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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杨柳那儿，我平日里也没地儿去。一个人闷在租屋里，除过睡觉就是外出走步。床头上的书我好久没有翻动了。它们沉寂地就像夏眠。我偶尔看到它们时，我才知道它们仍旧存在着。我提手摸住书本的封面，有种厌弃的心理。它们坐在我的枕边，如同用扉页里面的隐含文字无声地为我念不知名的经。看似无形，其实有形。我最担心无形的力量打开书本，附其金光，朝我脸面上射过来。犹如照妖镜似的照出我心灵上积满的污垢。退到沾边的手立即抽离了。我似乎轻视这只手了。过了不大一会儿，这只手又去抓书本。我张眼惊愕。手在随心转。是心唤手去为的。看来，我的心从未死去。每日喘息，就有它追逐的经济人生。它冷落不掉它所向往的东西。心控制着躯体。在悔悟的那一瞬，仅是浮梦的飘渺。过后，落后的居宅，又挑起它欲望的经济人生。住在这儿一日，爬满床的票子会不停地做到梦里。欲心安静，我看那是不可能的了。
做生意的河南人起早贪黑的，听到他们外出归来的声响，我就有一股冲动，好想和他们一样去凭自己的手去摘劳动的果。头型鸡窝似的儿子瘦高高地上楼来，脸面直扑长年的风吹日晒。他看我从门里出来，他是干到归家吃饭，正好上楼来就朝我招呼，我显然比他大，别看他外表粗鲁，笑眯眯地讲起话来，即客气又随和，这可能和他做小本生意有关，早早出社会练就了生意人的气质。
“姐，出去呀？”他直视我说。
“是的。姨把饭给你做好了？”
“对。”他点着头没问题，青春的一张脸上看不出早出晚归的劳累。
我这是要去杨柳那里了。从上次酒店出来，一周之后了。她告诉我说，她休一段时间的假。有的是时间，叫我过去陪陪她。她说得最多的是买菜为我做好吃的。我是闲着无事可干，赖在租屋里也是上顿没下顿的空思未来。被她这样一说，我就去晚上找她了。她是快天黑打的电话，那时，她正从她母亲的家里往她的住处去。我是多么不想出去呀！但不知熄灭的欲望的心又蠢动了。携着欲望做足了心的准备工作，才开始答应了对方。我是扭不过它们的。身子再懒，还是要前去的。
这次又搭了个迪，坐公交让她等得不耐烦，所以她劝我搭方便的车。在等车的过程中，望着一辆辆过去的公交车子，感觉自己现有的拮据经济被什么折损了一半。 她是我的主，我是她的仆，主叫仆必须听，好像听了之后有薪水可发。她那种毫不替别人着想的说词，我听了实在厌恶。但那不着边际的欲望又不敢去公开违背。
到了她的住处，花去了我三十多块去。见了面，她问我花的路费，意思是给我转过来。我一声不要，就轻易地打消了她那补上的意思。两次了，我真心一到，反而她的真心没了。来一次，再返一次，返是我的时间主配，两块钱就够了。花去我二三天的生活费。对于她那种有钱的人，这点不算钱；但对我这无钱的人来说，是不可忽视的一笔生活开支。
她说：“我还没吃饭呢，你呢？”
我说：“我晚上不吃的，你是知道的。”
“一个月吃上那两三次也胖不了。走，我请你吃饭。那家有个小菜馆，不贵很好吃的。我们走吧。”她拉着我就往前去了。
我有时在想，与她在一起，我吃个饭都要受她的操控。于她眼前，我根本无自由可谈。她强占了我所有的成人思想。我就像是她的娃娃，听话到嘴里老含着她的母乳。一旦不刁了，我就躺下不动了。
这儿是我第一次来，周边都是老房子。老巷子里的胡同比较多，转来转去昏花了我的眼。我跟着她走到巷口边上，她指着说：“就是这家了。招牌不怎样亮，但味道绝对不错。”
我看了朴素的门面，低调到无人注视的那种。平价饭馆开到这里，也是周边人用餐的便利。我们进去，店里有几个客人。空间不大，但坐五六桌没问题。就是个俩口子，店面小；也无必要雇佣端盘洗碗的人。
她点了土豆炖牛腩、手撕包菜、酸菜魔芋，开口要两碗米饭，但我赶快制住说：“姐，我不想吃。一碗就够了。”
边上的女老板微笑地拿着笔在本子上停留着，杨柳主见性强烈地说：“就两碗吧。别听她的。先点上，你能吃多少就吃吧。光我吃，你坐在那儿看着。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们喝着茶水等待着。她小声地问我：“你想过你王哥吗？“
我一下子脸红了，把茶杯塞在嘴边上挡语出。
“哟，看把你脸红的，这有什么！还没个什么呢！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以后有了什么，更不能说了。脸都能红到屁股上去。”她神采奕奕地说。
我压低嘴巴，靠上去说：“姐，小声点，边上人听着呢。“说完之后，我斜过眼把那对面吃饭的人各自窥视了一眼，是我多想了，他们吃自己的饭是多么认真呀！
菜也陆续端上来了。两碗米饭一边一个。杨柳端近米饭，拿起筷子在碗里扒起来。见我拿筷尝菜，冷落一边的米饭，她非常不悦地说：“别作假了，点了就吃吧。我还不了解你了。“
我的胃口闭塞，我清楚自己吃不进去多少，吃几口太浪费了，退了也好。但看她那样子，宁愿我吃一口，都不想退的意思。她的表情强加我吃它。客到了主这里，一切随主做东；我是西不得的。我无语地端过饭碗吃起来。米饭进第一口，我吃不出饿味。我心疼这小碗的米饭要在我嘴里毁掉了。肚皮就像个袋口是绑紧的，我去拉开它不属于自然所为。实在吃不下去，就是追着那菜味勉强吃。杨柳的胃口早已被“你想过你王哥吗？”这句话打通了，吃得那叫一个香。我听她嚼菜的声音，就像整个人沉陷在山珍海味的世界里。
其实她一碗米饭也没见得吃下去多少，大部分的菜填胞了她。她见我欲吃不吃的，就直接从我手里抽出被我挖了几口的饭碗，语言有些强硬地说：“看着你吃饭难受，你放下筷子别吃了。”
我脸面通红地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她吃光了所有的菜，喊着老板出来结账，我就说：“姐，我有呢。我来吧。”
她不理我，眼睛瞧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老板娘。
她结了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