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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突发奇想
这几天，小分队的几组流动观察哨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敌军每次向主阵地发起进攻失败后，余下的残兵败将总是可以在一个狭窄的公路转弯处乘车快速逃离。那个地方总是隐藏着一些敌军卡车，可以随时接应敌军从前线撤退下来的残兵，使之快速逃之夭夭。
面对这样的情况，周海和郑福军反复琢磨之后便突发奇想，内心里萌生出一个重创敌军的妙计。如果头一天晚上能够在敌军集结停泊汽车的地方预先埋设炸药，在敌军第二天来此集结等待进攻之际，或者是进攻失败之后撤退到这里集中乘车之际，我们迅速引爆炸药，必然会给予敌军沉重打击。
为此，周海立即召开了一次由班排长和战斗骨干参加的小型诸葛亮会议，对自己的这一突发奇想进行详细研究探讨。
周海提出，午夜以后，派出一直精干小股人员从后山坑道口绕行前往目的地。这是为了避免被关注前山坑道的敌军发现，因为敌军有可能对我军经常有过人员出动的地域布设了暗哨。这样，我们的人员悄悄隐蔽靠近目标以后，迅速埋设炸药，做好对敌伏击引爆的准备。如果第二天清晨敌军步兵、坦克兵等各兵种都在此集中，我们就当场引爆炸药。如果敌人多路集中，我们就等待在敌军败退集中之际，再引爆炸药。
经过分析，大家认识到这是一招具有变数的险棋，因为不确定因素较多。首先，如果是选择在敌军进攻之前实施引爆，那么敌军力量正是处于强势之际，因为出征之敌气焰嚣张，武器弹药配备齐全，应对和反应速度较快。一旦敌军喘过气来实施反击，我们人少武器火力差，此时应对能力必然较弱，将要承受较大的军事压力。而且，此前几次观察发现，敌军步兵和坦克、装甲车等，通常情况下并不是在同一个地点集结后一起出击的。他们往往都是在不同的地点朝着我主阵地挺近的，是在进攻到一定作战距离的时候，才进行步坦协同的。因此说，出征之敌的步坦协同地点不一定集中在什么地方，我们无法对敌进行有效的集中爆炸。
如果是在敌军败退之际实施引爆，那么我们面对的是溃败之敌，此时的敌军如惊弓之鸟，其散兵游勇必然不堪一击。
当然，在敌军出征之际就引爆炸药，这样可以首先挫伤敌军锐气，减轻进攻之敌对我主阵地的压力。而此时我们出击小分队的危险系数必然增大。
孟宪国拿出观察日记分析说：“通过对近期敌军进攻和撤退集结地点的多次观察记录分析看，敌军只有一次是进攻前就将步兵与坦克安排在同一个地点集结的，其余全部都是分散进行的。经过侦察分析认为，敌军步兵集结地点主要选择在公路拐弯处是因为这里道路曲折狭窄，土壤地质松软，不便于坦克和卡车集结通过，只能是步兵通过。汽车也是空车等待在到达山湾之前的河边沙滩处，直到敌军步兵溃逃来到这里，才接上零散的残兵败将逃之夭夭。而此时的敌军坦克基本上都被我军击毁了，他们的多数坦克回不来了。”
郑福军补充说：“而且，我们观察过，敌军撤退逃离战场距离最近、最方便的地方，就是这个公路拐弯处。严格说，这里是公路的一个死角岔道，此前一定是人为开出的一个连接公路的便捷小道，被敌人用来作为逃跑的必经之路了。”
周海突然提议道：“如果，我们兵分两路呢？”
“什么意思？”郑福军和孟宪国异口同声地问道。
大家也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周海的脸，期待着他把具体想法详细道来。
周海展开作战地图，指着我主阵地方向的579.9高地说：“敌人的主攻目标始终在这里。正是因为敌军过于看重了这个目标，他们才轻视、甚至是忽略了其他阵地，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个侧翼阵地。由于他们的战略过于死板，过于机械地把579.9高地看做了是唯一最为重要的目标，他们才忘记了任何地域都有可能遭遇我军特战伏击的可能性。我们既然是特战小分队，那么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战术是灵活多变的，是随时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变故的。我想，我们干脆就给他来个两手准备。第一，我们以不变应万变，首先在公路拐弯处布置炸药，等待敌军溃败撤退时即刻引爆炸药，将敌军步兵……具体说就是溃逃的散兵游勇，消灭在这个地方。即使是不能全歼，也是可以给予敌人以毁灭性打击。第二，我们再另外派出一支移动的、游动的机动小组，带上火箭筒、反坦克手雷和掷弹筒等武器弹药，对敌坦克进行先期打击。当然，这个会有很大的难度。知道难度在哪里吗？”
郑福军抢先回答：“地点不宜提前掌握。”
“是啊，从对以往敌军坦克集结地点的几次观察分析看，敌军的集结地变数很大，累计有七八个不同的地点，看似不好预先掌握。但是……”周海说到这里故意将口气来了一个转折，停顿了一下。
孟宪国接过话茬说：“但是有规律。可以寻找着规律缩小预判范围。”
“孟秀才说的对。”周海说，“大家可以围绕预先打掉敌军坦克这个问题，开动脑筋，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哦，我们并不需要把敌军的坦克全部打掉，哪怕只是击毁他五辆、三辆，甚至是击毁一辆。只要对他们的坦克有一个震慑，他们就不会舒服。如果对敌军坦克实施了打击，只要信号及时发布出去，另一组就可以立刻引爆炸药，对敌步兵集结地实施山体爆破，消灭一部分敌军步兵。这样，敌军的进攻必然受到影响。至于是否能够立即阻止敌军的进攻暂且不论，起码在心理上可以对敌军出击部队造成先期影响，可以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这正是我们这个特战小分队的基本任务。”
郑福军说：“我们毕竟人少，武器装备比敌人差，如何确保对敌打击后全身而退，这是一个必须预先考虑的问题。”
董来顺等几个班长先后强调了隐蔽的问题，就是要坚决牢记和遵守郝锡东营长为小分队制定的基本战术原则：隐蔽潜伏、突然进攻、精准打击、快速取胜。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够有效保护自己，精准消灭敌人。
孟宪国感叹地说：“可惜啊，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步谈机，远距离无线电联络能力不足，情报信息传递不及时，即使派出轻装上阵的侦察人员了解掌握了敌军坦克所在位置，也难以及时通知突击小组对敌坦克实施有效打击啊。”
赵大强说：“干脆两个人一组，派出三个反坦克小组，沿着敌军有可能集结坦克的地方分别撒网，估计总是会有一个小组可以发现敌军坦克的吧。”
周海问道：“两个人，最多携带一具火箭筒。能有多少火力对付坦克呢？要知道，敌人坦克上的车载机关枪一旦发现目标，他们就可以居高临下进行大面积扫射，那就危险了。”
郑福军说：“对付敌军坦克，主要是做到不被敌人发现自己的隐蔽位置，因为敌军坦克初到集结地如果没有步兵跟随的话，他们在遭遇打击后直接派出步兵追击搜索的可能性不大，他们只能是通过瞭望器材进行远距离搜索，用机关枪进行火力侦察和射击。只要预先借助伪装，对自己的隐蔽藏身处进行有效伪装防护，或者开火以后及时转移阵地，保护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孟宪国提醒说：“我们现在兵力人员有限，派出多个小组有难度。除了针对敌军步兵实施爆炸的人员不宜少于四五人以外，其他再派出人员的话，只能像赵班长说的那样，二人一组。但是，小组也不宜太多。”
“这样吧，”周海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就派两个组，对敌步兵实施爆炸组为第一小组，午夜过后出发前往公路拐弯处山坡上埋设炸药，然后隐蔽。引爆时间就定在明天早晨敌军步兵集结后，敌军进行炮火覆盖期间。至于对敌军坦克集结地，我们就派出一个3到4人的小组，能够及时找到就视情况进行打击。我就不信了，敌军的步兵被咱们引爆的炸药和山石砸死过半的话，没有了步兵的敌军坦克还能有多大勇气继续向着579.9高地进犯呢。”
听了周海的话，大家恍然大悟。是啊，如果牵制住了敌军步兵，让敌军步兵损失过半的话，敌军坦克也不可能快速进攻了。这样，也就给我们的第二小组寻找敌军坦克集结地创造了有利时机。在敌军犹豫徘徊期间，我们的打击小组有可能找到了他们。然后打击一下立即撤退。这样的话，可以说我们阻击敌军出击部队的基本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郑福军说：“既然周副连长明确了这样的战术原则，那么，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分组了。两个小组，第一组就按着周副连长说的叫做爆炸组，目标是针对敌军步兵集结地进行爆破。第二组叫做打坦克组，目标是寻找并袭扰敌军坦克。我觉得，也只能叫做袭扰，因为敌军坦克集结群一般不会少于10辆坦克，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叫做打击。”
周海拿着自己的小本子，用肯定的口气说：“就是袭扰，打掉一到二辆坦克就可以了。所以，这个兵力配备嘛，我觉得第一组也就是爆炸组就派出五人吧。要包括重机枪小组，让乔二宝加强一下机枪组。还要包括小豆子这个神枪手，他当然还可以适当替补机枪组的射手或副射手。这个爆炸组由郑福军排长带领出征。第二组，打坦克小组就派出四人吧，组长董来顺，包括张来福，你们合计四个人。配备两具火箭筒，另外再携带一些反坦克手雷。总的战术原则就是，第一组布设炸药后就近隐蔽，注意观察敌军步兵集结情况。抓住有利时机，对敌步兵集结地周围的山体实施引爆，让山石将敌人困死在下边，然后重机枪对残余敌军进行扫射，小豆子负责精准击杀敌军指挥官、机枪手、迫击炮手、电台兵等。记住，你们要注意隐蔽，引爆以后趁乱尽快获取战果，然后立即撤离。切记啊，老郑、董班长，不能再有人牺牲了。你们两个小组的人，务必都要活着回来。”
郑福军和董来顺互相看了看，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尽管谁都不愿意牺牲，可是谁又能够保证战场上不会有人牺牲呢？
周海看了看大家，说：“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大家就去准备吧。我还要向郝营长汇报一下，我这几天似乎胆子更大了，竟然学会先斩后奏了，汇报一下赢得上级的理解支持吧。”
是的，成熟的军人就是如周海这样，既要遵守一切行动听指挥的纪律规定，不忘郝营长明确的不得擅自行动的要求，牢记“隐蔽潜伏、突然进攻、准确打击、快速取胜”的战术原则，还要学会根据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做到随机应变。特战小分队如果离开了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就算不上是特战小分队了。侦察兵出身的副连长周海被上级选定为营直属特战小分队的队长以后，很快就适应了特战潜伏任务多种情况的处置和应对，他已经能够自信地做出正确的战术抉择了。今天的这个突发奇想，当然是在小分队广大战友的集体运筹中形成的，但是周海的果敢与自信，却是这次行动得以萌生并最终敲定的根本原因。他通过步谈机与郝锡东营长交流汇报后，赢得了郝营长的高度赞扬。
郝营长用支持和赞许的口吻说：“你们是特战小分队，特就特在不应该循规蹈矩。在不违背基本战略原则的前提下，你们可以视情况自行处置突发事件。但是，如果时间允许还是要请示报告的。关于增补人员和武器装备的问题，我向团里首长请示商议后再通知你们。”
周海知道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如果是产生在进入阵地初期的话，那必将是遭至营长的一顿痛批，说不定还会临阵换将，直接就撤换了自己的队长职务。但是，此时此刻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不但不会被营长否定，还会得到营长的高度认可。周海觉得自己对郝锡东营长的作战习惯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也符合事物存在和发展的规律。此刻的周海更加有信心了，尤其是自己最后对郑福军和董来顺说的那句“你们两个小组的人，务必都要活着回来”的郑重嘱托，让周海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感觉。
此时此刻，坑道外边的世界是漆黑的，也是肃静的。郑福军带领着机枪组和爆破手已经乘着夜幕的掩护，朝着预定目的地快速运动过去。他们出征之前就已经通过作战地图熟记了各种地形特征，明确了夜间行军的基本线路，因此很快就到达了那个公路拐弯处。
此前，郑福军带着流动哨从这里经过了两次，又向几个曾经去过这里的班长、副班长们认真求证过有关地形特征等一些相关情况。他们决定分别在左右两处山崖都埋设炸药，两个爆破手一人负责一处，这样的话，一旦遇到出现哑火的情况，还有一处可以弥补。两处都可以引爆的话，那样的爆炸效果就会更好了。
郑福军他们来到目的地以后，首先用望远镜朝四周瞭望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果断决定，让夏奎和乔二宝在北坡进行土工作业迅速构筑阵地，然后立刻架设机枪。由于重机枪此前遭遇过损毁，但是经过乔二宝的参与维修，这个近似于拼凑起来的机枪质量效果还是可以的，起码要比冲锋枪、步枪的火力强大许多。布置好机枪阵地以后，再选择几个狙击点，便于对敌军重点目标进行定向狙杀。然后，由乔二宝协助一名爆破手安装炸药，做好引爆准备。
北坡的任务安排完毕之后，郑福军带领小豆子和另一名爆破手登上南坡进行炸药安装。
很快，郑福军带领的这个第一小组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亮之际敌军步兵来到这里，不知不觉间就钻进这个陷阱中送死了。
根据小豆子的提议，爆破手对于引爆装置除了使用引爆器以外，还在炸药包上捆绑了一颗手榴弹，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步枪远距离打爆手榴弹来引爆炸药，这样可谓是确保了万无一失。
郑福军叮嘱小豆子一定要百倍地警惕，确保精准射击后迅速隐蔽或者转移阵地，决不能给敌军机枪手扫射还击的机会，彻底避免我方人员伤亡。因为他牢牢地记住了在自己临行之前，周海明确叮嘱过的，大家必须活着回来。他想，我保证不了大家绝对都能够活着回来，但是必须努力再努力，努力做到活着回来。
这个时候，郑福军不由自主地惦记起了董来顺那边的情况。他问身边的小豆子：“小豆子，你说，现在董班长他们出发了吗？”
小豆子回答：“周海副连长要求董班长他们比我们晚出发一个钟头，因为他们不需要埋设炸药，他们带上了火箭筒。现在，应该是刚刚出发。等到天亮的时候，敌军坦克开动的声音会引起董班长他们的注意。”
郑福军心里一直在替董来顺他们担心着。因为，他们那边面对的是至少十辆以上的敌军坦克，而且那边大部分都是比较平缓的地势，又远离丛林，就凭他们几个人要想不被敌军发现实在是太难了。
董班长能够做到自己所带领的打坦克小组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吗？郑福军担心着，牵挂着。郑福军不是不相信董班长的技战术水平和指挥能力，但是董来顺他们面对的毕竟是铁甲战车啊！坦克上有火炮，有机关枪，还有各种先进的观察瞭望设备、无线电通信联络设备。他们打坦克小组在打掉敌军第一辆坦克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暴露给了十几辆坦克的十几挺机关枪和十几门火炮了。那些机关枪和火炮的火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枪林弹雨和炮火连天的厄运笼罩境况立刻降临。
就在郑福军内心里惦念着战友的时候，董来顺带领的打坦克小组，已经奔赴在前往敌军坦克集群经常集结的两个地域的道路上了。他们一边隐蔽前进，一边注意倾听是否有坦克行进的马达轰鸣声。
细心的董来顺除了火箭筒和反坦克手雷以外，还特意带了一枚反坦克地雷，这是孟宪国从营部带回来的苏制反坦克地雷。他当时就演示给小分队的战友，指导大家学习了反坦克地雷的组装和布设要领。董来顺临出发的时候，特意把他们小组的每一位人员集中起来，让孟宪国再次为他们演示了一遍反坦克地雷的操控要领。
每当行至各个重点地域，董来顺都让小组成员伏在地上认真倾听大地是否有震动的声音。经过对三处地域的观察，在天际出现蒙蒙亮光之际，董来顺他们终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远处传来了坦克车行驶中的轰鸣声。就在董来顺打算布设反坦克地雷的时候，突然远处接连传来两阵巨大的爆炸声。他意识到，这一定是郑福军那边引爆了炸药。
董来顺判断的没有错，郑福军这边一切已准备就绪并就地隐蔽后，天就慢慢地亮了。他和夏奎、乔二宝约好了，等待着敌军进入伏击圈以后，以自己所在的南侧这边首先引爆炸药为号令，北侧随即也要引爆炸药。然后夏奎他们的重机枪就要寻找射击目标进行集中扫射了。这期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豆子要伺机迅速击毙重点目标，前提是引爆器必须顺利将炸药引爆。如果引爆器意外失灵，没有及时将炸药引爆的话，小豆子就必须首先精准射击捆绑在炸药上的手榴弹来引爆炸药。
敌军步兵终于来了，他们纷纷从卡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在指挥官的驱使下朝着狭窄的公路拐弯处集结过去。
敌军选择的这个步兵集结处是一个急转弯的地方，从这里向着我主阵地方向突击确实很近。每当敌军的飞机大炮向着579.9高地方向轰炸、炮击的时候，敌军步兵就可以缓缓地从这个狭窄的通道走过去，随后便跟着敌军突击过来的坦克集群向着我主阵地发起疯狂的进攻。但是今天，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狭窄通道两侧的山坡上，已经被勇敢而机警的志愿军战士布设了炸药。一个埋葬侵略者的陷阱就在眼前，这里就是为他们挖掘的坟墓，强盗们自取灭亡的时刻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