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权子害了红眼病,看什么都是红的,他问:“这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怎么都变成了红色了?”
没人答理他的话,因为他一上山就开始发高烧,一直说着胡话,让军医看了,说他是得了疟疾,给了几片奎宁,然后叮嘱成子说:“烧高了就用毛巾沾了凉水敷脑额。”
听他又说胡话了,成子拿了毛巾往缸边去,就走到门边看见天边划过一道火红的弧光,他说:“哟,真的咧,小权子没说胡话,有颗红星星滑过天空了,烧得跟炉里的煤炭似的!”
小权子乐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屋外逢人就说:“我没说错咧,连排长也看见红星星了!”
小权子开始以红为乐了,他看见天是红的,地是红的,每个人的脸也是红的。他的小号上的红布巾更是红通通的......,他也躺不住了,赤着脚满营地乱串,逢人就说:“我说过吧?天上流火,地上大乱,我们又有大仗要打了!”
“谁说要打仗的呀?”连长站在门外虎着脸问。
大家都不作声了,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小权子的背脊梁。
“小权子,你来当连长好了,我们都听你的,你指那儿,我们就打哪儿!”连长把一本《论持久战》扔在桌上,对成子说:“刘排长,组织大家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认真练兵!”
“是!”成子对连长敬了个军礼,连长礼也没回,转身走了。
成子知道,连长也是心里窝火,一队人马藏在这山野里,看着山下的百姓受苦受难,哪个心里会好受呢?
成子心里也有火,可没地方发,就唬着小权子说:“小个子,快吹集合号,大家一起学毛主席著作。”
“是——”小权子也蔫儿了,他蹒跚地走到门口,对着屋外吹起了集合号:“哒——,哒——,嘀哒——......”这集合号吹得大家不知是干啥的,两腿发软想睡觉。
趁大家学习期间,炊事员开始为大家做饭,部队的规定是:打仗时有肉有白面馍吃,训练时有窝头咸菜,学习时只能喝稀的,炊事员把饭端上了桌,是一盆黄黄的糊汤。
“这是什么?”成子问。
“百瓜汤啊!”炊事员回他说。
“什么百瓜?”成子不解地问。
“就是南瓜.......”
还没等炊事员说完,成子肚子里就开始了倒海翻江,他“哇”地一声冲出屋外吐出一口酸水......
“不好,排长,小权子翻白眼儿了!”小忠子急促地叫他。
成子又冲进了屋里,看着倒在地上的小权子翻着白眼儿面色死灰,双拳紧握,混身抽搐,他赶紧给他掐人中,掐了好大会儿他才停止了身体的抽动,看着小权子脸色缓过来了,成子才放下心来。他对小权子说:“咱们不喝百瓜汤,呆会儿大哥上山打点野味,给你煮肉汤喝。”
小权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对成子说:“我不喝肉汤,我要去打鬼子,给爹娘和乡亲们报仇!”
“对,给老百姓报仇!”
成子知道:战士们大多都是从敌占区逃出来的,还不知家中景况,近些天来心情烦扰,燥急着想打仗。
成子对大家说:“我们是八路军战士,是战士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要打仗就先要学习训练好,这样才能打败日本鬼!”
“当然,学习之前我们还要把肚子给填饱了,这百瓜汤我先来开个头了。”他用碗打了一勺黄灿灿的汤喝了一口。说:“嗯——,这味道不错!老朱头,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哈,哈,哈,我们知道你们会喜欢的,这里面有冬瓜、南瓜.......,我还放了些野菜和棒子面儿.......”
“给我来一碗!”
“给我来一碗!”
......
战士们吃饱了饭又开始学习了,最不爱学习的成子也学上了瘾,他问身边的小忠子:“原来这打仗还要分阶段啊?毛主席说的有道理!”
在这个夏天里,战士们干什么都鼓着一股劲儿,等候着一声令下。他们和小权子一样,每天都来看星星,天空上每晚都可以看到一颗两颗的星星落下来,有时还象下雨一样哗啦啦地飞下,最奇怪的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着血丝,说看什么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