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儿、乔白和雪琦儿望着那深直壁立的岩壁上仿佛如同贴饼一样,贴满着人,直看得有些胆战心惊,面面相觑,半晌做声不得。
地鼠精王看这三个娃儿束手无策的样儿,越发得意忘形,狞笑说:“娃儿们,本大王做的戏法不坏吧,这么多男男女女胶结在悬崖上,上有日头晒着,下有谷风吹着,用不了半年多,一个个被吹烤干成肉条儿,这可是上好的腊肉呢。好娃儿,你们知道什么叫腊肉呢?那就是新割下的肉儿,挂着用腊月的风吹干了,然后用松柴点火燎出烟来,将这肉在烟中熏着烤着,那就叫腊肉,若做出菜儿,那可是一道佳肴呢。唔,闻着一定很香很香。这峭壁上这么多人肉,就这么冻风吹着太阳晒,这腊肉一定很有滋味吧!”
青果儿的心本来被此情此景咬噬得难受,但一时又想不出办法来。这会儿,他听老妖婆阴 阳怪气地夸耀什么人干腊肉,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禁怒火冲天,脱口高呼,声震寰宇:“你放屁!”
青果儿的怒吼声虽然很粗野,但是,他中气十足,吐音力道高强,在自己周围形成强烈的气场,使周围的人都明显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大力,压迫着心肺。老妖婆定力犹可,她手下的鬼将们便把持不住,纷纷向后趔趄着退步, 而小罗怪们被震得更惨,有的如痴如狂,傻儿似的狂跳不休;有的张口喷血,仰面而亡;有的身在悬崖边,象泥丸似的滚落下悬崖,它们凄惨恐怖的怪声一直穿向深深的谷底。这些,全令地鼠精们毛骨耸然,都张惶地看着青果儿。
在地鼠精们丑态百出之时,那山涧对面峭壁上被贴着不能动弹的人们也都惊醒过来, 阴泉 剑子一眼认出是青果儿,骂道:“傻徒儿,你到哪儿消遣去了,让师父受好苦的罪。”
果月师太喜上心来:“青果儿,是你们呀!不要急,我们受苦没有什么,你先想办法把这些精怪们除了,把娃儿们救出来。”
“对!青果兄弟,你先把这老婆子杀了。”大勇也清醒过来,喜道:“你没有遇难,我心里好高兴。”
上上下下峭壁上被贴着的三百来人,有认识青果儿的,忙着呼唤:“青果儿!”这其间多是幽妙观的百来道姑们,她们早就见识过青果儿的神乎之技,加上被青果儿解毒的道姑们一渲染,所有道姑们都把青果儿视作救星。女声齐声高呼,倒也十分壮观。那些不认识青果儿的侠士剑客们,却都纷纷互相探询,他们多是江湖上男侠,各自有一手奇技妙术,平素很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尽管这会儿被贴在崖壁上,动弹不得,但目光中傲气雄风依然没有泯灭,他们多把目光投向那个俊美的衣袂飘飘的白衣少年——乔白, 而不把娃儿青果儿与雪琦儿放在眼里,是以多误认乔白为青果儿。
老妖婆被青果儿当头棒喝,心里好不烦恼。她冷冷地瞅定青果儿,恨不得生啖其肉,怒道:“你这娃儿胆敢辱骂本大王?!告诉你,今天遇上了你,说什么也决不让你这小贼逃走了。”
青果儿脸色气得铁青,他缓缓地举起古铁剑来,剑锋直指老妖婆。
四鬼曾经被青果儿撕去一只耳朵,是以知道青果儿厉害,看到青果儿擎起古剑,慌忙提醒老妖婆,说道:“大王,你看他那支剑.....”
老妖婆还是有些轻视青果儿,她只见识过冰美人神术,对青果儿功力并不知道什么,于是呵呵笑道:“四鬼,你怕什么?这娃儿早晚是我鼎中之肉。哦,娃娃,你是好娃儿,身体好,内力好,若是你做了我的徒儿,管比我的笨鬼们高明的太多......”
这边,老妖婆话没说完,却早恼了山涧那边峭壁上一个人,是谁? 是阴泉剑子。
阴泉剑子早就把爱徒当成心头肉,岂容老妖婆夺爱,竟然想夺走自己的徒弟。他被激怒了,遂发雷霆之怒,骂声如雷:“老怪物!老杂种,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占有我的徒儿?!我徒儿再 傻,也决不会做你这吃人魔王的徒弟,你就死了心吧!”
老妖婆听闻,也是怒气攻心,对着山涧悬壁泼大骂道:“死独眼龙,你扯什么乌?!这智勇双全的娃儿,怎么会是你糟老头儿调教出来的人?你好没羞,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影子,你呐,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叫你三更死决不会五更活。你现在是泥菩萨朝自己脸上贴金——装俊吗?!”
老妖婆这一通大骂,竟令上上下下被贴在岩壁上的武侠们全都呵呵开心大笑起来,这些武侠们平素都把性命看得很轻,把面子看得很紧,谁都把别人看得很轻很轻,把自己看得很重很重。即使现在生死关头,也忘不了互相争风吃醋。所以当老妖婆硬剥阴泉剑子的脸儿时,人人都忘却在生死场上跳舞的险境,全都有些幸灾乐祸,互相调了侃起来:
“哦,剑子,这是你的徒弟吗?我们怎么不知道?莫非你在要脸吧?”
“剑子这熊样儿,要眼没眼,要耳没耳,要腿没腿的,也能招徒儿?嘿嘿,太阳打从西边出了......”
“他一个劲地追求冰美人,哪有闲心招徒儿?”
“他招徒儿?必是下辈子招的吧。”
......
阴泉剑子闻言,气得几乎要发疯,他又没法堵住众人的口,又没法打老妖婆的耳光,空有一身虎力,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躁急之际,阴泉剑子朝着青果儿呐喊道:“傻徒儿,你过来。”
青果儿果然腾地起飞,越过山涧,在阴泉剑子面前翩翩飞着。他问:“师父,你让我过来干什么?”
阴泉剑子恨恨地说:“他们硬说我不是你师父,你说是吗?”
“是的,师父。”
“这就对了。”阴泉剑子感觉有脸了,满目生光,扯大嗓子喊道:“各位,你们伸直驴耳朵听着:青果儿,我剑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师父?”
青果儿答:“是的,你是我师父!”
阴泉剑子装着听不见,喝道:“傻徒儿,大声再说一遍,我听不见!”
青果儿不得不大声再说:“各位,阴泉剑子老人家真是我的师父!”
阴泉剑子得瑟似的哈哈狂笑,笑毕,却依然忿忿不平,命令青果:“傻徒儿,你先去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刮子,解解你是师父的心头之恨,——谁让他们在胡说八道。”
阴泉剑子的话,让众侠客们大吃一惊。先前,他们还不把青果儿放在眼中,待到青果儿凌空飞翔,方知这娃儿内功已是登峰造极。显然,从阴泉剑子震怒样儿可以认定,这娃儿真的是阴泉剑子的徒弟。此时,若是青果儿真遵师令来打每一个剑客耳光,众剑客纵是不粉身碎骨,也会气得七窍流血。这是因为众侠士们是不怕流血的,但是,若真的挨上一个娃儿的一记耳光, 虽不至于会残废丧失武功,但他们一世英名恐怕都要丢光了,这老脸还朝哪儿摆?!人常说,师令如军令,令到如山倒,只要师父一发号司令,徒弟拼死也得执行。因此,众人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全把目光盯紧青果儿,心中无不感觉寒惕惕的,有人干脆闭上眼睛,等待青果儿来一个响亮的耳光。
青果儿踌躇着。
阴泉剑子喝道:“傻徒儿,怎么还不动手?”
青果儿说:“师父,这些人不能打。”
“哦,为什么不能打?”阴泉剑子问。
青果儿坦诚地说:“因为这些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也是我的兄弟姐妹。”
“哈哈--!嘻嘻--!”
崖上崖下剑客们全都忍俊不禁地乐开了怀,大伙笑得前仰后合。 连果月师太及其道姑们也愁眉舒展,放声大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江湖上人都把辈份看得如山一样重,辈分是不可混乱的。在侠客们看来:阴泉剑子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青果儿说得分明,他们是阴泉剑子的兄弟姐妹,又是剑子徒弟的兄弟姐妹,反过来说,阴泉剑子与青果儿又是兄弟姐妹,这还算什么师徒关系?这分明是青果儿拿阴泉剑子出丑露乖嘛!
其实,青果儿初出五神湖不久,并不谙熟人世间的辈份关系。同时,他一直将幽妙道观的道姑们称作道姑姐姐,他与大勇哥也是拜过兄弟的,一直以兄弟相称,而大勇与峭壁上侠客们年纪相仿,所以青果儿便把众侠客们看着是兄弟姐妹,也不能说是怎么错。但青果儿话却犯了江湖大忌,明说是阴泉剑子的徒弟,但却又与阴泉剑子称兄道弟,这暗里不就是否定他是阴泉剑子的徒弟吗?所以,这话着实将阴泉剑子的老脸狠狠掴了一记耳光。
青果儿这一说,着实让阴泉剑子难堪,他一急,便吼道:“你们笑,你们傻笑,你们都痴笑什么东西?告诉你们,你们做我灰孙子,做我夜壶还不够资格呢!”
阴泉剑子这句话可伤众了。顿时间,峭壁上下,人声如怒涛汹涌,大家全都把矛头对准阴泉剑子,嘲笑声,怒骂声,嘘叫声,彼起此伏。此场此景,着实让青果儿惶惑不忌,感觉颇难理解:此时,侠客们一个个被人粘贴在悬崖峭壁上已经多天,命若游丝浮悬于峭壁之表,更险恶的是,崖头那边是大队吃人肉喝人血的地鼠精们,大敌当前,这些侠客们竟然有闲心争什么面子讲什么辈份,争什么面子。人哪,怎么会如此愚蠢?!
果月师太看望望面色如灰的阴泉剑子,又看看茫然不解人世的青果儿,感觉不对味儿,忙大声喊道:“各位大侠,且请息怒, 容贫道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好吗?”
果月师太曾经威震江湖,她又是这次攻打温泉山的盟主,因此,她的话自然有着十成威力,众剑客都愿洗耳恭听。于是怒骂嘲笑声静了下来。
果月师太说:“据我所知,青果儿确确实实是阴泉剑子的徒弟,而且是唯一高徒,你们不要听信那老怪物挑拨离间。这是其一。其二,众大侠多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而阴泉剑子已经是风烛残年之人,说话若是有不周之处,尚望各位海涵。其三,这位青果儿小侠不是我们民间的人,他是五神湖来的,他是五湖神的儿子,他半人半神,还不谙我们人世间的风俗礼节,因此,我们不能拿寻常的人间礼节辈份去拘束他要求他。他同有着几千年年纪的冰美人、龙太子尚且以兄弟姐妹相称,你们拊心问问,你们的年纪你们的辈分同冰美人、龙太子相比若何?你们的武功同冰美人、龙太子神功相比若何?青果儿称你们是兄弟姐妹,不怕贫道说句丑话,这不是贬低你们,而是抬举你们呢!”
果月师太一旦道出青果儿真实身份,众侠客们无不耸然动容,互相小声地说些什么,眼光神色间似乎再也不敢小觑青果儿。是的,青果儿既然能同龙太子、冰美人称兄道弟的,他的神功也一定是至高无尚,任是悬崖峭壁上挑尖的大侠,恐怕也不是青果儿的对手。于是,众人争强好胜的心儿不觉软了三分。再看阴泉剑子虽说是独眼独耳独臂独腿,但能收一个半神半人做自己的徒弟,这个面子也算是挣足了。大伙儿这么想着,心中的火气不禁又减了七分,同时对阴泉剑子敬畏之心不觉添了五分。于是,众人齐道:“果月师太这一说,我们就明白了。剑子老爷子收了青果儿这个神通广大的好徒弟,着实让我们高兴,老爷子可真有福份哪!”
一场兄弟阋于墙的悬崖意气角斗,就这样被果月师太轻松地化解了。 众侠客们对果月师太自然是心悦诚服,阴泉剑子更是洋洋得意,好似三伏天吃了冰儿, 四九天拥了炉儿,心里感觉十分受用。
青果儿拉着阴泉剑子独臂,说:“师父,我来救你,请你运功, 咱们一块飞到那边山头上去。”
阴泉剑子拒绝道:“傻徒儿,若是能离开这峭壁,你师父早飞出去啦,还需要等着你来救?!”
青果儿仔细观察阴泉剑子,原来他从头到脚与峭壁粘贴得很紧很紧,仿佛人的身体就是从岩壁上生长出来一般,这使青果儿感到十分稀奇,不禁问:“师父,老妖婆究竟用什么方法,把你们这么多人一个个粘贴上悬崖峭壁,这怎么粘得这么紧?”
阴泉剑子白了涧那边山头上老妖婆一眼,说:“这哪里是这老怪物的什么妖法?昨天,我们大伙儿与这些地鼠精们对阵厮杀,也不知老妖婆请来什么丑八怪, 这怪不知向这崖壁喷射出一股什么雾状的东西,然后一声大吼,地动山摇, 老妖婆慌忙鸣金收兵,地鼠精们全都钻进山肚子里去了。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战法,只看见忽然间山上飞沙走石,人全都象一根根稻草似的在空中打起漂来,一个个人都被摔打到这峭壁上,被摔了个脸青鼻肿,昏死过去,醒来才发现粘着峭壁没法动啦!”
青果儿问:“那个丑八怪呢?”
“天也清了,沙也静了,那个丑八怪也不见啦!”
青果儿皱着眉头思想着这其中秘密,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便道:“这么说,将这么多人贴上峭壁,肯定不是老妖婆玩的把戏?”
“肯定不是。”阴泉剑子答:“傻徒儿,你问这些干什么?”
青果儿边飞边答:“师父,我想救你们,但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假如是老妖婆作的法呢,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她既然有这个能耐把你们贴上去,也一定会有办法把你们救下来。若不是老妖婆作的怪,而是另外一个妖魔,这可有点难办了。我想问,这妖魔究竟是谁呢?你们有人认识他吗?”
一峭壁被贴着的人们全都默不作声。这些人谁也不敢说认识那老怪物,因为从前谁也没见过这丑八怪, 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
涧风开始鼓荡起来,飘缈的雾气在山涧中游动着。从峭壁朝涧底看,又深又暗。涧底高大的乔木恰好似小草般的摇曳,望去令人感觉头目眩然。
阴泉剑子道:“傻徒儿,你别婆婆妈妈的,净想着救我们。死算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嘛!再说,这儿风水挺好,在这里葬身,也算是一个风水宝地。现在,要紧的是你快去那山头把老妖婆给我杀了,把鬼们砍了, 把小罗怪们全部斩草除根,杀净赶绝,看他们还敢不敢为非作歹,敢不敢再吃人肉喝人血了。青果儿,你去,你快去,赶快去杀他们!”
青果儿看涧那边山头上,地鼠精们在老妖婆指挥下,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确,要救悬崖上人,一时间暂无良策,不如先按师傅所说,先扫荡地鼠精们,以除后顾之忧,再来救师傅们也不迟。
青果儿想着,乘着涧风,悠悠升高,然后如同俯冲的雄鹰,手执古剑,直朝大鬼扑去,大鬼尚未还过魂来,但听得“噗”的一声,古剑闪电般扎进大鬼心胸,大鬼立马喷出一腔血来。呆立一旁的三鬼见状,抬剑刺向青果儿。青果儿用剑挑起大鬼向二鬼摔去,虽然说青果儿是在空中运势,比在平地失道三分,但其神力也颇惊人,但听二鬼“呀”的一声惊呼,众人定睛看去,那二鬼早已被大鬼躯体砸成血肉饼儿。众鬼与小罗怪们看见,莫不心惊胆战。峭壁上被贴的上上下下人儿,齐声喝彩:“打得好!青果儿,杀得好,青果儿! ”这是因为剑客们看见青果儿在空中飞行中瞬间连杀二怪,令平素不可一世的峭壁上大侠们开了眼界,惊叹青果儿真是神人。 阴 泉剑子、果月师太和大勇更是乐不可支,喜笑颜开。
青果儿轻盈落地,古剑幽雅地挽成一朵梅花剑势,正当他气沉丹田,稍作运势,欲使出飞声霹雳来扫荡群魔时,忽听老妖婆吼道:“你这娃儿,且慢动手,你朝对面山头看去!”
青果儿不知老妖婆让他看什么,顺着老妖婆所指,朝对面山上一看, 但见那山头上有成堆小罗怪,拿着火把,推着许多木桶,吵吵嚷嚷,不知要干什么。
老妖婆冷冷且无奈地说:“小娃儿,你名字叫青果儿吧。你本领高得很哪!好吧,放我一马,我也不吃你肉,也不喝你血,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就走吧!”
青果儿凛然道:“你要我走吗?这很容易,不过,要我走,你先得承诺我三件事儿。”
“什么事?”
“第一件,你先给我把峭壁上贴的人全都放下来,少放一个人,我杀你一对小罗怪。”
老妖婆冷冷道:“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停办百娃宴,把所有娃儿给我统统放出来,肆了一个娃儿,我要杀你三个小罗怪加一个鬼儿来偿命!”
老妖婆勃然大怒,枯眼放出凶光,恶狠狠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快闭起你的嘴巴,臭娃儿,你欺天欺地,现在竟然胆敢讹诈到老娘头上来,你真是胆大包天!你那第三件事儿不要再说,本大王听也不要听。”
青果儿闻言,缓缓持起古剑来,剑锋直逼众鬼与小罗怪们,他潜运气势,一旦气势互相激荡,顺着剑锋喷射而出,就会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大批小罗怪就会人头落地。
这时间,老妖婆面对对面山头,大声喝道:“孩儿们,准备好了吗?”
那边山头上众罗怪齐声道:“准备好了,听大王令!”
老妖婆狞笑着:“青果儿,你只要胆敢动一根指头,我就立马把对面山崖上三百来人全都烧成枯骨!你小子敢同我赌吗?小子,这悬崖上三百多条人命,全是你给害死的!”
青果儿闻言大惊,冷声问:“老妖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妖婆狞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让你看对面山上,知道那一只只木桶里装的是什么?告诉你,装的全是上好的油料,咱们将这一桶桶油顺着峭壁流下去,流到那些贴着的人身上,然后扔上几十个火把。哈哈,浸上油的人一遇上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那时才叫火烧赤壁呢。”
青果儿大怒:“老妖婆,你敢动手,我就叫你小罗怪们血流成河!”
老妖婆哈哈大笑:“小子,老娘有什么敢不敢的。当然,也许,你这边杀我几个小罗怪罢了,但我的小罗怪成千上万多的是。”
说罢,老妖放开嗓子朝对面山头叫道:“孩儿们,听我命令,打开木桶, 准备将桶里油全泼洒到这峭壁人的身上,再投上几个火把,烧它个半边天。”说到这儿,老妖婆面对青果儿,阴恻恻地说:“小子,准备收你的枯骨去吧。你那些兄弟啊,姐妹啊,师傅啊,将一个个全被烧了,成浓烟,成枯骨?小子,你好好想一想吧,究竟是放我们一马,还是去收获这三百人枯骨,这桩交易谁嬴谁输?!想好了吗?”
老妖婆不说则已,一细说倒让青果儿毛骨悚然,兀然心惊。是的,老妖婆残忍狡猾,害人事做起来连眼儿也不眨一眨。青果儿若是动剑杀他几个人,她会真的泼下油投下火,到那时,恐怕峭壁上人烧成一片火海,谁也救不了。这可怎么办呢?青果儿想着,不由得缓缓垂下剑来。
峭壁上,被贴着的众人哪里知道死到临头?哪里知道这重大变故?他们只盼望着青果儿运剑如风,打出神威,扫荡精怪。在众人热望之时,青果儿竟然将古剑软垂下来。众剑客不解,齐声雷霆般地喊道:“杀啊,青果儿,别犹豫!杀他个片甲不留!”
阴泉剑子骂道:“傻徒儿,你这是干什么傻事啊!快杀啊,别让它们钻到乌龟洞里去!”
果月师太也鼓励道:“青果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些怪物一旦缩进洞里去就难办了。”
青果儿摇摇头,他感到这事太难办了,是的,逞勇气多杀几个小罗怪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吃人魔王也的确该杀。可是,杀了几个罗怪,引发一场大火,烧了师傅,烧了果月师太和众道姑们,烧了大勇哥,这件事他做不出。因此,他不再理会峭壁上的鼓励,唉叹和批评,回头对老妖婆说:“你撤回那山头上的小罗怪,我且放你们一马吧!”
老妖婆冷笑道:“娃儿,想不到我又栽在你手里了。你记着,这一回是你杀到我家门口来,算是你又欠着我一笔债,你杀了我大鬼二鬼又是一笔血债。你小子好好保着头颅,就等着再战吧!”说着,她朝涧两边下令:“扯风罗!打道回府去。”
于是,漫山遍野的小罗怪们全都高呼着:“扯风罗,打道回府去!”但见那山头上,小罗怪们象浪潮一般,一波一波退涌下去,最后全不见影儿。那边,山岩峭壁上被贴着的三百人,都对青果儿放走地鼠精们不解其意。这边山头上,乔白与雪琦儿也对突然变故茫然无知。 乔白问青果儿:“你怎么都放他们走了呢?”
青果儿说:“你没看见吗?那边山上,小罗怪打着火把,推着油桶,准备倾泻桶里油,放火烧死岩壁上人,所以,若是不放走他们,这岩壁上人全都遭殃,这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没有办法?”乔白说:“兵来将挡,火来水浇,一物降一物嘛!”
青果儿说:“这温泉山上水倒多的是,可是哪有那么大器具取水救火啊!”
乔白笑道:“青果儿,你可忘了我这个哥哥啊,我是什么?我是龙嘛,耕云播雨,驱雷弄电,这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青果儿抚掌遗憾:“嗨,真是忘了,有你播云弄雨,我还怕什么?什么大火也烧不起来啊! 这老妖婆,算是便宜她一回。”
雪琦儿插嘴道:“青果哥,你别自责,想想办法吧,是先揍老妖婆呢,还是先救这崖上的人?”
青果儿说:“都难,都欠火侯。若说打老妖婆吧,缺少帮手,这么多地鼠精够人打的。要是金刚儿,火精儿和琬琪儿在这儿,兄弟们攻进洞去厮杀一阵,倒也热闹,偏是他们不知去向,让人好是提心吊胆。”
雪琦儿说:“要问金刚儿下落,就先问大勇哥,他是与我哥哥姐姐一块来温泉山的,他应当知道的。”
雪琦儿一语提醒了青果儿,他对涧那边喊道:“大勇哥,你知道金刚儿、火精儿与琬琪儿到哪里去啦?”
悬崖上,大勇答道:“前二天,他们就跟一个人走啦!”
青果儿问:“是什么人呀?”
“一个半身焦不溜秋的独臂人,看金刚儿亲热样儿,我想他们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说是多日不见了。我也曾问琬琪儿,琬琪儿告诉我,这个人名字叫白雪公子。”
“糟糕!”青果儿闻言,心中不禁一激凌,与雪琦儿同声叫苦。是的,五个琪娃自从大勇家一别至今,还一直未曾见过面,金刚儿他们更不知道这时间内若干变故,还把雪狐当成知心朋友。青果儿隐隐感到大事不好,急问:“大勇哥,你不问问他们干什么去?”
“问啦!白雪公子这样说了:青果儿与冰美人打起来了,被冰美人关在一个万年冰洞里,青果儿派他来传信,说让金刚儿火精儿和琬琪儿前去救人。这一说,金刚儿他们就着急走了。青果儿,你遇了险,我也想跟去,白雪公子硬是不让,让我在这儿陪神虎等消息。”
雪琦儿道:“大勇哥,这雪狐骗你呢!冰美人是青果哥姐姐,怎么会打起来?再说,雪狐断臂,是青果儿哥斩断的,他恨我哥还来不及呢。现在金刚儿究竟被骗到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大勇答:“我也不知道。”
青果儿心上又紧了一紧,不禁追问:“神虎呢?怎么不见他影儿?”
“神虎见了白雪公子,又咬又扑,被白雪公子用手抚了抚虎额头,便昏昏然睡去,直至昨天晚上才醒过来,发现我们都被贴在崖壁上, 这神虎驮着一个女孩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雪琦儿对青果儿悄声说:“这女孩儿一定是香丽。也许他们害怕这里厮杀,同神虎远远逃走了。”
青果儿心里象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此刻,他既要救洞里娃儿,又要救峭壁上被贴着的剑客们,现在竟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发生严重危机。他突然感到自己肩上担子越发重了。这时雪琦儿的话,惹动他一腔无名之火,呵斥道:“雪琦儿,你不要信口乱说,随意猜测,那是不负责任行为。我想,神虎神勇,香丽也不是怕死的女孩子,他们一定有什么急事去了。我们还是想想这里事情吧!”
山涧那边,阴泉剑子喊道:“傻徒儿,你和这女孩儿卿卿我我,还有完没完。快给我把老妖婆捉来,碎尸万段,方解我老夫心头之恨。”
青果儿说:“师傅,你不要慌,果儿正在打主意哩!你饿吗?”
阴泉剑子看看炽烈的日头,说:“饿?这里人儿饿上十七八天都有劲儿,只是这太阳真把人烤成人肉干啦,要是来点儿清凉的水,那就谢天谢地了。”
说到水,峭壁上人都感到喉咙冒烟,焦渴难耐,齐道:“青果儿,你快想想办法,来点儿救命水吧!”
青果儿微微一笑:“有神龙在此,岂能愁失水?乔白兄,只好劳驾你了,这一厢壁人全都盼望你的甘霖呢!”
乔白爽快地说:“好哟,我去解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