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天,工作几乎是一成不变,送饭,打扫公共区域卫生,拖死去的囚犯出去,慢慢的,也就真如刘随道所说,有些麻木了。心里头,不时为新月隐隐担心。未婚先有孕,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于一切的时代,是怎样的压力。想我这一路走来,她在其中帮助良多,作为她的朋友,理应有所分担。但是碍于面子,我不好到棠府去,只好暗暗为她祝福。
这天,有个棠府的女仆到县狱找到我,请我傍晚时到酾浆酒馆一叙,说月姑娘有要事相求。
酾浆酒馆,我忆起来了,就是之前和张三常去的小酒馆。月姑娘肯定是遇上难事了。我赶紧将手头的事情忙完,便向刘随道告了个假,快步向酒馆而去。
掌柜心照不宣将我引到二楼一间隐秘的单间,新月正慌然无助地站在屏风前。她见我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深深向我道了声万福,然后大哭:“公子,救命啊!”
我忙把门关上,再把她扶起来,说:“月姑娘别急,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只要是姑娘的事,在下一定尽力!”
多时不见,新月与之前的爽朗明快相比,几乎判若两人。娇小的身材没有了,代之以宽袍下略显臃肿的身材,脸上也是红色微肥,看来棠顺所说不虚。此时的她,泪流满面,让人心疼。
我安慰说:“姑娘怀有身孕一事,在下已听顺叔说了,请姑娘别急,从长计议,总能想个万全之策!”
新月说:“多谢公子关心,今日我来求公子,非为此事,而是其他!”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姑娘有压力的呢?”我奇怪了。
“我想请公子救人,我寻思着,如果公子不救,就没有人能救了!”
我心里一慌,救人,莫不是棠菁又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问道:“二小姐又出了什么事?”
“在你眼里,就只记得阿姊了吗?放心,除了想着你,其他没事!”
我放下心来,说:“那是谁?”
“我相公!”
这着着实实让我吃了一惊,记得棠顺说新月之前就是不肯招认是谁,没想到答案今天就要揭晓。
“他在哪里?”
“他身负重伤,此时正在县狱里受折磨。”
我说:“这并不难办,近日来,县狱里关押了一些贫困百姓,只要交足了税银,他们就能获得自由。这事姑娘不应求我,因为我身无分文,不如去求棠老爷,向他借款就行了!”
“公子,没有用的,我相公并非因为欠钱而入狱,而是别的原因。”月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不是钱,那就难办了。我想,虽然我是个狱吏,但并不负责监狱的看守之责,我又不是武林高手能飞檐走壁。我表示了我的为难。
新月突然重重跪在生硬的地板上,哭道:“公子就别再隐瞒了,公子法力无边,本为彭蠡神,此次下凡人间,就是要救苦难百姓于水火之中,还请尊神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上,救我相公,我将下世为奴,回报尊神!”
我吓得跳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是神的?我不是神!”
“刘丙都给我说了,我想,除了神仙,又有谁能在强盗窝里毫发无伤救出小姐,又有谁能有如此的学识呢,更别说神火等那些法宝了!还请尊神不要怪罪刘丙,他也是被我逼得没办法,才不得已告诉的。只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把尊神当作凡人来看待。”
我暗暗摇摇头,心想刘丙误我!不得已,我想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我说:“姑娘误会了,我真不是神,但是,我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你,请告诉我你相公是谁?何方人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身陷囚牢?”
“不瞒尊神,我相公姓刘,名义真,在今年桃花山上巳节上,我们邂逅相遇,我和他一见倾情,私订终身。不怕尊神笑话,就在那时,我已经委身于他,并有了这个孽种。”新月甜蜜地回忆起来,幸福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接着说:“那天,我们依依惜别,他赠我手扇,而我则以金龙玉佩为信物。他问了我的地址,却不肯告诉他是哪里人,只说来日定当前来下聘迎娶我,并请我暂时不要透露有关他的点点滴滴。从这以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期盼他的到来,也信守着诺言,就算老爷骂我打我,我也没有告诉。就在今天,有个满身伤痕的人找到我,一见面,便给我看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金龙玉佩,我一眼看出,那是我赠送给相公的信物。我大喜过望,相公终于来迎接我了。可是,我并没有看到相公,那个人我也不认识,他的一句话,让我瞬间跌落到地狱。他说他是我相公的随从,我的相公今晨在鄡阳河口,被官兵围攻,相公身边的随从都战死了,相公在危急关头,拿出金龙玉佩,叫他先逃跑,到鄡阳城内的棠府找我,想办法救他出去。这个随从死战后得以脱身,冒险找到我。他说相公恐有性命之忧,须马上救援。”
“我一个弱女子,能帮什么呢?想到相公生死未卜,我心如刀割,急得几乎晕厥过去。刘丙看见了,就安慰我。我突然想到公子只身营救小姐,大智大勇,有情有义,就向刘丙打听公子当时的情况,刘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我知道了公子竟是上界神仙,我就找公子来了!”
这故事虽然讲得波澜不惊,但我可以想象出是如何的惊心动魄,无异于一场精彩的电影。从她的讲述来看,她相公想必是朝廷的重犯,不然何必这样神神秘秘,而且导致官兵兴师动众。现在要想在县狱里救人出来,谈何容易。我问:“报信的那个随从呢?我要见他。”
我话音刚落,屏风后转过一人来,跪拜在地:“小的见过尊神!”吓了我一跳。我定了定神,问:“你姓什名谁?”
“小的江狐!”他抬起头来,气宇轩昂,果然是个勇猛之士。
“江狐,营救你家公子,干系重大,你要把你所知道的,一一向我道来!”
“是!”
“你们从何处来,来鄡阳县又为的是什么?”
“我们从江州而来,原拟泛长江而下,直奔建康,谁知,在江上遭遇强大的水匪拦截,我家公子率领众家奴,且战且退,躲入彭蠡湖,水匪们穷追不舍,我们再躲到鄡阳,本以为可以歇息片刻,改走陆路。谁知清早遭官兵强袭,公子不幸被抓!”
“你可知贵公子因何罪被抓?”
“小的不知。我家公子从未与他人结仇,更未犯下重罪。”
我突然问:“你家公子叫什么?”
“刘义真!”
“你家老爷呢?”
“这……”
“怎么,不想说!”
“刘、刘富。”他犹豫了一下才说。
我一看,就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如果他说的是真名,就不要这么犹豫了,如果他说的是假名,那他这样做又是了什么呢?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苦苦思索着。
我说:“江狐,你站起来!”
他站直起来,头发零乱却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双目露出精光,上下一身干练的打扮,孔武有力,绝非普通人。我再仔细看他的穿戴,希望从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果然,在他的裤腿边沿,我发现有一丝黄布露了出来。
我对他说:“壮士的腿受伤了?”
他一惊:“没有啊!”
我说:“你看这!”走过去,趁他楞着的当口,把他的裤腿往上一拉,果然,粗布里面竟然是黄裤子。他慌忙将裤脚拉下去,一脸尴尬。
在过去的服装上,对各阶层人们都有严格的等级规定。他们的尊卑之别就靠服饰的面料、形制、颜色等来体现,如地位低下的人只能穿麻布,而地位尊贵的人就能穿华丽的绸缎。到了东晋一朝,虽然民风开放,关于服装的等级规定有程度不同的突破,尤其是在服装用料方面,几乎是尊卑不分。但是,对黄色却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如因黄色而导致服饰僭越,那足以抄家灭门。一个随从,都穿有黄色的华服,足见此人身份不一般,非王即侯。东晋是司马家的天下,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位公子真的可能姓刘,刘姓本是寒门,在一个阀门士族等级森严的政治生态中,又有哪个刘姓能有如此荣耀呢?那就只有刘裕了,按时间推算,此时的刘裕早就被进封为宋王,而他第二个儿子就叫刘义真。史载“刘义真美仪貌,神情秀彻,并且聪明爱好文学,但轻动无德业。”
想到这,我有点心慌。不会吧,这种剧情,本不应安在我的身上,搞点卿卿我我、小打小闹可以,现在却要同如此重要的历史人物交集,我不免紧张起来。我安慰自己,或许是猜错了呢,先试探一下。我问:“壮士,你家大公子义符还好吧?”
江狐惊恐万状地看着我,我决定再将一军:“宋王可好?”
他突然跪下了,不停地磕头,口口不断地说:“神仙,真是神仙,请神仙恕小的隐瞒之罪。”
我终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激动之余也分外担心起来。小小的鄡阳城,真的承受不起在历史重大风云的涤荡,这件事处理不好,怕又是一场民生灾难。如果宋王知道爱子在鄡阳城遇难,那只怕整个鄡阳城会片瓦无存。
“宋王,谁是宋王?”新月不解地问。
这事可不能让她知道了,估计江狐也是这么想的,正求救似的看着我,我连忙掩饰,“说的是你未来的公公,刘松芒。”总算糊弄过去了。
基本搞清楚了情况,我身上的压力更大了。我说:“此事干系重大,我无能无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新月听我这么说,不顾身孕,扑通又跪倒在地,一直磕头,哀求不止。事已至此,我也无他法,只好先应下。
我说:“官府抓走刘公子,而不是就地处死,说明他们暂时并不想要公子的性命。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刘公子被关在什么地方,再根据具体情况想法子,在这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事情反而不好办了。月姑娘一个女子,又怀有身孕,就不要参与。我现在回去打探消息,江狐就在酒馆等待,再作定夺!”
“谢尊神搭救之恩!”她俩又向我磕了一个头,真是烦人。
我说:“不要动不动就尊神尊神的叫,我姓萧。今后叫我萧公子就可以了,否则,我不帮你们了!”
计议已定,我赶回吏舍,正好刘随道也在。我向他打听今天县狱里的新鲜事。他说:“还不是老样子,每天抓人,每天死人!”
我正要失望,他忽然又说:“不过,我听说今天衙役们和庾府的部曲联合,抓住了一个江洋大盗,这个大盗也真是了得,虽然只带了几个人,却让兵丁们吃了大亏,总共死了五个,伤了七八个,还好,总算抓住了。”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抓住了就好,那个江洋大盗现在关在哪里?”
“还能关哪里,还不是县狱,就在县狱西边的最角落里,估计是他罪大恶极,县老爷将他手脚用锁链缚了,还安排兵丁日夜巡护,守得像个铁桶似的。除了送饭,谁都不能靠近。”
我暗忖,看来是了,胡慵将他看得这么紧,估计是暂时不想他死,否则一刀下去,岂不更好。明天我得找个机会看看去。
第二天早上,我争取送饭的机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县狱的东西角。果然,那里笔直地站了三名兵丁,同时还配有三名短装挎刀的壮汉,如临大敌一般。他们对我进行了搜查,才让我到了牢门口。我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牢房与众不同,其他的普通牢房是粗壮的木格子,而这个牢房,除了最靠里的一面墙外,三面都是手腕粗的铁格子,异常坚固。犯人在里面的一举一动,且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有一扇门,但是,门洞极小,只有半人高,上面挂有一个硕大的铜锁,只在下部留有一个送饭的小框。
里面的犯正背对着我们,坐在硬泥地上。我把饭从门下的小框里塞进去,他似乎闻到了香味,翻过身来,两手努力向前伸,却依然够不着。然后,他尽力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往这边爬行,很慢很慢地爬行,看来他伤得不轻。透过散开的乱发和满脸血污,我看到一个俊俏的青年。
他终于爬了过来,端起饭来就狼吞虎咽,虽然我送来的只是普通的囚饭,里面泛着强烈的馊味,甚至还飘着苍蝇等脏物,但是,他吃得很开心,很欢畅。
吃完,他又爬了回去,中途,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听到呻吟声,这是个坚强的小伙子。
送饭回来后,我更郁闷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铁牢里关着的那个人,就是新月所说的相公了。可是,如此重兵把守,就算是只鸟儿,也飞不过去,靠我和江狐,硬闯显然是不行的!
晚上,我去了酾浆酒馆,告诉了今天侦探到的信息。知道刘公子没有死,江狐放下心来,恨不得马上就去救他。我把他给拉住了,说现在还不行。
江狐急了,说:“神仙,你只要一作法,把守卫全部打倒,把人救出来就是了!”
我心里暗骂:作你个大头鬼,我又不是真神仙。我说:“时机未到,要知道神仙也不是为所欲为的!”
“那什么时候合适?”
我只能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只有等明天再看情况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发急。这位公子不被胡慵折磨死,恐怕也要饿死了,到时恐怕鄡阳城就永无宁日了。
第二天,我装着打扫卫生,围着县狱转了一圈,重点是来到铁牢的那面墙后面。原来县狱就在县衙的西南边,有独立的围墙,涂有黑色的油漆,铁牢的那面墙作为了围墙的一部分,在这围墙之外,则是县衙高大坚固的围墙,涂有暗红色。在黑墙和红墙之间,有一人宽的过道。里面扔满了垃圾,臭气熏天。
我知道县衙围墙外,就是一条居民胡同。我考虑过打地道进去,但是,铁牢三面都是铁栏杆,地下的挖土声难免会惊动守卫,且将地道从胡同向县狱内打通,工程量太多,时间等不起。
我苦恼地靠着围墙,几乎是无法可想。因早上多喝了几口水,一股尿意袭来,我看看前后无人,心想反正这里是个垃圾场,不管他,对着黑墙就洒了一泡尿,心想,怎么这么背,这种难事总会让我碰上。
拉完尿,正准备回去,突然发现刚才尿淋过的地方,黑色的油漆竟然被冲掉了一条线,露出黄灰色来。我心中一动,莫非这面墙是土墙。赶紧蹲下来,顾不上温热的尿臊味,用手顺着那条线一抠,果真抠下一块土来。
真是天助我也,我几乎兴奋得要叫起来。
下午正好有假,我一出县狱,便先去了酒馆。江狐正坐卧不宁,见我来到,连忙迎上来。
我告诉他,今晚就动手。
江狐激动地跪下,又是一通叩头。我把他扶起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然后我坐下来,告诉我的初步设想。我说:“硬闯显然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我发现虽然铁牢三面都是粗壮的铁格子,但那面墙是一个漏洞。”我用手指濽着茶水,在桌上给他画了一张县狱的草图,告诉他哪里是铁牢,那里是围墙,把守的兵丁又在哪里。我说:“我无意中发现,铁牢的这面墙竟然是土夯的,如果用水先浸湿,可以比较容易掏出一个洞口来。”
“现在有三个问题:一是如何避开守卫的注意,因为铁牢三面都是透空的,所以,这面墙一旦打穿,立马就会被人发现,到时想逃走就难了;二是从铁牢里救出刘公子,如何翻过县衙的围墙,这围墙有三米高,就是正常人都难爬上去,再带个重伤之人,势必更难成功;三是如何出城,因在深夜营救,城门已关,一旦营救得手,官府定会四处搜寻,如果不能及时出城,就会功亏一篑。”
江狐说:“公子请放心,县衙的围墙和城墙,在我眼里都不是问题,我虽然不会飞檐走壁,但是自幼跟爹爹行走江湖,也练就了一身翻墙入室的本事,这十丈高的墙,我背着个人,自信还是可以如履平地的。倒是如何引开守卫的注意,是个难题,如果被他们发现,而我又背个伤者,那是如何也跑不过他们的。”
“是啊,怎么办呢?”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还是请公子作法吧,迷住他们的双眼不就行了!”江狐求道。
作你个头!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只得说:“神仙也有神仙的难,作法也是有限制的,否则一样会受到上天的重罚!”
“那下迷药行不行?”他问。
我摇摇头:“他们的饮食由专人专送,不由旁人插手!”
“那点迷香呢?”
我还是摇摇头,迷香的作用只能在密室中体现出来,那些兵丁守卫在空旷处,就算点太多的迷香,也是不起作用的。我想起之前电视剧,凡要调虎离山,基本上都是在另一处放火,看来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我说:“我们可以在县衙内放火,一旦火光冲天,衙内定会大乱,就会引起守卫的注意,甚至是忙着救火,他们也许就无暇顾及了!”
江狐高兴地说:“这个办法好!那谁去放火呢?”
“还能有谁,你要救人,就只有是我了。你要注意,只要那边大火一起,你就捅开牢墙,迅速逃离。现在你好好休息,一待天黑,便从另一隐蔽处潜入县衙墙和狱墙间的夹道,事先带好一壶水,慢慢地浇淋牢墙,但不要捅穿,只留薄薄一层,只要呐喊声一起,你再破墙开救人。”我叮嘱完,便出去了。
为了策应万全,我想起上次到松门山那身吓人的行头,如果还在就好了。就这样想着,我来到了棠府的后门前,估计是身上的狱吏打扮,敲开门后,门口的仆人并没有立刻认出我来,只是疑惑地问我找谁,我说找刘丙。他说了声等着,就进去了。
一会儿,刘丙一瘸一拐地从里面出来,一见我就要惊呼,我忙上前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示意他小声点。
他激动地说:“神仙,您怎么来了?”
我敲了一下他的头,“神什么神,我是萧越!”
“嘿嘿,萧兄,您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还不是你找的好事,是你告诉了月姑娘我是什么神仙吧,搞得我现在麻烦来了!”
“萧兄莫怪,小的也是看月姑娘哭天抹泪的,心下可怜,她那么一个好人,就想帮帮她的。对了,萧兄怎么不进府来?”
我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我这不是怕见到二小姐吗?”
“嘿嘿,是怕还是想呢,可怜的二小姐,这些天来,都愁死了,萧兄就不担心?”
“现在不是说这事情的时候,我问你,上次我俩到松门山去的那身行头还在不在?还有那个手电筒呢?”
“还在,我收着呢!”他突然疑惑起来:“什么是手电筒?”
我知道自己又说漏嘴了,忙解释说:“就是那个闪电。”
“在呢在呢,都保管得好好的。”
“那行,现在把行头和闪电都给我拿来,我有急用!千万别让人知道了!”
“我这就回去拿!萧兄稍等。”刘丙说完就进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等着,花园里的花香阵阵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优美流畅的古筝声。起初是明快的律调,刻画出粉蝶展翅翻飞、轻沾花蕊、随风起舞的画面,随即曲调变得激越起来,似乎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筝声突然短暂停息,又突然响起,此时旋律却变得伤感哀怨,之前花蝶共舞的美好画面渐渐变成了风雨过后的一片狼藉,蝶死了,花残了,只留下清冷的风迎面吹来……
我莫名的难过起来,失神地对着音乐的方向。
刘丙来到跟前,给我一个包裹。我无动于衷。他叫了一声:“萧兄!”
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拿了包裹就跑。我知道,这是棠菁的筝声,我怕,怕忍不住被古筝声呼唤而去。
来到了县狱,我为选择放火地点而苦苦思索。那些大堂厢房的,肯定不行,一者我难以靠近,而且难以引燃大火,容易被人发现。后来,我想到了靠近县狱北边的柴房,前几天从那经过时,里面堆积了很多干柴,这要是点一把火,肯定会烧红半边天,而且,因为是柴房,天黑之后,四周基本就没有人了,容易下手。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就是不点明火,而是搞点火星,塞进茅柴堆,这样不会一下子燃烧起来,我可以全身而退,甚至还可以跟江狐帮点忙,只是这个时间得把握好。
方案已定,我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为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耐心地等到亥时过去,悄悄地溜到夹墙处,果然,江狐早就在那趴着。我把那身吓人的衣服让他穿上,同时协助他浇淋这土墙,慢慢的,竟悄悄掏出一个洞来。
我叮嘱他耐心等着,然后走到县狱门口,偷偷观察了一下,只见那些守卫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看来还不到时候,只好再等等了。直到打更声起,子时到了。我偷偷来到柴房里,小心地将一块小木碳点燃,塞进了茅柴堆。说实话,我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很是害怕。
做完这些,我又潜到县狱门口,默默计算着着火的时间。渐渐的,柴房那边有红光亮起来了,似乎突然火苗那么一闪,再看时,整间柴房都在火海中了,夜空中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火声。
我跳起来大喊:“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
我这一嗓子,顿时起了作用。不但是县衙内,就连县狱内,人们突然被惊醒,骚动起来。县狱内值班的狱吏慌慌张张地打开狱门,我趁乱溜进去,一看,心都凉了。
只见铁牢前的守卫一个个纹丝不动,似乎外面的大火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牢里的重犯。糟糕,这与电影里演的不一样啊。我突然感觉到了江狐的危险,借着铁牢前的火把光,我隐隐地看到墙面有个地方动了一下,江狐已经动手,可是他不知道这些守卫并没有被调虎离山。
我一急,就忘了自身的安危,从怀里拿出电筒,这本是为了以防万一而预备的,至少晚上跑路方便点。我冲到铁牢前,大喊一声:“呀呀呀,本神来也!”
守卫们吃了一惊,迅速围在铁牢前,亮出钢刀,正面对着我。我推开电筒,将光依次照射在他们的脸上。他们显出惊惧的表情,一个个吓得跳开,各自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看竟然没事,他们不再怕了。有人喊了声:“劫狱,大家围起来!”
我没辙了。于是很悲凄的,我没有任何反抗束手就擒。他们把我狠狠地按在地上,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完了,我心头一声长叹。再看牢里,只留有一个洞口,刘公子不见踪影,一个重叠的黑影,正飞跃上县衙的围墙。我暗自庆幸,忽然扑通一声,黑影摔了下来。
夹墙内一声呼喊,一队衙役举着火把冲了过去。县狱内突然涌出了很多兵丁,看来是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是真的完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人没救成,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就算我是神仙,现在也是死路一条了。
刑室里,我被他们架起来,绑在木柱上,而同样被绑的,还有江狐。我很纳闷,明明看着他飞身上墙了,为什么又跌了下来。刑室里还端坐着一个人,正是慵胡慵,他正捻着山羊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一衙役上前,请示他如何用刑。胡慵一反常态地摆摆手,对着我就是一阵冷笑,令我毛骨悚然。
“萧公子,好久不见了!”他说。
“既然被抓,要打则打,要杀就杀,我认了!”我说。
他微微一笑,说:“别急,想死还不容易,你可以看看这周围,就算是一根绳子,也能杀了你。但老爷我现在还不想你们死得这么痛快,所以,你就不能死!”
奸贼!我心里暗暗骂道。
“说吧,你一介书生,为什么劫狱,他又是什么人?”胡慵一指江狐。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狐则是!”江狐强硬地说。
“啧啧,嘴还挺硬。左右上前,给我掌嘴!”两个壮汉上前,对着江狐就是一顿掌掴,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你或许正在奇怪,为什么被我们给抓住?”
我点点头。
“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别看老夫老眼昏花,可是心不花。从你第一次接近铁牢时,你就被注意上了,后来你所谓神鬼不知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了如指掌。我只是好奇,你们有多少人,为什么干这事,因此,我才迟迟没动手抓捕。你们所救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江洋大盗,而是本县一个差役装扮的,真正的大盗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现在明白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胡慵看似糊涂,却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这点是我疏忽了。
“因此,你们也不要企图有所隐瞒,否则,定叫你们受尽酷刑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据我所知,你在县狱里干得好好的,虽不能富贵发达,但足以生命无忧,为什么要做这个杀头的买卖?”
“因为不想更多的人被杀头!”我说。
“啊,说得倒挺吓人的,你与那个江洋大盗是亲戚,是故友?”
“都不是!”
“这就奇了,那他是重金诱惑?”
“非也!”
“他已经身陷重狱,身边党羽已被消灭殆尽,除了他被杀头,当然现在还有你们,还有谁要被杀头?”胡慵阴冷一笑。
怎么办?看来今天是九死一生了。这个胡慵,对刘义真既不杀,又不放,这又是为什么呢?他是否知晓刘义真的身份,是有意为之的政治斗争,还是蒙在鼓里的稀里糊涂,我得试探下。我说:“大人错了,要被杀头的,并不是小的,而是鄡阳城全城百姓,以及大人您的一门九族。”
“哈哈哈!一个身陷囚笼的江洋大盗,能耐我何?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胡慵的表情看似很是轻蔑。然而,从他的眼神中,我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之光,有门!我决定告诉他实情,说不定能绝地反击。
我说:“大人,我可以先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请先屏退左右,因事关机密,他人不宜在场!”
“这……”
“大人请放心,我们俩都被绑着,在这重重牢狱中,大人不必顾忌安全!”
胡慵想了想,挥手让左右退下去了。刑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看什么?”
“请大人走到江狐面前,卷起他的裤腿就知道了!
胡慵迟疑地说:“你以为本县就是这么好唬弄的,他一个习武之人,我一旦靠近他身,岂不危险!”
“大人考虑甚是周全,那这样,大人用刀隔在远处把他的裤腿掀起就是了,这样不会伤着大人。”我说。
胡慵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真的小心地挑起江狐的裤腿,半截黄色的内衣露了出来。胡慵木然呆在那里。
“大人,请问看到了什么?”
胡慵的额上冒出汗来。
“实不相瞒,身边的这位好汉,就是大人所谓江洋大盗的随从,一个小小的随从,可以身着黄衣,不用我说,大人应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胡慵摸了一把额上的汗,说:“好一个猖獗的江洋大盗,竟如此大不敬!”
我寸步紧逼,说:“大人就别再自欺欺人了,见此物,大人已心知肚明,他所保护之人,非王即侯,绝非江洋大盗如此简单了。小的还有一问,大人从何处得知此江洋大盗的消息,大人又为何认定他就是江洋大盗呢?据小的所知,抓捕时,不仅有官差,还有庾府的兵丁。”
“这,一者是接郡里搪报,二者是庾府传书,在抓捕时,庾府出于维护一方平安考虑,援助了人马。”
“大人,不知可曾听说过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
“公子何意?”
“据在下看来,大人已经成了那把刀。恕我冒昧猜测,大人似乎早已心存疑惑,似乎心有不甘,不然,对这等江洋大盗,大人何必要费尽如此周折,而不是就地处死呢!庾府的这点小伎俩,又怎么能骗得过大人的英明呢?”
“哈哈,公子果然智勇过人,老夫的心思,被猜了个十之八九。实话告诉你,当差役拘捕那人回来时,我就感到不妙。据他们说,所有的战死者都被就地焚烧掩埋,似有毁尸灭迹之嫌,带来的那个人,还被强制换走了衣物。我曾问庾桐,这个江洋大盗身犯何罪,而庾桐却似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只要我等待时机。”
我说:“因此,大人也留了一手,将囚犯不知不觉转移走了。”
胡慵自得地一笑,说:“当然,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我看大人真的要死了!”
胡慵骇然变色,几乎是咆哮道:“混账,岂由你在此信口雌黄!”我微微一笑:“大人,我身上还有一样东西,就在我的衣袖中,大人何不看看?”胡慵疑惑地走过来,从我袖中搜出那把折扇来,他慢慢展开,看了看,又摇了摇头:“自君之出矣,金翠闇无精,思君如日月,回还昼夜生,义真,什么意思?”
“大人可知宋王?”
“当然知道,宋王英明神武,匡扶天下,是国之重臣。他和这把扇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宋王忙于平安天下而无暇顾及诗赋,但也有例外,这首诗,便是宋王所作。我再告诉大人,宋王生有七子,次子即为义真!大人想必也清楚,宋王从寒门起家,与琅邪王氏、颖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等传统豪门矛盾重重,大人刚才也说过了,你的消息来自于庾府,而且庾府还派兵助战,抓了宋王的爱子。大人,现在知道自己成了一把刀了吧!”
胡慵一下站立不稳,颓然跌坐在地上,斗大的汗珠滚了下来,一时慌然无措
“如果大人认为可敌得上如日中天的宋王,大人请自便。否则,大人就得小心了,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胡慵眼中露出无限的恐惧,他急得团团转:“庾桐,你这是挖了个坑让我跳啊,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求救似是看着我:“公子,救我一命!”
我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本来我可以救你,但现在被你给抓来了,只有你才能救自己。”
“你看我这……”胡慵赶紧上前,给我松了绑,再跟江狐松了绑,口中连连道歉。“还请公子垂教则个!”
“现在尚有一丝补救机会,我问你,刘公子现在安好?”
“好,好,刘公子被我转移到一个地下室去了,公子放心,除了之初抓捕时受的伤,后来我并没有为难刘公子!”
“算你命好!”
“还不带我们去接公子!”江狐吼道。
“慢着!”我拦住江狐,说:“庾府设下圈套,让公子被擒,势必有他的阴谋,县衙内肯定也布有眼线,如果被他们侦知,定会再生事端,后果难以预测,事发不密则反受其害。此事干系重大,我们要瞒着庾府才行。大人,请悄悄找三件衙役的衣衫来,不要让手下人知道。”
“是,是”胡慵急急地跑出了刑房。江狐一拉我衣袖,轻声说:“公子就是神仙啊,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句话就让该死的县令乖乖放人,在下实在佩服,我先替我家公子谢过!”说罢,就是深深鞠躬。我连忙阻止。
不一会,胡慵就抱着几件衣衫过来了,我和江狐赶紧换上。胡慵前面引路,我们跟着七拐八拐,竟然出了县狱,进入一间厢房,移开墙角的书柜,地板上竟然露出一个洞口来。
好一个隐秘的所在!我赞叹,胡慵真是费心了!
胡慵尴尬地说:“不瞒公子和江大人,当他们将刘公子解来时,我就觉得不妙,看上去刘公子非同寻常,呈现王者气象。因此老夫就动了点心思,瞒过庾府协防的部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刘公子藏到了这里,两位请!”
我们向下走了十几步台阶,就到了一个灯火阴暗的地方,这是一处别致的密室,由一面铁栅栏组成的墙将地下室隔开,里面摆放有床、椅和被褥,比外面的牢房好多了,只不过因为不能通风的缘故,整个地下室阴冷潮湿,散发出一股霉味。
牢房里有两个衙役看守,胡慵示意,他们便出去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们看到床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你将我家公子怎么了?”江狐一把抓起胡慵的衣领,怒道。
胡慵忙赔着笑:“大人莫急,刘公子兴许是睡着了,我来看看。”
果然,听到吵闹声,那人翻过身来,一见我们,高兴地从床上起来,大喊着:“小江子,快救我!”我粗略一瞧,这个人挺年轻,长得很俊秀,伤痕之下,却难掩一种骄戾之气,果然是个王家公子。话说之间,江狐对他一拜:“公子恕罪,小的救驾来迟!”
胡慵也赶紧跪了下去,口中大呼:“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罪该万死!”
刘公子两眼瞧也不瞧,说:“跪者何人?”
“卑职鄡阳县胡慵,见过殿下!”胡慵颤颤惊惊地回答道。
“哼,哼,鄡阳县,你还敢来,将本公子拿来的,你可知罪?”刘公子怒喝道。
“小的也是受奸人蒙蔽,才做下这等糊涂事,小人现在就护送大人出去。”
“出去?哼,说得容易,你没有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我既然这样子被你给请来了,我还就不走了,待我父王一到,叫你粉身碎骨。”
“殿下,小的该死,殿下饶命啊!”胡慵跪在地上,咚咚咚地拼命磕头。
我一看事不宜迟,心想还是早点逃出去再说,就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刘公子,我看还是放胡县令一马吧,赶紧出狱要紧!”
刘义真轻蔑地对我一瞄,说:“你又是谁?谁让你在这大呼小叫?”
“公子,这就是救我们的神仙公子!”江狐忙解释说。我向刘公子一行礼:“在下姓萧,见过刘公子。”
“什么萧不萧的,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果然是个骄横公子哥,不识好人心,气死我了。
我气极而笑:“公子尽可逞一时之气,只是,恐怕等不到宋王到来,公子就被人五马分尸了。”
“呀呀,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本公子大不敬,小江子,替我教训他。”刘公子激动地挥起手。江狐忙劝道:“公子有所不知,如果不是萧神仙,你我或许已经阴阳两隔了,请公子宽恕他的冲撞之罪。”
我决定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什么人啊,不就是个官二代,有什么了不起,历史上对你早有定论了,还怕了你。我说:“别管我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公子是什么人。刘义真,宋王次子,母亲为孙修华,封桂阳县公,食邑千户。你十二岁时,跟随宋王北伐,进驻长安,平定关中,后来,宋王回朝,由你镇守关中,留下王修等人辅佐。但你却手握重兵而不知兵,对诸将赏赐且无节制,又不从属下忠告。你的手下沈田子杀了王镇恶,王修又杀沈田子,而你又把王修杀了,引起将士不满,人心离散,导致长安城竟被数万人的小队伍攻破,数十万将士死的死,逃的逃,损失殆尽。而你,由于众将士的拼死保护,才侥幸捡到一条命……”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被我揭了短处的刘义真脸色骤红。
“刚才小江子都跟你说了,我是神仙,这世间,还有神仙不知道的事吗?”我笑着说。
刘义真半是疑惑半是徨恐地看着我。我接着说:“公子此番到江州,身负宋王重任,才有此大劫,我夜观天象,近期天地或有大动。你要知道,就在这一刻,已有无数个人想置你于死地。如果公子决意在此被庾氏拿来祭旗,请就便,我走了!”我作势欲走。
刘义真慌了,连忙说:“萧公子得罪了,还请见谅,这不是因为这个糊涂县令而气糊涂了嘛。我何尚不知深浅轻重呢!”
我说:“那就好,事不宜迟,现在就由胡大人安排公子密秘出城,贵体要紧,江狐,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背上公子离开。”
江狐赶紧将刘义真背起,刘义真一抱拳,说:“萧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将永生难忘,请公子待以时日,自当有谢恩之时。”
胡慵赶紧拉了拉我的手。我说:“谢恩就不必了,我只求公子三件事?”
“请讲,刘某一定办到。”
“刘公子命中合该有如此劫难,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公子决非人下之人。此次虽然胡慵在其中犯了大错,但也是受奸人蒙骗,好在能及时将功补过,因此,请公子宽恕其罪!”
“准了!”
“谢殿下,谢公子!”胡慵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接着说:“二是,公子此次受难,自有他人阴谋,与鄡阳百姓无关,还请公子不要怪罪于鄡阳无辜百姓”
“这个自然!”
“在此我代表鄡阳百姓谢过公子。第三件事,请公子莫忘了月姑娘,公子被捕这些天来,月姑娘日夜担惊受怕,若不是她苦苦相求,我也不会对公子施以援手。这金龙玉佩,还请公子带上,折扇我是留下了,回去送回月姑娘。”
刘义真再一抱拳:“自当如此,新月本是我心爱之人,岂能相忘。刘某如若此次化险为夷,逃出生天,他日定当登门谢萧兄大恩大德,萧兄所嘱三件事,刘某自当一一铭记在心,决不相负!”
我也一抱拳:“那好,江狐,注意保护好公子的安全,胡大人,即刻安排秘密出城,刘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