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我被管事的人叫起了床,说是昨夜县狱里发生大劫案,守卫的兵丁和庾府的部曲都有死伤,县狱也弄得一团糟,好在后来官兵齐心协力,将江洋大盗和劫狱的一伙人都围在了柴房内,把他们全部烧死了。因此,我们多了一项工作任务,将县狱清理干净。
看来胡慵还是有一套,做起事来几乎是滴水不漏,只是可怜了那几个庾府的部曲,为这件事做了替死鬼。在县狱清理时,他们才刚刚被抬出去,满身血污,身上刀刀致命。庾府的管家庾进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几天后,刘随道跑过来恭喜,在他气喘吁吁的解释中,我才明白,原来是鉴于我的优良表现和勇闯松门山、营救彭蠡神替身的行为,县令拟报郡州同意,决定注销我的吏籍,而改为自由民,并注了黄籍。换句话来说,我变成了鄡阳真正的百姓,不必再在这个县狱里日复一日做着没有工资的劳苦活,我自由了。
不一会儿,胡慵在狱头的陪同下,到了狱神庙。狱头将大家都招呼过去开会。在此,胡慵颁布了对我的表彰决定,同时号召所有吏籍身份的人向我学习,并说只要是尽力表现,做出了不凡的业绩,同样可以给他们这个奖励待遇。
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胡慵走到我跟前,亲手送上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写有我的名字和他的官印。我知道,这就是我的户口簿了。哈哈,我不再是黑户了!
胡慵不说话,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有感谢、有庆幸也有不甘,似在告诉我,保守秘密,不要让第三人知道。我向他点点头,意在告诉他说放心。
他应该看懂了,因为他很满意地笑了。然后,他一挥手,狱头上前,递上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两身崭新的衣服以及一贯铜钱,引来众杂役羡慕的目光。狱头说,这是县太爷的打赏。
我向胡慵躬身行礼,道了声多谢大人恩典。
胡慵扶起我说:“萧公子客气了,公子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随时可以收拾包裹离开县衙。本县公务繁忙,就不欢送了。”说罢,带着狱头一帮人,径自去了。
四周的人都上前贺喜,我也陪着笑脸接受他们的祝福。忙乎一阵,他们也都渐渐散去了,我拉着刘随道,来到吏舍。我将那贯钱塞到他怀里,他受宠若惊地推辞。
我说:“刘哥,你就别推辞了,我第一次入狱时,就承蒙你的照顾,后来机缘凑巧,又在你的手下干活,却一直没有机会感谢。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吧!”好说歹说,他才收下。然后,便忙着为我收拾行李。其实我的行李很简单,除了一两身破旧的衣服,再就是被褥了,这还是棠府送的呢!不过,我也没要,同样留给了刘随道。
我换上新衣服,走出衙门时正是正午,温热的阳光直直地晒在头顶,已经夏天了?我问了问现在的日期,门口的衙役告诉我,说是六月初九了。乖乖,到县衙任杂役竟然已经两个多月了。
正午街上的行人很少,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心情格外的爽快,脚步不知不觉就迈到了棠府门前。当我反应过来要走时,已经来不及了,门口的仆人已经认出我来了,并喊来了棠顺。
我只得行礼,叫了声顺叔。
棠顺乐呵呵地走上前,拉住我的手:“萧公子,你总算肯到棠府来了,刚刚听闻公子脱了吏籍,实在可喜可贺。”
我讪讪地说:“多谢顺叔关心!”
他拉着我往府里走,我迟疑着不肯。顺叔叹了口气,说:“也不知是哪里出问题了,公子与小姐,是多么好的一对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不过公子,二小姐今天不在府上。”
听他这么说,陡然间,我的心里有些高兴,也有些小小的失落。我记起来,逢双月,棠菁是要到观里修道的。
棠顺不肯放手,我也是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往棠府里去了。早有仆人回报,我还未到二堂,棠云便迎了出来,远远的喊道:“萧公子,别来无恙啊!”
我连忙上前行礼:“见过老爷!”
他热情地拉着我一直到三堂,双方宾主坐定。棠云首先就开始了一番感激的话,他从双虎会说起,一直到救棠菁,说到动情处,几乎是热泪盈眶。我诚恐惶恐地坐着,挺不好意思。
然后他问起我的当杂役的故事,我只好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应付着。棠立听到消息后也跑过来了,对我很是亲热。但我没有见到棠荶和新月。
我便问起她们来。谁知不问还好,一问棠云的脸色便由晴转阴了。我担心地问棠荶发生什么事了。
棠老云说棠荶倒没什么事,只是新月就挺令人担心了。你说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竟然怀了身孕,还死都不肯说对方是谁,你说急人不急人。说罢,棠云连连叹气。
我笑着宽慰他:“老爷不必担心,月姑娘的事在下也听说了一些,他的郎君我见过,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还是大富大贵之人!”
“公子见过,那请告诉我,他是谁?”棠云急急地说。
我想这事暂时不能张扬,于是决定先瞒下来:“请恕在下暂时不好说明,但请相信我,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到时,他定会三媒六聘,来迎娶月姑娘的。”
棠云的脸色渐渐缓和起来,“既然公子这么样说,那老夫也就只有暂时放下这颗心了,公子不肯明说,自然有公子的考虑,老夫不会勉强。但我相信公子,公子必不会骗我。听说公子现在是个自由身了,不知往哪里高就?”
他突然提醒了我,这是个问题,我该往哪儿去呢?我不好意思地说:“不瞒老爷,在下现在无处可去。”
“那好啊,公子要是愿意,就先在府上住着,公子先前的书房,还是空着的,里面的陈设也没有动。公子来了,竖子也好聆听教诲,老夫正求之不得。阿顺,安排下去,服侍好萧公子。”
我忙道谢。
跟着棠顺出来,我说先等等,我有样东西交还给月姑娘,不知月姑娘现在何处?棠顺回答说,她刚才还同大小姐在后花园呢!于是我告辞出来,径自去了后花园。
刚进花园门,便见一个花农在打理枝丫,仔细一看,竟然是刘丙。我一下蹿到他面前,吓了他一跳。他欣喜地说:“萧公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怎么,现在干上了这个?”我笑着问。
“老爷看重,让小的我注了棠府家籍,我寻思着,也不能干吃饭不干活不是。于是,就软磨硬缠向顺叔讨了这个差使。”刘丙也笑着说。
我问:“大小姐和月姑娘呢?”他朝后花园边的鱼池指了指。我一看,可不是,有两个身穿青绿襦裙的女人相偎依着,在盯着池里的鱼儿出神,这不就是棠荶和新月嘛。我向刘丙告别,向她们走去。
池里的彩鱼儿在欢快地游来游去,轻轻的波纹荡漾着两张纯美的脸,一个满面愁容,另一个笑意盈盈,娇艳如花。我呆了呆,“菁儿”两字几乎就要夺口而出。
“萧公子,你怎么来了?”是棠荶惊喜的声音。我恍然回神,干什么,棠菁不是在道观里吗,这只是她的孪生姐姐。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打扰两位姑娘了!”
新月一看到我,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神仙,他怎么样了?听说江洋大盗全部被烧死了,是真的吗?”
我低下声音来,悄悄地说:“月姑娘放心,既然我是安全的,他就一定好好的,别在外面讲,他已经平安出了鄡阳县。”
“真的?”新月似乎不敢相信。
这个可怜的姑娘,被一个花花公子竟然折磨成这样了。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破涕为笑,说:“这两天担心死我了,刚才听到这个传闻,不瞒神仙,我是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跳到这池里随他而去。幸亏被姐姐拉着,不然岂不是白白死了。”
我打趣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请了我这个神仙,事情肯定要办圆满不是,你早该放下心来的。”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他他的,竟然还扯出神仙来了?不知道我很好奇吗?”棠荶翘起嘴道。
“他吗,我也不知道,还是让月姑娘自己说吧!”我说。
新月脸上一红,连忙说:“姐姐,现在也不怕你知道了,那个他、他就是那个负心郎!”
棠荶一蹦三尺高,大呼小叫道:“死妮子,总算开口了,瞒着我们做的好事,快说,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又是谁,我得告诉爹爹去。”
新月忙拉住她,羞涩地说:“姐姐,好姐姐,别这么大声好不好,求求你了,千万别告诉伯父,不然他更担心了。”
“求我可以,但要坦白交代,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棠荶鬼笑着。
“姐姐羞死我了,说什么勾搭呢,我和他是在桃花山的上巳节上私订终身的!”
“我说呢,那天你跑哪里去了,原来是私会情郎去了,看来,你这也是那时引起的了。”棠荶指了指新月隆起的肚子,又问:“他是谁?”
“他、他,姐姐,我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叫义真!”新月愈加不好意思了。我连忙打围场,说:“大小姐就不要再追问月姑娘了,此事其实我是知道一点的,不过,因为时机未到,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小姐,但请大小姐放心,月姑娘真的是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关于这一点,刚才已经跟老爷禀告了。”
“哼,看你们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棠荶突然话锋一转:“公子你咋搞的,弄得阿姊整天神魂颠倒、哭哭啼啼的,又不理人家,莫非,那个他是……”
我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新月也急了,伸手打了她额头一下:“姐姐说什么呢,萧公子才不是那种人呢!别乱猜了好不好!”
“我看公子也没那么大胆,对了,神仙又是谁?”
新月笑着向我一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棠荶看着我,乐不可支,“你要是神仙,那我还是佛祖呢!呵呵!”
我也不好争辩,只好跟着傻笑。新月说:“姐姐别笑了,如果不是神仙,能有如此学识,有如此学识,又能有如此胆识。只身到松门山,毫发无损地救出了阿姊,还让那帮匪徒甘心解散归田。还有,如果不是神仙,能营救出我的他。”
“那是萧公子装神弄鬼会唬人,最多算得上是足智多谋罢了!”棠荶不屑地说。
“是真的,听刘丙说,他还见到了法宝,萧公子能使唤雷公电母呢!刘丙总不会骗人的。”
“哈哈,那法宝在哪呢,我得亲眼所见才认!”棠荶争辩。
“对了,公子,你的法宝呢,也给姐姐开开眼!”新月问。
我一惊,这茬倒给忘了。记得当时我情急之下将手电筒扔向了守卫,然后便被抓住了,那电筒不知所踪。我只好抱歉笑笑,说:“月姑娘说笑了,我一介书生,怎么能是神仙呢。”
谁知我这样一说,棠荶又有点相信了,越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非要证明我不是神仙,这真是个难缠的主儿。她说:“哟,这有点神仙的谦虚劲,没有法宝没关系,既然是神仙,就该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我问你一个事儿,如果猜准了,就当你是神仙。”
我连忙挠头:“小姐,就算是神仙,神仙跟神仙也是有差别的,神仙也有扫地的,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这我不管,你不猜也得猜,听好了,你说说我为何整天这样乐呵呵的?”棠荶仰起笑脸,柳眉微蹙,目光所至晶莹剔透,却又似有一层薄雾在流动,看上去突然产生了楚楚可怜的哀怨惆怅之情。看来这姑娘内心还是藏了不少的心事。我决定试探下:“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或许允合小姐此时的心境。”
一丝惊疑从她的脸颊闪过,她突然低下了头,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看来,我这句话击中了她的内心,一切我都明白了,看了看远处正在伺弄花草的刘丙。我说:“如果我猜得不错,恕我直言,小姐看似开心快乐,只是做给别人看,小姐的内心怕十分的愁苦。表面越发开心,内心就越发愁苦,而能让小姐如此愁肠百结的,只能是一个不对等的情,小姐正在为这个情的过程和结果迷茫,因此剪不断理还乱。如果这些话说得不对,还请小姐不要见怪才是。”
“……好吧,就算如此,请问神仙公子,我该怎么办?”棠荶低头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样吧,我或许不能告诉你们答案,但我可以给你们讲个故事。”我坐下来,讲起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来,讲到梁祝同窗苦读,以碗水分床而睡,她俩嘻嘻而笑,还带点小难为情。讲到十八相送,她俩显然被迷住了,一片神往。随后再讲到马秀才逼婚,梁山伯病死,祝英台坟前化蝶双飞,她们相互抱在一起,几乎泣不成声了。
良久,棠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好意思地说:“公子的故事太感人了,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却让我看到了爱情的美好,我想,我懂公子的意思了。”
我说:“没想到,在下的胡言乱语,惹得两位小姐伤心难过,真是不应该。”
“公子哪里话来,如果不是公子,我们又怎能听到这种凄美绝纶的故事,只是可惜阿姊还在修道,错过了!”
我内心突然有些不安起来,我想,或许,不应该给正为情所困的她们讲这个故事,因为它是个悲剧。
接下来的日子,实在可以用无所事事来形容。虽然我仍住在书房里,但我知道要做棠立的老师是很不合适的。棠立这小子天资聪慧,如果以现在的标准来看,足可以考上少年科技大学了。我的这点历史和文学知识,起初可以蒙混过去,时间一长就显得很吃力。因此我,并不愿意去当他的教师,只是有时他实在不懂时,才相互探讨下。我平时也就关在书房里看看书,到后花园走走,陪刘丙干点园丁活。突然从杂役繁重的劳动中释放出来,初时感觉还挺轻松,但几天下来,甚感寂寞无聊。
我想,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一者棠菁回来,我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二是对如何穿越回去茫无头绪,一想起就心下难安。眼看着六月都过半了,这该如何是好?那次晌午雨后,病又发作了,我直直地倒在了花圃边,刘丙喊人将我抬到了书房里,好在他见怪不怪,等着我到傍晚时醒来。这更坚定了我追寻回去的决心。
我告诉刘丙,明天我还要到松门山去。
刘丙问:“神仙公子,到那里去做什么?”
我骗他说:“看看那些强盗是不是真的改正了!”
刘丙挠挠头说:“其实我也想去,那里的水鲜鱼肥,再说,大小姐还要吃红鲤鱼呢,棠府在草市上很难买到合适的,都比不过我打来的。”
我们便以打渔由头,向棠顺告假。棠顺一听便说不行,他说:“那里毕竟是水匪横行的地方,太危险!”
我说:“顺叔多虑了,想当初我们两人,不是毫发无损地把二小姐救回来了吗!再者,他们已经答应弃恶从善了,放心,我有办法的。”事实上,我也作了些准备,带上了上次的图画,我想如果遇上危险,就说是神仙介绍来的,应该能抵挡一下子。
见我俩这么坚决,棠顺拗不过,为我们安排了一条船,同时还在县衙里开具了过关的关文。这样,我们就能一路顺流而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带上关文以及一些食品,便出发了。在鄡阳关口验过关文,中午时我们到达了松门江水域,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松门山了。一路行来,我们也饿了,于是停船靠岸,生火煮饭,将就着解决温饱问题。
岸上突然传来人们吆喝声以及马的嘶鸣声,我和刘丙大吃一惊,赶紧站在船头找寻声音的源头。果然,只见偏南方的远处,有一伙人或骑马,或步行,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奔跑着,后面一伙人,都呐喊着,拼命地追赶。
“不好,估计是打仗了,我们不如回去吧?”刘丙担心地说。
“打仗,哪来的打仗?莫急,先看看再说!”我故作镇定,心想,水匪们不是答应不做强盗了吗,这是怎么了?我的镇定给了刘丙很大的信心,他也站在那里观看,手里紧紧地抓着船桨。
眼看着前面一伙人渐渐跑远,后面的那伙人终于停了下来,不再追了。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竟然朝我们的船奔跑了过来。
坏了!被他们给发现了!我赶忙跳到岸上去解散系着的船索,谁知一急之下,怎么都解不开来。刘丙急了,只好暂时扔了船桨,也来解船头的绳索。好不容易才解开,那伙人已经冲到了岸边。其中的一个头领大呼小叫着:“这里还有他们的人,上前给我拦住了,不要再让他们给跑了。”
我那个吓啊,拼命地划船,估计是我帮了倒忙,心慌之下,船只竟然在水里转着圈,怎么也行进不了。几个人跃进水里,游到船边便翻身而上,亮着明晃晃的钢刀。我俩没有挣扎,束手被擒,被绑上岸来。
我一看,领头的人是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身的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他身边的人,虽然都是普通民众打扮,却也显出不尽的暴戾之气。
“总算抓住了两个,不枉辛苦一场,兄弟们,带走!”络腮胡子哈哈一笑。
我俩被推揉着,一直往松门山而去。我想,坏了,估计他们还是松门山的水匪。渐渐地,竟能看到袅袅炊烟了,再近些,只见松门江的两岸,竟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茅屋,竟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村落。在它们其中,我找到了破旧的彭蠡神庙。看来他们真的下山了,心也就渐渐安定了下来。
一些妇孺儿童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欢喜地拥簇着押送我们的壮汉们,她们叽叽喳喳的话语和壮汉们豪气如云的回答,我粗略明白了他们是在探讨着刚才的那场战斗,四处洋溢着热烈的温馨。或许,她们是他们的妻儿老小,他们则是她们的英雄。彭蠡庙旁,新建有一处大屋,虽然简陋但比较起四周低矮的茅屋,这里显然是个显赫的人所住的地方。
屋里有人迎了上来,络腮胡子对他说:“请禀报大哥,小弟得胜归来,同时带来了一个礼物。”
那人道:“三哥辛苦,请往里来,大哥正在里面等着呢!”说罢,引着众人就进去了。我一看,这个大堂似是一个议事厅的模样,除了中间的三张大师椅外,两旁还各有两排小凳子。在正中间的大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人,这不是李环吗?
络腮胡子上前行礼:“大哥,小弟无能,让那帮兔崽子跑了,还好,抓住了对方两个细作,请大哥发落!”
众人吆喝:“跪下!”
我不跪,大呼道:“李环,你好大的狗胆,敢违抗尊神的命令!”
李环突然惊了一下,瞪起小眼睛,仔细看了看我,再看看刘丙,徐徐问道:“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大名?”
我想首先气势上不能弱了,得有强大的气场,于是语气强硬地说:“什么狗屁大名,莫忘了,松门山上,你的名字包括你的灵魂都被尊神记录在案,作为尊神的特使,我们自然知道。”
听我这么一说,李环似乎反应过来了,慌忙站起来行礼,说:“尊神特使来了!请恕小的无礼!”
“慢着,大哥,莫被这小子给骗了,可能是他偷偷听来诓骗我们的,几句话岂能吓倒我们。”络腮胡子道,“你说你是特使,有何凭证?否则,我会让你见识见识骗子的下场!”
我说:“我怀中有一物,你拿出便见分晓!”
一名壮汉上前,从我怀中搜出那张图画来,看了一眼,便惊叫一声,扔到了地上。络腮胡子吼道:“见鬼了,吓成这样。”虽然这样说着,可他也有些害怕,又不好当着众人面认怂,只好壮着胆将图画捡起来,一看,真的害怕了,有些颤抖地将图画递给李环。
李环恭恭敬敬地将图画双手捧起,纳头便拜,口中大呼:“不知特使降临,小的们愚钝,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众人一见,便呼拉拉地全都跪下去了。刘丙一看,也挺起了胸膛,对我的眼神那全都是膜拜。他喝道:“恕什么恕,还不松绑!”
“是、是、是!”李环忙抬起头,“还不给特使松绑,上茶!”
几个人上前,慌慌张张地给我们松了绑,我舒了舒被绑得发麻的筋骨,在李环的引导下,坐到了中间的大师椅上,刘丙则坐在我的右边,李环引着众人,毕恭毕敬地站在面前。
“不知特使前来,有何吩咐?”李环问。
看来我又得胡编了,我说:“那夜一别过后,尊神牵挂诸位安危,此次安排本使前来,就是看看大家是否按尊神旨意,弃恶从善了!”
李环说:“多谢尊神关心!禀报特使,尊神降临松门山的第二天,小的们便尊从神的旨意,拆掉山上的窝子,我带领他们下山谋生,就如尊神所言,松门山下这片土地肥沃,松门江水青鱼肥,是个安家乐业的好地方。我们就在神庙的周围,盖起了三个小村落,老老实实地靠打渔和种地为生,再也没有干抢家劫舍的勾当。”
“那为什么我来的时候,看到了打打杀杀的场面,甚至还把本使给抓来了?”我问。
“还请尊神宽恕不识之罪。苍天可鉴,小的们是真的一心一意过老实生活,今天的误会其实不能怪小的们。”
“为何?”
“小的们下山后,依靠之前山庄的积蓄,迅速搭建了几个小村庄,开垦了一些荒地,加上打渔的收成,老老少少的几百口子,生计也能混过去。可恨的是庾府那帮人,看到小的们不做水匪子,不再害怕了,看到小的们又是种田又是打渔,他们不高兴了,说这片山水是庾府的家业,要我们交租,不交租就经常派部曲来袭扰我们,我们是忍无可忍,才动手把他们打跑!”
“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你们。”我说。
“谢特使理解!”李环磕头谢恩。
想到庾府的所作所为,我就气不打一出来。我说:“如果庾府的人如果再来袭扰,跟我往死里揍,尊神非但不怪罪,还会因为你们惩恶扬善而计上几笔功德!”
“小的们遵命!请特使放心,小的们已经同那些人交手过几次了,每次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估计这次过后,他们不敢来了。”络腮胡子说。
我笑了,指着络腮胡子说:“这位兄弟英勇,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回特使,小的姓张名寻,不过兄弟们都叫我张飞!”络腮胡子得意地说。
“呵呵,还真别说,张兄还真与张飞有点像!”我笑着说。我这一呵呵,明显活跃了气氛,大家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拘谨起来。
李环说:“回特使,我们有结拜兄弟三人,小的年长,被尊为大哥,还有个二弟,暂时不在庄上,带着一帮弟兄下彭蠡湖去了,这个张寻,是三弟。”
怪不得,这里摆有三张椅子。看到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样子,忽然想起他们的病情来,我问:“对了,尊神还关心大家的病疫,不知现况如何?”
李环高兴地说:“回特使,我们谨尊尊神的安排,下山为农,弃恶从善。果然,老天也不再惩罚我们了,除了几个当时身犯重症的兄弟不幸逝世而外,其他的弟兄都慢慢好了起来,也没有人新患此疾。兄弟们对尊神是感恩戴德,日日祭祀”
我说:“众位好汉遵从尊神的安排,本使颇感欣慰,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坚持下去,才不算辜负尊神的恩德。”
“谨尊特使训示!”众人欢呼!
事情化险为夷,我说:“好了,没其他事情了,大家都忙去吧,本使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李环问:“不知特使要往何处?”
“不往何处,就在此松门江边呆上几日,考察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
“那好办,小的安排几个兄弟,照应特使!需要什么用度,也请特使尽管吩咐。”李环说。
我说:“不行,本使自有安排,不容他人打扰,你们忙你们的农活,大家各干各的,相安无事!”
“好吧!”
刘丙问:“特使的船在哪里?”
张寻连忙说:“回特使,船已经被兄弟们拉回来,泊在村口。”
“那大家散了吧!李环,带我到神庙去下!”我说完便站了起来。众人也渐渐散开去,李环走上前来,同张寻一起,一前一后陪着我们去了隔壁的彭蠡庙,不少好奇的妇孺围上前来,静静地看着我们一行。
神庙里,当初被他们搬走的神像依然被放在了莲花台上,正慈眉善目地看着我们。庙里被修缮一新,神像前光洁如镜,神台上摆放了一些供品,香烛燃起袅袅的青烟,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红红的布帛,估计是代表着村民们的祝愿达成。
对着神像,我们四人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并各自点了三根香烛,算是简单的祭祀。完毕,我们便往村口的船只走去。此时的松门江两岸,绿草青青,被开垦好的土地一块块地镶嵌在沃野上,三三两两的农人,像一个个小点在这些方框里忙碌着,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清,这是多么好的一幅田园美景啊。我叹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寻找回去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