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年的夏天,我被调到前台去了。那儿的故事我不想谈了。我只想说一声,我在那儿比俱乐部还糟。干了没几天,就没我的戏看了。我终究辞职了。离了这儿,好像再没去的地方了。我故且休息了一段时间。没急着找工作。
我的离去并没有和杨柳断绝往来。我的离开,使我们的关系有些淡了。我不想再去一个群体里面生存了。将近两年之内,我和她之间断断续续地维持着当初在那种复杂的环境里保留下来的纯真友谊。以前的房租太贵,我退了。我重新租了一间房。没以前的大。月租一个月不到三百。我还可以负担得起。这期间,找过几回工作,但过去给我心理上造成的影响,我都不敢深入进去。我就孤立起自己来。一个人学着享受孤独。往回一想,自己太好笑了。享受孤独的高级感那便是必须有经济作为后盾。而我却没有。在那段岁月里,过得清贫而且知足。没有欲望的生活里,享受就是一种毫无质感的孤独。我那时过得起,因为自己还年轻。如果我早已白发苍苍,我过不下去那种生活,因为我的脸面直视阳光毫无价值可言。
我一走,她的工作不知何时也调动了。她被调到健身房里去了。到了这里面,她的闲余时间很多,动辙来电于我。我租得房还在附近,她想见我,几分钟就到。说一句真心话,我和她交往并不无私心。来到社会上这么多年,我也没交上像她这样的朋友。虽然有时她的言行我很不大喜欢,但毕竟成了朋友。若是双方都认可彼此是朋友,那有事了手就会伸向于你。我太过天真,不明白关系的建立价值在于何方。我以为她和我要好,就一定会多少帮我。我也真心对待她。我把自身看得特别清楚,从上到下,一张人皮活着,穷得所剩无几了。像她这样的女人,还能继续和我来往,我感激不尽。在她面前,我只能用自己的脸及心和她相处了。人在没有实用的外在条件,贫瘠地使用真心表忠心了。我就是这种的。她之所以和我来往,她亲口对我说过:“你与别人不一样,你懂得报恩。你很善良。像你这样的女孩,我身边很少碰到。“长期以来,我在她跟前还像以前一样。她想见我,我就过去找她。那是二话不说的。她叫我,像是赏面于我,我乐此奉行。我家是农村的,人不动弹就没了收入,我父母趁着还能干动,想出来做点小生意。就让我寻她帮忙。她老主动对我说,她爱人是当官的,求办事的人不少。我心想,我们这点小事,于她眼里就是九牛一毛。但后来我高估自己于她心中的地位了。在我择偶上,她赤裸裸地拒之门外,我该想到后来之果。本把这些话讲给母亲的,但我没有。我认定的朋友,即使有再多的不好,我也会在家人跟前说她的好,除非关系恶化了。母亲见我平时把她夸大着,以为这种小事,她肯定能帮上我。
“让你杨姐她老汉在学校里面帮咱找一个卖饭的摊位。看有没有?”我母亲抱着巨大的希望让我去找杨柳说。
她平时互动我的多,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好多不相干的话题聊不完。她问我生活,问我男人,问我金钱,问好多我根本没想过的问题。一场谈话结束,我就笑着摇头:“这个女人的大脑就是一信息帝国!”
父母有出来挣钱的劲头,我想劝阻他们,但上有哥,下有弟,哥已结婚,下面的弟若要结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用钱从哪里出呢?我也不争气,找不到挣钱的门路。租住在外一间破旧的民房里,看破生活似的,郁郁寡欢。我也有心想:假使母亲做起生意,我也能去帮忙。有事做总比闲着强。我考虑再三,决定给杨柳一说。我说了,又收到了拒之千里的效果。
电话里头,她言辞带芒,直截了当地说:“小马,你不要为你家人在我跟前求办事,关系到了,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你和我交往,不会像和张哲一样吧。过去,张哲知道你哥在政府,为了巴结我,曾经送给我一瓶香奈儿的香水,我退还给他了。但我看他上进,你哥每次有活动,就让把他带上,认识一些有档次的人。后来,让我给你哥说给他找份工作,我们没办。他就在微信里头拉黑我了。由此可见,对我好都有目的。小马,你可不要学他呀。一些事情,关系到了,不用说。“
我一个字还没说呢,她就快速地挂了电话。意思是给我不留任何可能的机会。我们时常联系,不在于交往几年。我等来的又是一次带刺的拒绝。在父母跟前,我如何去交待自己平常对她的优评。自己种下的果,理应变化着手法去摘那个果。我编了个无恶意的谎言说:“妈,杨姐说她老汉这段时间忙得很,与学校也没有交集。”
母亲听了没有说什么,口头求人办事,一说一听,一晃而过。我为自己伤心,更为自己的父母伤心。我不怪他人,我只怪自己无能。我与她关系归关系,叫她帮忙也不是理所应当。就是亲人也会有袖手旁观的时候。我和她只能拿没有利益的关系交往。我们就像所处在一汪清澈见底的海洋里那般清脆的交情。
她知道我坐了好长时间,我也几次在她跟前说找份可心的工作不易。她多心地听出我想通过她弄份轻松饭碗。为了搪塞她的用心良苦,表达自己用过的真情,绝了我的想法,说:“我给你哥还说你的事了,他说政府里面都要求名牌大学毕业,你又没有文凭,就是有好的机会咱也卡死了。文凭是硬性条件!你也不要怪我,我不帮你忙。你和我交往这么长时间了,我不给你办事,不是我不办,而是你身上没有硬条件。”
她的意思是说没有文凭连政府的门都休想进。然而不是那样的。政府里面有临时工,有合同工,这些人的文凭也都不见得是名校毕业的。我这种大专生,于她来说,在择业上,毫无希望可言。我有时在想:她到底懂不懂一些事情,可理由一大堆、不听人说,反驳她了,她比我还要厉害。一棒子打死我的看法。
“姐,里面不是有临时工吗?还有合同工呀?这些都没有正式编织的。”我说着实情。
“人家都是正式工。不通过考核是不能录入的。”她非常了解制度地说。
我还想再说下去,但她不给机会打断了我的话,“行了,别说了。咱没有硬性条件,就别死寻了。不要做公务员的梦,现实点吧。”她冷漠地说。
与她通一次话,我头上浇了几盆子凉水了,冷得我直打寒战,气得面无血色,事后都不记得我们的谈话从何说起。但我对她依然如初,这就像孩提时代播下的种子梦似的,看不到发芽,会始终如一地浇灌爱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