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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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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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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鄡阳》连载

第三章 市肆遇恶犬 棠府识贵人

城门还没开,大家坐下来,低声聊着,清点着人数。听他们的嘀咕,好像还有一家人落后了,没到。

我依着星光,仔细辨别了一下方位,感觉是到了北门。而桃花庄在城南,怪不得弯了这么多路,莫不是绕过了整个城池吧。

一问刘丙,果然是这样。他解释说,鄡阳城方圆十里,共有四个大城门,东西城门为水门,是要行船的,南北门虽是陆路,却必须经过关口纳税,所以只好多绕二十多里路,来到北门。

大家或靠着城墙根歇息,或直接坐在泥地上小憩。身上的汗渍渐渐被冷风吹干,微微有点寒意。黑暗中,感觉城墙不是很高,约莫两三丈的样子,与期待中的有些差别,没有城楼,只有一个接一个的箭垛。

太阳终于探出了头,城门还是没开。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人,已是熙熙攘攘。他们大多肩挑手提,估计赶市的多。我很好奇地看了看,有卖鱼的,卖蔬菜的,麻布甚至还有刺绣,品种还算丰富。再看鄡阳城,有些失望,城墙似乎是土夯的,呈现暗灰色。有一些地方还塌陷了少许,影响了整体美观。

城门终于打开来。大家一窝蜂似的上前挤着,我紧紧跟在刘丙后面进城。走了很长一段路,中间还要过桥什么的,都没空细看。最后大家都拥挤着到了南市,这是一片被栅栏围着的一块大空地,空地前有一个木门,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把守。

我跟着大家排好队,人们慢慢静了下来,一一将手中的货放下,由门口两个人称重。

难道所有的货物都要统一卖到这里,我暗自猜测。没想到,称重过后,不见那些人掏钱,倒是货主从口袋里掏出几枚文钱,递给守门的人。我低声问刘丙原因,刘丙摆摆手,却不多说。

待到跟前,刘丙也同样,将鱼筐放下,由守门的人称了称重,听报数说好像有八十多斤。只见刘丙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来,数了数,陪着笑脸,小心放在那些人的手里。

那人数了数,却大声吆喝了起来,大意是说钱少了。

刘丙更加陪着笑脸,说着讨好的话,那人却不买账。最后在刘丙的鱼筐里掏了掏,拎出一条大鱼来,这才作罢,给了一张凭条。

刘丙拿了凭条,这才进空地卖鱼。人们依着一条条白线划成的小方格,把货物摆放好,我们也依次摆好,马上要开张了。

待一切安排停当,刘丙这才告诉我,说:“这就是市,进市之前,要按照货物的价钱,交什一税。”

“怎么这也要交什一的市税?”

“这个市是由庾府主管的,我们向他交税,他则按每年多少向官府交税。本以为我以为带的钱够了,结果他说不够,只好用一条鱼抵数。”

“那怎么还没人来买?”我有些焦急。按我的想法,作为菜市场,这时应该有人来买菜的。

“还要等等,你看到那面锣吗?要在所有赶市的人都进场后,由庾府的人搞响那面锣,才能开张。”

还有这么多规矩,我只好像刘丙一样,安坐在泥地上,耐心等待。

“糟了,我们没带秤!”我轻声惊叫起来。

刘丙笑了,说:“我家哪有秤,这里基本都不带秤的,估计着卖,差不多就行。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全部进场,金锣鸣响,空地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我仔细看了一下,顾客进门是不需要交钱的。在交易的过程中,不时有人来查验刘丙手中的凭条,估计是清查那些混进来的人。

有个女人来到鱼摊前,衣着整洁却不华丽,梳着云鬓,脸上有些苍老。看了看鱼,感觉似乎比较满意,于是同刘丙商讨起价钱来。刘丙用草条穿起三条鱼,递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则从怀中掏出一条布帛来,递给刘丙。

“怎么没给钱?”我一脸不解。

“给了,怎么没给,这就是钱!这是个好人,给的比我要的还要多点。”刘丙扬了扬手中的帛。“这是可以买东西交税的,比铜钱还要好些,铜钱有时不值钱。”

我在脑海中仔细检索了过去所学的知识,好像在古代是有以帛当钱、以物易物这么一回事,再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由于我们的鱼比较新鲜,所以卖得也比较快,鱼筐渐渐空了。顾客中,有给钱的,也有给帛的,相对的,刘丙怀中的帛和钱也多了起来。

可是,有一条最大的红鲤鱼,就是我们在松门江捕捞上来的那条,刘丙很是舍不得卖,来时还用厚厚的鱼草盖得严严实实。有个顾客出到了三十文的价钱,刘丙还是不松口。待价而沽,刘丙挺有商业头脑的,我暗自赞叹。

到了最后,除了那条最大的红鲤鱼,所有的鱼已卖完。我急了,这条鱼刚才没卖,损失得有些大了。还得再等顾客来。

刘丙已收拾起担子,准备离开了。

我小心地问:“那鲤鱼怎么办?”

刘丙却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跟着他就行。

两人再次来到门口,发现刚才守门的人又换了一拨,他们要去了刘丙的凭条,算盘划拉了几下,说了个数目,刘丙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些铜钱来。那人数了数,挥了挥手,便给我们放了行。

“怎么出来也要交钱?”我嘀咕。

“这是交易税,按百分之四收,我百分之三,买鱼的人百分之一,以前是顾客卖家各交各的,后来嫌麻烦,改成了卖家一人交,顾客在交易时预先多给点卖家。”

“那街上有没有卖东西的市肆?”我问。

“当然有,城里有五街八巷,他们不要交市税,而是按月交钱给官府。”

既然难得来一次,我央求刘丙带我逛逛。刘丙满口答应。

两人出了市场,顺着一条约丈宽的泥路,再往县城中心走。大约几百步远,便到了一条河边,河面开阔,波光潋滟。河上有一座虹桥,名为鄡阳桥,在河边的柳树映衬下,颇有神韵。

桥上清风怡人,桥下船来船往。刘丙告诉我,这就是鄡阳河,在城内横穿而过,往东可达鄱阳郡,甚至到达扬州,往西则是过松门,进彭蠡湖,可远达荆州、益州,东边的盐、瓷器、丝绸及西边的干果、铁煤都可经过这里周转,是个交通要道。顺着河两岸,开起了不少肆铺,大多是客栈和饭馆。河面上除了鄡阳桥外,两岸的联系主要还是靠船只摆渡。

刘丙拽着我,急急下了桥,再看南边,仍是约丈宽的泥路,直直地通向远远的一个城门,城门比刚才进来的北门雄伟多了,还有高大巍峨的城楼。

我们没继续往南走,而是顺着河边店铺后的青石板路,折向西行。西边这一块,直到城墙根儿,几乎全是低矮的平房,却比桃花村上的房子好看很多,也整齐得多,屋顶大多盖有灰瓦,墙壁也有砖石砌的。每一排前都一个小门楼,上面写着某里,一排排看过去,从一里一直看到了四里,刘丙才歇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第,青砖碧瓦,雕梁画栋,门前大书两个字:棠府。透过洞开的左门看进去,里面亭楼重重,真正是个富贵人家。

刘丙拉着我,拐进府院旁边的一个小胡同,蹑手蹑脚往里走。走了五十多步,还不见院墙的尽头。

等刘丙再次停下来,院墙处开了个小门,此时小门紧闭。他朝院内的一个楼上挥了挥手。

我瞧了瞧,但没瞧见什么人。等了一会儿,果然没人来,于是,刘丙又挥了挥手。

这次有动静了,小门吱呀一声打开来,随后一个衣着华服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月姑娘好!”刘丙向前行礼。

她满脸堆笑,甜甜地说:“刘大哥,进来坐坐。”

刘丙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我这个粗人,不敢污了您家地面,大小姐还好吧,前天运气好,打了一条大红鲤鱼,就给大小姐和月姑娘送来了。”

月姑娘很是欣喜,连连感谢,说:“那再好不过了,大小姐这几天正没买着红鲤鱼,老爷也有些着急,难为你总记挂着我家小姐。”说完,月姑娘嘻嘻一笑,格外娇艳动人。

刘丙脸色一红,木讷着不敢多说,而是把筐子里的水草扒开,熟练地划拉两下,拧成了一股草绳,把那条三四斤重的红鲤鱼鳃穿了,递给月姑娘。

月姑娘却不接,说:“等下,我去拿钱来。”

刘丙连连摆手,说不用了,月姑娘能看上这条鱼,就是他刘丙的福气,硬要塞给她。

月姑娘的脾气也挺倔,不肯接,转身又回到了院子里。待她再次出来时,手里多了只蓝布包裹。然后看了看我,问:“这位是?”

面对这么好心而且美丽的女子,我有点手足无措,正准备回答。刘丙赶紧说:“这是我亲戚,是个哑子,今天第一次进城。”

“看这兄弟长得挺周正的,怪可惜的!”月姑娘叹了口气,把包裹递到我手里,然后再接过刘丙手中的鱼,说:“小姐知道你送鱼来了,嘱咐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你也别见怪,里面就是些旧衣服。”说完微微一笑,提着鱼径直走进小门,却又再次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这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我呆了呆。

待门吱呀一声再次关上,我才回过神,将包裹递给刘丙。刘丙打开来,里面有些新衣服,也有些旧衣服,除此之外,还有一串铜钱。

“谢谢小姐和月姑娘!”对着关上的门,刘丙跪在地上,咚咚地叩了一个头。

相对刚才市场上的三十文钱,看来是赚了。不过,我看得出来,这里面不会这么简单。

看看太阳正当头,时间已近中午,肚子早已咕咕叫,只是出于新奇感,忘记了还没吃早饭。两人来到河边,刘丙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几只黑馍来,看来是我们的中餐了。闻着街边饭铺飘来的香味,口里吃着这种苦涩粗糙的馍馍,真是一种折磨。

刘丙三口两口,三只黑馍就进了肚,然后趴在河边喝河水。我口渴得厉害,却不敢喝。我担心地问:“会不会有血吸虫。”问完,我又后悔了。

刘丙当然不知道什么叫血吸虫,但似乎听懂了什么意思。他说:“放心好了,水很干净,城里的人都喝这里的水,很甜的,不信,你喝点。”说完强行把我的头按了下去。我斗胆尝了一下,虽不至于像他说的那么甜,但似乎还比较干净。

喝完了,忍不住洗了一下脸,再看看水中的影子,头发零乱不堪,胡子巴渣,身上破衣破鞋,好不落魄。只好无奈地笑笑。看到刘丙在惬意地歇着,我决定逗他一下。

“你胆子不小,竟敢喜欢棠府的大小姐!”

刘丙大惊,满脸赤红,慌慌张张用脏手捂我的嘴,然后低声求道:“求你小点声好不好?”

果然一语中的,我被他捂得难受,只得拼命地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手。此时满脸都是被他捂的汗味和鱼腥味,我忙用水洗了洗脸。

我很好奇,一个破落的渔民怎么会同豪门小姐认识,反差也太大了。

“你是怎么勾搭上人家小姐的?”我嘻笑。

刘丙红着脸,似乎并没有理解勾搭是什么意思,只是喃喃地说:“棠小姐是个好人!”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不得已,老实交代了一些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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