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全线反击

第三十六章    全线反击

      周海看着孟宪国，沉思良久，欲言又止。

郑福军看着周海，犹豫了一阵子说：“我最初看到小豆子又抱着个子弹箱回来，心里也很不理解……”

“嗨，是我错怪他了。我以为，他又是单纯地想着自己是个副射手，一心想着囤积子弹……”周海自责地说。

孟宪国说：“我觉得，小豆子不仅具有机动灵活的战术思维，他更加具备一名青年团员的责任心，具有志愿军战士的使命感。他用子弹箱装水，说明他了解这种子弹箱的特征，密封不透气，装水绝对不会渗漏。”

周海感慨地说：“窦小豆同志绝对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啊！他作战勇敢，战术娴熟，机智灵活，射击精准，无私无畏。我们一定要向上级报告，为小豆子请功。”

孟宪国心里想，如果郝锡东营长知道了自己的这位小老乡牺牲的消息，他一定会万分悲痛的。因为郝营长早就把小豆子视为自己的亲兄弟了，他曾经想着将来不打仗了，一定要送小豆子读书补习文化。

其实，小分队的每一名同志对小豆子的牺牲都感到非常痛心，非常难过。当大家在饥渴难耐，奄奄一息之际，能够及时喝到小豆子用生命换回来的哪怕是浸湿了棉衣中的水气，也是弥足珍贵的。大家更加觉得小豆子的行为是那样的高尚，那样的难能可贵。他宁愿流尽自己的血，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着装了水的子弹箱返回坑道。大家都明白，如果没有小豆子拼命抢回来的水，小分队的战斗力大概会趋近于零了。

周海万分感慨地说：“只要战争不结束，我们这些活着的特战小分队成员终究都会成为光荣的烈士！只是时间有先后、机会有不同、方式有差异，但是光荣的名字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革命烈士。”

郑福军说道：“小豆子的牺牲，是我们的悲痛也是我们引以自豪的条件，因为我们特战小分队拥有这样一位光荣而勇敢的战士，他就是‘影子奇兵’的典型代表。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学习他勇敢战斗的革命精神，用接下来的英勇战斗和勇敢杀敌为小豆子报仇。”

周海庄重地命令道：“同志们，让我们集体为窦小豆同志默哀吧！”

战友们纷纷起立，尽可能地整理好个人的军容风纪，摘下军帽整齐地站立在坑道中为窦小豆同志默哀。

默哀完毕后，周海沉痛地说：“同志们，窦小豆同志是一名优秀的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团员，更是一名优秀的志愿军战士，他是小分队唯一有效完成抢水任务的勇士。我们要坚决贯彻上级关于依托坑道巩固阵地，保持体力随时待命的指示精神，努力做好配合大部队反击的准备，随时等候上级下达的反攻命令。”

小豆子抢回来的水很少很少，根本不够九个大活人痛快喝个够的，况且又是饥渴到了近似于虚脱状态的九个人。但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水，恰如黎明前逐渐升起的一轮旭日，不仅让黑夜中苦苦挣扎的人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更让寒夜中浑身颤栗的人感到了温暖。这一个小小的子弹箱装着的清水犹如甘泉，一下子浸润了九位勇士干枯的心田，诱发出大家出征必胜的坚定信念。

这个平时被大家看似多余的子弹箱，此时此刻已经被战友们认定为救命宝箱。它不仅用满腔的清水唤醒了坑道内剩下的九位勇士身体上的某些细胞，更为重要的是让大家在精神层面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最大激励。让这些身在异国为和平而战的青春拥有者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拥有了顽强的精神意志，将会萌发出无穷的力量，去克服困难、战胜敌人、赢得胜利。此时此刻，坑道内仅存的九位勇士，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他们做好了准备，将随时出征彻底地消灭敌人。

孟宪国此时突然想起来，应该把小分队现有实力和牺牲人员名单向大家宣布一下，于是他拿出自己的战地日志。当他翻阅到最后一页记录的日记内容时，小分队牺牲人员名单一下子就映入自己的眼帘：姚建刚、肖良玉、胡占林、夏奎、赵大强、董来顺、胡岩、高清河、乔二宝、胡满山、邱德民、张来福、孔庆丰、王民、刘二柱、张宝田、大桩子、徐大柱、吴德春、丁大虎、徐光华、韩东、窦小豆……

孟宪国赶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曾经活跃在自己身边的战友，如今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沉默无声的文字，再也听不到他们的笑语言谈，再也看不到他们生龙活虎的身影，一切都镌刻在了活着的人心灵的记忆中。牺牲者永远光荣，活着的我们毕生都要承受思念战友的煎熬。

黎明即将来临，夜幕依然黯淡。然而，在九位勇士的心中早已燃烧起一团火，一团蓄势待发的大火。这团燃烧在九个胸膛之中的火焰，正期待着总攻命令下达后令其在侧翼阵地迅速燎原。

期待着，期待着，九位勇士静静地期待着。

突然，一阵猛烈的喀秋莎火箭炮的呼啸声响彻空地，一束束灿烂的炮火射线划过夜空，接踵而至毫无间断地直击敌人的阵地。

观察哨兴奋地从坑道外边跑回来报告说：“我们的反攻开始啦！”

那呼啸着的火箭弹“嗖嗖”地接连飞出炮管与空气摩擦后形成的声音，酷似管风琴弹奏一般，给小分队的战士们带来了久违的乐声享受。

坑道里的战士们都知道，这是我志愿军最强大的“喀秋莎”反击炮火，这将意味着特战小分队的战友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出坑道，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战斗之中。

大家不约而同地涌向坑道口，兴奋地观察着坑道外天幕上这一壮观景象。只见我军强大的炮火分别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射出密集的炮弹，朝着敌军多个目标一齐倾泻过去。

周海和孟宪国分别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欣赏着，满足着。身边的战士也兴奋地请战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击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击啊？”

周海立刻命令道：“大家赶紧吃些炒面，做好战斗准备！”

小分队的战士们看着我军炮火准备中的宏大阵势，听着我军炮火振聋发聩的轰鸣声，依依不舍地返回坑道开始吃炒面、检查武器弹药，并做好出击的准备。

周海指示说：“就按着先前拟定的出击预案进行吧，我和孟宪国带领的第一组出发后首先对敌表面阵地进行佯攻，为郑排长带领的第二组从后山坑道内部摸索前往前山坑道赢得机会。你们打通前后坑道堵塞口，伺机冲出去与我们第一小组形成夹击态势，一举夺回侧翼表面阵地。假如你们第二组突击不顺利，就布设地雷后撤回，然后从后山坑道口出击，策应第一组。注意，敌人有可能施放毒烟弹，也可能使用火焰喷射器。所以，务必做好利用被褥、帆布和石块儿进行防毒防火，设置隔离带的准备，剩余的防毒面具要随身带好以备急需。另外，你们拆除前后山坑道之间堵塞口的时候，务必确保隘口狭窄状态，便于继续堵塞。按原计划，你们二组只有两个人，现在让巴特尔加入你们组吧，冲出去后，最好是抢夺一挺重机枪，加强一下我们的火力。巴特尔，你一定要记住啊，加强火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可以带上小豆子囤积的机枪子弹。”

郑福军和孟宪国早已背熟了这套反击预案，对周海的安排表示完全赞同。

这时候，观察哨回来报告说，我军炮火准备已经结束，从主阵地579.9高地方向发射了双红、双绿四颗信号弹。这是郝锡东营长预先和小分队约定好的特别联络信号，一红一绿为可以出击，双红双绿意味着必须出击。

“同志们，第二组留下听从郑福军排长的指挥。第一组各就各位，听我和孟秀才的指挥，出发！”

周海一声令下，第一组的战士们冲出坑道，恰似一把隐蔽的尖刀，迅速迂回到敌军占领的侧翼表面阵地前，对敌人实施了一次突然打击。

尽管第一组仅有五人，他们的火力也不是很强大，但是有掷弹筒、火箭筒和手雷、手榴弹助力下的冲锋枪、步枪一阵猛然的射击，把远在几里地以外的主阵地冲锋阵势一下子拉近了近千米，提前了几十分钟。这种战术是敌人有所感受却又无可奈何的，因为在仰仗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充足的弹药、给养保障之下的敌军，对条件异常艰苦的志愿军进行围困，导致志愿军在缺少弹药、缺少食物、缺少药品，特别是缺少饮水的艰难困境中煎熬以后，竟然在敌军占领的侧翼表面阵地这么近的距离，突然杀出一支骁勇善战的志愿军特战小分队，这让遭遇志愿军强大炮火打击后的敌军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不知道这些如天兵天将般的志愿军战士究竟来了多少人，在一片慌乱中仓促应战，显得狼狈不堪。

然而，敌军的仓促应战是徒劳的，他们到死也没有预料到，在他们的感觉中早已被志愿军遗弃的坑道里，突然冲出几位暴怒的志愿军勇士，从敌人的背后一顿手榴弹和冲锋枪的打击迅疾袭来。

巴特尔突然看到阵地上有一挺敌军遗弃的M19式重机枪，他欣喜若狂般地提着小豆子生前搜集的两个子弹箱扑了过去，查看后发现这挺机关枪完好无损，便毫不客气地调转枪口朝着溃逃的敌军一阵猛扫，打得曾经不可一世的敌军如惊弓之鸟，一个个抱头串鼠，溃不成军。

再看主阵地方向，那些跑得慢的或来不及隐藏的敌军，基本上都被我出击部队打得倒地毙命。前后夹击的态势让表面阵地上的敌军乱作一团招架不住，除了死亡以外，要么溃逃，要么就地投向。

然而，敌军督战队和预备队依然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们很快调来了迫击跑和无后坐力炮等机动性强的地炮，对我小分队实施了猛烈还击。很快，在敌军猛烈炮火的掩护下，敌军一大群头戴钢盔的步兵密密麻麻地蜂拥而来，朝着我小分队阵地实施了凶猛的反击。好在有巴特尔抢夺的一挺M19重机枪基本压制住了敌军步兵火力，始终对敌军冲锋的步兵实施着猛烈扫射，没有让敌军突破小分队的阵地。

我军主阵地观察哨很快发现了敌军几门地炮对我小分队形成的威胁态势，急忙呼叫我军炮兵并报告了目标方位坐标，我炮兵立即对敌军目标进行了多轮定点覆盖。

很快，敌军地炮阵地被我炮兵摧毁。失去了炮火支援的敌军步兵尽管人数远超我小分队，但是我小分队九位勇士依靠顽强的意志，怀着复仇的决心拼命地抗击着敌军的反扑。

就在这时，巴特尔操控的重机枪突然停止了射击。一些敌军步兵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继续朝小分队这边冲锋。

周海呼喊道：“巴特尔，快射击啊！”

孟宪国发现巴特尔正在寻找身边剩余的弹药箱，他赶紧端起冲锋枪抬高身体朝着冲锋的敌军步兵猛烈射击，掩护着巴特尔很快又换上一箱子弹，迅速朝着敌群再次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巴特尔因为有了小豆子囤积的子弹，他信心十足地操控着机关枪朝着敌军各个重要目标分别射击着，一些借助于地势地形企图负隅顽抗的敌人很快被压制住火力，为我军出击部队赢得了进攻的战机。

很快，从主阵地579.9高地方向传来嘹亮的冲锋号声。“嘟嘟哒哒嘀嘀嘀——嘟嘟哒哒嘀嘀嘀——”，在军号声的召唤下，英勇的志愿军指战员随着红旗的引领，借势快速出击，打得敌人狼狈不堪四散溃逃。

这时候，周海和孟宪国突然听到我方阵地左右两侧传来轰隆隆的坦克发动机轰鸣声。他们同时操起望远镜瞭望过去，只见红旗引领下的中朝联军坦克集群如钢铁洪流，引导着中朝步兵如潮水般地滚滚而来，势如破竹地向着敌军碾压过去。

“好家伙，同志们快看啊，我们的T34中型坦克出场啦！哈哈，这回该让敌军尝尝我们的厉害了。”孟宪国高兴地呼喊起来。

只见我坦克集群中有的战车朝着敌军开炮，有的则一边快速冲锋一边用车载机枪扫射敌人，好一副恢弘壮观的盛大场景啊。周海和孟宪国等小分队的战友看着这一场景，一个劲儿地呼喊着“太棒了，狠狠地打！”大家都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如此大规模的步坦协同作战的宏大场面，他们兴奋地高声呼喊起来。

周海和孟宪国异常激动地互相对视了一下，他们的内心深处都在感慨着，我军装甲兵部队和友军装甲兵部队是何时集结的呢？他们深切地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特战小分队并不是孤立战斗，身后有着强有力的支撑支援，我们只是这场总体战役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以“影子奇兵”的形式存在于整体部署中的一个分支队伍。虽然小分队进入阵地以来付出了很多牺牲，但是大家毕竟为我军整个战略布局和进行有效准备付出了努力，赢得了时间，积累了能量。这就是“影子奇兵”做出的最大贡献。

周海看到眼前抵抗的敌军已经被击溃，此刻唯有我们的子弹还在射向逃逸的敌军，已经感觉不到对方射来的子弹了。周海意识到小分队冲锋的时机到了，他挥舞着驳壳枪大吼一声：“同志们，冲啊！”

在主阵地发起全面冲锋不久，小分队这边根据战斗的进展和敌人溃败的态势，也及时发起了冲锋。

孟宪国和另一个战士协助巴特尔抬起重机枪，前移一段距离后立即占领一处制高点。巴特尔继续朝着溃散的敌军步兵实施着猛烈射击。

可想而知，大量的敌军步兵刚刚集结起来，大多数还没有正式出击，就遭遇了我军炮火的猛烈轰击。他们除了仓促应战，就是被动挨打，随之而来的就是四散溃逃或者束手就擒。他们更加意想不到迎头就遭遇了我们‘影子奇兵’重机枪疾风暴雨般的打击，其下场唯有死亡加抱头串鼠、狼狈不堪。

此刻小分队的九位勇士可谓是绝境反击，因为他们被困在后山坑道多日，缺医少药，缺吃无喝。在濒临绝境走向死亡的紧要关头，是一只平日里最为普通的子弹箱，哦，此刻已经被九位勇士赋予了新的名字“救命宝箱”承载着的水，也可以说是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小豆子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救命宝箱”挽救了他们九个人的生命，让他们有了生还的机会，有了出征的资本，有了杀敌的力量，有了活下来继续战斗履行使命的能力……

正是基于这些，在我军主阵地发起全面冲锋的时候，在敌军企图负隅顽抗进行垂死挣扎的时候，九位勇士方可以用最强的力量为主阵地赢得最佳的反击时机，创造出最佳的反击机遇，赢得到最佳的战术效果，与主阵地战友共同获取最后的光荣胜利。

主阵地出击部队很快与小分队的同志胜利会师了，他们并肩战斗，一起杀向丢盔卸甲的敌军。

冲锋中，孟宪国忽然在人民军的队伍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是少尉小队长韩明浩。孟宪国和巴特尔曾经与韩明浩多次共同参加过两军的联席会议，彼此早已十分熟悉。但是，冲锋中的两军战友来不及会面交谈，他们很快就涌入到中朝两军快速冲锋、奋勇杀敌的人海潮流之中。

战斗很快结束了，我主阵地与侧翼阵地联手行动效果显著，中朝联军的反攻取得了辉煌战果。

分析这次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原因，首先是我军反击的突然性令敌军措手不及，加之我军反击炮火的强大与威猛令敌军始料不及，导致敌军炮兵阵地和原有坚固防御设施遭到毁灭性打击，坦克、大炮被尽数摧毁。敌军飞机还没有得到明确战况报告的情况下，敌军指挥部就被我强大的炮火摧毁。中朝联军集结准确快捷，装甲兵部队及时到位迅速参加战斗，为掩护步兵快速冲锋提供了有效支撑和安全保障。

更为重要的是，在炮火准备结束后，我军主阵地刚刚发起全面出击之际，侧翼小分队就实施了近距离突袭战术予以有效策应，导致主阵地对面沿线一带各部敌军突然遭遇近距离的侧后翼打击，惊魂未定之际大部分敌军被歼灭，勉强出击的一些部队很快就败下阵来，除少量乘车逃跑以外，余下的来不及逃串者纷纷放下武器跪地举起双手，立刻成为了俘虏。

打扫战场的时候，郝锡东营长听了周海、郑福军、孟宪国、巴特尔等人关于窦小豆同志牺牲的情况报告，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忍不住地痛哭起来。

随后，郝营长哽咽着说：“我的小老乡啊，他还是个孩子嘛，牺牲的太早了。如果不让他下连队当机枪手，也许不会这么小的年龄就牺牲了生命的哦。唉！一直到牺牲，他也就是一个副射手嘛。”

是啊，窦小豆同志一直到牺牲，仅仅是一名副射手。但是，他的战功早已超越了副射手的职责范围。他的功劳很多，很大，最为令人难以忘怀的，是他周身多处负伤流尽自己的鲜血，保护着一箱子水、一箱子救命水返回战友身边，确保小分队剩余的九位战友可以喝到水保存了基本体力，拥有了基本的战斗力，为配合主阵地的反击提早对敌军实施了有效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