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途伏击

第七章  中途伏击

       黄昏时分，坑道里的战友们吃过晚饭，有的在擦拭保养武器，有的在清点弹药，有的在重复着翻看家信，也有的躺在铺上休息。

肖良玉拿着刚收到的营部命令来到周海面前报告说：“郝营长指示，立即抽调不超过五个人的战斗骨干，组成强有力的伏击小组，随时待命。二十分钟后，郝营长将用暗语发布执行任务的时间、地点等具体内容。”

周海赶紧和郑福军商量后决定，让七班执行这次任务。考虑到共产党员、七班副班长张来顺同志是一位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而且是全排有名的神枪手，让他带领乔二宝等四名战士，配备火箭筒、掷弹筒和手雷，前去执行这次任务应该没有问题。赵大强听说后，便要求自己带队执行这次任务，但是周海告诉他你必须留下来，因为七班还有别的任务，赵班长只好服从命令。

很快，郝营长的暗语命令到了：兄弟啊，我们老家遭遇野狼袭扰喽，听说有一小群豺狼啊，带着几个乌龟王八蛋，正在朝着路过老家前边的这个地方过来。这些个豺狼不多，也就二三十个喽。他们都是抬着十来个轿子，轿子里边都是珍宝哦。问题是，他们具体从哪个地方经过，这个不好说喽。因为这块地方是有大路，还有中路，也有小路嘛。小路的可能性不大，大路、中路都可以抬着轿子通过，这就是说哈，大路和中路的可能性大一些嘛。兄弟啊，我本来想着哈，你们就去五六个猎手好了，五个有些少了嘛。可是，去的猎手太多又不太方便嘛，就去六个好喽。截住那些个豺狼，打击他们一哈，吓唬吓唬嘛，必须敲掉两个乌龟壳好吗？然后，让那些猎手迅速回家，不留痕迹。因为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让几个猎手全部杀掉这些豺狼，而是让这些豺狼摸不着头脑，停顿一哈，由移动行走状态，变成停顿静止状态。这样呢，顺便给我们家里边的人也好有个准备，他们要利用时间调运过来一些上好的爆竹，打算好好招呼一哈这些个豺狼喽。哈哈，怎么样啊？

周海立刻模仿着四川方言回答说：“要得要得，我晓得咋个做喽。兄弟我这边打豺狼的猎手都安排好了，打乌龟壳的家伙也都预备好了，大哥你就放心好嘛。我再增加一个猎手就好办喽。”周海听了郝锡东营长的暗语指令，思考了一下，决定再让小豆子加入到这个阻击小组中去，因为小豆子机灵，说不定又能发挥什么独特作用呢。

此时的周海已经明白了，将要面对的是敌军的运输队，虽然有坦克掩护，但是步兵不会太多。运送的辎重不外乎就是武器弹药和饮食给养。郝营长给安排的任务就是迟滞敌人，给我军做好炮火延伸打击准备，提供指引和便利。

人员和武器装备落实以后，周海、郑福军、姚建刚、孟宪国、赵大强等人召集张来福等阻击小组人员开会，研究这次阻击战术运用和相关问题。周海认为，必须将敌军辎重车队阻击在开阔地域，避开岩石、沟壑等便于隐蔽的地方。这样做是为了等待我军炮火打击时，敌军没有藏身之处。但是，这样选择无障碍地形的做法，也会给我阻击小组的自我隐蔽带来不便。

郑福军说道：“如果改为二人一组再分成三个小组，分别从三个不同的位置对敌军车队进行打击袭扰的话，事实上就等于是在相互掩护，彼此策应，让敌人短时间内分不清楚我军人员的具体位置、具体兵力，这样也算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措施。”

孟宪国赞同地说：“三排长的建议不错，可以考虑这样的安排。问题是，我绘制的这个地图还不够详细，因为我们在进行地域侦察的时候，只是察看了交通路口的方向和大致情况，没有进行延伸侦察，所以我绘制的地图对各条道路沿线地貌特征标记的不够详尽。这样的话，你们阻击小组必须到现场以后，根据实际情况临时选择阻击地点。还有，刚才郝营长介绍的敌军运输车队具体位置并不详尽，至于究竟是走大路、中路，或者是否也有可能走小路，目前还不好确定。这样的话，我刚才也只能试着在地图上标注了最具可能性的大致范围，现在无法精准标注。所以，刚才郑排长说的划分三个小组的建议很重要，但是必须有一个小组是机动小组。也就是说，在另外两个固定小组无法等到敌军车队的情况下，必须由机动小组迅速堵截到敌军车队。战斗打响后，另外两个小组要快速地从不同的方向角度靠近目标，对敌军车队进行有效伏击。这种打击必然是较近距离的，所以必须做到快速、精准和猛烈，然后迅速撤退。”

“孟秀才说得对，”周海接着强调说，“别忘了，郝营长特意强调的是，必须打掉敌军的两辆坦克，为的就是前后阻断他们的行进通路，让他们处于静止挨打状态。另外，从营部发来的电报指令中已经明确了，你们从阻击战斗打响开始，必须持续十分钟以上，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务必撤出战斗，并迅速转移到安全距离以外。因为，战斗打响后在十六分钟到二十分钟内，我军集束炮火将开始对敌车队进行多轮覆盖。那个时候，才是彻底消灭敌人辎重车队的时刻。你们的任务就是：一要打掉前后共计两辆坦克，二要制造燃烧效果以便给我军炮兵观察哨和炮兵指挥所引导目标方位，三要坚持十分钟以上并且确保在十六分钟之前的时候立即撤出战斗。”

郑福军补充说：“撤出战斗以后，在确保安全距离的基础上，还要注意观察一下我军炮火对敌军车队的打击效果。”

“对，要看准对敌军车队炸毁的程度，回来要详细汇报，因为咱们孟秀才这里战况记录需要这些资料。”周海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自己的怀表递给了张来福，并关切地询问道：“你再想想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张来福接过怀表，神情凝重地回答：“请副连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孟宪国又专门拿着地图对张来顺和小豆子进行了一番读图、用图辅导，并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孟宪国把地图交到张来福的手里，告诉他务必保管好地图，作战离不开这张地图。另外，孟宪国又把一只蒙了纱布的手电筒递给了小豆子，告诉他这是他新换了电池的手电筒，夜间行军作战一定用得上。

一切安排就绪，周海、郑福军、姚建刚、孟宪国、赵大强等人目送着张来顺、小豆子、乔二宝等阻击小组的战友走出坑道口，消失在空旷的夜色中。

张来福、小豆子、乔二宝等阻击小组人员按着周海和孟宪国在作战草图上标注的方向，参照着天上的北斗星和路上的树木，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迅速朝着目标方向隐蔽前进。

经过一段时间的急行军，木匠出身的张来福凭借对距离的直观感觉，琢磨着似乎已经基本到达了预定地域。他停了下来，招呼小豆子、乔二宝等人一起展开地图，打开蒙上纱布的手电筒，看着地图，对照周围地域实际环境进行了一番分析探究。

他们感觉这里就是郝营长提醒的那个大路和中路的汇合处。这附近有一处陡峭的山崖，山上有很多松柏。借着朦胧星光的衬托，那山崖和树林犹如剪纸画一般，张来福、小豆子、乔二宝等人远远地望去，虽然看不清楚山崖的具体模样，但是险峻与茂密的感觉依然映入到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张来福与小豆子、乔二宝商量着，如果在山上设伏，居高临下应该是最佳阻击位置。但是，周副连长提醒过要尽量避开有遮蔽物的地段，最好是选择开阔地进行阻击。这就是一对矛盾，选择开阔地阻击敌军车队为的是不让敌军找到逃跑躲藏的地方，确保我军随后的炮击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可是，这样的选择导致我们的阻击人员自身的隐蔽也遇到了困难。

小豆子读图经验不足，只是记得孟宪国告诉过他看地图的时候首先要记住方向，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地图的上方地域是北方，下边是南方，左侧是西方，右侧是东方。至于那些山脉、河流、树林，还有什么等高线、等深线密度的稀疏分别表示坡度陡峭程度和江河湖泊深度的不同等问题，小豆子也听孟宪国介绍过，但是他时常记忆不大清晰，只是大致地知道一些。所以，小豆子看了看地图，又抬起头来看着周围的地形。他觉得还是直接看地形更清楚，更明白，更放心。不过，乔二宝毕竟读过国高，他在国军部队就会看地图，所以他总是协助张来福一起看着地图商量着对地形地物的选择利用问题。

经过一番观察和思考，张来福决定道：“小豆子，你善于爬山，人又灵巧，我觉得还是由你登到那个山崖顶上进行观察瞭望，找个粗壮结实的树干捆绑攀登绳索。我们分成两组在大路、中路两处设防做好阻击准备。你随时发信号，告诉我们敌人从哪条路过来。”

“要得要得，我拿着这个手电筒，我给你晃动一哈就是大路，连续晃动两哈就是中路。”小豆子说。

“如果敌军从小路过来，你就连续晃动三下吧。”张来福补充说。

“哦，营长不是说过的，敌军可能走大路和中路，不可能走小路吧？”小豆子疑惑地询问。

“以防万一。谁知道狡猾的敌人会有什么样的花招啊，必须做好多种准备，说不定敌人不来了呢。战场上的事儿千变万化，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的。我们必须预先想到啊。”张来福拿出一颗手雷，递给小豆子说，“火箭筒和掷弹筒就不给你用了，这颗手雷你带上，或许有用吧。”

最后，张来福提醒大家说：“以我的信号弹为准，伏击时间到了以后，我会对空发射一发红色信号弹，这就是撤退的命令。大家看到信号弹必须立即向山崖撤退。我们登上山崖顶端，视情况再安排下一步行动吧。”

小豆子把接过来的手雷插在了腰间，朝着张来福点了点头，又分别看了看其他几位战友，然后背好绳索提着步枪便一跃而起朝着山崖冲了过去。

张来福决定让乔二宝扛着一具火箭筒带领一名战士前往中路地段，先行选择有利地形进行就地隐蔽潜伏。然后自己带领另一个小组，去大路地段隐蔽潜伏。

夜色中的山野异常肃静，张来福看着灰蒙蒙的远方，思考着等听见敌军车辆马达轰鸣声音后，便下达开始行动的命令。

过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看到小豆子的任何信号。张来福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地听着。突然，他仿佛在静谧的夜色中隐隐地感觉到大地的一丝震颤。也许是幻觉？他继续倾听着。然后，他又扭头朝着山崖顶上观察着。

这时，张来福和乔二宝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小豆子发来的信号。可是，看着小豆子发来的信号，竟然让张来福等人有些混乱的感觉。只见小豆子的手电筒先是晃动了一下，停了一会儿又连续晃动两下。接着，又是晃动了一下，停了一会儿又连续晃动了两下。就这样，小豆子重复了多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是小豆子没有看清楚，所以他这是在修改自己的信号吗？可是，修改一次足矣。他为什么要反复修改？

哦，张来福恍然大悟，他感觉到小豆子一定是在向自己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大路上有敌人的车队，中路上也有敌人的车队。敌人的车队分别从大路和中路行驶过来。也就是说，敌人是分兵两路，从不同的两条道路上行驶而来。

至于敌人为什么会分兵两路，张来福暂时不得而知。但是，这样的情况就给自己的阻击增加了难度。自己必须在同一个时间应对两处的敌军车队。

为了避免敌军车队距离山崖太近，张来福果断地决定自己和乔二宝分别带领各自阻击小组再隐蔽向前运动几十米，然后视情况分别伏击敌人车队。

很快，张来福带领的小组运动到大路深处，就地卧倒，做好了伏击敌军车辆的准备。

看着行驶在最前边的一辆坦克轰隆隆地疾驶而来，张来福先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放了回去。又拿起一颗反坦克手雷，目测了一下距离，拉开导火拉环，运足了力气挥手投掷出去。只听“轰”的一声，那辆坦克立即燃起了大火。中路那边也传来了火箭筒发射的火箭弹爆炸声。显而易见，两路阻击小组都打响了。

两路敌军车队在同一时间都遭到了伏击，而且来得异常突然，这恐怕是敌人不曾想到的。然而，敌军毕竟是有计划的武装护送车队，虽然遭遇的阻击很突然，但是他们很快便组织起了强有力的火力反击。后边坦克上、汽车上都有好几挺机关枪发射出了密集的子弹来。

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的掷弹筒手迅速发射出一颗又一颗榴弹，对敌军进行了及时反击。张来福紧握冲锋枪，对准敌军多个机枪手进行了一阵轮番点射。他考虑着，坚持伏击十五分钟，一定要让战友们完好无损，全身而退。

这时候，只听远处隐隐地传来几声“叭叭”的枪响，只见敌军坦克上、汽车上的机枪手都被干净利落地击毙了。张来福寻着几声单发枪声传来的方向瞭望观察过去，他发现了一个跳跃的身影，异常敏捷地一边击发，一边朝着敌军车队靠近。

是小豆子。张来福从那间或出现的一声接着一声的清脆枪声中，就已经感觉到了一定是小豆子。只有小豆子才有如此敏捷灵活的跳跃动作，他的单兵战术总是那样独树一帜，这个曾经跟着父辈在大山里打过山鸡、野兔的小豆子，似乎只能由他射出的子弹击杀猎物，而永远不会被对手的子弹射中。

中路那边接连传来一阵连续的爆炸声，有两辆汽车爆炸了。张来福想，这一定是装满弹药的汽车被乔二宝他们击毁了。

混乱中，张来福发现有一辆敌军坦克冲下路基，似乎打算绕开前边阻挡道路的坦克和车辆自行突围。随后，那坦克上的炮塔门打开了。火光中，一个头戴钢盔、佩戴少校军衔的敌军指挥官探出头来左右观察瞭望着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分明是企图弄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此刻的神枪手张来顺不容他站稳身体，便“哒哒哒”地一个短点射将其击毙了。接着，小豆子将一颗手雷投向这辆坦克的履带。

“轰”的一声巨响，坦克的履带被炸断了，主动轮旋转了几圈便将坦克陷进了路基下的泥土中。

张来福计算着，目前至少已经击毁敌军三辆坦克了。他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十三四分钟了，感觉到战斗进展效果和耗时都差不多了。于是，张来福再次朝着几个跳下汽车的敌军步兵接连打了几个点射，然后掏出信号枪朝天发射了一颗红色信号弹。

乔二宝在那边看到了信号弹，他赶紧朝着敌军方向接连投掷了两颗手榴弹，便招呼着身边的战友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山崖方向撤退过去。

当张来福带着两个战友顺着绳索登上山崖顶端的时候，发现小豆子已经率先返回了山崖，而且正在一处岩石后边朝着敌军射击着。张来顺赶紧提醒小豆子立刻停止射击，避免被敌军发现，毕竟对手的坦克火炮还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张来福立刻清点人员。他发现乔二宝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他即刻提醒身边的战友一起朝山崖下边观察搜寻起来。

“来了，副班长你看，乔二宝来了。”身边的战友看见了乔二宝。

张来福也看到了乔二宝。不过，他发现乔二宝是搀扶着另一位战友艰难地攀爬着山崖，显得速度很缓慢。

“小豆子，你们注意警戒，我去接应一下。”张来福随手拉着身边的一位战友顺着绳索朝下滑去。

很快，张来福他们搀扶着那位受伤的战友一起登上了山崖。乔二宝介绍说，他们撤退的时候和自己一组的战友偶然被一颗流弹击中大腿，他为了给战友包扎伤口延缓了撤退的速度。

小豆子看着受伤战友的大腿包扎着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他急忙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一根麻绳，立刻学着孟宪国的样子把负伤战友大腿的根部紧紧地捆绑了起来。紧接着，几位战友都争抢着要背上受伤的战友撤退。小豆子建议说：“还是捆绑一个简易担架吧，抬着他行走速度会更快一些。”

张来福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为战友们如同亲兄弟一般的情谊所感动。乔二宝是个解放战士，他家里条件原本很富余的，当年被解放军俘虏后，解放军尊重被俘人员个人意愿，凡是想回家的可以发给路费放他们回家。但是，这个乔二宝还是放弃了回家的打算，毅然决然地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张来福想，有这样的一群战友团结在一起打击侵略者，那就必然是从胜利走向胜利。

这时候，突然从空中传来一阵阵呼啸的声音。紧接着，一发发火箭弹落在了敌军车队中爆炸了。这是我军的喀秋莎火箭炮发言了，愤怒的炮弹要把和平的利剑投向侵略者，让强盗们倾听一下正义的宣言。我们要和平，我们要把狂妄和贪婪的强盗击败，让他们明白，已经站起来的中国人民不再是好欺负的了。我们要和平谈判，我们要用正义的战争制止非正义的战争。这就是正义者的力量。

张来福看着眼前的情形，他轻声命令道“撤退！乔二宝你和小豆子边撤退边用刺刀砍断两根树干，再把绳索收回来。俺这个木匠扎一副简易担架还是很顺手的吧。”

“是！”乔二宝一边答应着，一边和小豆子就近砍断两支树干，张来顺从乔二宝手里接过刺刀和树干，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树干修理得笔直，两头的把手刮得光滑顺溜。然后用绳索和绑腿布带子，按照人体的宽度缠绕起来。很快，一副简易担架在行进间就捆绑好了。就这样，六位战友一个不少，大家怀着胜利的喜悦踏上了凯旋的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