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白站在悬崖上,山风习习,衣袂飘飘,好一似玉树临风,真的是风流儒雅,一表人才。 但见他一个鹞子翻身,电也似的直朝悬崖下扎去。 那贴在峭壁上的众人起初都在欣赏乔白遗世独 立的风格,忽一回见他投身山涧,人人都发出“啊呀”惊呼,不少道姑惊叫:“公子,死不得!”
众人呼声未落,但见山涧中乔白闪身之处,爆起白灿灿的光闪,飘溢红灼灼的云霞,红云之处,一条矫健的白龙腾空而起,昂首扬爪,飞徊于温泉山之上。 那时,蓝湛湛的天空陡然打响起一声霹雳,一时间疾风骤至,雷电交加,乌云忽地扯开了黑色的天幕,不一会儿,豪雨如注。峭壁上人喜出望外,全都贪婪张开饥渴的嘴,饮着甘霖。这雨水也怪,专朝峭壁上人们扑打而来,让人沐浴个够,渴饮个够。众人饮着,口味着,觉得这水不似寻常的雨水,它沁含着花露也似的芬香,乳汁般的甘甜,人们饮了水,不仅解渴,而且饥饿感也跑到爪哇国里去了,一个个感觉精神振奋,道姑们越发肌肤胜雪,花颜月貌,男侠们越发神清气旺,精神抖擞。
这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方才风销云散,依然是蓝天丽日,山峦碧翠。 乔白早收身敛容,回复少年公子的模样儿,独立崖头,但见一袭洁白的长衫在风中飘飘欲举,既潇洒又秀气。
青果儿躬身作礼道:“乔白兄,有劳您了,您这是大旱中送甘霖啊,我代表这么多兄弟和道姑姐姐们谢谢你了!”
“青果儿,你净说些什么傻话。”乔白说:“济世救人,是我们的本德。若见死不救,人怨恨,天谴责,那才叫坏呢!你谢什么呢?我本来应该做的事嘛!”
青果儿看看涧那边峭壁,说:“你看,这些人都是武功好手呢,可是一瞬间功夫,这么多好手全无反抗之力,竟然被人一个个粘贴上悬崖,看去真令人触目惊心,不知道什么妖怪,他的威力太大太神奇了。乔白兄,你知道那怪是谁吗?”
乔白摇摇头:“不知道。大千世界,万物纷呈,怪物很多,谁也说不清。莫说怪,就是自然界一种风,俗话叫作龙卷风的,能一眨眼儿平地而起,拔出巨树,摧毁房子,把人啊牛啊车啊象沙尘一样,象蒲公英一样轻轻吹向太空,真的是易如反掌。你也许不知道,有时龙卷风能将一个小湖里的水和鱼啊虾啊鳖啊全部吸上天空,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再喷下去,那真叫下了一场鱼雨虾雨了。青果儿,你说,拿这比较起来,把三百来号人吹上这悬崖峭壁,那怪的本事又算什么?!”
青果儿喜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
乔白问:“是谁?!”
“黄风怪。那怪我见过,真的象龙卷风一样,把我妈妈卷走了,一卷就卷到万里之外的沙漠上。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也许不会是他。 因为地鼠精是至阴至贱至微之物,黄风怪能与这些卑微丑陋之物为伍吗?”
“这也难说。”雪琦儿说:“老妖婆要办百娃宴,有宴必有客,这些客必定都是一些精怪们,说不定地鼠精王也会邀请黄风怪来。你听大勇说,骚狐狸不是也在这儿出现吗?怕都是来赴宴呢!”
“雪琦儿说的有些道理。”乔白沉思道:“老妖婆既然办百娃宴,必然会邀请许多妖精怪物来。青果儿,恕我直言,如果真是那样,这些娃儿是救不了啦。”
“这是为什么呢?”青果儿不解地问。
“因为臭气相投,同伙相帮。这些精怪们既然应邀赴宴,你捣乱人家宴会,精怪们岂不联合起来攻击你?那时任凭你心高志大,三头六臂, 恐怕要对付这些奇奇怪怪威力巨大的精怪们,是很难很难的。”
青果儿闻言,不禁呆了一呆,想想真感到一筹莫展。打从五神湖来,虽然关关寨寨被他闯荡不少,但诸事纷繁,真有些象山重水复,道路崎岖,崖头路断。妈妈尚未救出,又横添那些娃儿命危在旦夕,这里又出现三百来号人粘贴上峭壁的奇事,那里又是雪狐拐骗弟妹们失踪。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管?若是不管,恐怕真如老妖婆所说,这些人风吹日晒全会变成人肉干子。但是,管了这里,救了那里,而金刚儿琬琦儿和火精儿生死不明,去向未知,这厮雪狐历来是心狠手辣,弟妹们难道不是处于危险之中吗。左右为难之际,青果儿分明感到自己真是太渺小,要应对这些层出不穷的危机事儿,真是太难了。
“哦——嗨——!崖下各位听着哪!你们不要怕,我们搭绳梯救你们来啦!”涧那边崖头上有人放声大呼。
青果儿雪琦儿闻声,抬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那群人便是野猪王师徒们。
青果儿放声喊道:“喂,猪大叔,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真想你哪!”
野猪王一看是青果儿,不禁乐得手舞足蹈,笑着喊:“你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让我们好等!你看,我在想办法救人哪!我从山里寻了许多山藤来,编做绳梯哪,你说行吗?”
青果儿隔涧看去,野猪王做的绳梯,原来是用两股长长的青藤,中间缚上一长溜大毛竹片儿,软软的垂下峭壁去,的确能够到那些贴壁人。
青果儿高兴地笑道:“哟,真的看不出,你是外粗内秀哩。行还是不行,你们先救救看吧.可是,你们得小心一点儿,摔下涧去可不是玩的呀!”
野猪王闻言,忙命众徒弟把十几架绳梯全部缚定好,抛下崖去。 野猪王先试顺着绳梯朝下爬,那绳梯软软的,随风摆动,蛇也似的挺不驯服。 野猪王小心翼翼,手脚替换着朝下降,好不容易降到贴壁人中间。野猪王抹抹脸上汗水,对身边一个年轻些的侠客说:“小伙子,你不要怕,我来救你上崖。”
年轻侠客看看颤巍巍的绳梯,又望望无底深渊的涧谷, 微微感到胆寒:“你怎么救我呢?”
野猪王说:“我力气大,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把你扯离开岩壁,然后提你上崖头去。”说着,他伸出粗壮的大手,紧抓住那年轻侠客,“嗨”地一声大喝,微一用劲。他以为这一扯,一定能救出小侠客,他希望他的徒弟也学着他的样儿,把贴壁人一个个全都救上来,也好在青果儿面前露一手。岂知他这一扯, 非但没有把年轻侠客扯离崖壁,反而硬生生地扯出血肉来,疼得小侠直咬牙,杀猪也似的叫道:“好大爷,你疼煞我了,你放手吧,不要你救了,你快走吧,再一扯,我就被你五马分尸了。”
这时间,涧上涧下的人仰视着俯瞰着,全都盼望着野猪王一举成功,将贴壁人一个个救出山涧来,谁知竟然失败了。野猪王心里感觉好是难受,怔怔地呆立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原指望借绳梯把人救上去,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侠客全都是非凡之人,但凡有一点点活动余地,他们早就飞檐走壁溜之乎也,岂能等人来救?再说,若是没有十足的粘力,人经历那样大风雨,还不早被冲到涧谷去?
青果儿看野猪王呆立在绳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不尴尬,便叫道:“猪大叔,你别难过了,快上来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野猪王没法儿,只好沿着绳梯攀登上崖头。他有些恼怒,伸手扯断绳梯, 用脚踏烂,说:“救人不得,要你何用?!”
这时,青果儿飞身过涧,劝说道:“猪大叔,你别生气,别火急,这绳梯留着还有用。”
“留有何用?”
青果儿说:“人,反正还是要救的,这些绳梯可以做脚手架,让那些不会飞的侠客、道姑姐姐和我大勇哥借绳梯攀登上崖来。”
野猪王以为青果儿有什么神妙法术,不禁喜上眉梢,笑说:“还是圣王有办法,你说救,究竟怎么救呢?”
青果儿拍拍肚皮:“你别先奉承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说救人,就先救这儿哪。人是铁,饭是钢,若是有吃的有喝的, 这些侠客们呆在这崖壁一年二年也没事,等待机遇再救也不迟。假如没吃没喝,人的元气大伤,只怕一二个月也坚持不了。”
野猪王恍然大悟:“噢,你是说借绳梯给他们每个人送吃的送喝的?行!这个事我们能做到。不过,三百来号人的吃喝,真需要一个大厨房给他们做,这空山旷荒,到哪里寻呢?”
“这的确是个麻烦。三百人的伙食,要多大厨房,要多少粮食,要多少燃料?!如果净吃烤肉,每天又要杀死多少条野兽。再说,这三百来号人手脚不能动弹,又需要多少人一个个喂饱喝足他们?!”
青果儿正沉思间,乔白已携带雪琦儿飞身过涧。乔白笑问:“青果儿, 你怎么眉头打皱啊?”
青果儿说:“我心里正在犯难哩。”
“有什么难题,说给我们听听吧。”
“第一难题,是这悬崖上三百来号人吃喝怎么办,又没有大厨房专门烧给他们吃。”
雪琦儿抢着说:“没有大厨房,就给他们吃百娃宴吧!”
青果儿脸色一板,嗔怪道:“我这里难得搜肠刮肚,打不起主意。你还有心玩笑,百娃宴能吃得吗?”
“吃不得百娃宴,我们不会让他们搞出百鸡宴百兔宴百鸭宴来吗?”雪琦儿本来想说“百猪宴”,看看野猪王在身边,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们?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老妖婆啊鬼啊小罗怪啊!”雪琦儿说:“青果哥,你怎么不开窍?!地鼠精有成千上万小罗怪,他们吃啊喝啊哪里来?再说, 既然他们敢办百娃宴,没有一点作场他们敢办吗?依我看,这山肚子里大呢,地鼠精们一定有很好的厨房 !”
乔白抚掌叹道:“还是雪琦儿鬼精灵,推理有术,论证有据。的确,能办百娃宴,这里该是有很大很大的厨房。”
青果儿苦笑:“这些话说了等于白说,网儿洞怎么能轻易进去?! 进去就会是一场厮杀,还想他们为这悬崖上人办宴,那简直是做梦呢!”
雪琦儿说:“进网儿洞的确是难。唉!可惜我不能变相儿,若会变相,我也摇身一变,变个精怪,象鹿精啊狐怪啊,然后大摇大摆的进网儿洞去,不就行了吗?!可惜不会变相,真难!”
“你进洞难,我可不难!”野猪王说。
“你为什么不难?莫非老妖婆看上你啦?”青果儿调侃说。
“不是。”野猪王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猪王,地鼠精王比我低级多了,她们这次开百娃宴,也在一年前邀请过我,还邀请狐王啊虎王啊豹王啊什么的,因此,我可以大摇大摆进去。雪琦儿,我看你虽然不会变相,但是,脸上抹得黑些,耳朵扯得长些,屁股上安上一个卷来扬去的小尾巴,变成我的猪崽子,就可以随我大摇大摆混进去啦!”
野猪王这一说,羞得雪琦儿脸发燥,满面彤红,她追着野猪王捶打,“猪大叔,你最坏!看我捶你,看我捶你——!”野猪王是笨重的,哪里经得住小巧如燕的雪琦儿追袭?一会儿就被追上来了,雪琦儿粉拳欲举,野猪王慌忙抱头缩颈:“好妹妹,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要你做我可爱的摇尾巴的小猪崽子了。”
雪琦儿跺脚急道:“你还说,你说得越发更狠了。”
众人都开心大笑起来。青果儿说:“雪琦儿,猪大叔开你玩笑呢,你别闹了,咱们谈正经事吧。猪大叔,你说老妖婆邀请你赴宴,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敢说假话的,对你更不能说假话。”
“哦,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雪狐会摸到这儿来,原来他也是来赴百娃宴的,想必是看到金刚儿琬琦儿和火精儿,就顾不上百娃宴,将他们骗走了。”青果儿分析道:“这样说来,神虎、青媚夫人、药圣王、黄风怪大概也会接到请柬的。对了,还有蛇王,恐怕也会来的,这么说,我可有办法了!”
青果儿一说有办法,众人大喜,忙问:“有什么办法?”
青果儿说:“就按你们刚才说的办,咱们大摇大摆的进去,搅他一个稀巴烂, 你们说好么?”
乔白点头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深入虎穴,必获奇功,这真是妙策!这位猪老兄,你可以先带上你的徒弟们,大摇大摆闯进洞去,等到我们总攻时,你们内应外合,一齐动手,就能攻克网儿洞。老兄,你懂了吗?”
野猪王说:“我懂,我这就设法进去。”
当野猪王应诺要乔装打入网儿洞,准备急着要走时,青果儿拉着猪大叔的手,说:“且慢。我们进网儿洞,主要目标是救人,一定要把百来个娃儿救出来。因此,你们一进洞子,就要千方百计找到关娃儿的池子,守住铁栅门,不让老妖婆派人杀娃儿。我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任务很重,但又必须做好,我暂时又不能先进洞子,只好拜托你了。”
野猪王呵呵大笑说:“你放心,这也不是多大难事。地鼠精嘛,不过都是一些小不点儿阴穴之物,能有多大能耐?我一个指头就能摧山裂石,地鼠精皮骨岂能坚过岩石,打死他们肯定不费吹灰之力!青果儿,你们就等着喜讯吧,我们会马到成功的。”
青果儿摇摇头:“猪大叔,你可别小看了地鼠精们,这些精怪虽然都是小不点儿,但是却诡计多端,老妖婆的确有几手功夫,还有几件宝贝,因此千万不要轻视敌人,不可莽撞蛮干,在我们没有进洞时,你们师徒们尽可能不要暴露身份,自找危险,你说好吗?”
野猪王答应着。他很是自信,虽然口头上答应青果儿,其实心里满不在乎,全不当一回事儿,他并不知道青果儿已经进过网儿洞,征服过四鬼;更不知道青果儿已与老妖婆对过阵,领略过老妖婆的手段。他只知道百只老鼠也抵不上一只野猪,因此,在他看来,攻打网儿洞,拯救娃们,那是马到成功的事儿。野猪王满怀信心,同青果儿雪琦儿和乔白拱手告别,率领他的徒弟们雄赳赳地走下山去。
青果儿半晌无语。面对空山旷野,他心里升起淡淡的忧愁,这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人常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照理,象他这样初出茅庐的少年,应当无忧无虑。但是,无情的人生风雨催人早熟。打从五神湖来,他一个人经历着无数风险奇事儿,生活锤打着他,生活培养着他,生活也教训着他,使他别有一种青年人的成熟感。他已经看出,野猪王自信心太强,太自信就会导致盲目,就会引发意外恶果。是的,应当再派人打进网儿洞,从侧面帮助野猪王。可是,派谁去呢?金刚儿他们被雪狐骗得不知去向;师父阴泉剑子和果月师太被贴在峭壁上不能动弹;神虎杳无音信;这些又都成为青果儿心腹大患。乔白是圣洁的蛟龙,自然不能让他去钻地鼠精洞,那太埋汰人了。自己和雪琦儿与地鼠精们对阵厮杀过,一进洞就会被认了出来。 怎 么办呢,青果儿感到无兵无卒,油然升起孤家寡人力不从心之感,是以忧愁不已。
夕阳西去,流霞灿烂,群山静立,归鸟和鸣,潮也似的暮色已从山脚下悄无声息地泛腾起来,直朝山头上奔波而来,又一个黑夜快要来临了。暮时的山风更盛,肆无忌惮地从山涧中啸过,发出尖锐的怪声。那满岩壁上男男女女,经受过白天烈日的炙烤,现在又要饱尝夜间无情寒风的鞭挞,那滋味真可的是水深火热。青果儿不禁为他们感到痛心,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救他们的锦囊妙计来。
这时,苍茫的暮色中,忽闻远方有一种悠长的啸声传来。那啸声内含威势,山呼谷应,绵长深远,仿佛是山林老人勃发的长吟,仿佛是远方噪动的海啸,仿佛是玉岗的崩裂,仿佛是群魔出山时的欢呼。雪琦儿在听,乔白在听,他们都茫然不解,其声为何?其声何在?其声何意?
青果儿亦被啸声惊醒,侧耳细听,不禁笑逐颜开,他也含胸蓄势,嘬口朝着黯墨色群山,发出一种悠扬的啸声,穿山破障,直向远方扑去。
雪琦儿见罢,不禁温存地笑问:“青果儿哥哥,你在笑什么?你叫什么?”
青果儿心情仿佛非常愉快,说:“是神虎回来了,它在寻找我。这是虎啸声,你自然是听不懂的。我叫,是告诉它,我已经回来了,正在温泉山呢。你等着吧,雪琦儿,神虎失去阳珠,还那么威风凛凛,一旦我把阳珠交还给他,他还不知道多么神勇呢!”
雪琦儿也高兴起来:“这么说,神虎一回来,香丽姐姐也一定回来了。他们离这儿还有多远呢?”
青果儿回答:“离这儿还有十多个山头,怕有七八十里路吧。反正,太阳落山之前,我们会见面的。”
雪琦儿拍手笑道:“这才好玩呢!又是龙,又是虎,山大王,水龙王,哦,乔白,你们该不会发生龙虎斗吧?!”
乔白摇摇头,坦诚地说:“怎么会呢?龙虎斗都是人间好事者想象出来的吧。实质上,龙是水中王,虎是山上王,山与水何干?水与山何仇?龙与虎也没有相斗的理由嘛!”
雪琦儿不信服:“当然,象你这样的大善人是罕见的了,自然不会与神虎斗起来。假如恶龙遇到恶虎,两下里交争,还不斗个你死我活吗?”
“这情况毕竟很罕见,至少我是没有见过的。当然,龙有恶龙,虎有恶虎,但是,由于两者活动区域不同,很难撞到一起的。”
雪琦儿纠正道:“你们马上就要撞到一起啦!”
乔白笑道:“雪琦儿,你眼真尖,嘴真利,一下子就寻出我话中破绽了。不过,撞到一起不等于斗到一起,你马上看我们是斗还是不斗。”
说话间,虎啸声愈来愈响亮。不一会儿,但见远山一只斑斓猛虎奔腾而至,蹿过山涧,在青果儿面前伏下身来。
青果儿喜上心来。原来,虎背上驮着一个妙龄少女,一个白发老翁。妙龄少女是香丽,白发老翁就是药圣王。
青果儿搀扶着药圣王走下虎背:“老人家,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到这儿来啦? ”
药圣王颤悠悠地回答:“也许是东南西北风呗!”
雪琦儿也奔了过来,紧携着香丽的手,对药圣王说:“老爷子,怎么会是东南西北风呢 ?”
药圣王眯起老眼,笑咪咪地看着雪琦儿:“哦,好娃儿,是你呀,这会儿不哭鼻子了吧!那会儿,我干儿子蹲到树下去烧上一烧,你那抽抽泣泣伤心的样儿,叫我这个铁心肠的老爷子看了也心疼。怎么样?我干儿子身子骨棒得很啊你看,几天不见他,我倒是想起他来了。香丽这鬼丫头对我说了,青果儿就在温泉山,于是我就急如星火赶来了,这就是东风嘛。”
雪琦儿扳着指头认真地说:“嗯,这可算上一个,南风呢?”
“南风?我这香丽丫头还对我说了,温泉山出了一个稀奇事儿,非得让我来看看。我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她说,有三百多个人被风一刮,全部贴上崖壁不动啦。你说,这三百个人怎么会被贴上崖壁?这事开天辟地也没有见过啊,我怎么能不来看稀奇呢?”
“当然是稀奇的事儿!”雪琦儿美目流波,笑说:“我知道啦,您老人家人也好,心也善,怕这些人受苦,赶来解救他们啦!”
药圣王吹胡子瞪眼睛:“你这娃儿说差哪,我欠他们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你可别拿青果儿作模子来比附我,我可没有他那份好心眼儿,他救这救那,忙忙碌碌,不亦乐乎。我呢,说了救才救呢,不说救关我的屁事,——我是来欣赏这亘古未见的奇事。你得记住,我是看客——看了玩,看了乐,这就是南风呗!”
雪琦儿本来看见药圣王来,以为只要他一出援手,正好解了青果儿难题,所以故意把话题朝救人这角度引,这会儿听药圣王说只是看着玩,心里不禁凉了半截。既然药圣王说出东风南风两个原委,那就不妨听听西风北风是怎么一回事儿。
雪琦儿故意装做乐呵呵的样儿,拍手笑道:“噢,我知道西风北风是怎么一回事了。”
药圣王认真地望着雪琦儿笑吟吟的脸:“你知道了?你是我肚子里蛔蛔虫?我不信,你说吧,说错了我拿拐杖打你娃儿屁股。”
雪琦儿说:“说对了呢?如果说对了,你就帮助我做一件事儿,行不行?”
药圣王脱口而出:“当然行。”
雪琦儿精神振奋:“老人家,你可不能反悔噢!”
“孩子话!”药圣王显然有些生气:“我说话是一言九鼎,从来没有反悔的。你就说吧!”
药圣王慨然准许,这使雪琦儿、香丽和青果儿又是喜又是怕。喜的是若是雪琦儿猜测准了,药圣王出手相救,天下再难的事儿也会理出眉目来;怕的是一旦雪琦儿说错了,泼水难收,药圣王袖手旁观,再请他出手也是不可能的。此时,雪琦儿心里特别紧张,她不敢贸然说出谜底来,只好先敲打边鼓试探着说:“药圣王老爷爷,你不管东南西北风,中心地点都是在这温泉山,对不对?”
药圣王闭起眼睛品味半晌,点点头,然后睁开眼睛,目光如炬:“你说!”
雪琦儿想,他既然围绕温泉山来的,一来看青果儿,二来看稀罕而不是救人,那么,剩下来还有什么呢?哦,是了——她说:“我猜准啦,是温泉山网儿洞那老婆子请你吃百娃宴,对不对?!”
“对啦!”药圣王喜道:“你这女娃儿真真是我肚里鬼精灵。这温泉山地鼠精王本来同我没有什么交往,却给我下了一请柬,要我赴宴。我可不知道什么百娃宴百鸡宴的,反正吃喝就是了。本来也不想来,既然青果儿也来,又能吃喝,又能看稀奇,还不白费一点力气,骑了神虎就来了。”
药圣王这一说,在场人全都高兴地鼓起掌来,为雪琦儿祝贺。雪琦儿虽然高兴,心上仍然沉甸甸的,她暗自为第四个问题忧愁。
药圣王脸色一沉:“你们高兴什么呀?还有一半没有答呢。女娃儿,你快说。”
雪琦儿笑盈盈地说:“第四条更好答,那北风就是——”
“就是什么?”药圣王吹胡子瞪眼睛,急问。
“就是它!”雪琦儿朝神虎猛然一指:“有了顺风千里虎,你既省了脚力,又乐得骑虎玩玩,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啊。老爷子,你说,这难道不是北风吗?”
众人都捏着小心看着药圣王。药圣王一脸懊恼:“女娃儿,好事都让你拣上了,谁叫你是我的干女儿哪!好啦,你是说对了。我就是借了神虎脚力,不然我老汉懒散惯了,还真不想劳筋费神赶这老远路来呢。”
香丽听罢,高兴地搂住雪琦儿脖子,又是亲,又是笑:“好妹妹,你赢了,真亏你想得出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呢?”
雪琦儿说出奥妙:“一半儿是我猜的,一半儿是药圣王老人家教我的。”
“咦,我怎么告诉你哪!”药圣王说。
“你方才不是说嘛!既然青果儿也来,又能吃喝,又能看稀奇,还不费丝毫力气,这不是东西南北风嘛!既然不费力气,那全是神虎的功劳罗! ”雪琦儿这一说,满场人无不叹服雪琦儿听话听音的本领。
药圣王呵呵笑道:“娃儿,你真真是个小精灵啊。老夫答应了的事情, 没有不办的,娃儿,你有什么事情就求我,想必是要招夫婿,不好意思说,让老夫做个冰人,牵个红线么?”说着,他有意无意瞟了乔白一眼。
香丽吃吃笑起来,雪琦儿顿时满面羞红,跺脚道:“老爷子净欺侮人,不是这个事,人家有别的事求助你嘛!”
“究竟什么事,你说嘛!”
青果儿知道雪琦儿要说什么,可是,天落下黑来,人们都被夜幕缠裹着,说话也不是趣味儿,便道:“天都黑了,老人家远道来, 先寻个洞子让老人家歇歇再说吧!”
药圣王说:“要寻什么洞子,我看这里满好的。”
青果儿说:“这里黑天瞎地,有什么好?”
乔白说:“药圣王说是好,当然是好了。青果儿,你先别急,看看药圣王神技罢!”
药圣王看看乔白:“哦,小伙子,你来历不小啊!东海不住了?满世界玩儿来了?怎么逛到这荒山野岭上来啦?青果儿是不好,怠慢客人了,先搞个房子让大伙儿住下来再拉话吧!”
药圣王说罢,用拐杖敲敲打打,敲打之处,竟然闪起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