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鏖战溪流
郑福军、赵大强等走出后山坑道一直行进在前边,孟宪国和小豆子断后,其他人在中间。
大家行走了一阵子,没有发现异常,郑福军打算与孟宪国、小豆子就此别过。突然,敌侦察机由远而近,飞临附近开始低空盘旋进行侦察。郑福军急忙命令大家就地隐蔽。
敌机盘旋了一阵子,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便飞走了。紧接着远处传来阵阵的炮击声,弹着点似乎距离前山侧翼阵地不太远,但是很快就停止了。
郑福军思考了一阵,他对孟宪国说:“前山侧翼阵地那边可能有异常,但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孟宪国说:“感觉距离侧翼表面阵地不是很远,但是也有一段距离,估计又是敌军侦察性质的盲目炮击吧。”
郑福军说:“也许是这样吧。哦,就送到这里吧,你们赶紧去寻找水源打水,坑道里的同志们急需要补充水啊。不过,你俩千万要小心啊,注意安全要紧。”
一听到补充水,身边的几位伤员都条件反射地用舌头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大家太需要补充水了。
孟宪国和每一位战友握手告别。小豆子又专门与夏奎拥抱在一起,深情地说:“夏奎哥哥多多保重了,希望你能够早一天回来哦。”
夏奎说:“你放心吧,我这是跟着郑排长他们护送重伤员,明天大概就能够回来了。”
“好了,我们先走了。你们去找水也要小心啊,敌军也缺水,他们也在争夺水源呢。”郑福军嘱咐着说。
与郑福军等分手以后,孟宪国与小豆子迅速朝着小溪急奔而去。就在临近溪流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枪声和迫击炮炮弹的爆炸声从郑福军他们行走的方向隐隐地传来,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溪流附近也被一阵无后坐力炮的炮弹覆盖过来。
孟宪国与小豆子赶紧寻找有利地形隐蔽了起来。他们观察了一阵子,没有发现明面上的敌人。孟宪国明白了敌人的炮火覆盖并没有直接的针对目标,而是仰仗着武器装备的优势和弹药的充足,企图用火力消磨我军的意志,为自己打气壮胆而已。
稍后,炮火停了下来。但是,敌人的多挺机枪又轮番扫射过来,密密麻麻的子弹打在溪流中,溅起一串串水花。从弹着点的盲目性来看,这依然属于敌人在进行火力威慑,目的就是阻止我军有可能进行的任何行动包括寻找水源。
孟宪国展开此前绘制的水源区域地形图,认真思考着下一步的运动方向。他借助于地图的启发提示,回忆着当初对这附近溪流水源流向趋势的观察状况,慢慢思考着应该如何接近水源。他想了想,必须寻找一个安全可靠的路径,千方百计地靠近溪流,无论如何也要把水弄回去。
孟宪国知道,此时此刻再单纯地按照进入阵地初期,在作战地图上标注的取水路线行进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敌军的防控打乱了预定的行走路线,必须重新寻找适合的安全路径。此前的观察记忆和地图标注方位,现在只能作为参考。于是,孟宪国拿着望远镜观察起来。
孟宪国发现溪流的水位似乎下降了很多,而且水面流速明显减慢,这或许是进入枯水期季节原因导致的必然现象。溪流东侧有一块凸起的高度大概接近半米左右的长条岩石,正好遮挡住大概有两三米长度的溪流区域。这段水域处在敌人机枪扫射的死角,溪水一直平稳地流淌着,无论机枪吼叫得如何疯狂,这里的水面上始终没有溅起丝毫的水花。这说明什么?说明子弹打不到这里啊。
孟宪国被自己这意外的发现鼓舞着,他兴奋地对小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凭借小豆子身材的瘦小单薄,加上他的机灵敏捷,让他去这块岩石西侧的溪流中取水应该没有问题。
当然,只要靠近溪流就有危险,因为敌人已经开始专门针对着水源采取了非常严密的防范措施,这是此前不曾预料到的问题。孟宪国知道,如果此刻让小豆子去接近水源,无疑是让他去接近死亡。
孟宪国虽然不想把危险推给小豆子,但是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小豆子比自己更适合靠近水源。关键的问题是,自己必须想办法把危险吸引到自己的身边来,努力让小豆子的行动少一些危险,多一些安全。
此刻需要考虑的关键点是,怎样才可以确保小豆子安全顺利地靠近那块岩石呢?只有孟宪国想办法吸引敌人的机枪火力,才可以让小豆子匍匐前进靠近那块岩石。只要小豆子到了岩石西侧,也就是等于到达了溪流水域的屏障地段,这时候他伺机灌水是有把握的。孟宪国在大脑中快速地思考着自己的行动方案。
很快,在孟宪国的启发下,二人周密地探讨了一番,最后小豆子采纳了孟宪国提出的战术分工建议。因为孟宪国身材魁梧敦实,仅有不足半米高度的岩石未必能够完全遮挡住他运动中的身体,而小豆子瘦弱矮小的身材恰好适应了那样的地势环境,所以只能由孟宪国负责掩护,让小豆子负责伺机接近水源完成抢水任务。
孟宪国告诉小豆子,自己去附近想办法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然后由小豆子寻找机会拖着两个水桶靠近溪流去打水。
孟宪国首先匍匐着来到较远的一处低洼地段,收拢了一些干草,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纱布绷带,缠绕着把干草捆绑起来。然后拿出一发子弹,用止血钳拔掉子弹头,为了助燃又把枪药撒在干草上。最后,他掏出火柴,把身上的一块手纸点燃,放在干草上。
看准了火已经开始慢慢地燃烧起来,孟宪国迅速匍匐撤离到二十几米开外,摘下大背着的冲锋枪,密切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眼看着烟火即将燃烧起较大势头的时候,孟宪国朝着敌军方向“哒哒哒”打了一个短点射。恰巧此时的火势燃烧得越来越旺。
孟宪国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三声枪响让敌人有所警觉,但是当敌人开始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看见的却是距离自己二十几米以外燃起的烟火。
果然,敌人的机枪子弹都朝着冒烟的地方疯狂地扫射过去。
孟宪国扭头观察着小豆子,只见他迅速匍匐前进,很快到达了岩石的西侧,整个身体被那块岩石遮蔽着,绝对的安全。
孟宪国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想,战友们终于可以喝上水了。
这时候,敌人的枪声渐渐地由连射变成了短点射,随后就渐渐地变得异常稀疏了。
很快,小豆子拖着两桶水匍匐着返回了原来隐蔽的地方。孟宪国也迅速向小豆子靠拢过去。
他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为抢到了水而欢欣鼓舞。小豆子拿起身上的小水壶说:“孟哥,你快喝点水吧,我刚才可是痛快地喝了一哈,我知道你也口渴得厉害,可是我忍不住啊,就先喝上了。”
“哎呀!我忘了提醒你,这么冰冷的凉水,不能喝太多,会着凉的,会拉痢疾,就是拉肚子,拉稀屎。”孟宪国心里好一番自责,预先忘记提醒小豆子了。不过,他又一想小豆子也许在家喝凉水习惯了,有抵抗力吧。
小豆子只是“嘿嘿”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他依然回味着刚才在溪流喝水的甘美感觉,那是最开心的事情。
孟宪国接过小豆子递过来的水壶,慢慢地喝了两口,本来打算就喝两口的,可是喝起来就觉得这水很甜,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甜。于是,又忍不住地继续喝了几口。
这时候,这边敌人的机枪或许是因为寻找不到打击目标,就渐渐地停了。当他们这边彻底肃静下来的时候,孟宪国这才注意到远处的枪声也变得稀疏起来。他警觉地询问小豆子:“你仔细听听,三排长他们那边的枪声好像也稀少了吧?”
“我差一点忘记了,那边是啥子情况嘛?”小豆子疑惑地说。
稍后,那边又响起了一阵阵长短不一的机枪点射声。孟宪国操起望远镜,爬到一个地势较高又非常隐秘的地方仔细观察起来。终于,他看到了敌人的机枪阵地。
孟宪国仔细观察后发现,敌人的重机枪位于溪流对岸一块岩石下边,至少有两处机枪阵地的两挺机枪在交替吼叫着,而且构筑得非常隐蔽,那悬空般的地势形成的居高临下的交叉火力,没有炮火支援根本无法打掉,甚至连接近都不容易。这样的状况,我方人员在那附近根本不可能接近水源。
“坏了,三排长他们这是与敌人打了一场遭遇战啊!”孟宪国无法想象,敌人怎么会在这里构筑了那么完善的机枪阵地呢?除非早就提前考察了地形,蓄意而为之。三排长他们的步枪、冲锋枪,加上伤员在内不过那么几个人,从人员到武器都处于绝对的劣势状态,根本不可能靠近水源啊。
孟宪国继续分析着。按理说,三排长他们的任务是向主阵地运动,应该注意隐蔽行进的,怎么会被敌人发现的呢?也许是行进间不小心暴露了?也许是口渴难耐打算去溪流打水被敌人发现了?
刚才孟宪国和小豆子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靠近水源,怎样尽快为战友们抢到水,勿略了三排长这边的情况。
此刻,孟宪国想着该如何帮助郑福军他们解脱困境。他悄声与小豆子商量起来。
小豆子建议,趁着目前敌人的注意力都在三排长那边,他一个人悄悄地隐蔽着匍匐前进蹚过溪流靠近敌人,然后用手榴弹炸掉敌人的机枪阵地。
孟宪国分析认为小豆子的想法不切实际,从这里靠近水源太难了,想在这里蹚过溪流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就是处于敌军两个机枪阵地的视野之内,基本没有什么遮蔽物。也许敌军人数不会太多,但是具体火力一定比我们强大,而且敌人的通信联络和观察瞭望器材都比我们先进。如果不能一招制胜,给敌人毁灭性打击后立即撤退,恐怕会遭遇敌人后续援军的疯狂报复。况且,这里敌人阵地上究竟有多少兵力,对于我们而言还是一个未知数,此刻不可轻敌。
孟宪国告诉小豆子说:“我分析看,这是敌人专门为了封锁溪流水源才突击构筑的临时阵地。也许敌人还没有发现咱们的后山坑道出入口,三排长他们这是与敌人的遭遇战。目前不知道三排长他们的伤亡情况,但是我估计不容乐观。先把这两桶水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然后咱俩分头行动,去支援三排长他们。战斗结束后,再来取水。”
随后,二人把水隐藏好,又商量了一下战术分工和行进方向,便分别匍匐前进各奔目标。他们的基本分工就是,孟宪国直接向郑福军他们靠拢去支援他们,视情况与他们汇合弄清楚刚才遭遇战的原委。小豆子迂回着绕道穿过溪流,从山上居高临下打击敌人。
当孟宪国前进至距离三排长他们一百多米处时,敌人的机枪突然再次吼叫起来。紧接着,有几个敌军步兵端着卡宾枪跃出阵地,准备蹚过溪流朝着三排长他们的方向发起冲锋。
孟宪国突然意识到,很有可能是我方战友受伤被困在那附近,敌人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了我方伤员处于孤立无助的状态,于是他们凭借重机枪火力优势压制我方后续人员,企图抵近捕获我方伤员。
趁着几个敌人刚刚走出阵地还没有来得及疏散开,敌军队形依然处于密集状态,孟宪国立刻起身成跪姿射击姿势,用冲锋枪朝着恰好步入溪流的几个敌军人影来了一阵长点射。
“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枪声过后,孟宪国眼看着溪流中的那几个敌人应声倒下,自己立刻摘下军帽挂在身旁的树枝上,然后就地一滚,迅速躲避到二十几米以外另一颗树干的后边。
很快,敌人的重机枪调整了射击角度,朝着孟宪国的军帽猛烈扫射过去。接着,敌军的迫击炮也朝着这边轰炸了一番。孟宪国心想帽子没有了脑袋还在,值了。
孟宪国朝着小豆子出击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小豆子利用这一难得的时机低姿越过了溪流,迅速攀上了山坡。
孟宪国心里一阵欢喜,他非常清楚自己刚才的射击可谓是一举三得:击毙或击伤了出击的敌军,掩护了小豆子越过溪流迂回到敌人阵地背后的山坡上,同时有可能为三排长那边的战友赢得了战术行动的时机。
敌人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疯狂了很长时间,孟宪国也静静地等待了很长时间,周围终于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孟宪国悄悄地探头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匍匐前进,向三排长他们靠拢过去。
“啾啾,啾啾啾啾……”
孟宪国开始试着用暗号与三排长郑福军他们进行联络。学鸟叫是他们小分队约定的常用暗号之一,所以孟宪国每当前进一段距离,就停下来观察一番再“啾啾”地呼唤一阵子。
终于,不远处也传来了“啾啾”的回应声。
孟宪国赶紧静默起来,他仔细地观察倾听了一会儿,便开始进行规范的暗号问答:“啾啾?”(在吗?)
“啾”(在。)
“啾啾啾?”(你是谁?)
“啾——啾——啾——”(三排长)
“三排长,是你吗?”孟宪国握紧冲锋枪警惕地询问着。
“孟秀才,我是郑福军。我早就猜测到刚才是你开的枪了,因为小豆子用的是步枪。”郑福军回答。
孟宪国快速匍匐前进来到郑福军身边,仔细一看,赵大强已经牺牲了,遗体就仰卧在附近,另外两位重伤员也不知去向。
经过郑福军介绍才知道,他们果然是打算去溪流弄点水的时候与敌人遭遇的。当时是派夏奎和一名轻伤员前往溪流方向移动的,他们刚匍匐到溪流附近,就遭遇敌人机枪和迫击炮的袭击。
郑福军说:“这场遭遇战打得很被动,敌人好像早有准备,尽管我们一直是隐蔽前进的,但是夏奎他们刚刚快要接近溪流的时候,就被敌人发现了。由于敌人的火力太猛,夏奎他们根本无法取水,另一位轻伤员当时就牺牲了。夏奎被压制在一个小沟壑中抬不起头来,也无法撤离。”
后来,郑福军和赵大强试图对夏奎进行救援,效果很不理想。赵大强为了掩护郑福军牺牲了,另外两个重伤员也因为来不及躲避敌人迫击炮的轰击牺牲了。
目前,夏奎依然滞留在溪流附近的那个沟壑中出不来,郑福军无法靠近。敌人走出阵地好像是准备去活捉夏奎,被孟宪国突然的一阵冲锋枪点射阻止了。但是,目前夏奎依然情况不明。
“如果我们有电台,通知咱们的炮兵把这里的敌人全都报销才过瘾呢。”郑福军自言自语地说。
孟宪国摘下身上的水壶,一边递给郑福军让他喝水,一边对郑福军说:“可惜了,咱们现在就是缺少一部电台啊!不过,小豆子已经迂回到敌人机枪阵地后侧了,他也许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解决敌人的机枪阵地吧。”
郑福军正在咕嘟咕嘟地喝水,听孟宪国这么一说,赶紧收起水壶问:“小豆子有多少子弹?”
“刚才一直是我在掩护他抢水,他的子弹应该不少,另外还有几颗手榴弹呢。”孟宪国说。
郑福军点了点头,说:“这就要看小豆子的了,这小子机灵,点子多,只要能够隐蔽好自己,抓住战机,凭他的枪法,打掉几个敌人没有问题。咱俩先拉开距离,轮番吸引敌人的火力,给小豆子创造战机。”郑福军说。
“咱俩想的一样。你还有手榴弹吗?”孟宪国问。
“早就没有了,子弹也不多了。”
孟宪国知道郑福军他们刚才弹药消耗很大,便摸出一个冲锋枪弹匣,又拿出两颗手榴弹都递给了郑福军。
就在这时,郑福军突然发现敌人阵地上又有几个猫着腰拿着卡宾枪的敌军士兵走了出来,他们悄悄地朝夏奎隐蔽的沟壑靠拢过去。
“孟秀才,我出击营救一下,你做好准备掩护我。”
郑福军正要起身出击,右侧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和爆炸声。郑福军和孟宪国纷纷拿出望远镜朝那边观察,只见有三个战友的身影,仿佛在用掷弹筒和冲锋枪等武器,正朝着敌人阵地和出击的敌军实施着猛烈的打击,其中的一个人好像背着报话机。
就在这时,小豆子在敌人阵地的后侧居高临下开始了行动。他朝着敌人的机枪阵地投掷了两颗手榴弹,这两颗手榴弹一下子就把敌人的一挺机枪炸成了哑巴。
是谁给小豆子创造了这样的进攻时机呢?郑福军和孟宪国同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你掩护我,我去救夏奎。”
郑福军不容孟宪国回答,便一跃而起,采取低姿战术动作,有效利用地形地物做掩护,迅速朝着夏奎隐蔽的沟壑靠近过去。
孟宪国急忙放下望远镜,端起冲锋枪密切地注视着郑福军的行动。
在右前方激烈的对峙激战期间,小豆子灵活地变换着自己的射击位置,先后几个冷枪击毙了好几个敌人。这其中包括敌人的机枪手、迫击炮手和敌军指挥官,可谓是战果辉煌效果极好。
孟宪国密切注视着眼前的战况,他发现刚才那三个对敌人阵地实施打击的身影似乎很熟悉,其中一个好像是八班长董来顺,但是由于距离远加上他们始终处于战斗忙碌中,无法仔细辨认。
这个时候,郑福军已经抓住有利时机冲到沟壑中,扶起了二次负伤的夏奎。他发现,夏奎的大腿伤势很严重,虽然夏奎自己用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中的绷带简易包扎过了,但是鲜血还是渗透出来,棉裤上很大一块面积和绷带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郑福军来不及多想,背起夏奎就往回撤。
由于郑福军背着夏奎目标太大,吸引了敌人的注意。这时候,敌军阵地上有两个家伙探出头来,似乎打算用手里的卡宾枪朝着郑福军射击。早已有所准备的孟宪国立刻调转枪口,朝着那两个敌人来了一个长点射。其中一个敌人的脑袋一歪,再也不动了。另一个敌军的脑袋赶紧缩了回去。
这时,孟宪国注意到敌军阵地上的枪声基本销声匿迹了。他想,经过小豆子和那三个突然出现的战友的一阵有效打击,敌军阵地上的火力优势似乎已经不复存在。
郑福军背着夏奎很快返回到孟宪国身边。放下夏奎,郑福军对孟宪国说:“你赶紧给他处理一下吧,他可能是伤到大动脉了,看看他的腿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啊?”
“郑排长,不要管我了,你们赶紧撤离吧。敌人这是针对着水源有准备的啊,他们构筑了完好的机枪阵地,我们取水失败了……以后,你们也要多加小心啊!”夏奎说完,就昏迷了过去。
孟宪国发现,夏奎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泥土,就像从泥水中拖出来的一样。他想象着,也许夏奎坠入的沟壑就是一片泥泞之处吧。他察看了一下夏奎的伤势说,“他流血太多了,必须给他输血。要不然,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说着,孟宪国从挎包里找出一根细麻绳,使劲地勒住了夏奎大腿伤口上方位置,以便于临时止血。
“那,我背着他先撤离回坑道。你接应一下小豆子,然后也赶紧撤离吧。”郑福军说。
“哦,我刚才觉得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好像是八班长董来顺,另两个人看不清。”孟宪国说着,抬头继续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接着说:“小豆子基本上得手了,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的。我们约定了的,还要回去取水。”
郑福军说:“取水恐怕是来不及了吧,敌人现在吃了亏,一会儿他们就会报复的。你接应上小豆子,如果来得及就和董来顺他们试试联系一下,然后……”
“小心,有人来了……”孟宪国突然感觉到附近传来异样的声音,他迅速出枪搜索着。
“郑排长,我是董来顺。我刚才看见你是背着人跑回来的。你们看看,谁来了……”
这时候,孟宪国看到董来顺带着两个战友朝着这边靠拢过来,一个是身材魁梧的蒙古族战士巴特尔,另一个身材矮小的战士身上背着步话机,是营部的报务员韩东。
孟宪国激动地说:“果然是你啊董班长,刚才我看着就好像是你的身影……哎呀!巴特尔也来了,还有韩东……”
郑福军过去抱住巴特尔感激地说:“哎呀!是巴特尔,我们的英雄啊!多亏了你们给我们解围了……”
巴特尔是从东北入伍的蒙古族青年,他入伍之前在家乡蒙东地区的朝鲜族聚集村屯生活过,熟悉日常的朝鲜话,所以入朝以后被安排在营部当联络员,这样便于与人民军友军和驻地朝鲜居民群众联络。后来朝鲜族战士韩东兼职了联络员的工作,巴特尔觉得自己个子大有力气适合扛机枪,就要求去新组建的机炮连当了机枪手。小豆子后来也要求去机炮连当机枪手,就是受到巴特尔的影响,眼馋巴特尔的原因。
随后,巴特介绍说他受郝营长的指派,特意带着掷弹筒和冲锋枪从主阵地绕过来与周海的小分队进行联络。因为自从小分队的步谈机受损以后,营部与小分队的联络受到严重影响,这次特意让他带上报务员韩东,一并补充加入到小分队中。
郑福军问:“郝营长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巴特从上衣怀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郑福军。
郑福军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继续坚守,等待时机,配合反攻。”
巴特尔说:“郝营长说了,目前都很困难,拿不出什么东西支援你们,我和韩东留下参与小分队的战斗,我也就算是给你们支援了一具掷弹筒,韩东给你们支援了一部电台。另外,郝营长说师、团首长对你们小分队击落敌机的功劳提出了专门表扬,让你们尽快整理经验报告报上去,战后还要给机炮班和窦小豆等同志记功。”
董来顺介绍说:“你们走了以后,侧翼阵地被敌人袭击,我们阻击效果不理想,中了敌人的诡计损失很大,敌人还施放了毒气弹,我们最后只好撤离到了坑道中。目前敌人已经占领了侧翼表面阵地,我们大部分人都退守到了后山坑道。前山坑道只留下少部分兵力与敌人在坑道口附近对峙着,反正敌军也不敢进入。他们最初还用火焰喷射器烧我们,甚至还扔过毒气弹。后来,我们用石头、棉被、帆布和泥土形成了隔离区域,把坑道堵上了。这样的话,估计敌人以为我们都死了,也就不会再进攻了。”
“小分队伤亡严重吗?”孟宪国迫切地问。
董来顺难过地低下了头,然后沉痛地说:“在敌人突然二次炮击的时候,我们表面阵地上好多战友因为舍不得丢下迫击炮和重机枪,他们没有及时撤离都牺牲了,电台也彻底被炸坏了,电话线也已经断了。营部联系不上我们,这才派韩东和巴特尔带着电台来了。记住,返回的时候只能走后山坑道口了,前山坑道口恐怕有敌人在暗中监视着呢。”
通过董来顺的介绍得知,周海副连长后来听到这边有枪炮声,估计着可能是三排长等人与敌人遭遇了,就派董来顺前来察看接应。董来顺与巴特尔他们相遇后,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态势,认为可以趁着敌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采取突袭的办法打击敌人,于是就根据手头的武器装备能力进行了战术安排。想不到敌人突然出击了,他们只好提前行动,对出击的敌人和敌军阵地进行了一次尽可能的猛烈打击,以此掩护三排长和此前那个用冲锋枪对出击的小股敌军实施点射的战友,也就是对孟宪国以火力支持。
巧合的是,董来顺他们的行动无意间也为小豆子提供了战机。小豆子果然机灵,他抓住时机居高临下用手榴弹炸哑了敌军的机关枪,又采取灵活的战术,先后击毙了若干个敌军……这一连串的战术协调动作,可谓是相辅相成、珠联璧合啊。
郑福军果断决定,留下孟宪国和巴特尔接应小豆子,自己和董来顺、韩东护送夏奎返回后山坑道。孟宪国表示同意郑福军的安排,并把水壶递给董来顺说:“这里还有一些水呢,你们带上吧。稍后,我看看和小豆子再把刚才隐藏的两桶水带回去。”
“敌人很快就会实施报复行动的,你们一定要小心啊,如果来不及取水,联系上小豆子就赶紧撤退吧。记住,安全第一,活着返回。”郑福军一再叮嘱着。
是啊,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成为永别,战友之间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会义无反顾地赴汤蹈火一往无前。牺牲了无所谓,而活着的人在没有牺牲之前除了惦念就是痛苦。因为你死了你成为了光荣的烈士,却把亲人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战友去面对。在残酷的战场上,每一个战士都不希望身边的战友牺牲,可是战争的内容就是难以避免流血牺牲。每一个走上战场的战士,必须面对这样的残酷现实,必须忍受战争带来的痛苦。因为大家都知道,活下来并不是最大的幸运,因为所有的不舍,所有的忍受和煎熬,只能由活下来的人去承受。所以,孟宪国在坑道里休息期间曾经多有感慨地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牺牲者永远光荣,活下来的人唯有承受毕生思念战友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