘴的好烟,给了吕大爹一支,自己也含了一支,麻利地打着气体打火机,举到吕大爹脸前给点着后,自己才又点着了。乡长的这个动作,把吕大爹抬举得没有了老人相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给他点烟的,好像不是什么乡长,俨然是比他岁数还要大的长者。吕大爹激动得,那根烟卷在手里一抖一抖的。他知道乡里的两个一二把手,是很少一块来到一个村里的。虽然是一个乡里的父母官和公仆,可是,却很少有老百姓认识他们的,和叫得出他们的名字。偶尔下一次乡,也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似的,没有哪一个老百姓,能够走到近前和自己的父母官说上一句话。像今天这一种情形,除了在解放前和生产队时见过,这些年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用问,看来他们是为了自己村里的班子来的。
“大爹,今天我和胡乡长也是为了村里的班子人选来的。你说说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我们也好着手。”王明海书记说。
“是啊是啊,村里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你们村几乎不几天就有人,找到乡政府,什么小偷小摸,婆媳不和,地边纠纷了,乡政府有乡政府的事情,不能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耗费精神。你说说,村里没有负责的,催粮收款,计划生育,挖河修路的,也没有人安排和领着干。乡里安排下的工作,也每每让你们村拖了后腿。乡里的人来过你们村几次,听说都让吕斌轰了回去。我看实在不行,可以另外找人吗?听说你们村吕蒙华这个人,就挺有经济头脑的!”胡乡长说。
吕大爹盘算着,吕蒙华人是不错,可是不是自己本家的人,他的心里,还是想让乡里这两个领导,亲自去说服一下吕斌,最好还是让吕斌出来干。可是,他又担心,吕斌这个不识好歹的,再把书记乡长轰出去,往后,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是啊是啊,一个村子和一个国家一样,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蒙华我知道,他是有一些经济头脑和小聪明,可是,他没有组织能力呀!唉,这样吧,你们坐着哈会儿水,吕斌在坡里浇麦子了,我去把他叫过来,你们亲自和他谈一谈,他会给你们一个面子的。这个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本质不坏。”吕大爹说着,转身就想出门。
“大爹,你等等,咱们一块去地里找他的吧!”王明海说着,站起来和胡乡长跟着吕大爹从屋里走了出来。
时至吕洪武去世的次年夏天。
村外路边河坡湖堰上的树上,都披上了一层勃勃生机的绿叶。
吕斌和大哥吕十五正在村东顶着芦湖的麦田里,用机器从大芦湖里抽水浇地给麦子灌浆。大哥在湖堰上看着机器和水泵的,吕斌在地里拿着一把铁锨来回巡视着。看到从村路上走来了几个人。他认出来了,跟在吕大爹身后的两个人,三十来岁的是乡里一把手王明海书记,四十来岁的是胡乡长。吕斌低头看到脚下的水慢了下来,就知道可能哪儿跑了水。扛着铁锨找到地头水沟冲开的口子,急忙挖土堵着。由于口子开得太大,一两锨土堵不上。这时,吕大爹一行三个人就走到了近前。还没等吕大爹开口,王明海抢先笑着说:“小吕,咱们又见面了。给小麦灌浆呢!”
吕斌没有抬头,也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地挖土堵着豁口子。
吕大爹的脸,有些挂不住,忙说:“斌子,王书记和胡乡长,骑车子来咱们村里,找你有事。”
吕斌仍然没有答话。可是,他一边挖着土,心里在动弹。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让他们三顾茅庐呢?他们能够为此事来到村里,说明他们是有诚意的。乡里的一二把手,还跟着吕大爹来到地里,看到王书记已经摸起地里的一把铁锨,帮自己堵起了口子,眼下这样的干部,可是不多了。中国缺的,就是这样的干部。面对吕斌的冷漠,吕大爹受不住了,胡乡长也受不住了,都去抢王书记手里的铁锨,可都没有抢过来。一会儿,冲开的口子,让吕斌和王书记合力堵上了。之后,王书记又扛着铁锨,和吕斌来到麦地里巡视着,帮着浇着麦子。旁边的吕大爹讪讪地说:“你看看,王书记,都让你弄了一身的泥水。”
“大爹,你还是喊我小王吧!身上不沾一点泥巴,那还是咱们百姓的父母官吗?会有人说我是,脱离群众呢!”
旁边的吕斌知道王书记是在说话给自己听,就冲地头上的大哥喊着:“哥——你自己注意着点,我有事回去一趟。”
吕十五不知道是啥事情,使劲地说:“你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又是看机器,又是看沟子的,顾不过来呀,还会跑水的。”
王书记就着说:“小吕呀,我看不用回家去了,咱们还是边干边谈吧!”
胡乡长从化肥袋子里,用一只缸子舀进篮子里,挎着赶在水头上,往麦地里撒着化肥。碳酸氢铵的臭味,直冲进自己鼻孔里,禁不住打了几声喷嚏。
“这,真是不巧。”吕斌有些歉意地说,“胡乡长,我的小妹一霎回来,等会儿让她撒化肥。化肥的气味,很呛人的。本来灌浆不用撒化肥了,我看着麦势发黄有些弱,还是撒点好。”
“不呛不呛,可是,庄稼喜欢这个味道呀!我们不给你干一点活,还怎么混你一顿饭吃。”胡乡长笑着打哈哈地说。
浇着地,王书记和吕斌谈了一些农业上的话题。一亩地用多少化肥,产多少粮食,及一些农作物的生长习性,和收种日期等的。像一个朴实的农民一样,而不像是一个让人有距离感的乡党委书记。
顶湖的麦田浇完以后,太阳还挺高的,王明海和胡乡长帮着吕斌哥俩,把沉重的195柴油机和水泵,抽水的龙头和管子,真正下力气地用肩膀抬到马车上,十五赶着车回家去了。吕斌和书记乡长二人,一起来到了吕大爹家里。
吕大爹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王书记,胡乡长,看看让你们弄了一身泥水的,快洗洗手擦把脸,水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大爹,没啥的,我老家也在乡下,在家和父亲兄弟的,也浇地也抬机器水泵的,干点活也松欢松欢。”王明海说着,和胡乡长还有吕斌,来到压水井前准备好的两个脸盆前,弯腰洗着手脸。
酒肉场上滚出来的胡乡长的鼻子尖,已经嗅到了北屋里酒肉的香味。却又做作地来到自己车子近前,去推车子要走,车子却推不动,低头一看自己和王明海的车子,都让吕大爹提前锁上,把车子钥匙拔走了。就看着吕大爹,吕大爹也正在看着他笑呢。
“胡乡长,你要走,我也不拦你,有劲你就扛着车子走吧!”吕大爹说。
王书记就笑着说:“胡乡长,不要为难大爹了。吕斌浇地请个帮工的,不也得伺候饭吗!何况,我们还帮着吕斌忙活一阵子。这饭,我看得吃。要不,吕大爹提前来家忙活一下午,我们不吃走了,又要说我们架子大,看不起群众了。”
之后,吕大爹就将他们几个人,让进了北屋里。
胡乡长看到在靠着墙的方桌上,大瓷盘里红烧鸡鱼虾蟹的,就嚷开了:“老吕,你这不是在腐蚀我们党的干部吗,不能这样搞。下不为例哦!”
“这有啥啊,我害怕不凑手,整不齐全。现在,鸡是自家院里的,鱼虾蟹的,从河里现捞的,鲜着呢!咱们守着黄河和大芦湖,还能让你们尝不上一口鲜。又没花一分钱,谁说我是腐蚀党的干部了。就怕你们不习惯下边的不干净。你们来到我们村里,帮着群众干了活,坐下来吃顿饭,是给我们村里的老百姓们长脸呢!以前,从乡里下来个送通知的,挂车子牌的,给鸡猪牛马羊扎针的,他们一下来,比你们的派派大多了,要吃要哈,吃哈了不算,临走还拿着捎着。报纸上说的腐败了,大吃大哈了,其实,像你们这样的在前头的干部,吃不了群众的几顿饭,真正吃哈坏了风气的是下边的小鬼鬼们。”吕大爹说。
胡乡长就附和着说:“王书记,看看,老吕在和咱们告状呢!”
王书记夸着吕大爹的手艺:“大爹好手艺,做得一桌子好菜。国宴的名堂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让王书记拉着,坐在他身边的吕斌说:“王书记可真会说笑话,这庄户院里的特产,咋能和国宴比。”吕斌说着,打开扳倒井酒瓶的瓶盖,给几个人的酒杯里一一斟满了。
“各有特色。国宴有国宴的特色,农家饭自有农家饭的特色,好吃养人心呢!”胡乡长说着,端起酒杯,反客为主地说,“老吕呀,你的年龄大,又忙活了一下午,这头一杯酒,我借花献佛,代表我和王书记敬你老人家一杯。之后,我们才能喝呀!”
“好好,我老头子领了。”吕大爹先干了这头一杯酒。胡乡长虽然是久经酒场的人,三教九流也能对付得了。在农家小院里,则更显得游刃有余。可是,老于世故的吕大爹也不蠢笨,喝了他们敬的酒,又回敬地说。“我呢,代表我和吕斌,还有村里的乡亲们,敬我们的父母官一杯酒。”说着,把酒杯给乡里的一二把手端了起来。
二人二话没说,慌忙接过,一仰脖干了。
吕大爹又把筷子递在一二把手的手里:“王书记,胡乡长,斌子,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们四个人,各自夹了菜吃到嘴里。王书记和胡乡长又赞美了一番吕大爹的厨艺。
“这罗非鱼的味道咋样?”吕大爹又问了一句。
“味道鲜美,鱼中珍品。”胡乡长说。
王明海看了身边的吕斌一眼说:“小吕呀,我和大爹还有胡乡长,每个人都喝了一杯酒,这一杯酒呀,我替你们村里的老百姓们,给你端一杯吧!”说着,王明海端起吕斌面前的那杯酒,举在吕斌的眼前。
吕斌就从王明海手里接过这杯酒,仰脖干了下去。
胡乡长急忙拿过酒瓶,给每个人的空杯,又注满了酒。
这时,王明海似乎问了一句题外的话:“小吕,一个下午了,我也一直搞不明白。我看到和你一块麦田里的麦地,别的群众,用淄源沟里放来的黄河水自流浇麦子,而你却费力费油地从大芦湖里抽水浇地,这是为什么呢?”
“王书记,你和胡乡长也看到了,我们村的土地,都是红土地,地力高。一年多以前,修通这条沟以后,由于是地上的,我们村的一千多亩地,都能自流灌溉上,不用抬机器和水泵,村民们不知有多么高兴。有的农户的水泵和管子,都处理掉了。可是,一年多下来,有的人就看出来了,才上了六七茬的水,好好的红土地上,淤了一层浑浊的黄河水沉淀下来的黄沙土。这样,用不了几年,红土地就会变成红黄两色土,别的村的许多的地也是一样。别人也都知道这个事,只是图省钱省事,流到地头的黄河水不用,谁又愿意去挪笨重的机器和水泵呢!”吕斌有些忧虑地说。
“哦,原来是这。你不说,我们也看不到的话,还真不知道。这还真是个问题来!所以,你就宁愿费力地从芦湖里,用机器水泵抽里面的清水了。”王书记说。
“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行动,影响一下群众们。这样下去,也不会收到多么好的效果。”吕斌说。
“是啊,黄河水含泥沙量也太大了,原先开挖配套的澄沙池,只放了两次水,就又淤平废弃了。”王明海作为市里下派挂职的干部,是专门负责和下边协调好关系,以利于顺利开挖引黄汲淄沟的。工程完了之后,没有及时调回市里原单位,也是为了观察通水后出现了新问题后,及时上报反映和处理的。
就在这时,芦花风风火火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吕大爹的家里。
“大爹,二哥,不好了。你们快去看看的吧,咱们大哥哈农药了!”
听到后,王明海第一个站了起来,安慰着芦花说:“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大哥,就是今天下午和咱们一块浇麦子地的我大哥,他快不行啦,躺在地上,叫不诉声,满嘴角都是刺鼻的白沫子。”芦花说。
吕大爹等的一行人,都坐不住了,很快来到吕十五家里。看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屋地中央,嘴里往外冒着白沫子,不时地喘着粗气。满屋里,弥漫着刺鼻呛人的农药的味道。
随即院子里围来了许多村里的人们。
王书记和胡乡长急忙帮着吕斌,和村里来的人,把身体粗胖的吕十五架到一辆开过来的12马力拖拉机上。吕斌上了车,跟着去了乡里的医院急救去了。
王书记嘱咐着临上车的吕斌,想办法,一定要把人救过来。乡医院不行,赶紧转到县里的医院,不要怕花钱。他们不清楚,今天下午,还在好好地浇着麦子地的吕斌的大哥,到了家后,会突然喝农药寻死了呢?
王明海书记让胡乡长骑车子回到乡里,再赶到医院,帮忙给协调一下医生。并给胡乡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人救活!
就这样,吕大爹费心劳神忙活一下午,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专门伺候乡里的一二把手。让吕十五喝农药的事一搅合,王书记和胡乡长愣是没有吃成。胡乡长回了乡里,王书记留了下来,了解一下情况,处理一下善后。
王书记和吕大爹,安顿好十五的媳妇和儿子蛋蛋。
吕斌母亲知道信后,也才着急地赶过来。听说大儿子喝了农药去了院里,人扶着墙,差点跌倒。让芦花扶着进了大哥的北屋里。
王明海和吕大爹两个人,也坐在了桌子边的椅子上。
大嫂定下神来后,认出了王明海书记,就拖着八岁的儿子,哭着扑通一声跪在王书记的面前:“王书记,你可给俺做主。俺家的日子,没发过啦!”
八岁的蛋蛋是一个倔强的种,站着,愣是不跪下。
王书记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的心里不是激动,而是他那颗年轻的心灵,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强烈震撼了。有一股热热的激流,朝着他的两个眼窝涌来,模糊了他的双眼。赶忙弯腰,把十五媳妇扶了起来说:“大嫂,大嫂,你不能这样。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说出来,我才能给你做主吗!”
一边的吕大爹也说:“十五媳妇啊,这是咱们乡的一把手王书记,有啥想不明白的,你就当着王书记的面说说。”
“王书记,是这么个事。俺孩子他爹,是个老实得让人拥倒,不知道爬起来的人。谁都知道,一辈子老实巴交的不会说个话。年前管区的人来要提留,当时俺的钱凑不齐,说好过了年再交。这不过了年了吗,你也知道的,有两个钱,麦子地里等着上化肥,就先买了化肥。管区来的人,说俺家里抗着不交,要拽着俺孩子的爹,去乡里说参加啥子学习班的。孩子爹和你们一起浇地回来,还没有吃一口饭。就说跟着去,说是来屋里换换衣裳。谁知道,他躲在屋里,哈了农药寻了死呢!”十五媳妇哭哭啼啼地说。
到这儿,王明海算是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在心里骂着管区这几个不开眼的,偏偏在自己和胡乡长来到这个村里,做吕斌思想工作的时候,闹出了这样的官司!吕斌的大哥救过来还好说,救不过来,这件事还麻烦着呢!就想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问十五媳妇:“跟你们家里,要多少提留?”
“二百一十块钱。”
“你家上年纯收入是多少?”
“一人一亩经济田,三亩棉花一亩地拾四百斤棉花,三亩1200斤,一块钱一斤,1200块钱,去了成本,也就1000块钱。麦子棒子这一块,交了公粮,就不算在内了。这事,是我经办的,我有数的。”怕十五媳妇说不明白,吕大爹帮着说。因为,这个事情,吕洪武死了后,吕斌又不参与村里的事,是吕大爹一个人经办的。
国家规定是收取人均上年纯收入的百分之五。这样的一个三口之家,人均纯收入不到500元。也就是说每个人应该上缴15元。三个人应该是45元。让他们交210元,是超了些。他也知道,这几年,喊着减轻农负担,各地不但没有减下来,反而有上升的趋势。又不是,我们一个乡一个县的事。
哎——怎么办呢,这还真是一件,让自己头疼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