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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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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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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鄡阳》连载

第一十一章 中计陷牢狱 无奈入吏籍

随着双虎会的结束,阳春三月也结束了。四月的到来,对我意味着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近三个月了,同时也意味着棠菁要到道观修行去了。

我站在门口,看仆人套好马车,看到她提着个包裹出来,忽然产生生离死别般的悲伤,我就这样痴迷着,看着她,看着她走过来,走到我跟前。

“公子,我走了!”她说,眼睛不敢看我。

我嗯了一下。她还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满怀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就急急地上车走了,似乎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很想跟她一起去,但听棠荶说,修道期间,难得的是静修,我只得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

没有棠菁的棠府,在我眼中变很无趣起来,给棠立上课也有些心不在焉,勉强支应着。糟糕的是,一到晚上,我就会做恶梦,梦见自己坠落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中,遍体鳞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醒来后,梦境还是那么的清晰,似乎就像真的一样,这莫非是个凶兆。再看棠府上下,人们在忙碌着,脸上似乎少了喜气洋洋的样子。我内心不安,有天抽空回了趟桃花山刘庄,刘丙草屋还是原样,破船也没有下河,但就是没见到刘丙。我问袁鹤,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但很快,我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一个村民告诉我,说刘丙被庾府叫去问话了,几天都没回来。

我心里发慌,连忙回到棠府,找棠云,希望他能安排人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可惜的是,棠顺说老爷出去了还没回来。

我犹自焦急,忽然门口传来争吵声,我陪同棠顺来到照壁前,见到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差闯了进来。

棠顺见势不妙,赶紧上前,赔着笑说:“小的向差爷请安了,不知什么事惊动了差爷?”

“什么事,奉县太爷之命,前来捕捉流寇,快把人交出来!”领头的差役喊道。

“流寇,官爷,小的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棠府一向奉纪守法,怎么会有流寇呢?差爷是不是弄错了!”棠顺边说,边掏出一贯铜钱,就往他手中塞,说:“差爷辛苦!”

谁知差爷不领情,把他推到一边,亮出大刀,说:“少罗嗦,流寇就是姓萧的那小子,县太爷吩咐了,今天一定要把他带到,否则,就将棠府上下全部拘捕。搜!”说罢一挥手,衙役们就要往里闯。

我明白了,他们是为了我而来。为免棠府受牵连,我大喝一声:“慢着,萧某来了!”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诡异地笑了,两个人拿起铁链,就往我身上绑,肩上还压上一付重重的木枷,疼得我几乎流出了眼泪,我不甘心地问:“不知在下所犯何事?”

“何事?到县太爷那里,自然会明白!”领头的人也不多话,对着棠顺一拱手,说声“得罪了”!押着我就走了。

他们把我投到监狱之前,并不问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狠狠地打了我二十大板,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罪啊。平时爹娘要教训我,也只是轻轻地拍两下屁股,最重的,也只是打两巴掌。妈的,当时我就疼晕了过去。待我醒来时,已经在牢房里了,我的屁股生疼,用手一摸,血肉模糊的。我只好趴在那里。牢房里泛着一股霉味,地上竟然连草都没有铺,又冷又硬,不过,这与身上的疼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钻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我也一阵阵抽搐。我心里恨恨不平,有这样办案的吗,问都不问,就将我打二十大板,看来,这个县令胡慵,决不是什么好官。

我正在呻吟,牢墙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我一听,有人在轻轻地叫我。我爬到近前,真的是有人叫。

“萧兄,你醒了没有?”我仔细一听,是刘丙。

我大喜,说:“刘兄,是你吗?”

“是的,萧兄,你伤在哪了?”

“他们打了我二十大板,疼死我了!”我几乎要哭了。“你呢,怎么在这里?”

“唉,庾府那天把我叫过去,问你的情况,我死也不说,就成这样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把你给抓来了。”声音很微弱,我惊问:“你也受伤了?”

“没事,被庾进那个狗管家把腿打折了,其他倒没什么大碍。”

“都怪我,都是我拖累了你!”我过意不去地说。

“萧兄说什么呢,都是我拖累了你。估计如果不是那个神火,你也不会受这个罪,都怪我当时那么想帮棠府,头脑一热,就把宝贝给拿出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没有做错,这是我愿意的,与你无关,别太自责了,就让我们留点力气,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说,努力让自己休息下。

对面没了声息,不知是听从了我的话,还是晕了过去。管不了那么多了,尽量养好精神吧,根据电视剧的节奏,应该马上就要过堂了。

结果,我被扔在牢里,到晚上都没人过问。中途有人送饭,饭发出一种恶馊味,闻起来真想吐。不过,一个年老的狱吏硬是要我端起来吃,不端起来还不行。我没法,只好把饭碗端起来,突然感觉到碗底下有一团东西。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将它攥在手心,然后还是表示,没胃口吃饭。那个老狱吏嘟哝一句,爱吃不吃,就一把把我的碗夺过去了。

待他走后,我躲在角落,把那团东西展开,这是个纸团,上面写有几个字:勿认棠府下人,切记!我看完,也学着以前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把这个纸团吞下去了。

凌晨三更,我突然被狱卒提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定晴一看,胡慵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萧公子,别来无恙!”

“草民拜见大人!”我说。

“草民,你是谁的草民,反正不是本县的,萧公子,我说的可对?”他还是一脸的阴笑。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草民自然是大人的草民,草民不知大人何意,还请大人明示!”我回答道。

“好一个伶牙利齿!”胡慵一拍而起,说:“看来,今天的二十板见面礼还是轻了,来人,再打二十!”

我的乖乖,再来二十,我还有屁股吗!我连忙说:“大人,不知草民身犯何罪?”

“何罪,嘿嘿,本官已经察明,你从北方流窜而来,既不报官,也不入籍,诚心流于王化之外,此即为大罪。怎么,怨枉了你!”

我一惊,没想到,没入白籍,竟然是犯了法的,怪不得当初棠云听我说明之后那担忧的眼神。事实就在那里,抵赖是没有用的,那就干脆承认算了,躲过今日这顿打再说。没入白籍,总不至于死罪吧!我说:“大人,草民确实没入白籍,这是草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大人法外开恩!”

“哼!现在知道怕了,按我朝召令,无籍则要罚戍边劳役一年,你可清楚。”

“草民明白,还请大人开恩!”

“看你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可以不治你的罪,你只需做一件事就可以了!”胡慵装出一脸的关切说。

“请大人明示!”

“有人报告说,那天双虎会,棠府那手持神火的下人就是你,本县当时也在场,不管你是否承认,那人确实是你。今天只要你承认你是棠府的下人,我说话算话,恕你无罪!”

我一下子明白了字条上那句话的意义,我暂时还不知道我是不是下人的利害关系,但显而易见的是,于棠府肯定不利。于是,我斩钉截铁地说:“草民不是,还请大人明鉴。”

“哼,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不是棠府的下人,我的差役又怎能在棠府把你拘来,分明是狡辨!”

“冤枉啊,大人,我从北方流落而来不假,但我真不是棠府的下人,我一直流落在街头,只求图个温饱,听说棠府为少公子聘请教师,我想棠府是个富贵人家,若能聘上,薪酬定然是不差的,于是就想去碰碰运气,结果还没等来棠云,就被官爷给捉来这了,我冤啊!”

“你以为本县如此好骗,我告诉你,那是大错特错了,纵然巧舌如簧,我也要揭穿你的本来面目。我问你,你文擂三秀才,是在哪里?”

“大人,是在一个店铺内!”

“可是棠府的店铺?”

“这草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无处藏身,才求掌柜的划出一小块地方,为人代写书信挣口饭吃而已!再说,就算店铺是棠府的,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就是棠府的下人,反而证明我不是棠府的下人,试想,棠府富甲一方,他的下人生活无忧,有到街头卖艺的吗?还请大人明察!”

“有人经常看到你和刘丙出入棠府,可是事实?”

“是事实,因为棠府有钱,买鱼出的价高,所以我俩经常到门口叫卖,想多赚点钱,那也是人之常情呀,大人!”

“呀呀,还真被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抵赖了一干二净,气死我了!”胡慵哇哇大叫。

“大人,草民并没有抵赖,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就画押认无籍之罪,甘愿接受大人的处罚!”一股快意涌上来,我差点笑了出来。

“我让你狡辩,我让你抵赖,我要让你见识见识,不然还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胡慵咬牙切齿地说:“来呀,上刑!”

我心一横,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可能就要将小命丢在这里了,不过,我坚定了一个信念,不能陷害棠府,更不能让心爱的棠菁受牵连。

两个差役上前,这次不是打板子,而是把我双手吊起来,然后,一个粗壮的差役拿了根长长的鞭子过来,我一看,妈呀,这哪是鞭子,上面竟然还夹杂着铁勾子,这要挨一下,肯定连皮肉都得带下来,那哪受得了。看着他狞笑着走近,我吓得闭上眼睛,心跳越来越快,我似乎感受到死神的逼近,在他举起鞭子的那一刻,我不知是疾病突然发作还是吓得,一下就晕过去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一丝光线甚至斜射着穿了进来。看来我还没有死,赶紧看看身上伤有多深,结果还好,依然只是屁股疼,身上竟然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隔壁又敲响了,我也在墙壁上敲了敲,算是回应,告诉刘丙,我暂时还算安全。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看我,我一瞧,竟是棠府管家棠顺,心头大喜。

支走狱吏后,棠顺焦急地说:“公子受罪了,不知昨日所托,公子是否看到?”

我点点头,说:“请老爷放心,我坚决没承认!”

“谢公子!只要公子坚持不松口,棠府就有办法救公子出去,请公子耐心等待。不过,老爷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也是营救公子的关键,不知当讲不当讲?”

“顺叔,请快说!”我催促道。

“这有点难为公子了,是这样的,老爷愿意不惜身家营救公子出去,老爷向胡慵进献了一担金子,但胡慵就是不肯收,老爷说,胡慵可能在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神火,老爷也知道这是公子的宝贝,可是,如果不用这宝贝,就恐怕换不来公子的命!老爷也是尽力了!”棠顺竟然流出了眼泪。

我哈哈一笑,说:“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个火神吗,给他就是了,我不心痛。我告诉你在哪里,就在我卧室书柜的第一层抽屉里,很容易找到的!”

“谢公子,老朽这就去办!”说完,棠顺急急地去了。

下午没有人来,也没人管我。我想,他们肯定又会晚上来审讯,也不知棠府通融得怎样了,打火机有没有起到作用。就这样忐忑不安地呆着,好不容易睡去,一觉竟然又睡到了天亮。晚上没有人来提我,看来,我得救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或许是两天,县令胡慵没再来讯问我,饭菜却是异常的好了起来,竟然有鱼有肉有酒,第一次吃这东西时,正是那天晚上,把我吓了一跳,按照电视上所演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基本就是断头饭了。我狠狠地骂道:昏官,贪官,不是说戍边劳役一年吗,竟要致我于死地!心里委实难过,想到之前的点点滴滴,更加悲从中来,一点胃口都没有。那年老的狱吏安慰说:“公子,别难过了,多吃点吧,等下我来收拾东西。”

我眼泪都出来了,说:“明天就要死了,我哪吃得下?”

狱吏突然笑了,说:“公子说什么呢,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你不吃,可不浪费了棠云的一片心意。”

“棠云,你说这是棠云送过来的?”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子以为是谁,县太爷才舍不得给你吃这么好的呢!”狱吏白了我一眼。我高兴起来,一下子风卷残云,吃饱了才想起来隔壁还有个刘丙呢,不好意思说,“大叔,不知旁边那吃了没有,要不,把这送给他吃吧。”

“吃完了才问,假心假意,放心吧,你们两人都一样,都有!”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

在一天早饭后,一行人急匆匆来到牢前,有人老远就喊:“萧公子,我接你来了”。我一看,原来是棠云、棠顺带着几个仆人来了。那个年老的狱吏走过来,打开牢门,解开我身上的铁链木枷,我想站起来,却没能如愿。

他们都过来,扶的扶,搀的搀,把我弄到狱门外。刘丙也出来了,因为腿断了,他也是被人搀扶着。走出县衙,门口早就摆放好了两副担架,就这样把我们抬回了棠府。

回去的路上,看着人来人往,我特别觉得生命的可贵,心想,总算躲过一劫了。可是,为什么有这一劫呢,难道,就是因为那个打火机,那太不值得了!

在棠府的精心护理下,我屁股上的伤好得快些,没过几天,就基本能下地行走了。刘丙就惨了,由于骨头断了,又在牢里耽搁了治疗,几乎是没治了。棠府为他遍请郎中,好歹是保住了一条腿,但恢复起来很慢。据郎中说,如果恢复得好,伤痛没有复发,这腿才算安全,不过余生要做个瘸子了。

我没想到,庾府的黑心竟到如此地步,对下人租客,竟如此狠毒,而这一切,竟又是因我而起。后来在与棠云和刘丙的闲谈中,我大概理清了个脉络:庾府对我搅乱上巳节,婉拒做门客早已心怀怨恨,只是因为双虎会在前,才暂时放过我一马。双虎会上,又因为我和神火的出现,让胜利的天平倒向了棠府一边,更加怒不可遏。其实,那天在台上,他们就怀疑那个下人就是我,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当他们搞清了我没有入籍的时候,决定来个一箭双雕。

原来在东晋朝有项给客制度,规定官吏可按品级高低占有数量不等的佃客、典计、衣食客之类,佃客、典计、衣食客以及作为官僚地主的听差和侍卫左右,都没有独立户籍,而是注于官僚地主家的户籍中,称为注家籍,这在当时被称为给客制。但在实际生活中,豪门士族在法外占有大量劳动人口,称之为隐户,官府往往无法办理。后来朝廷多次下书,开展括户,严禁隐藏户口,否则严惩。十多年前,虞亮隐匿户口千余人,会稽内史司马休之庇护不报,结果虞亮被处死,会稽内史司马休之还因此免官。

庾府知道我和刘丙的关系,首先将刘丙拘去,动用各种私刑,逼刘丙交待我的事情,好在刘丙宁死不惧,他们没法,只好派人紧盯棠府,只要发现我在棠府的足迹,立即报告县衙。胡慵本来与庾府沆瀣一气,对棠府的财富也是窥视已久,想借此机会大捞一把。只是因为棠府在朝中多少也结交了一些大员,就不敢轻举妄动。在他们看来,在棠府将我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抓住,就算没有刘丙的招供,拿到我的口供,棠府隐户的罪行也是百口难辨。

其实那几日,棠云一直在为我的户籍想办法,并去了外地找关系,可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基本办妥赶回来时,我已被抓进了县狱。棠云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并非是我一人的危机,而事关棠府上下百余人的生死。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棠云花下血本,准备了一份大礼,第二天就送到县衙内去了。县令胡慵对这大笔的金子倒是不感冒,他本来就是想捞一把,这样一来,就基本达到了目的。再加上棠云对他的一句话,让他更坚定了想法。棠云说:“如果棠府倒了,鄡阳城就只能是庾府一手遮天,就算是县令大人,也得听其摆布。而棠府的存在,就会成为庾府的掣肘,大人居停其中,左右均能得其便。棠府必将唯大人马首是瞻。”

胡慵也正为庾府的颐指气使烦恼,也就动了心。但是,胡慵贪心太足,他表示,这些金子他不需要,金子他有的是,但是,缺少稀罕的宝贝,双虎会上的神火让他寝食不安。

棠云明白他的意思,征得我的同意后,很是不舍地将火神送给了胡慵。有了这个宝贝,胡慵也就真的没有再收金子。事后,我每次想到这事,总忍不住要笑,一个一块钱的打火机,竟然换得了一担金子,这价钱,你说翻了多少。

收了神火的胡慵,就好说话了,他与棠云一合计,就将我入了吏籍,并把日期提前了,既然我有了吏籍,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庾府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吏籍一说,是在我的伤完全好了后的一天上午,棠云特意将我请到了三堂,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他告诉我的。

我说什么是吏籍。他为难地说今后你就要在县衙内做事了,不过,他会继续想办法,将我赎出来。

哇,一不小心,我竟然成了衙门中人,为什么要赎呢?想我穿越前,想考个公务员,那是挤破了头都没成,现在倒好,一句话就让我拥有了类似公务员的身份,岂不高兴。

但棠云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将我的美梦浇醒。他跟我详细解释了什么是吏籍。用现在的话来说,入吏籍与成为吏是两码事,吏是差,则吏籍的人,则只是县太爷的奴隶,是他们不花钱的苦力,种田栽菜,打更守夜,什么都要做,甚至可能还有个别的官员将吏籍的人卖给大户,为大户打工赚钱,如果有了老婆孩子,他们也一并入吏籍,除非有立功表现,否则世代为奴。

棠云动情地说:“双龙会上,感谢公子用神火,力挽狂澜,而在棠府大厦将倾之时,又是公子用神火换来棠府上下平安,公子的大恩大德,深情重义,老朽没齿不忘。送公子入吏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请公子放心,老朽就是拼了这棠府百年祖业,也要想办法尽力将公子赎出来。”

我表示感谢。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说:“县衙已经来催了几次,公子的伤也好了,等下,我和棠顺就送公子前去报到,否则,被庾府抓住把柄,又麻烦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一切听从老爷安排,不过,在下有一事相求!”

“公子请讲,只要是老夫能力所内,一定办到!”

“在下流落鄡阳时,多亏刘丙收留,而现在他身受重伤,也是因我而起。听郎中说,他今后就算完全康复,也会是个瘸子。我想,渔民生涯可能就此结束了。不知老爷能否看在小的面上,代为照顾,赏他一口饭吃,也算是我报答他的兄弟之情。”

“公子请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刘丙受伤,棠府脱不了干系,他的重情重义,更令老朽敬佩。他好办,他只是庾府的租客,是个自由身,我已经将他的户籍转到城内来了,今后,他愿意歇着也好,愿意干些什么也好,我保证,只要棠府有一口饭,就不会让他饿着。”

“在下代刘兄谢老爷!”我深深一揖礼。

既然刘丙有着落,我也就放心不少。棠顺过来,说已准备好了,公子,我们可以走了。我背起行李,恋恋不舍地跟着棠云和棠顺,慢慢地走出棠府。我看见,刘丙被人扶着,棠荶依在身边,默默地看着我离开。我没有见到棠菁,她应该还在观里修行吧,希望这次风波没有惊扰到她。

县衙前,棠顺说明来意,被一个差役带到二堂西厢的一间客厅里,门口挂着县丞的牌子。里面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穿着略显破旧的锦袍,正在写着公文,见我们进来,示意在边上坐下。

棠顺似乎早就和他相识,笑着说:“吴大人,萧公子我带来了!还请多多关照!”顺手就将一锭金子塞在了他的文案下。

吴大人也不推辞,哈哈一笑,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请走上前来!”

我走到他的文案前,他端详着我说:“街上都传言说萧公子天生神人,我看也很普通嘛,哈哈!”

我连忙说:“市井之人,总喜欢以讹传讹,请大人不必当真。”

“我怎么会当真呢,哈哈,我管你是神人也好,普通也罢,文采学识在这是没用的,伶牙俐齿也是没有用的,你只是个干活的,我只需要的是,是你的力气,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谢大人教诲。”我说

“那就好,张二狗!”他大喊。

一个短襟打扮的人跑了进来,说:“大人有何吩咐?”

“这个是新来的杂役,176号,你带他出去,安排点事做。”

“是!”那个人转向我,说:“这位小哥,请吧!”我只好跟着他出去,棠云和棠顺也连忙告辞出来。在一个圆门处,棠顺又掏出了一贯钱,硬要塞在张二狗手中。张二狗客气地推辞说:“老爷咋又客气了,昨日不是已经给了吗,这我万万不敢收。”

棠顺轻声劝道:“张爷要是不收下,小的我内心不安,我这位兄弟还得仰张爷鼻息呢,如果嫌少,我明天再安排人送来。”

张二狗见势也就收下了,对棠顺说:“老爷总是这么客气,您放心,从今日起,萧兄也就是我的兄弟,保证他累不着,饿不着!”

“棠某在此谢过了!”棠云和棠顺对他一拱手,令张二狗受宠若惊。

他俩出去后,张二狗把我带到偏院的一处房内,外面是一排通铺,上面都铺了些乱糟糟的衣被,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霉味和臭味混杂的味道。再往里去,则是一间小房,里面有两张床,一张上面已经有了被褥,另一张则像临时搭建起来,下面垒着几块土砖,上面再摆着两块木板。看张二狗的意思,那张有被褥的,就是他的床,这张空床就是我的了。

有人进来,又是棠府的仆人。他送来的,是两套新的被褥,一套是给我的,一套则是给张二狗的,仆人说:老爷说了,张爷的被褥早就该换了!

张二狗激动地说着谢谢,把自己那套放好后,竟然帮着我把被褥摆放好。仆人走后,张二狗向我讲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原来,这里就是杂役住的地方,一共有六间,每间安排住三十个人,外面的通铺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为了便于管理,所有杂役共分为两个大组,组长由两个门下书佐担任,副组长则直接从杂役中选拔,副组长的好处,可以少做事,而且还能住小单间。张二狗就是其中一个组的副组长,手下管着七十多个人,权力其实也挺大的。我本来也是在外面的通铺上睡觉,但是由于棠府爷的面子和金钱的作用,张二狗特意在单间内挤出来一点地方,让我住着。虽然条件还是很简陋,但与外面通铺相比,不知好上多少倍。在这里,除了张二狗外,谁都没有名字,只有个数字代号,176就是我的名字。

杂役的工作真的是杂,不但要打扫县衙的里里外外,还要到城外去种县太爷的十几顷官田。凡是要人干的活儿,都要我们去干,甚至不要人干的活儿,也要我们去干。无论刮风下雨,整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片刻休息。好在有张二狗的照顾,我还不算太累,做的算是容易的事,否则,我还真不一定能承受住那高强度的劳动。

如果说睡觉因为受到张二狗的优待,能宿在半个小间里,不必挤那肮脏不堪的大坑,勉强应付得过去。但是,吃的就难解决了,县衙提供的饭食,真的是连猪食都不如,不但几日不见米粒,还每每都是一种闻起来就想呕吐的馊味,比刘丙家里的野菜馍都差太多。如果县太爷开恩,将宴席之后剩下的饭菜施舍给大家分享,那就是难得的美味了,不过因为人太多,我基本抢不到。

好在每天晚上歇息后,张二狗都会偷偷把我带出去,转到县衙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小胡同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饭馆,里面有棠顺早就安排好的饭菜,我俩只管放口大吃,一律记在棠府的账上。张二狗或许从来没享受过这个待遇,所以对我的出现颇为感激。

每天大家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我一个堂堂的高材生,生活竟是如此的苦逼,看来,古代基层的“公务员”还真不是人干的。在沉闷之余,我竟然开发了自己的另一项本事,那就是说书。所有的杂役中,能认字的可能就一二人而已,他们一向埋头做事,从不愿多说一句话,休息时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讲,又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我想,我或许可以改变这种状况,调节调节气氛。在难得的闲暇间隙里,我给他们讲《三国演义》,无需加工,只要凭着记忆讲就可以了。桃园三结义、煮酒论英雄、三英战吕布、三顾茅庐等经典被我讲得绘声绘色,也让他们听上了瘾。作为回报,他们都抢着帮我干活,本来因为张二狗的原因,我的工作量就不是很大,现在,就更轻松了。

在这里还有一个收获,那就是对棠菁的思念越来越淡,曼妙的身姿、醉人的清香也在渐渐远去。原来爱情的这东西,还真的是很奇妙的,就像打麻将一样,如果准时准点,经常打牌,那要是偶尔缺少一次,几乎是坐卧不安,好像心被掏空了一样。但如果坚持不打,一段时间过后,打不打都无所谓了。爱情也是这样,天天想,结果只能是天天更想。如果一天不想,二天不想,几天过后,就没有那么难过了。我想,这样也好,反正前途未卜,何必要在这千年前的红尘中插上一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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