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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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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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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鄡阳》连载

第三十二章 江狐吐真相 棠府大逃亡

那天,我从街上回棠府,菁儿便急急地跟我说,刚才县令武朝安来了。

我一惊,这个狗屁县令,一来准没什么好事!我问:“他没吓着你吧?”

“开始没有,倒是我出来时,把他吓了一跳,几乎是从凳子上蹦起来的。他来的时候还算有个官样,并不算是蛮横无理,只是要求会见棠府管事的。公子恰又出去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出来应付。武县令说一来是对棠府表示慰问,二来说在当前饥荒的情况下,希望棠府能伸出援手,配合官府对灾民进行救助。后来就狮子大开口,说什么不需要棠府出大血,只是捐钱一万、谷千担就成。”

我哼了一声:“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得轻巧,钱一万、谷千担,可是多大的数目。再者说,就算有,也不捐给这些贪官污吏,还不如直接施舍给灾民,他们还能得到实惠。”

菁儿忧愁地说:“也是说呢,这不是个小数目,棠府再有钱,一时也难凑齐,可是又不能得罪官府。”

“他什么时候要?”

“这他倒没说,我也向他禀陈了棠府的困难,请他体谅,能否对数量进行削减,他竟然不再坚持。只是对我诡异地笑了,他的笑让我更害怕了!”

“怎么了?”

菁儿说:“我想他一个贪得无厌的人,竟然不再坚持,这有违常理,我估摸着,他心里想着怎么使坏呢!”

我点点头。我说:“这确实不得不防,对了,棠府迁移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我们搬走吧,离开这片伤心地,也免得受这狗县令的气。”

“走,能走哪儿,到处还不一样黑。爹爹还是人事不省,我不好自作主张,再说,棠府几十口人,如何安置都成问题,还是再等等看吧。”

也只好如此了,尽管我内心非常着急。

第二天并不见武朝安来搔扰,连个衙差都没来过。可是我这颗心,越发不放心,最终这份不安,在天黑时分得到了证实。

我们几个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晚饭,回房正准备休息,突然有人敲我的窗户,低低地叫了声:“萧公子。”

我一惊,“谁?”

“我,江狐。”

话音刚落,窗户被推开,有个黑衣人跃了进来,扯掉蒙面布,果然,不是江狐又是谁。

我说:“将军深夜造访,又如此打扮,出什么事了?”

“恕江某冒昧,可是此事于棠府,于公子关系重大,万分火急,在下不得已,才连夜隐身来此。”果然来事了。江狐又说:“公子快请棠家二小姐来,此事迟缓不得!”

我嘱他小坐,立马便去唤菁儿。菁儿一听我说,也慌了,跟着赶了过来。

见我俩来到,江狐关上房门,转身对我俩跪下便拜,使劲拉都拉不住。菁儿忙说:“将军快请起,这又是为何?”

江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来,沉重地说:“江某深受公子和棠府的救命之恩,深感无以回报,心怀愧疚。然则,今日江某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真相,才幡然醒悟,一直以来,不但未能知恩图报,反而助纣为虐,罪该万死!”

“将军如此自责,却是为何?”我按捺住内心的不安。

“今日武朝安到王府拜见了王爷,一起在书房嘀咕了半天,我担心他使坏,只是苦于没法打探。会见后,王爷很高兴,邀请武朝安用膳,仍然是两个人,不用他人作陪。而且为了防止他人窥视,命令我亲自守在门外,我却得以听到他们的阴谋。”

“什么阴谋?”

“该死的武明安献计说,荶儿姑娘没死,棠府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姑娘,这肯定是棠府使坏,故意演出那场大火,来了个金蝉脱壳。”

菁儿花容失色,吓得不敢出声。我也几乎是魂飞魄散,没想到,武朝安竟然如此狠毒,睁着眼睛说瞎话,荶儿之死,本拜他所有赐,今儿又要将菁儿送入虎口,可恨之极。

我说:“王爷刘义真又不糊涂,难道任由狗县令糊弄。”

“王爷当然不糊涂,可王爷更不是个东西。只听王爷得意地说,武朝安啊武朝安,你当个县令真是屈才了,鬼点子可是一个又一个,棠府里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二小姐,经你这么一说,就变成了荶儿姑娘,哈哈哈!”

“武朝安嘻嘻地笑着说,王爷英明,王爷说那个美人是谁,她就是谁,管她是谁呢,只要长得天仙般的就行。”

“王爷说,棠府还真是出美人的地方,去年的那个新月算美吧,不瞒你说,当时王爷我一见,便醉迷得不行,还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就在那个桃花山来了次风流快活。可是她要跟棠家两姐妹相比,那就差得多了,简直丑得不行。可惜了,我的那个娘娘啊,还没闻着味,就跳崖死了。”

“武朝安说,王爷也别惋惜了,这不,棠府还有一个嘛,明早娶过来看紧点不就行了,就说是接娘娘回府,连媒聘都省了,多好。”

“哈哈哈,这当然好,不过,本王是不是对棠府有点过分了,棠家的姑娘,这一个个的,都被弄到王府来了。”

“该死的武朝安献媚说,王爷能看上她们,那是她们的福气,鄡阳能出一个娘娘,那更是他当县令的福气。”

一听到此,菁儿一个站立不稳,我连忙扶住她颤抖的身躯,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忍不住暴粗口:“狗屁武朝安,真是个人渣!”

江狐接着说:“我听得王爷说,明天就要率兵到棠府迎娶二小姐,事态紧急,公子和小姐,宜早作准备,这就出城,不然后果难料,恐遭不测啊!”

我义愤填膺:“我不相信,刘义真出身世家,聪慧乖张,好好的一个人,竟会如此糊涂昏庸,估计是被那个武朝安蒙蔽了,我这就去找他去,讲讲人情法理。”

“公子不可!”江狐连忙拦住我。

“这是为何?”

“且不说这事关机密,是在下偷听而来。我深夜前来,也是不想惊动他人,一旦王爷知晓,那就回天乏术了。更何况,王爷已经变得粗鄙残暴,蛇毒心肠,公子此去,只怕凶多吉少。有一件天大的事,我得让公子和小姐知道,是事关新月姑娘的,也足以令公子明白王爷是何等样人。”

“新月姑娘?”我再吃一惊。

江狐突然咬牙切齿,怒目圆瞪:“是的,我曾在公子面前承诺,要保护月姑娘的安全,然而,月姑娘不幸身死,在下愧恨难当。”

“过去的伤心事,不提也罢,这是庾府的残孽作恶,况且兄手早已伏法,无可奈何。”

“公子错了,月姑娘之死,与庾府没有半点关系!”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那是谁?”

“那个畜生刘义真。”江狐气恨连声,连对刘义真的称呼都改了。

“江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讲!”

“是这样的,月姑娘之死,在下心怀愧疚,虽然觉得此案有些疑点,但也曾相信就是庾府的余孽。离开鄡阳后,王爷性情有所变化,变得更难侍候,甚至有些卫士不是莫名失踪就是发配戍边。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这些卫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凶案发生时王府的值守。于是,我怀疑此案并不简单,在暗中进行调查,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那就是刘义真回到建康、面对他父亲也就是当朝皇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禀报过月姑娘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地表功说什么鄡阳太平,俭以修身,勤以养德。皇帝很高兴。而当时刘义真自恃仪貌俊美,与其兄刘义符争宠,争夺太子之位。皇帝最反感贪恋女色之辈,若是被人知道刘义真在鄡阳偷偷迎娶了月姑娘,那岂不是翻了天了。也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义真痛下杀手,要江山不要美人,牺牲了月姑娘。”

我说:“这只是你的猜测,那也不能证明刘义真就是凶手?”

“当然不能,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找到了一个当夜的值守,他隐居在一个靠海的渔村里,经我的再三恳求,他才说出当夜的一幕:那夜,他们被带班的王统领叫到了一起,说是大家辛苦了,王爷体恤下人,特安排他请大家好好喝一顿,要知道,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既然统领吩咐,又有吃有喝,大家哪能不乐意。那次大家都喝了不少,那个值守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才知道,月姑娘被人杀死了。他吓了个半死,生怕王爷怪罪。不过,王统领把他们召到了一起,对他们说,昨夜喝酒一事,任何人不得申张,否则就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想死还是想活,大家自己看着办。于是这件事就隐瞒了下来。再后来,又是这个王统领,找到他,给了他一包钱,叫他躲起来,并告诉他这一辈子,就当世间没有这个人了。”

“这肯定有鬼。”

“是的,那个王统领是知情人,可惜的是已经死无对证了,那个王统领,不多久便以冒领军功的罪名被刘义真杀掉了。行刑的那天,王统领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人灌了哑药的样子。”

“此事的调查难以进行下去,但我内心一直对刘义真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是个懂恩知义的人,希望这就是一场误会,他不是凶手。就在今天,他又将我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击碎了。酒酣耳熟之际,刘义真竟然亲口向武朝安炫耀,炫耀他的文治武功,他的刚毅决断,跟着他前途无量。他说,女人如衣服,功名如生命,做大事者不苟小节,就说那个月姑娘吧,是所有女人中,对他用情最深的,可是为了太子之位,只能是忍痛割爱。但现在不一样了,太子之位被兄长取了,那就不如纵情声色,风流快活!由此可见,王爷的倒行逆施,本来就是王爷自身的坏,武朝安只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一想到月姑娘的惨状,我便难过不能自己。刘义真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残害月姑娘不说,又将手伸向棠府,害得棠荶葬身火海,竟然还要加害于菁儿,孰可忍孰不可忍!

江狐凄然一笑:“想我江家,满门忠烈,忠孝节义。出则上保国家,退则独善其身。想当初,江某怀抱报国宏愿,投奔体贤下士的宋王门下,全力辅佐小王刘义真,战塞北,平南疆。谁知竟遇人不贤,被刘义真这个奸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干出这等助纣为虐的事来,可恨至极。棠府与萧公子,对刘义真大仁大义,有救命之恩,谁知他恩将仇报,一次次加害于棠府,竟然还蒙骗过了所有人。如若不是当初落难鄡阳时,在下求助于棠府和公子,棠府决计不会有如此遭遇。此事由我江某而起,也应当由江某而结。今晚,便是我与刘义真了断的时候。”

“你想干什么?”

江狐斩钉截铁地说:“杀了刘义真,为月姑娘报仇,为自己出口恶气!”

我忙阻拦:“万万不可,兹事体大,江将军不可鲁莽行事。”

江狐说:“公子不必再劝,江某心意已决,断不更改。我这前去,若能手刃那个畜生,那就更好,我自当自戮以谢天下;如若失败,虽说这天大的干系由我一人承担,但是明日刘义真便会带兵前来强娶二小姐,到时只怕是血雨腥风,此事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为防万一,事不宜迟,这边请小姐和公子早作决断,立马遣散棠府众人,从后花园翻越城墙,潜出城去,先到外地躲避一时,公子和小姐也要远离鄡阳。”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我说:“公子,小姐,这是在下从县衙内偷来的一张婚契,上面已经盖了大印,我知道公子与小姐情深义重,已经为公子和小姐填好了姓名,以备盘查,这就算是为你们完婚了,否则,就依当朝律令,县令有强配未嫁女子的权力。”

听外面的更声,已是丑时。我和菁儿还要说什么,江狐却不让,催促说:“时间已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请相信江某的为人,赶紧避难去吧。家业难挣,可终归是性命重要,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来犹豫了。”

本来我就劝菁儿遣散众人,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遇到了这档子事,已经没什么可考虑的了。江狐所说,并非万全之策,可是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更何况事关几十个人的身家性命,真的是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江狐首先去了后花园,跃上城墙,在两边悬下软梯。这边我和菁儿赶紧召集府内的所有人,并不好多解释什么,只说事态紧急,大家现在就要潜出城去,除了细软包裹,其他一律不带,有亲戚的先投奔亲戚,有朋友的也可投奔朋友。大家睡眼蓬松,惊恐不已,乱哄哄的,但出于内心对棠府的敬爱,倒并不质疑。菁儿安排帐房把所有的财帛都分发了,简单收拾,带点值钱的东西,便分成几个小队,扶老携幼,依序来到后花园。菁儿在花园的城墙根下组织,江狐体力好,在城墙上又拉又吊。而我,则先下到城外,帮助接着他们。最后下来的,是棠立和棠顺。临走时,棠顺流着眼泪说:“公子请放心,这棠家的血脉,他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好。”他会先投奔鄱阳的亲戚,并留下了鄱阳郡的地址。

我问老爷呢,棠立说考虑到爹爹重病在身,不能远走,已经安排好得力的仆役照顾了,刚才好像已经有人背着爹爹走了,姐姐还说,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一家人再团聚。我想了想,好像没看见,估计是人多,又忙,没注意。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又都是分散走的。

月光下的江狐,浸染着刚毅决断,临风而立。我爬上城来,这头,菁儿也顺着软梯上了城,对着江狐深深一揖,说:“菁儿代表棠府几十口子,谢将军大人。将军的大恩大德,棠府上下没齿不忘。”

江狐连连摆手,“现在棠府疏散完毕,我也可放开手脚、了此心愿了。祝愿公子小姐此去一路顺风,江某就此别过!今晚无论得手与否,与公子小姐只能来世相见了,如果两位看得起,就在每年的节日,对着鄡阳的城头山,能焚一柱香,江某必将含笑九泉。”说罢,转身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我不胜蹉叹。菁儿凝视着脚下的棠府,看得出来,她心里的悲痛。我知道,离开棠府,对她意味着什么。

我轻轻地说:“菁儿,该走了!”她没有回头,哭着说:“公子先下去吧,我再看一眼,就走。”我到了城下,菁儿却迟迟没下来,我刚要喊叫,这城墙上的软梯,竟然直直地掉了下来。我心里咕噔一下,大叫不好。

菁儿还在城上,月光下站成一个孤独的雕塑,凄婉绝伦。就见她从墙上扔下一个行囊下来,身影慢慢悄失了,也把我的心给抽走了。

行囊上,还绑着一方丝帛,上面写着红中带黑的两行字:郎君,走,快走,别回头。菁儿绝笔。字体是匆忙中写下来的,带着鲜血特有的铁锈味。

我头痛欲裂,我愤怒,我无助。城墙很陡峭,无处用力,没有了软梯,无从往上爬。我恨不得能生出翅膀来,飞进去找她。我急得在城下团团转,满门心思要回到城里,去找我的爱人。

城里有了火光,有了喧闹声,听方向来自王府。江狐已经踏上了必死之途,把生命奉献给了他的道义。不一刻,又重归平静。我的好友,一个忠诚侠义之人,就此魂归天国。

我几乎抓狂,进城不得,离开亦凡不甘,只好苦苦守在小东门那里,等到天亮。直到辰时,城门才打开来,我不顾其他,亡命地往棠府跑去。

棠府静悄悄,大门关着,门口不见任何人。我试着推了下,大门是虚掩的。我心里一急,四处寻来,菁儿不在她的房间,只见东厢房里,还有一处亮着灯。于是推开房门,果然,菁儿坐在人事不省的棠老爷床前,默默哭泣。

“老爷竟然没走?”我瞬间明白,为什么菁儿要一个人留在府内。

菁儿惊讶地抬起头,看清是我,突然间有了一丝笑意,却又哭得更凶了,向我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我。

“菁儿,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走?”我哽咽着说。

菁儿抽噎着说:“这是棠府的事,有我一人陪着就行,郎君何必要担着呢!”

“那我们现在快走,或许还来得及,来,我背老爷!”

菁儿依然紧紧抱着我,说:“我不能走。爹爹卧病在床,不能远行,更不能弃之不顾,作为女儿,该当尽孝的本分。再者说,刘王爷所需取者,仅是菁儿一人而已。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到时王爷势必会四处搜捕,岂不是又要牵连太多无辜的人。而我留下,至少可以让棠府的其他人安全。今天,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倒是郎君,趁着王爷还没来,你快走吧。”说罢,她使劲将我往外面推。

这回是我死抱着她了,故作轻松地说:“傻瓜,你忘了,我们是夫妻,是有婚契在身的。既是夫妻,就应该生死与共,我又怎能舍得你一个人留下。你既然不走,我走又何益。只要陪着娘子,就算一刻一时,也是地老天荒。”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抱有必死的决心,也就无所谓害怕了。菁儿不再坚持,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直到庭院里有大声喧哗的声音传来,房门就被人撞开了,首先冲进来的,是那个卢康。我怒斥道:“卢康,你想干什么?”

卢康骄横地说:“本将军不想干什么,只是为王爷开个道,咋的!”

刘义真从他身边转过来,武朝安跟在后面。刘义真奸笑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小婿来看您来了。”说罢就往前走,我把菁儿护在身后,不屑地说:“棠府的佳婿来了,失敬失敬,你来得正好,瞧你有多孝顺,你口中的岳父大人,因为你都不省人事了。”

“哎哎,怎么这样了,真是的!”刘义真假惺惺地说着,眼睛却往床上瞄都不瞄一下,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菁儿,又说:“娘子,你怎么回府来了,哎哎,你看你,上次从桃花山失足,可把为夫吓死了,所幸老天有眼,你竟然毫发无损,此仍大幸。你跟萧公子在一起干什么,还不快到为夫这里来。”说着就要去拉菁儿。

我一把抓住刘义真的手,怒道:“王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刘义真嘻嘻一笑:“本王不干什么,只是带我的娇美娘子回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

“你好好看看,这分明是棠府的二小姐,不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已经被你逼死在桃花山了。”

“谁说的?”刘义真狡黠地一笑:“我只知道,棠府就一位小姐,武朝安,你说是不是?”

武朝安屁颠屁颠地说:“回禀王爷,棠府就一位小姐,名叫棠荶,千真万确。”

刘义真说:“大家看看,眼前的这位美人,这身形,这脸眉,这娇媚之状,不是我的娘子又是谁?”

“是,是”众人起哄。

菁儿怒目圆瞪:“好一个荒淫无道的小人,刘义真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到底是谁。我可怜的双生姐姐,已经死于你的毒手,现在你竟然又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一再苦苦相逼,难道要强抢民女不成?”

刘义真还是嘻皮笑脸的样子,说:“娘子别生气,你说你是双生姐妹,有什么凭证,谁能证明。我看你是上次摔坏了,不认得为夫了,没事的,王府有最好的医生,跟我回去吃几付药就好。”说完,又要去拉菁儿。

我说:“且慢,王爷,如果能证明呢?”

刘义真不屑地说:“你一个外地的,别给脸不要脸,我和娘子的家事,你管不着。”

“那王爷是铁了心要强抢民女了,也罢,自古民斗不过官,何况你还是王爷。不过,说句不恭敬的话,王爷如果真的倒行逆施,这要传出去,定能光大当朝皇帝的门面,想必刘裕这老脸啊,往哪搁都舒服。最高兴的莫过于当朝太子刘义符了,他本来时时刻刻担心地位不保,要被你抢了去,这下,他倒可以放下心,一心一意等着做皇帝了,废黜你这个臭名远扬的王爷,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卢康大叫着:“放肆,尔等竟敢对圣上不敬,妄议朝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哼了一声:“放肆放伍放六又如何,只怕到时要杀头的,还有你们呐!”

刘义真脸色阴沉,突然又变回了笑脸,说:“公子哪里话来,本王什么时候强抢民女了,本王与娘子成婚,那可是全国发了通告,父皇恩准了的。”

我怒道:“刘义真,你的娘子已经被你给害死了,葬身在山火烈焰里了。”

“不,她就站在这儿!”

“你眼前的这位,是棠府的二小姐,更是我的妻子!”

刘义真叫嚣:“有何为凭,谁能作证?”

“你要凭证是不是,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我拿出昨夜江狐给我们的婚契,展示在刘义真面前。“这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萧越棠菁,吉日完婚,以此为凭,并盖有县衙的大印。王爷如要人证,不防去问问这街坊邻居,看看是不是事实?”

刘义真脸都绿了,对武朝安说:“武朝安,这县衙的大印,是怎么回事?”

武朝安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小的不知道啊,这其中有假!”

我说:“假,假在哪里,武朝安,你好好看看,这不是你盖的大印,还有谁能盖,要不要拿你的大印来当面对鉴啊。”

武朝安汗水泠泠而下,震悚不能言语。

“王爷,你看呢?”

刘义真突然又是笑脸了,哈哈地说:“误会误会,只怪本王思恋心切,下人做事不周,才闹出此等笑话,请恕本王的惊扰之过,回去后必定严加管束,予以严惩。”

“王爷英明。”

刘义真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我原本准备了一场拼死争斗,没想到刘义真不按常理出牌。一张婚契,就化解了这场危机?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刘义真往门外走去,众兵丁也作退出之势,武朝安战战兢兢地跟着。刘义真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武朝安,听说城中有人散布妖言,说什么天降异兆、必有大凶,可有此事?”

“报告王爷,确有这回事。”

“查清楚是何人吗?”

“查清了,妖言惑众之人,就是萧公子!”

“不会吧,萧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做这等糊涂之事,莫是搞错了,到时被人说成是挟私报复,那可就糟了!”

武朝安说:“回禀王爷,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王爷啊!再者说,小的执政一方,坚持的就是公正廉明,从不胡来。妖言确实出自于萧公子,有街上一干饥民作证,且在下获得萧公子偷偷张贴的妖言布告,可请萧公子对质。在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案决计错不了,请王爷明察。”

果然,刘义真还伏了一个杀招,眼见这下是躲不过了。他又走了过来,对我说:“萧公子,武县令的话,刚才可曾听得明白?可有半点差迟。”

我只得承认。“没有半点差迟,此言论是在下散布,不过并不是妖言,而是即将到来的危险,还请王爷下令,疏散城中百姓到安全的地方,在下感激不尽。”

“唉!萧公子,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哪来的危险,哪来的天降异兆,那是天降祥瑞好不好,想我新朝刚立,盛世清平,哪能容得下妖言惑众。公子虽然对本王有恩,可是本王也是个公私分明之人,从不会因私废公,在大是大非面前,就算要六亲不认也要做。请公子见谅!卢康,还楞得干什么,还不把妖人给我绑了?”

“喏,”卢康带领一众官兵,狞笑着上前,把我按到地上,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下风云突变,见我被抓,菁儿吓坏了,情急之下,跪倒在刘义真面前:“王爷,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草民的不懂事,这其中的过节,与萧公子无关,请放了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刘义真嘿嘿几声,笑得我心在滴血。他说:“妻妹,你这又是何苦来着,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妖言惑众的事,萧公子是亲口承认了的,这就是死罪,尽管你是我的妻妹,但我不能答应你,这是纲纪。本来,他是你的夫君,你也有重罪,不过,念在你是妻妹的份上,就不予以追究了。”说完,对菁儿不管不顾,一挥手,押着我就往府外走。

临出门时,我留恋地回头最后看,对菁儿喊:“娘子,别难过,如果遭遇不测,那我会在九泉之下等你。”菁儿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绝望地叫了一声“郞君”,便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他们没有把我押到县衙,而是押到了王府,关在了王府的铁牢里。一到里面,卢康便迫不及待地要对我动刑,我倒奇怪了,他怎么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卢康狞笑着来到跟前,说:“萧公子,知道本将军为何特别关照你不?”

我骂道:“卢康,是我操了你姥姥还是咋的?”

不知是不是他没听懂,反正他依然笑着:“公子怎么生气了?告诉你,我保证过不上几天,你连生气的力气都不会有了。”

我哼了一声,不愿说话。

他倒说了,他说:“公子认得王彪不?”

“不认得。”

卢康认真地提醒:“怎能不认得呢,他曾当过松门山寨的老二。”

我恍然记起来了,好像真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李家寨内乱,就是因这个叛徒而已。我骂道:“啊,是那个庾府的走狗啊,死有余辜的东西。”

卢康急了,“呀呀呀,气死我了,谁说他是走狗,他是我最尊敬的兄长。”

这我倒没想到过,原来竟有这么一出。我解气地说:“背叛兄弟,同门相害,追随庾府,不是走狗又是什么?”

卢康说:“他是要打入庾府内部,为王爷全歼庾府立下汗马功劳,根本不是叛徒。”

“残害相死相依的兄弟,就是叛徒,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卢康恶狠狠地说:“算了,我也不跟你这个死人争了,要不是江狐在那里拦着,老子早就想把你给喀嚓了。现在好了,江狐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背叛王爷,落了个粉身碎骨喂狗的下场,而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江狐,我的好兄弟,没想到竟如此惨死,我气血上涌,骂道:“孙子诶,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好死不好死,公子是看不到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落到我的手里,公子一定会不好死。公子请看,这里有烙铁、站笼、钉椅,不知公子喜欢哪样,我肯定会照顾得公子舒舒服服的。”

我知道这横竖是过不去了,心一横,说:“孙子诶,你爱咋咋的,大爷我要是哼了一声,就算大爷我认怂,动手吧。”

卢康怪笑着说:“来呀,请萧公子上座。”一挥手,几个人就要将我往钉椅上按,我闭上了眼睛,心想命休矣!恍然中,就听到有人说:“慢着!”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刘义真来了。

刘义真斥道:“卢康,你想干什么?”

“王爷,这小子妖言惑众,不给他点苦头,就不会老实。”卢康点头哈腰地说。

“放肆,虽然萧公子犯有死罪,本王不可干涉律令,可是法外还有人情,萧公子对本王有大恩,如果动辄刑罚,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之人笑话本王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还不快快退下。”

“诺!”卢康怀恨而退。

“大家听着,萧公子在王府期间,要当作贵宾一样好吃好喝地供着,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刘义真吩咐道。众人听令。

刘义真让我疑惑了,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怎么变得这么快?

刘义真挥挥手,众人都退下了。他站在牢门外,嘻嘻地说:“萧公子,受委屈了!”

我哼了一声。他似乎很高兴,又说:“萧公子,别说,本王还真喜欢看你这幅样子,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我倒想看看,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自救,哈哈哈。”

我讥讽道:“王爷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干脆利落点。不就是给我安了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吗,最多不过一死而已,值得那么得意?”

刘义真得意地笑着说:“公子错了,死的法子有多种,有痛快的,也有不痛快的,有生不如死的,也有慷慨悲歌的。公子想干脆点,我偏偏不干脆,怪只怪你不但是本王的恩人,还做过本王的媒人,现在竟然还跟本王抢女人。猫和老鼠的故事想必知道吧,而现在你就是那只老鼠,等死的老鼠。”

“无耻,卑鄙!”我骂道。

“随你怎么说,无耻的最高境界就是伟大,精神上的折磨远胜过肉体上的痛苦。我本想以棠府的众人性命为人质,搏得美人心,谁知他们走了个干干净净。好在你还没逃,别以为我不知道,江狐做的傻事就是受你的蛊惑,你和棠菁情深义重,以你为质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你们不是有婚契吗?虽然我知道是假的,但是,王爷我不会干强抢民女的事,我才不愿意让人千夫所指呢,哈哈,我不但会让你死,我还会让你在死前看着,看着你心爱的女人跪着求着来到我跟前,死乞白赖地跟我上床,然后被我玩腻了再赏给下人,哈哈哈。”

“呸!你个杂种!”我拼命扑向铁门,心里一阵剧痛,一股热血淬了刘义真一脸。他依然哈哈笑着,抹了把鲜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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