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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太饿了，忍不住咬了馒头一口，这一口咬下去不要紧，若大的馒头自己直往他喉咙里钻，三下两下就没有了，再掏出另外一个看了看，他告诫自己：这一个是不能碰的，带回家给娘吃，娘一定还饿着肚子咧！他一挥鞭子，骡就向前走起来了。
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如果不歇车，紧赶慢赶天擦黑的时候就可以到家了，他向骡又挥了一鞭子，它开始小跑起来，车一颠簸，他的小肚子有了反映，下坠内急，他赶紧叫了一声“吁——”，骡车停下了，他跳下车，想到路边的荫蔽处拉泡屎。他刚解开裤子蹲下不久，就听到蚊子般的嗡叫的声音，过不一会儿，天空上出现三只大鸟朝这边飞来。
路上的人都停下了，象是在看稀奇。这大鸟越飞越近，越来越低，忽然象拉屎一样掉出几坨东西，还拖着哨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屎坨就落地炸开了花，人群四散开来，有人开始爹娘地叫唤起来，腾起的烟雾散尽过后，骡车也不见了。
“我的车呢？我的车呢？还有我的牲口呀......”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赶紧朝大路狂奔过去。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绞，象是一块死肉，两只车轱辘飞到了路边儿，大路中间儿只有一只深坑，一缕缕灰烟正从坑底向上冒，还带着烧焦的糊味......
他有些懵，在被炸得坑坑洼洼的道上跌跌撞撞地走着，那只大铁灰鸟正从他的头顶俯冲下来......
”卧倒！“有一个人对他喊着，他冲过来把他扑倒在地，顺势二人滚到了大坑里。
飞机飞走了，那人把他从土坑坦克拉起来，帮他拍了身上的尘土。他这才看清楚，那人长着一张白净的脸，肩膀上挞着个挞裢。他问他：
”兄弟，你哭什么呀？“
”我的车没了，牲口也死了，呜——，呜——“他哭着说。
他正抹着泪儿，还没有哭够，他自感到了这祸事临头了，没了路，他不再喊叫，只是潸然泪下，车没了，骡子没了，他再摸了摸怀里，那留给娘的大白馍也没了，这家也回不去了，忽然大路上呜哇，呜哇地哭喊声一片——原来，不光是他的车和牲口没了，路上逃难的人也给炸死了不少，缺胳膊少了腿的人也哎哟哎哟地叫唤，只有死了的人歪咧着身子不吭气。
”兄弟，你没伤着吧？“白净脸问他。
”没咧！“他还伤着心想哭，他想：就是死了也没这事儿大呀！
白净脸说：“回不了家就去找队伍去呀！”
“找什么队伍？”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问。
“我们自己的队伍呀，我这在山里转了两天还没有找着，正好你陪我去。”白净脸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知道在哪，刚才他们还用我的车拖了弹药，还给了我两个馍一袋钱，你看这钱还在可馍没了，我还想着拿回家给娘吃的咧!”
成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钱来晃了晃，可馍真的没了，他依然还有点伤心。
“那好，快走，我们一起找队伍去！”白净脸拉着他一起往林子里钻。
——白净脸叫张华子，是一个有理想的读书人，祖父成了他革命的领路人，二人亲如兄弟，战争时期一直没有分开过，直到朝战暴发，祖父去了朝鲜，张爷爷转到地方，从此二人分离。1964年，祖父转业到湖北，他站在长江大桥的桥头堡旁，看到了一张法院的布告，布告上法院院长的名字正是张华，两位老人才再续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