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没在单位的宿舍住，住的地方离上班地忒近，几步路就走到。我住址在一栋破旧的家属楼。年代有些年代了，但里面的住家户不少。好多都是外来户租用。一个人住着，想吃家乡饭了，偶有做做。我的饭量不再像年少时代长身体那般大了，我的个头已定型，饭量几乎变小，吃下去的饭没有多少，已成了瘦人这一类。杨柳看我瘦得来做客我。她的来访我没想到。坐在我一边，我有点手忙脚乱的慌动。她买了花生，我们剥着吃了一刻。话无厘头地说着。她一点钟就要上班。一见我有简单的锅碗瓢盆，旁边还放着一束挂面。干了叶子的大葱弯曲着身形畏缩于墙角。俩棵干葱引起她做饭的冲动。她一说到做饭，我说你没吃可以给你做一碗面。还是我来吧。但她亲手要做给我吃。她系上围裙，像个家庭主妇似的熟练起做饭的动作。我站在一旁看着，她做着。客上门管大家的饭，主站一旁静视，主客颠倒了。她下面的时候，我提醒她下够她吃的量。我早上吃的东西还未消化。她说她要吃那么多。在捞面时，她拿出两个碗，都给捞上。吃个饭好像有种强人所难的意味，她说我不要做假了。撒上葱花、基本料，浇上油，油沷面就吃上了。在吃的过程中，我实在吃不下。她大口地吃着自己的味道，我听着她牙齿嚼动的香声，我想吃但胃口不足。她看出我一条条地进食着，又用那种独断的眼神瞟着我，说：“你们农村不是爱吃这个吗？嫌吃这个丢人？咱来自农村就不要装高大尚了，人是个啥就是个啥！“她的话像个绞肉机似的粉碎着我的人格。那种专横的霸气就像个强盗似的威逼我。我的胸口马上烧起来。但为了客上门，我受着她的言罪。

在她的冷言嘲讽之下，我终于强加自己的胃口吃了一些。剩了不少，她一看我确实吃不下了。就又喝着面汤说：“吃不完倒到垃圾筒里去吧。”

来自农家，我倒不下去。我埋怨他的专断，浪费了粮食。

洗过碗，我们又坐下来聊天。望着她，犹如望着一尊威严不动的大神。她呢好端端的话不谈，就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我。仿佛我的身上哪里不对劲。这时期，我与她私下交往半年多了。单位的圈子说她是一个神秘的人。别人对她永远言在猜测之中。具体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她的生活。她是一个裹起来的刺猬。她的表面亮给别人，内心点给自己。她则是如此游离于旁人。

“你是一个人住吗？”她细察过之后便问。

“一个人不安静吗？“我说。

“小马，彼此都不傻！你我都懂，后面就没必要说出口了。“她冰霜地笑着。

我明白像一个神秘人与另一个人要交朋友，使她进入自己的圈子里，必须通过审查。无疑我就是她要当前做的。她的世界怎么样的，我还真不想去了解。她就不一样了，次次地深挖我的暗生活。好像我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正好是她不为人知的一面。难道扒下那一身光鲜亮丽的表面的高品味的穿戴，我们就别无区别了吗？还没到那一步，有些话留待以后说吧。她观我的行，我闻她的言。就是这样往后加深着莫名其妙地交往方式。

送走她下楼，我回到房里，破旧的情形里装过她的各式话。我的寒酸住处和她的高级住处有天大的区别，光看表面，就是定评。我比不起她所有的表面形式。我在她高贵的表面之下，只能跪拜求好。她影响着我，这种影响是天然地追随。我无法抗拒。她走在我的前面，无可置疑地抛来一个袖口，影响着我一点点往里面去爬钻。这种带动他人的方式，产生在不知不觉之中。我是怎么变化的，我的思想中没有后知后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