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潭在东阳山西南处,那里山多溶洞,溶洞终年是吞云吐雾,云气霭霭。蛟龙潭就在一奇峰脚下,上有湍急的瀑布,下有清澈潭水,潭虽不阔,仅里许方圆,但却深不可测。尽管那瀑布如同银河泻落,而潭水看去被四周山峰环抱,没有出路,但是雨天总不见涨,旱天也不见落,整日价潭里白云悠悠,桃花艳艳,飞鸟留影,碧波含情。
青果儿雪琦儿赶到蛟龙潭时,正逢黑云急涌,暴雨如注,四野地里天茫茫,水茫茫,青山绿水全都被雨幕包裹着,到处是昏蒙蒙的一片。雨幕中,青果儿好不焦急,也不知道从那儿入潭寻找小白蛟。雪琦儿在路边扯了几片肥大碧绿的芭蕉叶顶在头上,一任雨鞭无情地抽击。青果儿说:“雪琦儿,你拉紧我,我要飞了。”说着,他腾然作势,一手搂携着雪琦儿,凌空飞起,凭借风势,在蛟龙潭上空盘旋着。终于,他舒了一口气,他看见一座青砖红瓦的庙。
青果儿拉雪琦儿的手,跳进庙院,登上台阶,抬头一看,但见庙红漆门檐上有一金字额匾,上书三个秀丽且不失劲拔的变体瘦金体字:“白龙庙”。青果儿不敢贸然进入,放声喊道:“请问,有人么?”
不闻人语,唯闻孤寂的风吼雨泣。
青果儿继续问:“远方过路之客,请借宝刹躲雨,祈望方便。”
半晌,庙门吱呀一声敞开,青果儿同雪琦儿赶忙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把一帘寒风苦雨全都堵在门外。
庙堂十分宽阔,神案上香烟缭绕,仿佛刚才有人进过香似的。神案上方,供奉着一条人面龙身的白龙雕像,看上去金鳞闪烁,腾爪欲飞,那人面英气逼人,两目生辉,在香烟袅袅烘托下,宛如活了一般。
青果儿仰望着白龙的神像,默默祈祷着:“小白龙啊小白龙,我是青果儿,我妈妈被黄风怪掳走了,我请求你帮助我渡过难关,我永生永世感谢你。”
青果儿正在祈祷着,雪琦儿忽然拉了一拉哥哥的衣袖,悄声地说:“青果儿哥,你瞧,那边有一个人!”青果儿闻言大吃一惊,回身看去,但见庙堂东壁一张木榻上,果然瑟缩着一个人。
青果儿走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面容白皙的年轻人,穿一身俏白长衣,他紧抱双臂,兀自打哆嗦。青果儿关切地问:“朋友,你好象是病了,对吗?”
那白衣少年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瞥了一眼青果儿,又审视一下雪琦儿,眼光很快就晦暗起来,又把头脸埋下去,轻轻呻呤起来。就这样一瞬间,青果儿分明看得清爽:这个年轻人有一副姣好的面庞:丹凤眼,剑锋眉,悬胆鼻,让人看上去有些象是舞台上的粉面小生,清秀且英俊。
青果儿看那白衣少年不愿意理睬他们,自感没趣,便对雪琦儿说:“或许是真的病了,我们先得寻一些草,烧点火烤干衣服吧,别捂在身上冻出病来。”
雪琦儿很是高兴,在庙院里东寻西觅,终于在廊沿下寻得一大堆柴禾,又在西厢壁寻出一些稻草来......那或许是有人打地铺睡觉的。青果儿学着大勇哥法儿,拿着火石互相敲打着,迸发出的火花儿燃着毛茸茸的草丝儿,不多会儿,便燃起一堆篝火来,闪跃的火焰,给人驱除了寒意。雪琦儿拧干了衣服上的水,围着篝火跳舞似的打转着,让红火烘干衣服。青果儿则干脆脱下干给他缝制的衣服,晾展在火上烤。忽而,他惊异地发现,雪莲姐姐赠送给他的那件金丝避邪服非但没有沾上丝毫水珠,而且还红光闪闪。
那白衣少年仿佛被青果儿身上避邪服弄得心绪不宁。他突然眼睛射出精光:“呔,小兄弟,你身上衣服是哪里来的?”
青果儿说:“是我姐姐送给我的。”
“你姐姐?”白衣少年愣了一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雪莲,你认识她么?”
“不,不认识。”白衣少年远远地盯着青果儿衣服看了一番:“这件衣服很是宝贵,曾经是王母娘娘麾下一个丫环穿的,不论什么妖魔鬼怪见了它都要退避三舍,此物太神奇,一见神怪就会红光闪闪。”
雪琦儿说:“这么说,你一定就是神怪哪。不然,这衣服为什么会红光闪闪呢?”
“我不是神怪,我只是平常人而已白衣少年吱唔着说:“也许,这里是白龙庙,白龙有灵异,这神奇的衣服就闪出光来罢。”
青果儿说:“你说得很对,到了白龙庙,这宝衣应当灵验的。”他怕衣服惹出什么怪异来,忙将烤干了的大勇娘替他做的衣服,又穿上身,避住避邪服。
青果儿看那白衣少年十分孤独,心里不禁有些怜悯他,便招呼说:“朋友,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就请你过来烤烤火吧。我们这里还有一些食物,你来吃一点东西,怎么样?”
那白衣少年稍微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禁不住诱惑,一跛一跛地离开座椅,来到篝火旁伸出双手烤火。
雪琦儿从布包袱里取出一大堆食品,有烙饼,有烧鸡,有烤野羊肉,有粉白的米糕,虽说经雨打湿了一些,但经火一烤,仍然是鲜美异常。青果儿撕了半匹烧鸡递给白衣少年,说:“朋友,来,请尝尝我干娘的手艺,或许口味不如你意,但是它能填饱肚子。”
白衣少年迟疑地接过烧鸡,先咬了一丝鸡肉,品了品味,居然觉得十分好吃,不禁食欲大开,便失去斯文,狼吞虎咽起来,半匹烧鸡很快就化成一小堆鸡骨头。他贪婪地望着青果儿手中半匹烧鸡。青果儿也发觉了,有些不忍心,便将手中半匹烧鸡又递给了那少年。白衣少年冁然一笑,又是风扫残云般的吃光了烧鸡。不多功夫,白衣少年吃了一只烧鸡,两大块野羊肉,四块烙饼,五只米糕。
雪琦儿悄悄地觑着他,禁不住吃吃地笑,那白衣少年仿佛觉得什么,便问:“你在笑什么?”
“笑你哩。”雪琦儿掩口笑说:“好大的肚皮。”
白衣少年皙白的脸倏地红了,不好意思地掩饰道:“这都是怪你们,给了我这么美好的食品,我又从来没有吃过,未免太放肆了一些,让小姐见笑了。”
“没关系的,你放心吃吧。”雪琦儿说:“不过,我想问你,难道你们家从来没有烧过这些东西给你吃吗?”
白衣少年显得更窘,说:“是的,从来没有烧过这些好吃的东西。小姐,你也许不相信吧。”
“不,我相信的,因为我们家也是这样,从来没有烧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你们家?你们家在哪里?”白衣少年好奇地问。
雪琦儿正欲作答,忽然青果儿重重”嗨”地唉叹一声,说道:“这倒霉的雨,究竟下到什么时候呀?”
雪琦儿会意,立即咬住樱唇,不再吭声。
白衣少年毫不介意,对青果儿说:“快了,再过一时三刻,雨一定会停的。小哥儿,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青果儿?”
青果儿感到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刚才你不是对小龙祈祷吗?你不是说我是青果儿吗?”
“哦,是的。”青果儿说:“我是叫青果儿,这是我的妹妹,她叫雪琦儿。”
“雪琦儿?好美的名字。你人也象你的名字一样,好美,好美!”白 衣少年看了雪琦儿一眼,由衷赞美道。
青果儿看见那少年脚一跛一跛的,不禁关切地问:“你脚究竟怎么啦?很疼吗?”
白衣少年说:“疼是有一点儿,不小心着了宵小的道儿,脚被暗器一打,就惹出点小麻烦来。不过,不要紧的,再过一会儿就会好的。”白衣少年拿起青果儿的铁剑,轻轻抚摩着,
”这剑很古老哪,拿在手里沉得很哩!青果儿,我想你一定是很有膂力的人,对不?”
青果儿谦虚地说:“我只是稍微有一点儿痴劲,把古剑带在身边,又是好玩,又是威风,又是防身。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真实本领。大哥,我还没有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想想说:“我叫乔白,就是这地方人。哦,你们兄妹俩人,乘风冒雨赶路,莫非有什么事么?”
“我们......”雪琦儿方要说话,被青果儿使了一个眼色,青果儿抡了上去说:“我们嘛我们是要去拜师学艺的。”
乔白装着没有看见,打岔道:“人嘛,多学点手艺也好。青果儿,这时光也太难熬了,你会下棋么?我们杀他几局,怎么样?”
下棋,对于青果儿来说,最是拿手好戏了。在五神湖那会儿,日日闲着无聊,他便是观摩五湖神棋法。后来他直接参战,奇招迭出,常常将五湖神杀得片甲不留,连叹后生可畏,后来在阴泉洞,也常常同阴泉剑子对弈,阴泉剑子棋法以险怪奇诡见长,便令青果儿更长了见识,棋艺已是独步胜境。因此,乔白一提起棋来,不禁惹动得青果儿手技痒痒的,挺干脆地说:“行,杀它几局!”
“且慢。”雪琦儿插话说:“下棋是一种智力体力耐力的拼搏,总会有胜有负,你们说,胜者能奖些么?输了能罚些什么?”
青果儿说:“我输了,我就送乔白一只烤野鸡。”
乔白说:“我想你会输的。不过,一只烤野鸡太少了,得有三只,让我再开开胃口。”
青果儿打量一下包袱里的食品,遗憾地摇摇头:“三只?不够了,我这包里最多只有两只烤野鸡。好,这样吧,我若是输了,再上山捉一只野鸡来给你现烤现吃,行吗?”
“行的,青果儿,我佩服你的爽气,小小年纪就这样好的品格,十分难得。来,咱们击掌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样定了!”
雪琦儿抢着说:“这不公平。青果儿哥输了送你三只烤野鸡。假如乔白哥输了,又有什么送给青果儿哥?这不也得说清楚吗?”
“当然,”乔白笑说:“假如我输了,......这只是假如,实际是我不会输的......按照公平原则,我自然会送给青果儿东西。”
“送什么呢?”雪琦儿问。
乔白想了一想,说:“我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因为我的财富太多太多,究竟什么叫做好,我也不知道。这样吧,我希望青果儿对我说:只要你有,我又喜欢,就送那一个。”
青果儿自然看得出,乔白身上是一无所有,既无金银饰器,又无名刀贵剑,怕是连三分银子也拿不出来,显然,乔白的话属于一种高雅娓婉的遮羞辞。不过青果儿禀性淳厚大方,对人仁和,平素也不讲究输赢得失。他爽快地说:“好吧,就按乔白兄说的办吧,只要你有,我又喜欢,就送那个。”
雪琦儿不依了,她也看得出乔白闪烁其词是想掩饰一无所有的窘境,便叫道:“青果儿哥,你可别上当,他是油嘴滑舌的,其实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我看得出,他这话分明是人常说的开空头支票,是没法兑现的。”
青果儿有些不高兴:“雪琦儿,你别太敏感,说话尖刻,让人难堪。乔白兄,你可别放在心上,我妹妹口没遮拦,常会说笑了。其实下棋么,互相切磋棋艺,互相学习,输赢算得了什么?人世间友情比什么都重要。来,就在这儿下吧,你有棋子么。”
乔白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盒棋来,交给青果儿,说:“其实呢,小姐儿说的既对又不对,对的是我身上现在的确一无所有,但不等于我永远一无所有,也不等于我身外一无所有。不对的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决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浑人,我说我有的,只要你喜欢,我输了就会送给你。即使目前身上没有,也算是欠个债吧,怎么能说是不会兑现的空头支票呢,小姐儿,你难道不认为这话说得太武断一些吗?”
雪琦儿脸红了,她自小嘴利,哥哥们全都让他三分。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乔白给她慢条斯理地剖开合上解释,使她打心里信服。不过,雪琦儿也是挺爽快的人,一发觉有错儿,马上就甜甜的纠正:“好啦,乔白哥,是我错啦,我相信你会信守诺言的,只要青果儿哥喜欢的,你就给他,对吗?当然哟,我也祝福你打败青果儿哥,他一败,你就能吃上三只烧鸡 ,烧野鸡的味道可美得很呢!”
说话间,青果儿早已排好棋阵,乔白盘膝而坐,悠长地吸了一口气 ,意定神闲地走出一步当头炮,青果儿不慌不忙地驱马救卒,于是,庙外雨声潺潺,庙里车来炮往,马飞兵打厮杀得难解难分。乔白平素棋高天下,颇为自傲,这一回棋逢对手,他一会儿拍案叫绝,一会儿紧蹙双眉,额头紧张得沁出细密的汗来,大约杀上五十多个回合,青果儿挂角将军,将乔白的老头儿逼出中宫,随后一记马后炮,乔白被杀得措手不及,只好苦笑认输。
青果儿谦虚地说:“承让了。”
“哪里,是你自己棋艺不错。”乔白坦率地说:“要我让人一子,比登天还难。比赛让人,是轻视别人的表现,我是不会干的。不过,从心内讲,我不让人,但对你有些小看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棋风凌厉,守若金汤,攻势强劲,奇兵迭出,有时则声东击西,有时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十八般武艺让你用得非常娴熟。我委实高兴结识一个棋友,只是可惜到手的三只烧鸡飞了。”
“没有飞了。”青果儿说:“它在这儿哩。这包袱 里二只烧鸡先送给你吃,还有一只等我明日打给你,你明天下午到这里来拿好了。”
乔白惊讶地说:“青果儿,你莫非是开玩笑吧。人无信不立,明明是我输了,你还要送烧鸡给我,这是不是有意羞辱我呀?!”
“不是!”青果儿诚恳地说:“棋盘是小棋局,人生是大棋局,应当讲风格,讲道德,因此一时输赢实在算不了什么。这烧鸡乔白兄既然爱吃,我就送给你,也不关棋局输赢的事儿,权当小弟一点心意吧。”
乔白大喜,说:“痛快,痛快!既然与棋局扯不上号,你就快快拿来给我吃。有道是受之固然有愧,却之硬是不恭嘛!”
青果儿赶忙从包袱里取出两只仅有的烧鸡,递给乔白,说:“吃吧,鸡肉嫩,野鸡香,这是难得的美味。”
乔白当仁不让,他接过青果儿手中的烧鸡,撕了一块肥硕的鸡大腿,便大吃大嚼起来,边吃边含糊地问:“青果儿,告诉我,你想要些什么?给你一万颗宝石?”
青果儿摇摇头。
“给你一幢黄金造的房子。”
青果儿又是轻轻摇摇头:“那有什么用?”
“什么用?好大的话。”乔白惊奇地说:“这就是金钱啊。当然,这些东西在我看了太寻常,有些人却把它当成宝贝哩,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就能吃喝玩乐,有了钱就有了人世间一切荣誉和权威。你不爱钱,这很好,钱多了一肚子铜臭味,熏得人怪难受的。我再问你,你喜欢古剑神器秘籍吗?”
青果儿又是摇摇头。
“你喜欢楼房宫殿吗?你喜欢漂亮的姑娘吗?”
青果儿还是摇摇头。
乔白满以为这些诱人的东西可以征服青果儿,岂知青果儿对此毫不稀罕,连连摇头,弄得乔白很是恼火,喝问道:“青果儿,你一问摇头三不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存心开心我,让我做个食言人?你是不是想让天下人讥笑我,说我输了棋存心耍赖?你说,你到底要什么?”
青果儿忙道:“乔白兄,你别误会,我其它什么都是不要的,我只要我的妈妈。”
乔白呆了一呆,他没想到青果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禁问:“你要妈妈,你妈妈干什么去了?”
“她被黄风怪掳走了。”
“哦,难!我这儿没你的妈妈,因此尽管你喜欢,我也无能为力,你不能用我无法兑现东西来惩罚我。不成的,你得找我拥有的,同时也是你喜欢的东西,这才公平。”
青果儿说:“乔白兄,你别误会,我从来没有想惩罚你,我也没有占有别人东西的想法。我认为,人生难得是知音,输输赢赢,乃是兵家常事,算不得什么,请乔白兄再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虽然如此,这件事还是得有一个了结,我从来不喜欢欠着人家什么。也罢,我欠着你的一笔,等将来你需要的时候还吧。”
说罢,时间过了一时三刻,果然天地间云消雨歇,开门看去,满天湛蓝,蓝净得如同水洗过的一般。西天斜阳,照耀着青翠的山绿色的湖,显得分外秀美。一弦彩虹,弯弯地搭在湖面上,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姣艳得迷人。那瀑布因为雨势大,山间千溪万壑的奔流,都随瀑布跌进蛟龙潭,发出振耳欲聋的轰鸣,远看去,瀑布跌落处,平空升腾起朦朦流云飞雾,给蛟龙潭一隅披上神秘而飘渺的洁白的面纱。
乔白正与青果儿闲谈间,忽闻耳畔有飞器破空之声。乔白抬头一瞥,分明看到白龙庙屋脊上伏着一人,正是那人曾用暗器打过他。乔白不禁冲出门去。青果儿正惊疑之间,但见庙院外乔白“啊”的一声惊叫。青果儿拔出古剑飞身而出,一枚暗器破空向青果儿直飞而来,青果儿在空中扭身舒剑,早将暗器格飞开去,他顾不上理会施毒歹人,凌空直扑乔白,可是迟了一步,乔白骨碌碌地滚下山坡,跌落进蛟龙潭,也没见溅起多大浪花,便悄没声地不见了。
青果儿惊出一身冷汗来,忙喊道:“雪琦儿,你快来,乔白沉进蛟龙潭了。”
雪琦儿慌忙冲出庙来,急问:“在哪里,浮上来没有?”
“没有!这潭就是怪,乔白滚落下水后,连影子飘都没飘一下,就不见了,也许被涡流卷漩到潭底去了。”青果儿有些心急火燎,问:“你看,有什么办法?”
雪琦儿走近潭边,伸手探探水势,果然湍急,水中仿佛有一股大力牵拉着雪琦儿的手,直朝潭底拽去。雪琦儿难受地摇摇头,说:“这潭大约太深,潭底地形复杂,再加上山上水势太大,乔白被急流涌进潭内,潭水紊乱,就是我们下水救他,恐怕一时也找不到他人,若是找到他,在水下窒息多时,也一定是没法活了。”
青果儿听到雪琦儿这样分析,顿时感到绝望,不由得伤心地哭了:“刚才还有说有笑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雪琦儿也是泪水涟涟:“不久前,我还说他油嘴滑舌的,是不是因为我骂了人家,他气不忿想不开,自己跳潭自杀寻死?”
“你别这样埋汰人家,乔白看上去不是一个小鸡肚肠的人,他怎么会寻死觅活的?”青果儿说:“你也许不知道,先前屋上飞来暗器,那暗器看上去专是寻他打的,我出去时,打落了一枚暗器,不知道乔白是不是被暗器打中了,一直滚下潭去了。”
“暗器?这么说有人想暗害他?这是什么歹人?!”雪琦儿说罢,不由得紧张地朝白龙庙屋脊看了看。这一看,倒是提醒了青果儿,他手携铁剑跃上屋脊,但见四野苍苍,杳无人迹可寻,他又前前后后寻觅了一遍,这四周只有他们兄妹俩人,那偷袭者早已不知去向。青果儿又跃下屋来,焦急地在潭边徘徊,期望忽发奇迹,乔白会突然冒出水面来,笑盈盈地对青果儿说:“青果儿,我上来了,咱们再杀一局棋,怎么样?”他甚至后悔,应当向乔白要胜利品来,这样至少还有让乔白活下去的机会。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幻想。他们兄妹俩人一直呆到红日西沉,玉兔东升,也没有见到乔白的影儿。青果儿有些绝望:这预示着白衣少年已经永远离开人间了。
兄妹俩怏怏地回到庙里,篝火依旧,火边却独少一人,那皙白姣俊的脸,那精光如炬的眼神,那优雅的吐谈,的确给兄妹俩人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青果儿说:“唉,我现在倒愿意他信守诺言,还我那笔债。”
“为什么?”雪琦儿不解地问。
“因为他能还债,就不会死去,就不会离开我们。他看上去的确是个好人。”
“青果儿哥。”雪琦儿忽发遐思:“假如这蛟龙潭下有座宫殿......这里是小白龙住的地方,我想是有龙宫的......乔白这下去看见宫殿,宫殿里有世界上最美最美的花卉,有最神奇的宝贝,有最漂亮的龙女,你说,他还想回到这灰溜溜的人世间来么?”
“你说得有道理!”青果儿兴奋起来:“我也想,既然叫做蛟龙潭,就一定会有白蛟住在里面,有蛟龙,说不得就会有龙宫,有龙宫就会有龙女,说不定哪位多情的龙女看见他很是漂亮,就留着他,不让他走了。”
兄妹们就这样互相说着,明知是梦,但说说也减轻不少痛苦,给人一种心理上安慰。
雪琦儿说:“青果儿哥,你得告诉我,我们到蛟龙潭来究竟干什么?”
青果儿说:“我要取一颗明珠,这阴珠就在蛟龙嘴里。你水性好,明日能麻烦你下潭一趟,当然,我是会陪着你去的!”
“蛟龙可怕吗?”
“不知道,我们先见一见,然后再说。好在蛟龙潭面积不大,我们寻上几个来回,用不了多长时间。记住,下水以后,你不要离开我的左右,不要游得太快,万一遇上水怪,由我来对付,好吗?”
雪琦儿点点头,她轻轻地拂拢一下云鬓,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在幻想那神秘的水底龙宫,那奇异的水怪,那威严的蛟龙。她问:“青果儿哥,明天一定下水么?”
“当然。”
四野寂静,惟闻瀑布激起的涛声轰鸣。青果儿正凝神练功间,忽闻庙外有人在幽幽的哂笑一声。
青果儿执剑在手,暴喝一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