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杨柳那里嘴变得严实了。热情的笑容收敛了不少。短时间内笑容全无,好像另一个自己成形了。非议我的说词来临了。我的岗位与笑容相溶一体。没了笑容就等于职责殆尽。其实我真的对来客笑了。但一起在岗的同事嫌我没对他们笑。时常摆着冷脸。和自己同阶级的身份者他们和我之间话题变少了,我也不会再去主动拉家常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保持开了。然而这却成了脱群。那个男领班总看我不顺眼,没人我进房就去坐,他就跑进来和对小李那样数落我一顿。我有着骨气冷脸视他,没有表现出低眉顺眼,便看我什么都不顺了。就是一粒沙子,在憎恶者的眼里还能停留半秒。我呢,那半秒似的休想停留。我的性格突变,认为能救助自己,但事与愿违。杨柳说我变了,我说我还是我自己。有什么可变的。她说我不爱笑了,成熟了。她还是喜欢以前的我。我脑子就像被枪崩了一声似的。倒流之声即刻来了。你不是让我这样吗?如今如你随愿,旁人的指点却把她的指教彻底埋没了。一切的后果由我全部承担。我立马想出四个字:“自作自受。“在这四字词语上转而忽略了一个自保的词语——自求多福。同样有共同的”自“起为开头,起点那么地相似,却到后面兵分两路。我没有适可而知,而是索性到底。带来的后果比往更严重了。杨柳也露出不满责备我了。我成了自己的敌人。是我把自己搞得人鬼不是。无怪于他人。或许前期人家的本意是好的,我的智慧把那给曲解了。王毅看我整日见他冷清着脸,就以我对客人的名义跑到上面刘经理那儿诽谤我。他成功地告到我了。刘经理在找我谈话之前,还为了真实性特意在杨柳的对班那儿了解我的岗位情况。方萍和王毅的说法一致,这就坐实了我的罪名。我记得那天我来到俱乐部,都七点多了,还是不见客来。在岗的同事他们享用着稀有的清闲。我也一样。他们说说笑笑。但已然没了我的份额了。我离得远远的,想着班外的心事。踱着小步走来走去。这时已到了冬天,我穿着专门定制的红色旗袍,踩着自己的长筒靴低头想事。服务生王静个头矮矮的,走到我跟前,她那粗墩的身姿,每次看到我穿红袍的颀长,目光里闪出艳羡,老是盯着我看上看下,我们多亏都是女人,但她那一排黑色的牙齿,抽烟酗酒不在话下。没人把她视为女性。走近我,弯下腰,呲牙咧嘴地向我说:“让我看看你里面穿着什么鞋?”我还没动手掀裙让她看,她便迫不急待地伸过手拉开我的裙底,“你这长靴还挺漂亮的。”然后站起身子冲我张开嘴巴大笑。我有点不适应她的笑意。但为了面子,我还是敷衍回去了笑。杨柳听到她赞美我的靴子漂亮,就叫过去让她也看一眼。她的头从柜台内伸出来直看到我撩起长裙底部的黑靴。一看,也说了自己的美词,“版型不错。哪个牌子的?一定上千吧?“她的评价口气太大了,不是我所消费的范围。她的鞋子价位应在这个顾价之内,而我的是她的四分之一。这双鞋子不到三百块买的。当时就只剩这一双了,还是特价处理。刚好适合我的脚码,就顺便买来穿了。
”哪有那么贵?特价处理,不到三百。“我说出实价。
她又看了看,有点不完全相信地说:“像是全皮的。这么便宜!”
她的行头是富裕的,我可比不了。但她的目光锁定在昂贵上。我们层次不同,消费则不同。这是人之常理。我能理解得了。站在高处的目光,不懂得俯视下界的微贫。
她的话很使我不舒服,也许是她故意所问,提高看人的水准。“牌子意尔康的,就是这个价。哪有你的衣服贵呀?随随便便一件就是上千,我可比不了。”
她确实是这样,她穿了一次貂皮大衣,惊撼了我的目光。那种衣服没有特殊场合,只穿少数出来。
听到别人说到她贵,她笑了。话还没说完,刘经理就从身后的楼梯口下来了。幸好我站在高高的介绍栏跟前。刘经理看到我,把大家问了一声,然后才对我说:“小马,你过来一下。”
杨柳一听,双眼发直了。看着我走到刘经理跟前去,跟在她后面进入到第一个包间里面,门顺手也被带上了。
包间里从门的缝隙里透进来些微光,彼此的脸庞能看清些。刘经理让我坐下来说。第一次单独面对经理,我不是心慌,而是心空。若是问起话,不知如何谈起。我与她直面相对,过到这儿的人生变得如同这所包厢似的悠悠忽忽。自己的真实也在这里隐没了。看到的全是虚伪。我担心这场谈话,可终止的谈话不算太坏。这位经理性情随和,和个老小孩似的,童年的活泼依然保存着。我与她整场谈话下来不少轻松。她笑起来慈眉目善的。音色又是那般悦耳。不像势力的领导者。说真的,我喜欢她脸上优待的全部的岁月。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没有像这个岁数那样苍老。听杨柳说,她管理自己的身材严格,晚上从不吃饭。十几年如一日。天生的自来卷(头发),娃娃脸,大眼睛,全都是清秀长相的标志。面视如此气质脱俗的领导,我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她慢慢地道出找我谈话的理由,说:“我看你平时不错嘛。怎么和王毅有矛盾吗?我对她说我看到的小马不错,你是怎么搞得人家不好?“
听着她说话,心如静水。我的心里有话了。我说:“王班长上班很认真,就是不太灵活。在他的班上总是气氛太沉闷了。陈班长可不像他那样领导。什么都是活着来。活气一旦来了,什么都按着顺往前进行。“
“我知道,王毅身上的毛病我老早都听人反映了。他说你上班老沉着脸,见到客人不爱笑。“她说出了找我谈话的主要理由。
我有自己的真话要说,“刘经理,是客人反映我不爱笑了吗?每次客人来我都是笑脸相迎。怎么到他那儿成了冷脸?我好像对他不怎么笑。所以他就认为我不对客人笑。他看待事情太绝对了。真是哪个客人说我不笑了,我才能接受我的工作上的缺点。他还老说别人,自个老是面冷视人。上个班,把所有的人都要数落一遍。”说完,我笑了。我的笑可能有感染力吧。我之前对人笑总是亲切有加,但真正发挥出来,它还犹在。不会丢失的。
“你看这样的笑容多美!平日里就该这样多笑。你一笑人都变漂亮了。”刘经理眼睛一刻不移地笑着对我说。
“刘经理,这儿的是非是我所想不到的。反正‘智者止于流言’。别人说到我跟前的是非,我都不会传到第二个人那里去。这是我对待流言的观点。“
“小马,自己如果真的好,会有一个人说你的不是吗?所有的人说你好才是好。王毅的为人我也知道些,他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各司其职,把自己做好。这才是强大。”她说着自己的看法,我也虚心地听完了。相互一笑,就离散了。
刘经理说了一会笑,就从后门出去了。杨柳非常在意我们的谈话内容。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在听我说到“智者止于流言”时,一下子惊奇地奓高拇指,嘴里念出:“有文彩!“其实那句话是我前段时间从一本书上得到的。所以就善自运用了。我自知自己的斤两,自叹不如地说:“有那样的文彩,我都去文化局服务文字了。能来这儿服务人?”我谦恭地说。
她把我叫到一旁,小声地说:“王毅以前和我上过班,混得最差,每个人都会欺负他。他有欺负人的经历,所以他有那种被人欺负的阴影。可能是为了表示自己现在强大了。”
一听到这里,我没再问下去。 我在想:人的羽翼何时丰满过?奋其一生,都把所有的强大朝自己的翅翼上填充。可是填冲来填冲去,还是以单薄来面对这个苍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