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戈壁那遥远的天际边,涌起一线黑潮。这潮流如涛般漫涌过来,愈来愈大, 显然潮头方向正对准青果儿等众人。
“哗”地一声响亮,野猪王师徒全都拔剑出鞘,雪琦儿,琬琦儿也都执剑在手。青果儿看形势险峻,对面前黑潮也不敢否定不是黄风怪。他怕若真的是黄风怪,一下子席卷了这么多人,那就惨了。他想独立前去探个虚实,即使有风险,也好让他一个人承受,使别人有出脱险境的机会。于是,他说:“你们先在这儿呆着,我到前面看看去。”说罢,他呼地一声,拔地而起,凌空飞翔,怀抱古剑,直朝黑云方向飞迎而去。乔白,神虎不放心,也都各变原形,龙腾虎跃,一时间,戈壁滩上空出现罕见的人虎龙争飞的神奇景象。
青果儿飞约二十来里路,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回头对乔白和神虎说:“一场虚惊,不是黄风怪,原来是野马群。”
这野马群最是活跃在西北大地,千里戈壁草原,任其驰骋,大马群成千上万,小马群也有上百,奔腾起来,蹄声得得,烟尘暴飞,势若排山倒海,一泻千里,惊天动地。它们闲散起来,也别有风光,散布于水边草地,或卧,或觅草,或交颈亲昵,或举蹄试斗,因而人们称其为“动如脱兔,静如处子”。马的体色呈棕褐色,远远看去便是黑糊糊的一片,宛如疾飞的黑色烟尘一般。
乔白说:“既然不是黄风怪,我们就回去吧。”
青果儿说:“慢一点儿,我们跑得有些累了,下面的路程,借一借野马的的脚力吧。”
马群忽见天上凭空飞出一人一龙一虎,不禁都站住脚,仰首观望,举颈长鸣。青果儿在马群上空飞来飞去,用马语道:“谁是马王?给我站出来。”
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它雪白的体毛上浸染着点点血汗,是被世人捧为最名贵的一种骏马。它抛抛尾巴,打打响鼻,显得很是不耐烦:“你是谁?竟敢来唤我?”
青果儿故作威严地说:“你且别问我是谁,你先看看我身后跟着的是谁。”
马王早就看到小白龙与神虎,野马最怕龙虎。龙之神通,虎之勇猛,野马均望尘莫及。因此,马王看到龙虎,心里陡生寒意,不禁低眉顺眼地垂下尾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果儿说:“你知道我能管教龙虎,岂不能管教你们这群野马?不过,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要求你们送我们到沙漠中的玛漠汉山去。”
野马王闻言,害怕得后退几步,直摇脑袋:“不,不,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野马王说:“让龙虎骑到我们背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龙虎一旦发起怒来,不知道要咬杀我们多少匹野马,这是第一个不行。”
“这你尽管放心。”青果儿保证说:“我能管教住他们,命令他们不咬你们,不杀你们。第二个不行呢?”
“第二是大沙漠难进难出,更加上玛漠汉山有个黄风怪,威力巨大,杀人无数。他发起怒来,天地也要退让三分,我们进山岂不是找死?”
青果儿说:“这,你也可以放心,有我们呢。”
“你们,你们究竟算哪一路角色?”
野马王这一问,倒把青果儿问难住了。他若是说肯定能征服黄风怪,那是矫情,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肯定战胜那邪。他若是说不能肯定征服黄风怪,又怎么能使野马王信服?青果儿想了想,说:“好吧,你们害怕黄风怪,不相信我,那我也就不管了。”说罢,他转用龙虎语说:“乔白,虎兄,你们放大嗓子吼他一声,让野马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
白龙神虎闻风而动,果然凭空之中,爆发出一声龙呤虎啸,声彻百里,吼声起处,风尘乱起,草木尽偃,天地为之失色,人心为之胆裂,所有野马全都“咴咴”地呻吟,心惊胆战,骨软脚瘫,躺倒在地,哆嗦不已。
野马王大惊失色,忙喊叫道:“神娃,神娃,求求你管束住龙虎,别让他们叫喊了。”
“你们送不送我们?”
“送,我们一定送。只是这龙这虎,真的没有马敢让他们骑。”
青果儿说:“这好办,他们都是神龙神虎,我让他们全都变成人,这样就可以骑马了。你们全起来吧,我来管教住龙虎。”说罢,青果儿摆一摆手,乔白与神虎果然全都停止啸叫。那些野马老半天才回过魂来,纷纷站了起来。
这时,野猪王师徒看青果儿与龙虎挺剑上前交战,心里十分着急。他们嫌四个琪娃步行太慢,便将四个琪娃分别驮到四匹野猪精身上,迈开大步,奔跑起来。野猪群奔跑速度虽说拿野马差多了,却也是威势逼人,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青果儿身边。他们看到眼前不是黄风怪,而是一大群浩浩荡荡的野马,不禁都放下心来,乐得直笑。
按照青果儿指挥,二十多人全都骑上野马,马群奔动,一泻千里,不一日便进入沙漠。雪琦儿看到无边的沙海,那沙丘起伏,宛如大海上凝固的波涛,起初也觉得挺美,走着走着,野马群奔驰速度愈来愈慢。白天的太阳照耀着沙丘,火也似的烫人,黑夜竟比戈壁滩还要冰冷。掬起沙子来,小风一吹,沙粒纷纷扬扬,迷人眼睛。没有水,没有食物,掘地三尺,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一点也不象海底那么神奇,那么浪漫。雪琦儿不禁感到失望,叽咕道:“这倒霉的地方,原来竟是这样丑。”
乔白不禁温婉而笑。
野马奔驰三天,看看将要到达玛漠汉山区域,却是再也跑不动了,一匹匹躺在地上直喘粗气。野马王断断续续地说:“神娃,给我们水......水,水!”
是的,这时最需要救命之水。青果儿对乔白说:“乔白兄,你能不能搞一点水,让他们喝个饱?”
乔白说:“搞点水可以,但这里是沙丘,滴水不能存储的,你让它们怎么喝水?”他跃上空中,四下里展望一番,落下地来说:“有了,这里四周都是沙峰 ,你让野猪王到这沙丘中间盆地处,再掘深一些,这样四周丘峰上落下的水,全部流入盆地里来,形成湖泊,就够饮用了。”
野猪王听了青果儿吩咐,也不打话,就率领徒儿们奔下盆地,手推脚墩,象一匹匹大马力的推土机,很快便推展出百米方圆的大沙池子来。乔白微微一笑,腾地窜向空中,在空中招揽流云,不一会儿,乌云漫涌,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沙峰上雨水滔滔不绝,奔流进盆地,盆地很快涌满了水,形成一个二三米深的湖泊。众人好是兴奋,全部涌到湖边掬水渴饮个够。那万匹野马也轮流到池边畅饮。一时间,人欢马嘶,枯萎的生命全都恢复了活力,死亡的沙漠呈现出饱满的生命色彩。
经过饱饮之后,又行一日路程,终于看到雄伟的玛漠汉山,山头上白雪皑皑,山坡上森林茂密,山脚下是百里方圆的平坦绿洲,绿洲上流水潺潺,那是雪山上溶化的冰水,象乳汁一样溶入饥渴的大地,使大地越发丰腴,生命在这世外桃园获得最佳的证明,那茵茵碧绿的草原,那粉红淡黄莹绿的花朵,那硕果累累的果树,那雄伟峰峦下突兀而起的小丘,那明镜也似的温柔的湖泊,令人感觉这里洋溢着江南水乡那样的宁静与美妙。
看着高耸入云的玛漠汉山,野马群再也不肯前进一步。野马王说那是一座魔山,靠不得的。它想让野马们吃饱了草喝足了水,立即回身便走,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青果儿拗不过野马王,只得带头进入草原拔草,将草扎紧实,系在一匹匹野马脖子上,算是野马回程沙漠路上的食料。经过一夜奋斗,每一匹野马脖子上全都拴上了草料。野马王对此十分感激,说:“神娃,你能懂得鸟言兽语已是十分不容易,你有这样美好的心灵更是难得,我们永远感谢你。”趁着早晨清凉, 野马群吃饱喝足,象风云一般席卷而去。
告别野马王,一行人凝神戒备,朝大山深处走去。行了半日,忽闻树林那边传来悠扬的笛声,人们不觉怔住了:在这险境魔窟里,竟然有这样清丽美好的笛声,这该不会是魔幻吧?!青果儿想起五关中那支会置人于死地的魔笛,神情不禁一凛。他喝道:“你们不要听,大家都不要听,两手掩耳,快走,快走。”
是的,青果儿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假如黄风怪也玩一手魔笛,让这一行人在靡靡之音中颓然醉倒,血脉贲张而亡,岂不是不战而败么?!
可是,这笛声太迷人了,小桥流水,花前月下,象是蝴蝶双双翩飞花丛,绿叶轻悠;象是水珠滚流荷叶,莲花欢放;象是紫燕飞剪漪水,鱼欢虾戏;象是晴丝飘过花榭,硕果累累;青果儿看到,人人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神情。雪琦儿不禁手舞足蹈,对琬琦儿说:”姐姐,多好听的乐曲啊!让人听了感到特别兴奋。”
显然,他们中魔已经很深了───青果儿判断着。他顾不得自己凝神反思,他想击溃这乐曲的魔力,他要扰乱人们的思绪。于是,他大声喊道:“你们都坐下来,快坐下来。你们看,天寒地冻,冰天雪地,北风刺骨,好大的风啊,好酷冷的天啊!这就是戈壁滩夜晚的苦憷,你们不是都很冷很冷么?”
“不,不冷啊,青果儿哥哥。”琬琦儿笑说:“我们还挺暖和呢!”
“不,不暖和,你冷,他冷,你们大家全都寒冷。你们看,那冰棱儿冻结得格喳喳的直响,你们都给冻僵了,你们不是全被冻僵了吗?......”
“不,青果儿哥,你怎么啦?我们没有被冻僵,我们都很好啊。”金刚儿,火精儿,雪琦儿都这样说。众人说着,还手舞足蹈随着笛声跳将起来,向青果儿示意没有被冻僵。
笛声还在悠扬地响着,漫向晴空,飞向高山,撒向草原。
青果儿想,这魔笛太厉害了,金刚儿他们中魔已经很深了,再进一步听下去,心崩脉裂,那可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救不了的啊!不,一定要想办法制止他们,不准他们随笛乱舞,要赶快把他们带出险境。在这生死关头,他象一头愤怒的狮子,咆哮道:“天寒地冻,万物冻僵,你们还舞什么?你们还笑什么?前面就是死亡,你们再舞跳下去,就要全部葬送在这儿,你们还笑,还笑......”他突然身子灵动若飞,在每一个人面前闪过,除了乔白和神虎外,每个人脸颊都挨上 了青果儿一巴掌,“啪啪啪啪”一连串爆响,打得众人都呆了。
笛声还在悠悠地响奏。
兄弟姐妹们从小来,见到的青果儿都是温厚恭谦的,莫说他敢打兄弟妹妹们,就连那些极普通的小动物也舍不得打一下。今天,无缘无故,突然打得这样果断,打得这样暴烈,四个琪娃们都心生委屈。琬琦儿与雪琦儿眼睛里都充满着泪水,她们想哭,却是不敢流下泪水来。
对于这突然的变故,乔白与神虎也颇感到惊奇,好好的天气,青果儿偏偏硬是说什么“冰天雪地”“冻僵了”,这是痴人呓语,还是在发神经病?
笛声还是顽强地从林子那边漫了过来,轻轻地在众人心田上流过,仿佛在抚平人们忧愁的沟壑。然而,在青果儿看来,那可是泣血的刀啊,在掳割着众人麻木无知的心啊。
青果儿怒道:“你们为什么不哭?你们快哭啊!快,哭得痛快一点。我打你们不疼吗?打你们,你们不感到委屈吗?你们应该恨我,骂我,快哭吧,我求求你们!”
这是什么话?众人面面相觑,雪琦儿哭了,害怕地说:“青果儿哥,你今天怎么啦?你大灾大难都熬过来了,怎么突然这样的语无伦次?你莫不是中了魔啦 ?”
“我没有中魔,我怕的是你们中了魔。”
笛声突然高亢入云,如同金戈铁马奔腾澎湃,仿佛如冰山崩决,火山爆发,一种无情的怒火在喷发。
青果儿闻之失色:“快,你们不要听,你们看见了吗?那花儿摇曳,多么的香嫩;那水边的柳丝儿,婀娜多姿,在微风中飘拂;你们一定看见,那皎洁的月光,多么清丽,象流水一样婉约,象雾气一样飘渺;你们再看这边,呵,两只阳光下的黄莺儿,在花朵旁细心地梳理羽毛,它的叫声是多么的甜美悦耳。”青果儿搜肠刮肚,拼命为众人描绘一个美好的世界,想将众人的思维引导到一个能够抗衡笛声的境界。可是,众人全都惊愕地看着他,怜悯地看着他,痛苦地看着他,以为他一定产生什么毛病。
“青果儿好象疯了......”野猪王痛苦地对神虎悄悄说。
“是有点疯了。”神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真没有想到,走到这一地步,正需要他时,却是这样......”
野猪王想起雪狐曾经让他炼人言,说:“也许,黄风怪变作一缕清风,撒下毒来,弄疯了青果儿。”
乔白想了想,摇头说:“不太可能,我们一直没有离开。要是风中有毒,我们大伙儿都会中毒的,为什么独独是他中毒?”
“他好象害怕笛子的声音。”神虎悄悄地说。
乔白说:“也许,他对笛声是天生的神经过敏。谁去想办法制止笛声?”
“我去。”金刚儿挺身而出。
“我也去。”火精儿为了救哥哥,也敢冒险。
“还是我们去。”野猪王胸有成竹地说。他觉得让两个娃儿去,未免嫌太嫩了一些。
青果儿听出苗头来了,厉声地说:“你们不懂玄机,千万不能去。”
众人都为这句疯话弄得笑了起来。
青果儿说:“你们笑什么?你们还不知道魔笛的厉害呢。我攻五关时,差一点儿毁在魔笛声中。我劝你们全都坐下身来,意守丹田,眼睛内视,两耳内听,笛子吹春,你们就想秋的萧杀;笛子吹夏,你们就想冬的凛冽。──这是你们的救命之道啊。”
众人又都笑了。
“你们,你们都傻笑什么?”青果儿双目瞪圆,恼怒道:“在这生死关头,你们还笑,你们不知道,我这是在救你们哪!”
“瞧,又是连篇疯话。”众人心里都这样想着,笑得越发欢了,笑中有苦,笑中有泪,笑中有痛。
笛声还是顽强地漫过树林,向众人扑来。
青果儿越发害怕:你看,众人还都在傻笑,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莫非众人真的全陷入变幻莫测的魔笛毒中了?
青果儿想:这些人已经被魔笛弄得神魂颠倒了,再这样傻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要想救众人,说不行,打也不行,唯一的方法就是设法堵塞那笛声,哪怕用自己的身体去堵塞都行。
青果儿不再顾及众人,他拔地而起,在众人惊讶声中,怀抱古剑,穿云度雾,直朝树林那边射去。众人不敢怠慢,纷纷紧追过去。
越过树林,青果儿凭空俯瞰,不禁愣住了。他看到一大片湖水,湖畔是青青的草地,草地上白云也似的飘游着一大群白羊,牧羊人是一个孩子。
一个青果儿日思夜念的孩子。
这孩子坐在湖畔石头礅子上,手持竹笛,信口而吹,无数鸟儿在湖面上应和着笛声翩翩飞舞。
一场虚惊。
青果儿浑身软了下来,瘫坐在草地上,喘了一口粗气。
众人顾不上那吹笛子的孩子,纷纷围绕着青果儿。
“青果儿哥,你告诉我们,你心里感觉怎么样?”
“青果儿哥哥,你是难受吗?”
“青果儿,你沉住气,别弄出神经毛病来......”
青果儿苦笑着,摇摇头:“我错了,你们也误会了。我错,是因为误把这孩子吹的竹笛当成魔笛。你们知道,我是攻过五关进入冰宫的,在五关中有一关就是魔笛──那是好厉害的魔笛啊!笛声同这差不多,都很是迷人的,一旦听者入迷,就会以阳添阳,以阴增阴,最后阴阳离绝,心崩脉裂而死。我就曾经被弄得死去活来,几乎葬送在那里。幸亏冰美人姐姐告诉我秘诀,使我安然度过难关。所以,我先前反复告诉你们,要意守丹田,要对笛声反其道而行之。我要你们想数九严寒,打你们耳光,是想分扰你们听神,实际是想救你们。你们却是误会了,不理解我的苦口婆心,反而说我是疯了,是神经病。哈哈,现在你们看,我们大家都错了───这是娃儿吹的竹笛,不是魔笛;而我青果儿呢,既不疯,也不是犯神经。───这是多么好!”
众人听到这儿,方知原来是一场误会。尽管是误会,但是,青果儿沤心沥血欲救众人出险境,用心良苦,不禁感动了众人。众人回看那吹笛的孩子,野猪王和雪琦儿不禁同声高呼:
“小李剑──!晓英──!”
吹笛的孩子果然就是小李剑。他正在面对湖中白云,专心致志地吹笛,是以未曾发现林子中冒出来的人,他也不敢想象会有人来到这人迹罕至的魔穴之地。听到喊声,他笛停声歇,回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欢呼雀跃着张开两手奔跑过来。
“哥哥,姐姐,猪大叔,你们都来啦?”
乔白惊奇,问青果儿:“青果儿,这孩子你们早就认识吗?”
“早就认识了。”青果儿笑道:“说起来,这孩子同你还有一点关系呢。”
“同我有关系?”乔白想不出究竟,摇摇头:“怎么会?”
青果儿说:“你是不知道的。先前在蛟龙潭瀑布边,雪狐从温泉山地鼠精王那边抓来这个挺机灵的孩子,逼他做野猪王的下手,在湖边炼人言,为的是想倾毒下湖一举毒死你。这孩子当时就受够了罪。”
“哦,这么说起来,果然是同我有点关系了。他就是那个哭哭泣泣你大勇哥的儿子吗?”
“看来会是的。”青果儿高兴地抱起小李剑:“你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正想来寻找你,你竟一下子出来了。好了,小李剑弟弟,这回我真好是高兴,我的大勇哥还不知道怎么睡着笑醒了哩!”
大伙儿全都十分高兴。乔白笑着埋怨青果儿:“你实在太混!你与大勇拜兄弟,怎么又让他的儿子喊叫你哥哥?”
青果儿无可奈何地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先前,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大勇哥的儿子,也许,他看我比他大不了多少,便喊我哥哥,叫雪琦儿姐姐,喊得怪亲热甜人的,就这么喊下来了,他叫我哥哥,我叫大勇哥哥,喊顺了嘴,一时也改不了口,真是没法儿。”
乔白一脸苦笑:“算了吧,你哪里是一时改不了口?说实话,你到底是野人,对人世间辈份关系,你是一点也不懂的,只管由着性子浑叫。你不想想,大勇同你是结拜兄弟,是你哥哥,你又被他儿子叫作哥哥,那么,大勇与他的儿子岂不成了兄弟?这不是乱伦吗?”
“这......”青果儿可真没想到,一时感到语塞。是的,他还真的弄不清人世间这种辈份关系。他认为除了母亲和师父外,其它人都是可以兄弟姐妹相称的。乔白这一说,使他顿时开了窍。他问:“小李剑不叫我哥哥,该是叫我什么?”
乔白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小李剑欢叫道:“哥哥,姐姐,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莫非是飞过来的吗?”
乔白脸一沉,说:“李剑,你不应该这样叫,这是不礼貌的,你应当做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李剑感到挺委屈:“不叫哥哥姐姐,那应当叫什么?”
“应当叫叔叔,阿姨。”
李剑小嘴很甜,很快改过口来,冲着青果儿、金刚儿,火精儿,神虎和乔白逐个喊一声“叔叔。”又跑到琬琦儿和雪琦儿面前甜甜地叫一声“阿姨。”喜得琬琦儿雪琦儿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小李剑一个劲地亲吻着。
青果儿说:“李剑,九头鸟抓你到这儿,让你干些什么?”
“叔叔,他们让我放羊。”
“哦,他们是魔怪,要羊干什么?”
“说是有人每天要喝羊血。”
“是谁?”
“我不知道。山那边还有鹿场,还有放鹿的,也是有人要喝鹿血。”
青果儿感到奇怪,问乔白:“他们要喝羊血,鹿血干什么?难道想弄什么玄虚?”
乔白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据说羊血鹿血都能壮阳,除此外还练什么功法,我就不知道了。”
金刚儿看看四周的湖水山林草地,悄无人声,问李剑:“你放羊,难道没有人管你吗?”
“有的,叔叔,就是那九头鸟来管我。”
“它什么时候来?”
“叔叔,说不准什么时候来。”
“你一个人在这儿,为什么不跑出去?”
乔白笑道:“金刚儿,你也不想想,这四周都是大沙漠,莫说小娃,就是大人,没有充足的粮食和水,没有马呀骆驼呀帮助,也是很难跑出去的。你看,沙漠上光秃秃的一片,九头鸟飞在空中,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小李剑跑不多远就会被抓了回来的。”
“就是。这位白衣裳叔叔说得最好。”李剑闪烁着大眼睛,说:“我也跑过几次,又渴又饿,都昏死在沙丘上,被九头鸟抓了回来,真的没法跑。”
青果儿问:“你到过山里吗?你见过黄风怪吗?你知道黄风怪住的地方吗? ”
“没有,叔叔,他们不允许我进去的,只准我在这儿放羊。叔叔,阿姨,你们肚子饿吗?到我小屋里去,我剥一头羊给你们吃,好吗?”
是的,大家果然都觉得肚子饿。众人随着李剑来到一间林中小木屋。这座小木屋是用巨大的原木垒成墙,用木板树皮封盖成屋顶,二十多人一涌进去,就挤得转不开身。经过长途跋涉,大家找到一个栖身休憩的地方,感到分外舒服。金刚儿、火精儿与野猪王帮着李剑剥了十多匹羊,放在火上烧烤。这里所有的人都未曾吃过羊肉,虽然感觉到膻味扑鼻,但吃起来却是香嫩可口,仍然是别具风味的美食。
食毕,雪琦儿看李剑腰上悬插一支竹笛,那竹笛玉一般的光润,便笑道:“李剑,你知道吗?你吹笛子把你青果儿叔叔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
“他以为你吹的是魔笛。”
“我吹的就是魔笛。”
“什么?”众人都感到惊讶起来:“你怎么会吹魔笛?它是哪里来的?”
“是的,我会吹。这笛子是一个放羊的老头儿给我的。他给我这一支笛子,让我跟他学着吹。他说,这笛子练成功了,可以去吹给黄风怪听,让他在笛声中死去。”
小李剑这一说,众人心中均打个寒凛,不觉得心都凉了。
青果儿得意地朝众人扫了一眼,问李剑:“哦,这放羊的老前辈现在在哪儿?”
“他死了。他为黄风怪放了一辈子羊,也钻研吹了一辈子笛子,想吹出一种音乐来,让黄风怪在迷糊中死去。不过,他终于没有练成功。他教会了我,让我继续练下去。他说,他也是从娃儿起被黄风怪抓来的,在这儿放了一辈子羊,他还说,他小时候曾听人说,有一种魔笛,吹出来能杀人的,他恨黄风怪,又没有别的办法战胜它,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好练笛子。他相信,我也将在这儿呆上一辈子,接我班的可能还是一个娃娃,他已经用了一辈子时间来练笛子,他要我也用一辈子时间练,我若是练不成,就让我徒儿,我徒孙子,我的徒孙子的徒儿徒孙子,几辈十几辈子人都来练这笛子,一定会把魔笛练成功的。”
雪琦儿不禁笑着对琬琦儿说:“姐姐,你看小李剑,这么小的人,说起话来如同溜珠子炒豆子,滴溜溜的圆润,格崩崩的清脆,什么徒儿,徒孙子,徒孙子的徒儿徒孙子,哎哟哟,绕口令似的,真是笑死人。亏他这么小,就想到什么儿子孙子孙子的孙子,真让人好乐。”
众人想想也都笑了。李剑挺认真地问:“阿姨,我说得不对么?”
琬琦儿拥抱着他:“好孩子,你说得对极了,都是这个小阿姨不好,净惹人家笑。”
正说笑着,忽闻林子外有个声音在吼:“小东西,你屋子里是什么人在笑? ”
青果儿等人听到吼声,不禁神情一凛,都噎住了笑,屏声息气,小声地问李剑:“是九头鸟吗?”
“不是。”李剑说:“他是巡山叉,老是来寻羊奶喝,真讨厌!”
外面那巡山叉又在吼:“小东西,你怎么不讲话?”
青果儿灵机一动,轻声说:“李剑,你就让他进屋里来。”
李剑扬声喊:“大东西,你吵吵什么呀?你再吵,将来没有羊奶给你喝。你怕冷,就进屋里来呀,这里又有火,又有奶,还有好果子吃......”
巡山叉声音软了许多:“小东西,你真有甜果子给我吃吗?最好给我烧点儿热羊奶,最是滋阴补人的。”
“要吃,你就滚进来。不想吃,就没有你的份了。”
李剑的话果然吊起了巡山叉的胃口,他赶忙走到门口,推开门,嚷道:“天还没有黑,你关门干什么?小东西,我来了,你又不点火,屋子里黑瞎瞎的。嗳哟哟,你别闹,小东西,你别闹......”
巡山叉起初以为是李剑捉住他的臂膀,后来发觉不对了,因为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够挣脱出四只钢爪似的手。当火精儿吹出火,巡山叉一看才傻了眼。满屋里净是人,一左一右逮捕他的是金刚儿与野猪王,两人都是大力士,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巡山叉如何挣扎得了。
屋里亮堂起来时,大家不禁都笑了起来。原来这巡山叉是猩猩精变的,浑身毛不拉楂,嘴吻又鼓突又宽大。巡山叉喊道:“你们逮我干什么?你们不怕死?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你们是些什么人?”
青果儿冷冷地说:“你别嚷,到这儿来,你就要安静一点儿。我们是什么人,告诉你,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你的老祖宗,我们这里有人上百年前到这儿来找黄风怪,你还没有来呢!”
“是的,那时候我才出生不久,从鄂西被九头鸟捉了来,还很小呢,我哪里知道大王同你们是朋友?”
“你巡山干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守住山的门户,不让人进山。其实,这也是睡觉摸眼睛珠子──小心过了,这里大沙漠有几千里,莫说人,就是鬼也不敢飞越,怕什么?”
“不准人进山,黄风怪捉的人也不让进吗?”火精儿问。
“那是准他进的。大王身边有几百号人,都是大王与九头鸟从山外抢来的,谁敢不准他们进山?”
“他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他想学人间皇帝老儿那样,搞什么三宫六院,抢来的女孩子,有的做妃子,有的做婢子,还有的做粗壮工的。”
“现在,这些人都在哪里?”
“都在大王地下宫殿里。”
“守护地下宫殿的是谁?”
“是九头鸟。”
“你能进洞吗?”
“能的。我每天巡完山,就回洞子里去,告诉九头鸟平安无事。然后,九头鸟就会让我到宫殿逛去,有什么不顺眼的事儿,就告诉它。”
“你什么时候巡完山?”
“每天子夜时分。”
“就你一个人巡山?”
“不,还有三个巡山叉,各巡东南西北山。这屋里小东西经常采摘林子里果子,又喜欢挤鲜羊奶,所以我巡逻喜欢到小东西这儿来吃点喝点。今天不幸栽在你们手中了。”
金刚儿问:“大东西,你名字就叫大东西吗?”
“哪里哟,这是小东西私下里给我起的诨名。我还有一个官名,叫做小铃儿,就是花间风一吹就会轻响的小铃儿。”
乔白、神虎,青果儿等人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粗夯货枉自称为小铃儿,岂不玷辱花间小金铃的声名?!
青果儿对神虎说:“你看准了吧。这小铃儿相貌,你能不能变出一个来?”
神虎笑道:“这有何难?我就变一个小铃儿给你们看。”说罢,他身体晃了一晃,果然变成与巡山叉一个模子脱的小铃儿。满屋人全都喝起彩来,连猩猩精也高兴得抓耳挠腮。
乔白说:“青果儿,你想进山去看看?”
“是的。”青果儿点头道:“人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山肯定是要进的。不过,人多进山目标太大,我想请你们在这儿呆上两天,金刚儿和猪大叔轮流看定小铃儿,别让他跑了。我与虎兄先进山闯洞摸摸情况,回头来看怎么收拾这黄风怪,你们说好吗?”
众人无言,因为谁都知道进山入洞就是意味着出生入死。可是,青果儿说得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只有这样办了。
琬琦儿说:“青果儿哥,神虎扮妆巡山叉小铃儿,你扮什么?”
“我不想妆扮,有人问着,神虎就说是巡山时抓到的。实在不行,我会钻地穴去,我会钻地功,你们放心吧。”
乔白说:“趁着天黑,我化一条龙,送你与神虎过山去。你不是说地下宫殿出入口在群山环抱的盆地吗?”
“好。”神虎拍板道:“别要犹豫了,现在就走吧。”
青果儿,神虎与乔白来到林中空地,乔白悄悄地化为一条龙,青果儿和神虎骑了上去,乔白矫健飞起,尚未出林,天空中突然有一如同风车大的黑影向乔白飞扑而来,哳哳喈喈恶狠狠地鸣叫。
青果儿心地一沉:是九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