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果儿让野猪王师徒们到河边打了水来,然后一个个掬开道姑们的唇,将药圣王给他的神药各撮一撮放进道姑们嘴里,用水冲服下去。然后又采来碧竹,陪同雪琦儿编织一些竹篓,看着妹妹雪琦儿与香丽姐姐高高兴兴到河湾去捉蟹。劳累半天,不觉有些困乏。他倚着洞壁微微休息了一会儿。
这其间,道姑们服药后,一个个清醒过来,她们看到野猪王师徒们执剑守护着洞口,洞里只有青果儿一人,便互相挤眉呶嘴打着信号,那意思就是借此机会杀掉青果儿,以报仇雪恨。
此时,青果儿不放心道姑们身体,便又走到道姑们中间,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探探鼻息。当他走到道姑们中间时,道姑们一声长啸,猛然跃身腾起,那早掣出剑鞘的一支支利剑,一齐剑锋直刺青果儿。
青果儿冷不防受到众道姑群剑袭击,欲待跳跃避开,却已是迟了。那道姑们既认定青果儿是轻薄男儿,似乎想在她们群中蹭来蹭去,揩油赚便宜;又认定青果儿是吸她们内功的强盗,曾经从道姑阵队里夺走自己的弟妹们。所以,一旦得手,但痛下狠着,上有利剑封顶,下有剑锋削腿,群剑横指,剑气森森,此等险境,饶是青果儿身经百战,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青果儿从来没有将道姑们视为自己的敌人,反而不远百里舍生忘死,向药圣王请求解药来抢救她们,是以根本不存在防御警惕意识;况且事出仓猝,想运功御敌已经来不及了。道姑们是人,并非邪怪, 那金丝避邪服也未曾鼓荡开来,无法有效保护青果儿。青果儿非同金刚儿, 金刚儿是天生的钢筋铁骨,刀剑不入,而青果儿乃是血肉之躯,如何能经得住利剑穿体?!
这众道姑都是训练有素的女剑侠,虽说侠骨柔情,但她们当认准青果儿就是她们最大的敌人时,那女人的仇恨便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遏止。其实,道姑们还有一个说不出的攻击青果儿的理由,那就是这些女剑侠们均以为:她们野外中毒遇害,全然是青果儿搞的鬼。她们想起偌大一座古老雄伟壮丽的幽妙道观,被这些娃儿一把火烧成白地,令道姑们日无诵经之所,夜无睡眠之室,无不恨得咬牙。虽说如此,但她们想到青果儿曾经力驱蚁阵,战师姐,其剑术气功膂力均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不敢丝毫不敢大意,是以一旦拔剑出鞘,剑锋上全都泼发出平生最大的功力,又准又狠,饶是青果儿金丝避邪服能够挡住剑锋,但剑锋上泼出的力道袭 击过去,也会震得青果儿五脏皆裂的。
青果儿陡然遇到此群剑飞袭的危势,不禁呆了一呆,心想:我命危矣!
正当此电光石火间,青果儿正欲拔剑抵御,但觉周身一紧,仿佛有一巨大肉体猛地一窜,盘旋缠绕在青果儿身上,使青果儿有一种被人紧箍着的感觉,于是,身手古剑皆被束缚,无法动弹。青果儿脑袋一黑:完了, 这一定是道姑姐姐们功力太强大,众人气力相合,直如铁桶般的包围着他。在对手群剑刺来之际,自己身手被缚,岂不是任人宰割,死路一条?!
随着群剑啸声,青果儿感到仿佛被人猛的一击,眼见一腔热血,喷泉也似的喷向四面八方。众道姑为避血箭染身,纷纷电闪跃开。
火光炽亮的山洞里,青果儿独立在洞中,独立在众道姑寒剑丛中。
青果儿怒发冲冠,他已成了血人!他听见果月师太颤抖的命令声:“撒剑!违令者斩!”他听见众道姑“砰砰砰”的撒剑落地声。他看见野猪王及其徒儿各执兵器,从洞口外面向众道姑包围而来。
是的,他想:自己虽然死了,但洞子里必将爆发一场恶战,众道姑虽是剑侠,但毕竟是大病初愈的女流,那有野猪王那样万夫不挡之蛮勇力量!
是的,他曾害怕过,这洞子怕变为坟场,现在,这洞子果然快变成坟场。
雪琦儿呢?这时她还在捉蟹吗?在月光地里,波水粼粼,浅浅的河湾上,她扑住一只丰腴的蟹,拎起来胜利地笑着。哦,她还会笑吗?她马上将会哭的,她马上将会从一个天真稚气柔美的少女,变成一个杀人魔王,——她将为哥哥报仇!
青果儿独立着,他周身的血喷出不再是血泉,而是鲜红鲜红的血雨!
香丽姐姐呢?这时也许也在河湾上,与雪琦儿一起在撩波弄月,将女孩子一腔柔情献给这月夜地里。如果知道她的救命恩人青果儿这样死去,她那杀死森林老者徒弟们的剑还会冷静吗?
这一瞬息间,青果儿思念如电光火石般的闪烁着。他的神情也在疾速变化着,始而怒发冲冠,继而渐作冷静,最终他微笑了:是的,他感到自己是胜利者! 难道不是么?他从药圣王那里到底取来了解药,那是何等生动的奇遇,他遇上一个将要惨遭火焚的美丽少女,焚她的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只是为了一个诺言。他勇敢地走上前去,解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替她死过一回。真的太值了。哦,那可是假死啊! 他知道自己能经受得住烈火的吞噬的!但这一回,他该是真死了么?他在问自己。
但是,青果儿还是笑,浅浅地笑:是的,他是胜利者!毕竟,他救了五十多名道姑,把她们从死神手中夺回来,难道不是吗,瞧众道姑使剑的那份灵智,那种膂力,足以说明她们都真正恢复健康了!自己一条命换来五十多个道姑们的生命,这难道不值吗?
当此之际,青果儿还在想什么?不知道,这些想法交叠在一起,如同天上云丛里的闪电 ,纷呈交错,一闪而过。
但是,山洞篝火飘忽的光影中,青果儿没有倒下,倒下的是身上一种肉体。他感到那是身心解脱了一种肉体的约束,变得非常轻松。地下,汪着一滩热血,血腥味儿直冲鼻子。此时,他看到猪精们惊愕的眼睛!他们在看什么呀?难道是青果儿的灵魂从肉体中解脱,也好看吗?——忽然, 青果儿感到脑袋一阵空白。
果月师太惊异地站在火堆那边,一脸的关切,一脸的惊诧,她轻声问:“青果儿,你没事吧!”
青果儿微笑,没事?真的是没事么?满身的血在激冲而出,满身的肉在一片片剥落,委落一地,他的灵魂似在飘荡,这就叫没事吗?当然,此时的青果儿已经解脱束缚,真的感到分外的轻松。
但是,怎么啦?青果儿分明从众人眼神里读到一种胜利的鼓励。野猪王们欢呼的笑,果月师太如释重负的笑,众道姑们的惊骇呆看,这难道是当人的灵魂获得升华,便获得一种全新的境界,便享受众人的精神抚慰吗?
青果儿受到人们眼神的鼓励,坚定地说:“是的,果月师太,我没事!”
果月师太似乎恢复圣洁的安详,她手执洁白的拂尘,说:“我想你没事儿!死神是寻不上你的。”
果月师太这话究竟是在夸张?还是在安慰?此情此景,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青果儿不知道。只是呆立着,如同鹤立鸡群。
果月师太继续说:“人常说,好人一生平安,我想你就是。你看,这蛇也挺懂人事的,在你危难之际,也来保护你,你真好福气啊!”
蛇?什么蛇。青果儿神情一凛,仿佛找回失落的自己,他顺着果月师太的目光,低下头去,果然看到自己脚下,有一堆被斩得七零八落的蛇,血肉淋漓,惨不忍睹。青果儿哀恸地俯下身,认真看去,发现那是一条硕大无比的蟒蛇!
蛇首仍在血泊中挣扎,蛇尾仍在痛苦中滚动!
青果儿蹲下身,用颤抖的双手捧起蛇首,感激地望着它。 蟒蛇仿佛感受到人气,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青果儿......你......你还......认识......我吗?”
认识吗?打从五神湖来,见过的兽虫禽怪太多,青果儿在惊心动魄之际,脑袋实在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捧举着蛇首,朝火堆边凑了凑,仔细看蛇,那蛇额上有一王字纹,便说:“哦,你是蛇王?”
蛇王眼睛闪的一下爆出晶亮:“哦,你......还记得,那是......在阴泉洞......阴泉河边......”
青果儿想起来了,在阴泉洞水边,的确遇上一条大蟒蛇。此时,他不能想得太多,他只想救蟒蛇一命,急忙问:“你快告诉我,你身首分离,有办法救了么?”
蛇王摇摇头,眼睛渐渐黯淡下去。
青果儿轻轻抚着带血的蛇体:“你呀,为了我献身,你怎么知道救我呢?你为什么要救我?”
蛇王拼尽残余力气,打足精神,说:“我......在这洞的......一个小洞里......练功。本来......我不想见你,我看到......你为救这些......中毒的道姑们......操心劳碌,我都知道......当你喂了她们......解药后, 这些道姑们......全都醒了过来。她们看见了你......一个个......私下......密语,说你......是大恶人。 她们......悄悄装着......睡眠,说等待......你再来时,大家......一齐......用剑......来杀你。我呆......不住了,赶忙钻出......小洞, 想来......通知你......避上一避,谁知......竟然迟了,我到你......脚下时,女人们......已经拔剑......出鞘,我看......你......很危险,不得不......窜上去,在你......身上......缠绕......几匝。——唉......我是......中剑了,可喜的......是你......很好啊!青果儿......我道行......太浅,功力......太差,你......不会......见笑吧?”
“不会的!”青果儿垂着泪,痛苦地说。
“啊,青......果儿,你......也不必......痛苦,不要......哭。这......也许......是天意,我们......没有理由......悲伤。你......应当......高兴,你......仍然......很强壮,很......正直,很......可爱,这......就够了。我也......高兴,我们......有这样......一个缘分,我为......你......而死,值......很值......得的。”
“不!”青果儿叫道:“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我要救你,你快说,有什么好方法救你?”
“哦,......还是......再......会吧,再......见吧。”蛇王声语渐渐低沉下去:“若是......还能......救的话,你把......我身......首......接起来,再用......瑶山上......还魂草......捣汁......外敷......伤口。这......还不......算难。最难......的......是,在敷......药后,还需要......东阳山......神虎......口中一粒......阳珠,蛟龙潭......白蛟......嘴里......一粒......阴珠,这......至阳......至阴的......神物,天下......无双,阴阳......之气......交织,就能......助......助我......还魂。不,......这两粒......神珠......千古难觅,你......不可......能......获得的,你......千万......不要......费心了——费心......也全......是白搭......。”说完话,蛇王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多有灵性的蛇王!
青果儿泪水不禁潸潸流遍面庞,轻轻地捧起蛇首,半晌也没有动弹。灵蛇竟然为了救他,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人多说蛇蝎之心,其实蛇类也同人类一样,有善良者,也有黑心者,有霸道者,也有诚实者。如此灵蛇,千古难遇。青果儿是何等福分,竟然让灵蛇为自己献身。想到此,青果儿沉醉在激动之中,他轻轻地俯下头去,亲吻着蛇首上的王字。他无语,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救活灵蛇,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青果儿认真地将七零八落的蛇体排接起来,沿着洞壁匝了几圈。然后轻轻地说:
“蛇王,你且安睡一会儿吧。我一定要救你。你放心,你说的最难的阴阳二珠,我全部都有——你一定会返魂的——,睡吧,睡吧,小憩一会儿。”
这时,果月师太挺内疚挺痛苦地走了过来:“青果儿,实在对不起你。我徒儿们不懂事,冒犯了你。若不是这灵蛇保护你,差一点惹出滔天大祸啊!”
青果儿手提古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火焰咬噬着柴禾,发出咝咝的轻响。洞子里气氛压抑得人心怪沉重的。
果月师太紧携着青果儿的手,向众道姑们走了过来。 她眼睛闪着晶莹的泪花,沉痛地说:“你们都看清楚了吧,这是一个多么纯朴多么善良多么勇敢的孩子啊!也许,你们还记得落凤山那一埸人蚁之战,也许你们还记得那一埸大火。但是,那不能怪罪青果儿啊。你们知道吗?是牲牲精们用吹笛方式放的毒,让你们全都受苦受难,若不是青果儿出剑相救,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啊!是青果儿,舍生忘死驱逐了众多牲牲精们;是青果儿,为了追星赶月抢夺时间替我们找药,不惜以血肉之躯让大鹏用铁翅膀扇,赢得大鹏信任,驮了他们兄妹去了香炉山;还是青果儿,为了获得药圣王的解毒药,拼着性命让药圣王用烈火烧。你们说,青果儿为了什么? 究 竟为了什么?他是一腔热诚,为了救活你们和我的命啊!”
说到这儿,果月师太已是泪流满面,声语哽咽:“可是,你们被救过来了,你们毒解了,你们活命了,你们恢复体力恢复功力了,你们就报答恩人了。你们用什么来报答恩人呀? 谁也不敢想象,你们竟敢用剑来刺杀救活你们的恩人。你们的剑锋直刺得碧血狂喷,血肉淋漓,你们,你们说!”果月师太的声音突然激昂起来,冷锐得如同刀锋:“你们究竟还有没有人性?你们究竟还有没有道德?青果儿被蟒蛇救了,是一条从未受过青果儿寸恩的灵蛇啊,你们说,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该怎么办?”
众道姑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人人大惊失色,痛哭流泪。 她们倒玉山也似的 跪倒在地上,直朝青果儿叩拜。
青果儿大惊,手足无措:“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果月师太亮出一把剑来,递给青果儿:“好孩子,现在大祸已经酿成,我也没法说了。现在,对这些无情无义的劣徒怎么惩罚,由你做主吧。”
青果儿掷剑在地,说:“不,果月师太,我不能惩罚姐姐们。我弟弟曾经烧了你们房子,这难免使姐姐们产生误会。再说,姐姐们中毒后人事不知,醒来乍见我时,误将我当成敌人,这也是情有可恕的。好姐姐们,你们都起身吧!你们杀我,固然有错,但那是误会啊。现在,误会烟消云散,我若是为了报复,惩罚你们,杀你们,岂不是白费了我救你们的一片苦心?我还成什么人呢?好姐姐,果儿央求你们都起身吧。过去的事情就算作没事儿一般。果儿想,单是舍己救人,还不算完美,若会宽容被事实证明错了并勇于改正错误的人,这才是博大的胸怀, 这才是完美的人格。”
青果儿看众道姑们不动窝儿,又缠向果月师太:“师太,我请你让姐姐们起身吧!”
果月师太迟疑半晌,说:“我说过的话儿岂能当儿戏?师有师命,军有军令, 若是没有一点儿惩罚,那就是没有王法了。青果儿,你说吧,该惩罚她们什么?”
青果儿想起灵蛇最后的话,说:“若师太一定要我说件事儿,我倒是有一件:就是请众位姐姐帮我到瑶山上采些还魂草来,捣成药浆,让我给灵蛇敷上去,灵蛇或许有可能还魂的。”
果月师太拍板道:“青果儿这主意好。瑶山离这儿不远,你们赶快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众道姑们遵令,各自执剑,相继出洞。野猪王及其徒弟们全都舒了一口气。
野猪王冲上前来,顾不上青果儿满身是血,张臂拥抱住他,乐得又是旋转,又是亲,又是吻,好似几十年久别重逢一样。
青果儿急叫道:“快放手, 我这神衣要炸你开花了。”野猪王闻言,吓得慌忙放开青果儿,蹦跳着退了开去。但是,也容不得他退得更远,那金丝避邪服膨地炸开了,一股强烈气浪把野猪王抛向石壁,饶是野猪王膂力奇大,但被摔在洞壁上,还是被摔得脸青鼻肿。
野猪王摸摸疼痛的肥腚,笑呵呵地说:“摔得真叫痛快!青果儿,方才看你遇险,我在洞口,一时没法抢上去救你,那蛇缠住你,道姑又围住你, 我只看见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我心里直叫苦:青果儿完了。我想,我是你救出来的,若不是你潜下蛟龙潭捞起我来,我早就成为蛟龙潭的孤魂水鬼了。你若是死了,我也没法活了,我打算把这些没良心的贼女人杀得一个不剩。这些贼女人,你费尽心血为她们寻解药,我辛辛苦苦为她们守卫洞口,救活她们,她们被救活了,却是恩将仇报,给你一剑,杀了你,我好是痛恨,这些贼女人,这些婊子......”
果月师太闻言,又是惊,又是愧,又是气,又是怒,偏偏又是不好发作,真真奈何不得。因为野猪王说的不是全没道理的。此时,她的老脸气得狞歪了,在柴火烛照下,显得又黄又皱,那握剑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是的,她,她的徒儿平生还没有听到过如此恶毒的咒骂,这样下流的叫嚣。但从心里来说,野猪王说的又满是那回事儿,的确有些道理。因此只好硬把火气压在肚子里,不好发作。
青果儿喝道:“猪大叔,你喝醉了,是不是?你乱骂什么? 道姑姐姐们都知道错了,你怎么还能怪罪她们呢?若是你再胡言乱语,我也不敢同你在一起哪!”
野猪王经青果儿一提醒,方知道自己出言不逊,触犯了果月师太,忙笑道:“呵呵,果月师太,我是粗人,嘴里说话不关风,有什么想法,嘴里就冒出来了。师太,如果我刚才说的没道理,你就别生气,只当我是放屁吧!”
野猪王这一说,洞里人无不粲然而笑,果月师太一腔怒气也被一笑而散。她对野猪王说:“我不生气,你说的也不是全没有道理。青果儿人好, 你也是老诚人,只是说得太直爽了。不过,你对青果儿那份心意,我是体会到的。我想,经过这一埸大变故,我们彼此都理解互相的心了,今后不会再发生误会的。我的那些徒儿,虽然憨直,但却嫉恶如仇,刚勇不阿,其实,她们心地都是挺善良的, 她们都是好女孩儿。将来,她们再见到青果儿,会把青果儿当成自己亲弟弟喜爱的。青果儿,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青果儿说:“我一直说道姑姐姐们是好人!不然,我也不会救她们的。师太,果儿不会生气的,你也不必把这误会再放在心上,人在世上生活,眼光要看远处,哪能老围着脚下阴影打圈儿呢?”
果月师太十分高兴,她携着青果儿的手,在火堆旁坐下身来,左看看,右看看,亲个不够,爱个不了,她觉得这娃儿武功好,人品好,道德高,知礼达理,真真是打灯笼也难找的玲珑人儿。她笑说:“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青果儿茫然不解。
果月师太说:“在落凤山那会儿,说真的,贫道气你们兄弟们,气得咬牙,那时真心恨你们。你不知道,你们毁了幽妙道观是一回事,还有另一回事呢,也值得我恨!”
青果儿惊道:“什么?我们还毁了什么?”
果月师太笑说:“果儿,你别急,听我慢慢说。这落凤山蚂蚁硕大如蝗,为害多端,是我想办法拘住它们,用其所利,消其所害,它们听我的,成为我的镇山虫。世上寻常高手不敢轻易到落凤山来,一些无赖男人更是不敢跨进山门一步,是以半个多世纪来,落凤山一直太平无事,这里有飞蚁之功啊!可是,打从你来,幽妙道观被毁后,这些......”
果月师太忽然止住话头,不肯往下说了,只是用手拈树枝拨弄柴禾, 那旺亮的火照在她脸上,几多憔悴,几多衰老。
青果儿说:“师太,你就说下去吧!这些飞蚁怎么啦?”
果月师太长叹一声:“也不知你弄了什么神法,使我的法儿不灵了。你在落凤山说你是蚁圣,贫道想来,这只是孩子咋唬人的说笑儿,你不会是蚁圣的,你说对吗?”
“是的!”青果儿坦然承认:“我不是蚁圣,但也不是吓唬你们的,我是用来吓唬蚁王的。”
果月师太说:“青果儿,若是你信得过我,能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使我的法儿失灵呢?我怎么也想不通,本来飞蚁听我指挥几十年了,怎么你一来,这些飞蚁立即倒戈,全都听你的,反过来咬我徒儿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青果儿笑道:“这也没有什么秘密。果月师太,我问你,你懂蚁语吗?你知道蚂蚁象人一样,有挺严密的组织,有挺强的纪律观念吗?”
果月师太说:“我不知道啊!”
青果儿说:“这蚂蚁虽小,但挺有大智呢!蚂蚁过着群居生活,它里面分成形形色色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头领管着。一个部落里蚂蚁分工很细,有工蚁,专门做工,象寻找食物,储藏食物,建设蚁巢,都是工蚁们干的;有兵蚁,这些兵蚁很凶猛,他们负责保卫蚁巢,保卫他们的领土,若是别的蚁群来进攻,这些兵蚁就进行殊死的战斗。蚁巢里有蚁后,有蚁王,蚁后专门负责繁殖小蚂蚁,蚁王负责与蚁后交尾,并指挥蚁群。”
果月师太听了,很感兴趣:“哦,小小蚂蚁还有这些玩意儿?”
“是的,”青果儿说:“在蚂蚁巢中,有专门的殡葬工,有清洁工。”
野猪王奇道:“什么?还有殡葬工?蚂蚁死了还要殡葬?”
“你知道殡葬工是谁呀?”青果儿解释:“蚂蚁的殡葬工就是阎魔虫啊,它不吃活蚂蚁,专门在蚁巢里吃蚂蚁尸体。你不信扒开蚁巢看,看看成千上万蚂蚁死了哪里去了,原来都是被阎魔虫口葬了啊!”
果月师太忍不住笑出声:“好一个口葬!人吃动物肉体,不知道口葬过成上万动物尸体呢!”
青果儿说:“再说蚁巢里有一群清洁工,是一种小型螽斯,它专门在蚁巢内打扫卫生,所以蚁巢其实是挺清爽干净的,并不象人想象的那样肮脏。”
果月师太称赞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知道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这些趣事儿呢?”
“是蚁王告诉我的。”
“咦,这么说,你懂蚁语啊!”
“就是嘛,我懂蚁语,我对蚁王说,你是蚁王,我是蚁圣,是上帝让我来专门管你们蚁王的,蚁王一听,害了怕了,乖乖地听我话,我说打东,他决不打西的。”
果月师太恍然大悟:“哦,我以为你有什么神法儿,原来你懂蚁语啊!你还懂什么?”
青果儿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凡是能开口说话的,我都能懂。”
果月师太不禁拍手笑道:“乖乖,了不得,贫道还没赞美过人,今天对你真的很佩服。不谈你武功了,就凭你懂天下虫禽走兽语言的本领,你就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了,因为你能指挥禽啊兽啊!就象刚才,若不是你懂蛇语,与蛇交朋友,危难中蛇会救你吗?!”
青果儿笑说“当然不会!兽们鸟们会说,你算老几啊,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果月师太呆了一呆,忽然关心起阴泉剑子,便问:“青果儿,你我落凤山别后,你见到过你师傅吗?”
青果儿正待要答,忽见香丽慌张地从洞外跑进来,花容失色地对青果儿说:“快,快救雪琦儿吧!”
青果儿惊跳起来:“雪琦儿怎么啦?”
香丽急道:“有个怪汉用剑逼住了她!她为了救我,让我跑脱了!”
野猪王抢着说:“就是的,可能就是白天来叫阵的那个怪!”
青果儿听罢急了,哪里敢多想,抄起古剑。一晃眼儿闪出洞去,果月师太、野猪王、香丽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