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血债血偿

第二十九章    血债血偿

       吃过午饭，孟宪国检查了几个伤员的情况，感觉他们身体普遍恢复得都很好，相对较为严重的算是张来福，但是他的腿部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问题了。于是，他拿着那份《小分队近期应急作战草案》，来到周海身边说：“周副连长，你先看看这份草案吧。然后，咱们是不是再次商议一下啊，或者你和我来把这份草案给大家说明一下。”

“好吧，那我先看看。这才到中午啊，你这么快就写完了，上过大学文化高就是厉害啊。要是让我写啊，估计得两天时间吧，那还得错字连篇呢。”周海打心里佩服孟宪国高超的文化水平、分析认识问题的能力和综合写作能力。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肖良玉赶紧操起电话听筒接听。自从坑道里接通了电话，肖良玉就经常守着这部电话机，轻易不敢离开。这时，肖良玉听了一会儿电话马上转身说道：“周副连长，是郝营长的电话。”

周海接过电话说：“我是周海，郝营长……”

“下午两点钟左右，营部给你们抽调的机炮班正式出发，前往你们侧翼阵地。你们抓紧时间安排人员接应一下，一是要确保安全顺利，二是要让大家边走边熟悉作战环境。如果能够带上一份孟秀才绘制的你们作战区域的地图，那就更好了。”电话另一端郝营长的声音洪亮清晰，一旁的孟宪国基本上是听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郝营长啊，您可真的是我们的好营长啊，昨天我还寻思着不知道这个机炮班什么时候才能到位呢，这现在立刻就来了，哈哈……”周海兴奋不已地说着。

“不是立刻，而是下午两点以后。军人说话要严密规范，做事情更要规范严密。记住了，今天下午两点钟，你们派人去沿途接应机炮班。机炮班一共七个人，携带重机枪一挺，迫击炮一门，弹药四箱。班长名字叫高清河，孟宪国认识他，也是山东人，可以让孟宪国带人接应便于联络。另外，我们从营部抽调了三名战士护送机炮班一同出发，这样他们就是十个人。你们接应人员到达接应地点后，营部的三名护送人员立即返回。好了，你马上安排人员吧。”

“是，坚决服从命令。”

周海放下电话听筒，转身对孟宪国说：“除了小豆子和乔二宝，再增加一个接应人员吧。这是郝营长的命令。”

“我都听见了。我去吧，我熟悉地形，也认识高班长。我们返程的时候，可以边走边介绍沿途情况。必要的时候，我再针对现场察看一下相关区域的地形地貌特征，在地图上补充标注一下。”

周海拿起孟宪国起草的那份《小分队近期应急作战草案》问道：“你在草案中把机炮班的职责也明确了吗？咱们已经不是机枪组了啊。”

“写上了。”孟宪国回答。

“那好，我们几个先开会讨论一下这个草案吧。你立即通知小豆子和乔二宝，做好出发接应的准备。”

为了尽早迎接到机炮班，孟宪国请示周海后决定提前出发。这样可以带领机炮班的人员多熟悉一些这一带的地势环境，自己也可以在前往的路上仔细观察一下沿途地形，为地图补充完善一些内容。

周海和郑福军等送他们走出了坑道，又叮嘱了一番，便返回到坑道内继续开会。

路上，孟宪国走在最前边，他一边隐蔽观察一边注意记录沿途地形地貌特征。小豆子和乔二宝走在后边，他们一开始还是默默地走着，可是后来二人忍不住又议论起孟宪国讲述的有关“激战长空”的故事来。

“二宝哥，你说说看，那个空军的李副团长才22岁哈，那些牺牲的飞行员一定是比他还要年轻的，就这样子牺牲了，我心里面实在是难受得很哦。我要是能够开飞机就好喽，我开着飞机去把那些侵略者都杀光，给我们的飞行员报仇。”

乔二宝说，“报仇也不一定非要开飞机去啊，我弄一门炮，专门打飞机。”

小豆子说：“那就需要高射炮喽……咦，你还记得吧，前些天，我们机枪组用重机枪两发子弹就打掉一架敌人的飞机了。”

“你那是碰巧了，那天可能是，敌军那个飞行员正巧被你的子弹打瞎眼了，他看不见了，自己掉下来的吧。要不然你用两发子弹打飞机呀，那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比方说吧，你用机枪打坦克，能管用吗？”乔二宝不屑一顾地说着。

小豆子急了，他扯住乔二宝的胳膊说：“你不相信？要不然找个机会咱们再打一次敌机，我保证还能打下来一架。你信不信？”

乔二宝挣脱了小豆子的手说：“你再打下来，那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两发子弹打飞机，没那么容易。”

孟宪国回头提醒他们注意隐蔽，不要再说话。小豆子这才闭上了嘴巴，默默地行走着。可是，他在心里一直想着如何给空军牺牲的飞行员报仇的事。他寻思着，无论如何，也要再次击落一架敌机，让敌军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乔二宝回头见小豆子不再说话，便放慢了脚步，等着小豆子跟了上来悄声说道：“你别着急，今天咱们迎接来机炮班，以后咱俩就都是机炮班的人了，我教给你使用迫击炮，让你以后试试看用迫击炮或许也能打下敌机呢。”

小豆子也压低了声音说：“迫击炮怎么能打飞机呢？好像射程不够远吧？”

乔二宝说：“以前我用过的迫击炮，差不多能打三千米呢。趁着敌机超低空飞行的时候揍他，我估计没有问题吧。”

“算了，我看还是用重机枪有把握，上次不是都打下来一架敌机了吗？你不会忘记吧，营长都表扬我了。”小豆子自豪满满地说。

“注意隐蔽，前边有动静。”孟宪国突然朝后边悄声提醒着。三个人迅速散开隐蔽起来。

三个人静默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孟宪国展开地图看了看，然后“嘁嘁喳喳”地模仿着鸟鸣试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孟宪国命令小豆子和乔二宝分别从自己的左右两侧散开，三人再次拉开距离以后，孟宪国开始发信号进行联络，“嘟——嘟嘟，嘟——嘟嘟。”

等了一会儿，对方传来了回应声：“嘟嘟——嘟，嘟嘟——嘟。”

孟宪国开始用山东方言问道：“老乡来，出来喝点糊涂拉拉呱呗，摊点煎饼尝尝也行。”

“老乡来，这会儿来哪来有煎饼啊？喝点糊涂可以了。我是高清河，你们是孟秀才带来的人吧？”

“老高啊，老乡啊，我是孟宪国。”孟宪国回答着，但是他一直没有主动走出来，而是等待着确实看见了高班长本人和对方几个人的身影以后，才从树丛后边站起身来，走上前与高班长握手。

“哎呀！孟秀才啊，这个咱们也是好久不见了哈，你这都当了营部的书记了，进步了哈，我们来了就听你的指挥。”高清河兴奋地一边和孟宪国握手，一边张望着问：“听说小豆子也来接应了，他人呢？”

“高班长，我来了，好想念你们哦。”小豆子和乔二宝分别从左右两侧隐蔽处走了出来。

大家一边相互握手拥抱，一边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营部电台兵韩东走了过来，他一边和孟宪国、小豆子寒暄着，一边说：“看来你们是早就出来了吧，我们怎么感觉还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你们了呢。”

孟宪国解释说：“基本上是各走一半的路，我们是轻装上阵走的快一些吧，你们毕竟是携带着重武器和弹药嘛。”

随后，孟宪国、高清河与韩东他们营部来的三个人交接了一下物品，双方便挥手告别了。

高清河又向孟宪国汇报说：“班里还有一挺状态良好的转盘式轻机枪，我也一起带来了，呵呵。”

孟宪国听了很高兴，他提议就地隐蔽休息片刻，然后再继续前进。高清河觉得孟宪国的提议很好，就表示完全赞同并提出就地调试一番迫击炮，因为这门炮是临时组装起来的，此前许多炮都在战斗中受损，而且各连排已经配属到位的炮，谁都舍不得放手。高班长只好把自己班里尚完好的炮身拿来，又找了底座、支架和瞄准镜等，这才勉强拼凑起了这门炮。

孟宪国问：“怎么，连迫击炮都损失这么大吗？”

“多数都是敌人炸的，还有转移阵地的时候不小心摔的，还有的是山上岩石被敌军飞机轰炸，飞滚来的石头撞击的。这门炮的瞄准镜还被摔坏了，后来又从别处配上的。”高班长说。

“那，让乔二宝来看看调试一下吧，他以前当过迫击炮手。”孟宪国说着，朝乔二宝看过去。

乔二宝早就巴不得摸摸迫击炮了，看着炮身就眼馋得够呛。这会听孟宪国让自己组装调试炮，便毫不客气地放下冲锋枪忙活起来。

高清河带着另一个战士和乔二宝一起，将迫击炮组装了起来。

孟宪国看着乔二宝摆弄着迫击炮，左看右瞧爱不释手的样子，感叹地说：“老乔啊，要不然你干脆调到机炮连去当炮兵吧。”

乔二宝说：“周副连长这不是已经把我安排到机炮班了吗，以后还不就是顺理成章地去了机炮连嘛。”说着，乔二宝扭头看着高清河说：“高班长，要不然，让我试试炮呗，就打一发。”

“那可不行，炮弹是有数的，不是遇到紧急情况，这炮弹谁也不能乱放，关键时刻才能用呢。”高清河严肃地说。

孟宪国也说道：“这个时候没有敌情你可不能随便开炮啊，那还了得啊？小心惹出麻烦营长会关你禁闭的。”

“呵呵，俺也是老兵了，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不过，你这炮好像有点问题，底座板不稳当啊。这个炮要是架不稳的话，发射后精确度就不行了，非打偏不可。”乔二宝说。

高清河说：“呵呵，这个你也看出来了，说实话吧，这个底座板也是受过伤的，而且两脚架也是拼凑的，还有很多问题呢。先凑合着吧，比没有炮强。”

这时候，孟宪国发现小豆子在另一侧，正在和另外两个战士围着那挺重机枪讨论着什么。他过去看了看，发现重机枪的护板上边还有几处被子弹射击过的弹痕，显然这是一挺经历过多次战火考验的功臣枪械。

高清河见孟宪国已经来到了重机枪这边，也跟着走了过来。他指着这挺重机枪告诉孟宪国说：“这挺机枪，是从主阵地替换下来的，使用它的机枪手已经牺牲了五个人了。也许，我就是第六个吧。”

孟宪国问：“这挺机枪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高清河说：“现在没问题了。以前的枪管被炸坏了，这是后来更换的枪管，试过了，射击效果还不错。”

孟宪国拿出地图，让小豆子和乔二宝负责警戒，然后告诉高班长把大家召集起来，他要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和战略走势，便于大家随后备战利用。

经过一番讲解，大家对这一带的地形走势和附近情况大致有了一个概括的了解。随后孟宪国又引导大家运用地图与现场地理环境进行了对比，让大家增强了对眼前环境的直观认识。还好，机炮班的战士对军事地形学基础知识并不陌生，尤其是高班长对读图很有一套，孟宪国感到很满意。

孟宪国感觉差不多了，就命令大家立即整理装备启程出发。

战士们拉开距离，尽量选择沟壑、丛林等隐蔽地形行走着。大家由于心情愉快，走起路来觉得异常轻松，因此行军速度很快。

同志们正心情愉快地走着，突然空中传来直升飞机螺旋桨旋转的嗡嗡声。此刻，大家正行走在丛林中。孟宪国抬头朝天上望去，透过树木枝杈的缝隙，看到有两架敌军的直升飞机由远及近飞了过来，而且盘旋着越来越低，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位置打算降落的样子。

“孟哥，我们马上高射架枪，打掉这龟儿子。”小豆子急切地央求着孟宪国说。

乔二宝二话不说，从身边一位战士的肩上夺过炮身，说了一声：“带上炮弹，跟我来。”

“你这是冒险……回来！”高清河急忙呼喊着乔二宝。

孟宪国镇定地说：“大家就地隐蔽，注意观察敌机动向！”

大家迅速隐蔽起来。乔二宝也放下炮身，就地卧倒隐蔽起来。

大家继续注视着敌机的动向，只见敌人的两架直升飞机在附近盘旋着渐渐地降低着机身的高度，似乎有降落的可能。

乔二宝高喊一声：“快给我送炮弹来，再晚了敌机就降落了，来不及了。”

孟宪国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两架敌军直升机就地降落，他们的兵力分散开来就不好打了。乔二宝此刻的想法是正确的，趁着敌机只是降低高度，立足未稳，应该立即打掉它。

孟宪国马上提醒高清河说：“快，你安排两个人协助乔二宝赶紧架炮，最好是选择在敌机即将着陆，或者刚刚落地人员还没有走出机舱的时候打掉它。”

这时候，小豆子说话了：“孟哥，打这个家伙，用重机枪搞他一哈就可以了嘛，迫击炮打飞机……这个很麻烦的嘛。”

高清河觉得小豆子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便命令道：“丁大虎、胡满山，你俩快去给乔二宝送炮弹、帮助他架炮。徐光华、郭大年，你们和小豆子赶紧高射架枪，准备射击。小豆子做好射击准备，你来当射手。”

丁大虎和胡满山已经抱着炮弹、座板和两脚架追着乔二宝跟了过去。这边的小豆子和徐光华、郭大年等人一起组合架设着重机枪。

不知道是来不及了，还是乔二宝记住了高清河说过的这是一门组合拼凑的炮，而且座板和两脚架都受过伤，他竟然仰卧在山坡上打算进行简便射击。只见乔二宝将炮身杵在地上直接抱住，然后一边搜寻着敌直升飞机目标，一边督促着：“快，装填炮弹，准备射击！”

紧急情况下也来不及按照迫击炮操典要领按部就班的进行装填发射了，乔二宝直接就从丁大虎手里接过一枚炮弹，自己就从炮口装填了进去。

“嘭”的一声响，一发炮弹腾空而起冲向敌军直升飞机。然而，或许是发射匆忙，或许是装填炮弹后持握炮身不稳，炮弹与直升飞机擦身而过，没有击中目标。

这架被乔二宝瞄准炮击的敌机发现险情后，急忙升空逃避。另一架敌机调整射击角度，朝着乔二宝射出一串串的子弹。

乔二宝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他发现自己射出的炮弹没有击中敌军直升飞机，立刻扔掉炮身就地一滚，躲在了一块岩石的后侧。岩石，挡住了另一架敌机射来的子弹。

然而，敌军直升机旋转了一圈又折了回来，继续扫射。大家眼看着一串子弹从丁大虎和胡满山卧倒的地方扫射过去。胡满山是幸运的，他没有被击中。可是丁大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为了避免炮弹被击中，双手紧紧包住剩余的一发炮弹压在了自己的身子下边，结果他的小腿被敌机射来的一发机枪子弹击中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小豆子的机枪怒吼了。长长的点射一串接着一串，精准地射向敌机。无论敌军直升飞机做出怎样的高难动作企图躲避愤怒的机枪子弹，但是小豆子的眼睛如同钉在了直升飞机上一样，他操控的重机枪始终仅仅咬住敌机不放。此刻的小豆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孟宪国讲述的故事，他发誓要为血染长空英勇牺牲的我志愿军飞行员报仇。

敌机最终没有经得住小豆子重机枪那密集子弹的追击，在几乎被打成筛子以后爆炸了。

小豆子的机关枪给乔二宝赢得了战机，他迅速起身，再次操起炮身，继续采取简便射击的方式仰卧在地目视空中搜寻着目标，随即大吼一声：“装弹！”

胡满山放下受伤的丁大虎，操起炮弹来到乔二宝身边，稳稳地将炮弹通过炮口滑入炮膛，随着“嘭”的一声响，炮弹飞出了炮膛。

与此同时，小豆子的重机枪在击落了一架敌机以后，立即调转枪口朝着另一架尚未逃远的敌军直升飞机追射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另一架企图逃跑的敌军直升飞机在炮弹和机枪子弹的联合打击下，被彻底击碎了。

很快，山谷里多了两处燃烧着的敌机残骸，那火光和浓烟成为了原本寂静山野中的两个特别景观，吸引了敌我双方观察瞭望者迫切关注的目光。当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以后，我方观察者是喜笑颜开加欢欣鼓舞，而敌军观察者唯有惊恐万分加垂头丧气。

孟宪国、高清河用钦佩的目光分别注视着小豆子和乔二宝，随即伸出大拇指赞许了一番，然后急忙来到丁大虎身边，察看他的伤情。孟宪国发现丁大虎的小腿遭遇了穿透伤，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他立即替丁大虎止血包扎后说：“大家轮流背着丁大虎走吧，回到坑道再继续消炎处理。”

高清河首先说道：“一会儿我先背着大虎吧，都怪我没有提醒大家注意隐蔽。”

孟宪国问乔二宝和小豆子说：“怎么样啊，你们两个人试了试炮，试了试枪，感觉还称心吗？”

乔二宝拍了拍自己抱着的炮身说：“终于让敌军飞机血债血偿了。”

小豆子说：“要得要得，就是要他们这个血债血偿。就是这个飞机太少了，只有两架飞机，不够打的嘛！”

高清河说：“我还真的是很佩服他们俩啊，打得是稳准狠，给咱们机炮班长脸了！”

大家一边夸奖着小豆子和乔二宝，一边整理好武器装备打算转移。

孟宪国看了看手表，从挎包里摸出记事本和钢笔，把击落敌军两架直升飞机的时间、地点和操作人员等情况简要记录下来，然后命令大家迅速启程出发。

战友们怀着喜悦的心情，踏上了奔向侧翼阵地的征程。此刻，远处的山峦显得格外宁静，附近的丛林中突然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或许是刚才受到枪炮声惊扰的飞鸟又回来了，它们仿佛是急着赶回来为击落敌机的勇士们欢悦庆贺，嘁嘁喳喳地叫个不停。一只只飞鸟忽闪着翅膀，在树梢上飞翔雀跃着，仿佛在鸣唱着欢快的歌声为勇士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