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长日短的日子里,嘴巴里哈出的气,结在眉毛上形成了水珠子......,霜打了的庄稼软软地衰萎下来,贴在地面上......今冬的雪来的有点延迟,可是还是在入冬之际纷飞而下,部队下发了棉服,迎接这个寒冷的冬天......
成子去团部开会,脚上的新棉鞋走在被薄冰覆盖的地面上咯吱作响,天空飘着雪花贴在脸上,一下子就溶化了,他看见雪花中有一个人向他走来,样子好熟悉——个子不高,身体向两边晃动,一只手臂膀在身边有节奏地摆动着,另一只手抓着胸前的的枪带.....
那人首先朝着他笑开了,眼睛眯眯的,脸上的肌肉带着嘴角上扬,然后露出了他白白的牙——这不是在做梦吧?!梦里常常有他对着他这样笑的样子.......
“谁?小武子!真是你?”
成子上去先是握住了他的手,手是热的!他又上去抱住了他肩,人也是活劲的!然后他还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朵,以前听人讲过:看人死没死,就咬咬他的耳朵。
“你真的没有死啊?”
“没死,鬼子没打完,我怎么能死呢?你看这儿有胳膊有腿的,只是身子被穿了个洞,又让医生给堵上了。”小武子眯眯笑着说。
“你可欠阎王爷一条命啊!”他向他的前胸轻抡了一拳,然后接着说:“你还欠我一件军装,你那血呼呼地流,凝在我衣服上,后来根本洗不掉,只好扔了。”
“那好,我赔你,现在就给!”小武子解了衣扣就要往下脱。
“哎,慢着,慢着......”成子好象看出了什么不妥,连忙说:“你这咱可穿不起!”
自己的军装是没有下口袋的,小武子的军装上有两只大大的方兜——这是连级以上干部的标配,与普通战士的不同区别。
营长也来了,老营长去了三八六旅,连长被新任命为营长,他用他的河南话招呼着小武子:“武连长,你可归队了?难怪好得快,我派了一个排的兵力去给你输血。”
小武子也听医院的人说过,战后因伤员太多,医院闹起了血荒,连长专门派了一个排过去,指名只给他一个人输血。小武子脸上泛起了潮红,害羞着说:“谢谢营长,救命之恩终身难忘!”
“谢我干啥?要谢谢刘排长,人家搂着你都不肯撒手呢。”
见营长提这旧事儿,成子有些难为情,他岔开话说:“武连长?当连长了你可得请顿酒喝吧!要不给我买包烟也可以,我正好没烟抽了。”
说到烟,小武子真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递给成子,烟盒上面的字刀刀撇撇的没见过。成子问:“这是啥烟?”
“这是日本烟,是给我主刀的日本医生给的,一直收着,专门留给你。”
成子把烟盒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味儿没中国烟那么冲,还有一丝丝甜味,他对小武子说:“这是好东西,日本人坏,东西可不赖,下次再多弄几包来!”
会议开始了,成子和小武子在下面小声嘀咕着,团长却在用他的湖北话大声地念着什么......,成子对说湖北话的人一向崇敬,只要是讲湖北话的人,一打听都是参加了长征的老红军,可他们讲话就令人犯难了,团长讲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懂,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刘清臣!
“我怎么了?”成子问小武子。
小武子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对成子说:”团长在表扬你呢,说你立了战功!”
“我有什么资格立功啊?我又没有英勇负伤,杀敌无数什么的.......”
“听,”小武子还在侧耳听着,接着说:“说你在关家垴战役中,参与了对冈崎部队的炮击战,炮毙冈崎大佐、藤泽少尉等五名军官......”
“真的吗?我就帮炮兵运了运炮弹,帮他们抱了炮筒子......”
成子依然一脸懵,他对自己立了战功这事儿一点儿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