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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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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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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琪娃》连载

第五十二章 西进大漠


山庄燎起烈火,那里房舍多是竹木结构,碰火即燃,风助火势,直把小小盆地烧得如同火盆一般。金刚儿急道:“莫非又有怪来报复,烧了山庄?”说罢,他急着要跳上岸救岛主去。

阴泉剑子劝道:“慢着,你再呆一会儿,我知道放火人是谁。”

“究竟是谁?”众人急问。

“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岛主自己。”阴泉剑子坐在筏子上,笑看众人:“怎么,你们不相信么?”

“是不相信。”火精儿说:“岛主苦心孤诣,费了十几年心血,辛勤建筑起这一批精舍,怎么忍心一把火烧毁了呢?”

青果儿在沉思之时,渐渐悟出些道理来,说:“我是相信的。岛主这把火一烧,表示彻底与过去决裂。他再也不会回岛谋生了。此外,他害怕房舍留着,再有牲牲精这些精怪占据,祸害人间,倒不如一把火烧光了干净。”

阴泉剑子听罢,连声道:“很是,很是,青果儿不愧是我的徒弟,深得吾辈精传。”

果月师太羞他道:“你好没羞,青果儿天生是聪明的种子,你又扯上是你的功劳。”

阴泉剑子笑道:“师妹,我们俩真的是缘分真不浅啊,你专好咬住我的尾巴,让我左右好难做人......”这一说,满筏人全都轰笑起来,弄得果月师太满脸羞红,低啐道:“都是你贫嘴......”

说笑间,上游一叶轻筏,一片云也似的飘来,撑篙者正是岛主。这一回,岛主精神抖擞,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青果儿笑问:“岛主,你怎么变成烧火翁来了?”

岛主讶然:“小哥儿,你怎么知道我烧火啦?”

青果儿说:“不是我,是我师父知道你烧庄子啦。”

岛主说:“我不想回来了,还留着山庄干什么呢?难道把森林这老毒物阴魂呆吗?”

众人听说,不禁向阴泉剑子投去钦佩的眼光,阴泉剑子也颇洋洋得意。

十几架竹筏,载着百多人,浩浩荡荡,直朝大海驶去。尚未到达海边,忽见河两岸密密麻麻涌动着成千上万条大蛇,这些蛇有的在两岸蠕动,有的在河里游动,有些干脆爬上了竹筏子,吓得竹筏子上胆小的娃儿都哭喊起来。岛主撑的一只小竹筏子,竟是挤满了蛇,亲昵地躺在岛主脚下,昂昂地伸举着头,摇头晃脑儿看着岛主。

青果儿用蛇语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老蛇回答:“岛主要离开了,我们想随他去。”

青果儿问岛主:“你离开海岛,蛇儿要随你去,你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呢?”岛主望着满坡遍水的蛇儿,动情地说:“当初我上岛时,只携带十几条小蛇,我在这岛上做了三十多年牧蛇人,我真舍不得离开这些知情懂理的蛇,它们是畜生,可硬是比官府里贪官们可爱啊。可是,这么多蛇,我怎么可能带回大陆去呢?就是它们能够横渡大海,游回大陆,这该是多么惊世代骇俗的事啊,那时,人蛇相争,人会大量杀蛇的。如果这样,我带蛇登陆,就不是爱蛇,而是害蛇了。小哥儿,烦请你告诉蛇们,我不敢带它们去大陆,非不愿也,是不能也。这里气候好,食料多,又没有人烟,这里可算是它们的仙岛福地,就让它们在这儿生活吧。我想它们时,会来看它们的。”

青果儿将岛主的话用蛇语转达给蛇们,说了半天,蛇们互相议论着,终于赞成了岛主的意见,不再随岛主离开葫芦岛。于是,在老蛇的喝令下,阻塞河道的群蛇自动让开水道。游筏首尾相随,在群蛇簇拥下,驶进大海,直朝鲸鱼簇拥的商船驶去,那群蛇兀自紧追不舍。

在蓝色的大海上,竹筏群蛇逶迤数里,仿佛是望不到边际的游行队伍,其情其景,蔚为壮观,令果月师太等众人称奇不已。

野猪王师徒待竹筏靠稳大船后,便搭起人梯,将百多娃儿们一个个捧到船上去,随后又将岛主的衣物细软运了上船,众人才都舍筏登船。乔白一声令下,群鲸搏动,商船无帆疾驶,犁波劈浪,令人心旷神怡。岛主遥望海岛,遥望海面上密匝匝给他送行的群蛇,不禁心里一热,扑地跪下舱头,眼中滚下两行苍老的热泪来。

这一回,人们怀抱着胜利,不再象初来海岛那样心急如火。大家都兴高采烈,谈笑生风。岛主摆出酒来,果月师太与琬琦儿雪琦儿姐妹下厨烹调出十多种海味菜来。大家盘膝坐在甲板上,头顶蓝天丽日,面迎浩荡海风,饮酒作乐。

青果儿一来兄弟姐妹大团圆,二来端了地鼠精与牲牲精两个老窝,三来救出百来个娃儿,所以心里特别高兴。他禁不住乔白,阴泉剑子和神虎劝酒,不禁也吃了一杯,颇是陶醉快意。这边大人们谈天说地,扯不尽的山海经,说不完的咸淡话;那边小娃儿们也在尽情作乐,竖蜻蜓,翻斤头,玩得不亦乐乎。唯独大勇神情落落寡欢,愁眉苦脸,语也淡,言也少,只是埋头吃闷酒,眼神茫然。

当船行渐见蜿蜒无边的海岸线时,青果儿高举起酒杯,笑说:“我代表我的弟弟妹妹们,向师父,师太,乔白兄,虎兄,大勇哥和猪大叔敬一杯淡酒。自从我们从五神湖出山来,历尽艰险,多灾多难,是你们千方百计照顾我们,舍生忘死帮助我们。我们有错,你们宽容大度,给予谅解;我们有难,你们出生入死,为我们排危解难。你们的恩义,我们兄弟姐妹永远难忘。马上船将泊岸,我们将各奔东西,所以,借此机会,敬献各位一杯酒,以表白我们的感激之情。”

阴泉剑子举杯一饮而尽,大叫:“痛快,痛快!我的好徒儿也知书达理文绉绉起来,就凭这一点,你们各位都要干杯,不要辜负了我徒儿一片诚心。师妹,这酒不同寻常,你也喝一杯。”

果月师太拗不过,破例伸舌浅浅地在酒杯里蘸了一蘸,算是饮了。阴泉剑子不满意,伸手夺过果月师太手中的酒杯,说:“也是不痛快的。就凭青果儿救你五十多个徒弟,你也应该拼命喝上一杯。罢了,你不能喝,我替你把残酒干了。”说罢,一仰脖子,将果月师太杯中残酒喝个罄尽。

果月师太脸儿顿时羞得彤红,嗔道:“老不正经,你疯颠些什么?”

“不是疯颠,是激动。”阴泉剑子道:“你难道听不出来吗?这是青果儿告别酒啊!咱们马上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了,也不知何年何月再会面,你能忍心不喝一杯吗?这些日子,人也做过,鬼也做过,恩也有,怨也有,现在回想起来,真真是满够味儿,都溶化入这杯酒里,你能不喝?”

“什么?青果儿上岸就要同我们分手?”果月师太惊讶地问。

“是的,师太。这一百多娃儿,我们没法送他们回家,只好劳驾师父和师太还有猪大叔送一下。乔白兄要回蛟龙潭去,神虎也要回东阳山去。所以,我们大家一上岸就要分手了。”

“你们兄妹呢?到哪儿去?”

“我们将西进大漠,追击黄风怪,救妈妈去。”

乔白说:“青果儿,你们西进大漠,我陪你们一起去。我回蛟龙潭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陪你们走一趟,算作是一次游玩。”

青果儿尚未作语,雪琦儿却是兴高采烈鼓起掌来:“欢迎,欢迎,欢迎龙太子和我们一起走。”

金刚儿与火精儿对神虎特别有感情,说:“虎兄,你也去吧,神龙去了,你神虎能不去吗?”

神虎笑道:“我当然是去,还用你们说?”

野猪王师徒见状,也吵吵着,闹着不愿意送孩子,要陪五个琪娃一起到大漠去。阴泉剑子和果月师太知道关山万里,他们都是些龙啊虎啊猪精神娃,精明神达,行动特快,自己去了徒增累赘。再说他们都年事老高,有着自知之明,知道不是黄风怪的对手,所以不便去了。大勇心中左右为难,他是凡胎,又不会武功,去也无用,反而增加麻烦。但是,他希望李剑能活着出现在黄风怪洞穴里,所以很想去,就是说不出口,因为万里迢迢,他去肯定会给青果儿添不少麻烦的,所以一直讷讷难言。

青果儿这时想起在阴泉洞里,师父苦口婆心教自己学艺,现在师父离别,不知何年相见,心中不禁感到难受,哽咽道:“师父,果儿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将来,你准备住到什么地方?让我好找你。”

阴泉剑子喝一口酒,说:“我闲散惯了,居无定处。有好山好水,我就喜欢玩去;有奇峰险洞,也喜欢住去,聚若烟霞,散若大气,也没有个准的,你不用找我。人生在世,我只讲个缘分,有缘,随便什么地方,我们师徒还是会相见的,无缘,咱们这筵席散了,人也散了,再不会寻找到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人此酒的境界来。青果儿,师父临别时,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师父,你说。”

阴泉剑子说:“要想上天堂,就到人间去;要想下地狱,就到人间去。”

青果儿感到愕然不解:“师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阴泉剑子看青果儿迷惘的神色,知道他不理解,便道:“不理解就算了。若是你到人间去,稍微品味品味,你就会知道了。”

谈到人间,青果儿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说了:“大勇哥,有一件事早该对你说了,怕你痛心,一直没有同你说。我看,你这回就不必回山林去了,岛主也是一个人,你们俩就一块儿生活吧。”

“不。”大勇说:“我还要回去看娘,莫让她老人家等着。”

青果儿难过地说:“你离开山庄后,干娘已经去世了,我们已埋葬了她。你的房子也被烧光了。”

大勇眼睛发直,不说,不看,不哭,身体直僵僵的。

雪琦儿嗔怪道:“青果儿哥真是的,说话直楚楚的,也不会拐弯抹角说柔和点儿,让大勇哥一下子怎么能受得了。”

阴泉剑子道:“女娃儿,你别怪你哥哥。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说话遮遮掩掩的不痛快,那不是我徒儿的风格。喂,猎人汉子,你想哭,就痛快地哭一哭吧,死了老娘是该洒一掬泪水的,我同情你......”

阴泉剑子此话一说,如同打开了闸门,大勇的眼泪一下子奔涌出来,他连忙躲藏到甲板一隅去,望着辽阔的海天,尽情地让泪水奔流。

那边,青果儿又说:“师父,我想,岛主与大勇哥都家破人亡,生活没有着落,我想假如你与师太不要这船的话......”

“什么话,我们一不想当渔民,二不想做商人,要这船干什么?不要,我们不要!”阴泉剑子果断地说。

“好,你和师太既然不想要这商船,那么,我想,这船就给岛主和大勇哥作栖息之所,好吗?”青果儿这一说,众人都异口同声赞成。岛主和大勇心里十分感谢青果儿:一个少年孩子,难为他想得这样周到。

船儿终于停泊岸边,野猪王抛下巨锚。乔白一声吆喝,群鲸纷纷在海中昂首致意,海面上,鲸们喷射出十几丈高的水柱,彼起此伏,宛如盛开的花柱。良久,群鲸们且行且退,渐渐退入深海中去,水面上一阵波涛沸腾,便渐渐消失了。

青果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师父,师太,我们要下船走了。你们是不是也下船?”

阴泉剑子看看四周,到处是荒滩野岭,芦荻萋萋,杳无人烟,便摇摇头:“ 这百多娃儿就这样下船,能跑多远?若是跑不动,我们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抱不了这么多娃儿,我们又不能呼龙唤虎,来帮助我们。我想,还是把船开到一个大埠去,把娃儿交给官府,省得我们劳筋费神一户户去鉴别,一个娃儿一个娃儿满天下送去。”

青果儿喜道:“这样满好,师父,师太,我们就先走了。大勇哥,你别难受,想开一些吧,只要小李剑活着,我一定想方设法给你救出来。要是遇到你,我就送他给你;要是遇不上,我给你好好养着,你别焦心。”

师太插嘴说:“天下人海茫茫,你们两人到什么地方寻找去?我想,先约定一个地方,到时好找。”

青果儿想了想,他经历有限,实在想不起什么地方来,便说:“师太,由您指定一个地方吧,到时候我去寻大勇哥好了。”

师太笑道:“你让我做主,我就来说一下。我们这船要溯行大江,到金陵去。金陵那个地方太大,不太容易找,我看,金陵下游有个市镇叫姑苏,也是挺有名气的,是个繁华闹市,大勇与岛主将来就在那儿谋生,若是青果儿寻不到李剑也就罢了,若是将来寻到李剑,就到姑苏来找大勇,将李剑交给大勇,如何?”

“在姑苏哪儿呢?”雪琦儿问。

果月师太说:“姑苏西边有一个灵姑山,就在那里会面,好吗?”

“好,就这样办。”青果儿和大勇都很高兴。

五个琪娃,乔白,神虎与野猪王师徒都上了岸。阴泉剑子,果月师太,大勇与岛主也都抢上岸来送别。

海风呜呜,芦荻声碎,经过一段时期患难与共的生活,大家都是难舍难离,送了一程又 一程,直到青果儿,乔白反复辞谢,送行人才依依惜别,回到海船去。

这是暮春天气,花事将了,遍野凝绿,山山水水都溶着甜人的暖意,令人懒洋洋的。在这样的天地间旅行,对于身强力壮各怀奇功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艰苦。这一行人,神虎开道,乔白,青果儿,金刚儿,火精儿继后,野猪王师徒弟做殿军,琬琦儿和雪琦儿骑在神虎身上,众好汉一齐登山渡水,如履平地。他们日出而行,日入而息,且游且进,虽不说日进千里,但一日五百里路程不在话下。大伙儿谈谈笑笑,指点江山,兴趣盎然,倒也不觉得疲倦。

走了十多天,雪琦儿问乔白:“大漠还有多远?”

乔白道:“还有一半路程。”

雪琦儿说:“大漠也美吗?”

“不,大漠很是艰苦的。如果说,大海是一望无际的水,那么,大漠里就是一望无际的沙子。”

雪琦儿泅过海底,觉得海底很美,她想,乔白一定言过其实,既然大漠如同大海,有着一望无际的沙子,那么,沙海下就一定会象大海下那么妙不可言。但是,她不愿意直接否定乔白的话,只是朝他调皮地挤了挤眼,满脸不相信似的“ 哼嘤”了一声。

乔白知她不相信,也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向青果儿讨教猿语与猴语的区别了。

这一日,一行人穿过一条江,在古木参天的山径上飞走。忽然,有两位穿着绛红衣裳的执剑少女挡道。那两位少女仿佛是一个模子脱的,雪肤花容,冰肌玉骨,美妙非凡,直把众人看得呆了,连性情火暴的金刚儿,火精儿也不觉平添几份温柔,不敢响出粗声憨语来。

两位少女笑意盈盈地向众人施了一礼,响脆如同莺语地说:“请诸位在此稍候,宫主有请青果儿。”

众人惊愕不安:深山旷野,哪里来一个宫主?这个宫主怎么认识青果儿?疑问间,乔白回礼道:“请问姑娘,宫主是谁?”

两少女嫣然一笑:“到时便知,何必多问?”

青果儿说:“宫主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道:“人秉天地人三才精华,灵通万物,名播天下,岂能不知?”

青果儿又问:“宫主找我去干什么?”

“有要事相商。”

青果儿想了想,对乔白等众人说:“请你们在这里稍等候一会儿,我去一下就来。”

野猪王挤上前来,仔细瞧瞧两少女,对青果儿说:“青果儿,你去不得,我怕山魈作恶。这深山古林,会有山魈邪怪的。我们还是赶路吧。”一句话,直把众人说得汗毛竖竖的,众人怜香惜玉的目光,突然间全都古怪起来。

少女怒道:“猪精愚蠢无知,专好搬弄是非。我们是何等人物,岂可与山魈同日而语?”

乔白忙道:“请姑娘不必生气。在这深山老林,陡遇陌生人古怪事,猪大叔小心谨慎,原也是人之常情。连我也不明白,这里有二十来人,为什么不找别人,单找青果儿?”

这一说,众人都为青果儿捏了一把冷汗。金刚儿火精儿全都挤上前来,翼护着青果儿。

两少女娇笑道:“为什么专找青果儿?我们也不知道,也许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罢。”说罢,她们俩都羞红了脸,掩口吃吃笑将起来。

野猪王不禁莞尔:“噢,我知道了,原来宫主是来找老公的。青果儿,你就快去吧,有好事儿呢!”

“你且别胡说。”青果儿说。看着这两位美若天仙聪慧伶俐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少女,青果儿怎么也不会将她们同吃人吸血的山魈鬼怪联系起来,也不允许人向她们身上泼污秽。

琬琦儿说:“你们何必巴巴的独请我青果儿哥去?要去,我们大家一齐去拜访宫主,又有何妨?”

两少女道:“宫主未有指令,我们不敢贸然出言相邀,所以只能请青果儿一个人,他人不得相随。青果儿,请你现在就走。”

众人感到奇怪,明明是两个少女,却是一样高低,一样衣服,一样打扮,一 样相貌。两人同时说话,说的是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腔调,一样的姿式,这真令人感到费解。于是,大家都不放心,看青果儿走了,人人都不禁举步相随。殿后的少女微微一笑,随手洒出一连串冰弹来,连环落在众人身边,形成一堵透明坚硬的冰墙,挡住众人去路。待到神虎与乔白吐出阴阳珠,火精儿喷出烈火,渐渐消溶冰墙时,青果儿与那两个少女已不知去向。

青果儿到哪儿去呢?

青果儿起初以为一定是去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其实错了,两少女将青果儿带进一座水帘洞,也不知用什么手法,轻轻一拂,那水帘便宛如纱帘一般分披两边,露出一条洞道来。少女恭敬作礼道:“请进,宫主在里面恭候您。”

青果儿仗剑昂然进入,发现水帘洞里四处都是水帘儿,潺潺作响,声若磬琴,悦耳动听,却是空寂无人。青果儿朗声道:“承蒙宫主传呼,青果儿特来拜访。”

有女银铃也似的笑声从水帘深处透出来,声压水声,很是甜美,很富有感染力,让人听去精神振奋,身心愉悦。

“青果儿,你还记得我么?”

这是谁的声音?青果儿仔细想,这声音很是熟悉,有少女的多情,也有慈母的温厚。青果儿不禁问:“你是谁?”

“你猜!”

“哦......”青果儿微微沉呤,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朝思暮想的妙人儿,不禁惊喜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野人,────我们都是野人!”

“是的,你猜对了,我是野人,我们都是野人!”说罢,随着吃吃的笑声,有女轻盈盈地从水帘中飘也似的出来,她貌比天仙,春花不足喻其艳,秋月不足喻其洁,青果儿不禁扑上前去,亲呢地拉住她的手,笑道:“雪莲姐姐,果然是您?!”

“当然是我,你没有想到吧?”

“起初是没有想到,进得这个洞子里来,我看这么优美的环境,灵感一下子就来了,我想只有我雪莲姐姐配有这样美妙的水宫,再后来听到您的声音,我几乎肯定是您了。姐姐,您怎么走到这儿来呢?”

“我是算准了,你到黄风怪那里,必然会走这条道儿,我就在这儿等候你。你不感到意外吧。”

青果儿无限快乐,笑说:“意外?当然是有一点儿。姐姐,要是早晓得是你,我早就把我弟弟妹妹们带来玩玩了。他们都十分想见你。”

“不,我不想见别人的,什么人都不想见,我只想见见你。”

“我也好想见到你,我还想等到事情办完了,就到你冰宫里去住一住,玩一玩。姐姐,你是那么美好,你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人,我真的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我想花的娇艳,可它没有你的多情;我想水的清柔,可它没有你的艳丽;我想雪的洁白,可它没有你的香软;我想月色的飘逸,可它没有你的典雅;......姐姐,看到你,我有一种心灵陶醉的感觉,我也曾见过不少美丽的姑娘,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产生这种迷人的爱。”

冰美人也似乎被感动了,满面羞红,却是甜蜜地笑着,喃喃地说:“青果儿,这一回,你,你真有点......有点儿......”

姐弟俩互相拉着手,互相依偎,互相动情地醉望着。青果儿虽说是少年,但是天赋仙性,不同凡人,生得体形俊秀,骨格清奇,神姿丰逸,有一种成熟青年的英姿,引逗得少女的心砰砰跳动。冰美人虽说已有千年之龄,但她是冰川女神,红颜永远不败。她艳赛少女,美丽多情,那身上透发出似麝非麝的一种成熟少女特有的体香味儿,直令青果儿迷醉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青果儿从迷醉中醒过神来,想起自己干的几件大事儿,便说:“姐姐,你知道吗?我们攻下了网儿洞,杀死了老妖婆,又打上了葫芦岛,杀死了雪狐和牲牲精王。”

“我是知道的。”冰美人说。

“现在,乔白,神虎,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再加上野猪王师徒,一齐攻打黄风怪去。”

“这个事,我也知道。青果儿,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找你来的。”

“这──是什么事?”青果儿问。

“我看你不要去攻打黄风怪。”

“这是为什么?”青果儿惊讶地问。

“黄风怪不是地鼠精王,不是牲牲精王,不是雪狐,不是这些小动物变的。黄风怪起源于大沙漠中的一种尘暴,本身威力巨大,聚即成人,散若风尘,你拽不住,摸不着,这就很难战胜他。而他,却在漫天砂石中看得见你,不管你在天上地下,他那数十里上百里砂尘会裹紧你,石块会袭击你,即使你不出意外,也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所以,我非常担忧你的安危,特地来劝告你。青果儿,你就听姐姐一句话,不要西进吧。”

冰美人说的话,青果儿完全相信。在温泉山,三百多武功高手连黄风怪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一眨眼功夫,就莫名其妙地被贴上悬崖峭壁,这种神功委实惊人。可是,尽管前途险不可测,他的意志仍然是毫不动摇。他说:“雪莲姐姐,谢谢你好意劝告,我一定小心为上。”

冰美人听出弦外之音:“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去寻黄风怪了?”

“是的。一定!我母亲还在魔掌之中,还有小李剑,香丽姐姐都在魔掌之中,我若是苟且偷安,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冰美人神色黯然。她知道青果儿是拗性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决定了的事情,犟得九头牯牛也拉不回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一去,自然是祸不可测,你千万小心为上,能干则干,不能干,千万不可强求。危急时若是用得着我,你尽管招呼一声。我从来不肯与世人争锋惹事,这一回为了你,恐怕只好破例了。”

“不要紧的,姐姐,请你放宽心吧。”青果儿并未完全听懂冰美人的话,他安慰冰美人说:“除了我们兄弟姐妹外,还有小白龙,神虎,野猪王帮助我。”

冰美人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帮助你,作用也是有限的,你一定要记住,黄风怪不是动物变的,它是一个特殊的敌人......”

“还有。”青果儿挺有信心地说:“旱魔王,也就是药圣王老爷子也去了。”

“哦,他去?他去干什么?”

“他的女儿香丽被黄风怪抓走了,他去救他的女儿。”

冰美人想了一想,柔声说:“好吧,你就去吧。你的兄弟与那些朋友们,都象没头的苍蝇,现在林子里乱钻,寻找你哩。”尽管她这样莺声燕语地说,可柔软的白腻的小手,仍是躺在青果儿温热的手掌中,被强有力地紧握着。她分明感受到从青果儿手掌传导来的一种男性的坚韧、力度、热烈与执著,这种异性的体味,象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心,令她久久未能脱开。

四面的水帘玻璃一般光滑,不知从什么地方反射出来的光线,使水帘越发流光溢彩,在这不大的温馨的空间,成为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彼此听得清对方心灵的跳荡。青果儿第一次与一个成熟的少女贴得这样紧,这使陶醉的他仿佛悟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朦胧而神圣的东西,只觉得每一个毛孔每一条血脉都溶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他愿就这样在宁静中久久地互相依偎着,直到天荒地老。他发觉自己似乎再也不想离开冰美人,他悄悄地凑在冰美人耳边说:“雪莲姐姐,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是么?”冰美人美丽迷人的眼眸奔涌出神异的光彩。她笑着,仿佛就单是青果儿这一句话,就使她承受古今往来全部人世间该有的幸福。她沉醉了,甜蜜而欣喜地微笑着,默默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间涌出两粒闪光的珠儿,那是幸福的泪水。

“可是,我要走,我现在就要走,我不能再让他们找我了。”青果儿说,他轻轻怜惜地松开紧握冰美人温馨玉手的手掌:“姐姐,再见,我会想你的,会来看你的。请你相信,我会成为胜利者。”

冰美人笑容凝固了,仿佛惘然若失。

青果儿走了几步,不知心中怎么产生一种冲动,又跑了回来,突然有力地拥抱冰美人,在她美丽丰满的额上颊上亲吻着,又突然象做了错事的孩子,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地道歉说:“真是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说罢,他羞红着脸冲出水帘,把水帘中的空寂留给冰美人。冰美人轻轻抚摩着被青果儿热吻过的脸颊,好一阵温馨,好一阵幸福,好一阵陶醉,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亲吻,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产生牵肠挂肚的思念感觉。青果儿离开,使她觉得好象失去了半个灵魂。

这时,林子里象是炸了锅,有二十多条声音在呐喊:“青果儿,青果儿── 你在哪里───?”喊声中,龙呤虎啸,传声悠远。山禽山兽都是最怕虎的,那虎声一响,林子里扑楞楞,砰砰砰,呱咕呱咕,......各种禽兽一齐呻吟恐慌奔突起来。青果儿赶忙迎声奔去,喊道:“我在这儿呢!”

众人发现青果儿,都欣喜地涌了过来,团团围着青果儿,嘘寒问暖。野猪王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到底不曾被山魈鬼怪迷了去。”

雪琦儿抬起晶亮的眼睛:“青果儿哥,告诉我,你到底见了什么样的宫主?”

青果儿羞得脸儿燥红,颇感到不好意思。他挥挥手说:“走吧,快走吧,我们赶路去。”说罢,他径自带头走了。

青果儿给大家扔下一个谜。于是众人口没遮拦,纷纷创作出趣味故事来。有的说女妖迷住了青果儿,被青果儿点中穴位,硬是不能动弹;有的说宫主是天仙,来找青果儿幽会,要青果儿上天去;有的说宫主就是人间宫主,被妖怪抢在这深山旷野,请青果儿去,为的是让青果儿到人间给皇帝带个信儿;有些野猪精说得更是风骚,说是宫主请青果儿去怎样怎样偷情。青果儿知道他们说的根本目的是想钓出他的真情话来,他笑而不语,任他们猜谜儿去。他只想把那水帘洞里里的多情甜蜜悄悄埋在自己心田里,让自己独个儿慢慢消磨享受。

又疾行数日,一路上愈走愈见荒凉,花也见稀,树也见少,气候寒飒飒的。翻过几座雪山,便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滩,滩上散落着不知从哪儿滚来的石头块儿,或大或小,散布在贫瘠的大地上。这里,由于草木稀落,难留鸟兽,有时行走半天,也见不上一只飞禽,一匹走兽,大家只好饿着肚子走路。同时,饮水也发生了困难,干裂的大地上,上百里不见一条河流,人们走得嗓子直冒青烟,有时明明看见前边有碧蓝的湖泊有翩飞的天鹅,可是走着走着,那湖泊与天鹅竟如淡烟一般,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那是海市蜃楼,是天光折射的幻景。水的奇缺,对于神虎、野猪王师徒们还好忍受,而对于在五神湖长大的孩子来说,那缺水的滋味比鞭子抽打还要痛苦。于是,乔白有时不得不出手,幻化成白龙上天播云弄雨,为的是解决众人的饥渴。

气温也同他们开玩笑,中午,戈壁滩被太阳晒成一个大火炉,炙烤得人几乎脱层皮。晚上,戈壁滩又是寒风啸叫,冷得象是冰窖。一天二十四小时,让人如同经历了一年四季。乔白说:“民间有句形容戈壁滩的话,说是晚穿狐裘午穿纱,怀抱火炉吃西瓜。戈壁滩的面貌就是这样峥嵘,哪里比得上江南那桃红柳绿,小桥流水的温柔富贵乡。”艰苦的旅行,使人越发感到沉闷。

俗话说,漏船偏逢连天雨,饥渴许久的行人,忽然逢上瓢泼大雨,一行人起初都十分兴奋,大家都伸手接雨,狂饮个够。然而,雨整整下了几个小时,直到傍晚才歇,大家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在无情的寒气侵逼下,衣服又被冻成硬绑绑的盔甲,走起路来喀啷喀啷直响。青果儿怕大家冻出病来,忙让人四下里捡些野草柴禾和牛粪来,高高地堆成几堆。火精儿拼命喷火,那些湿漉漉的柴禾懒洋洋地,终是很不情愿地挣出一些小火头来,燃了许久,也燃不怎么旺烈,倒是冒出一大堆烟儿,闹得雪琦儿、琬琦儿直咳嗽。这样,大家穿着半干半湿的衣服,挤成一堆儿,在寒冷的戈壁滩上睡眠。乔白怜惜雪琦儿,怕她冻坏了,只好作法在沙滩上搞一座房子,让众人躲避暗夜中的苦寒。

第二天早晨,金刚儿不知在什么地方逮住一匹野狼,生剥了皮,在火上烤着,大伙儿半生半熟将就着吃了一些,又急匆匆赶路。这样,又紧行了半天,雪琦儿眼尖,忽指着前面天边黑云也似的怒潮,惊声叫道:

“青果儿哥,你看,那不是黄风怪吗?”

大家抬头一看,不禁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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