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来了,他爱笑的脸庞上没了笑容,眉目紧锁……
一O五团被派往前线五圣山前线运送物资,阵地上缺弹药、缺食物、缺饮水……,食物改成了蒸好的包子、馒头,用小布袋儿装上,饮用水送不上去,改送苹果……,弹药库距前沿有四、五公里,从德山岘到水泰里这段被敌人的炮火封锁得死死的,不分白天黑夜地轰炸,火力纵深几十公里,整个路段硝烟弥漫,弹片横飞……,过封锁区时不少战士累得吐血,跑不动了,瘫倒在地上,只能挨炸……
成子带着队伍上去时,只见能各种运输车辆络绎不绝,相互拥挤,特别是一段马蹄形简易公路特别难行,从南绕向北坡,又从北绕了回来,大小车辆挤在一起,就在他们的前头,敌人的一发炮弹,炸毁了四辆车……
问题解决了,战士们采取分段运输,沿途挖猫耳洞,五十米一个,先把弹药藏放洞中,乘焰火间隙快步运送,路程短,既节省体力,又减少伤亡……
团长是谭笑林,原赫赫有名的“襄阳团”团长,五次战役中吴团长牺牲了,谭团长从一O三团调了过来……,一O五团在老毛谷大伤元气,不仅干部伤亡大,连战士基本都是补充的新兵。全军六个团有五个都上了上甘岭,只有他们一直担任着预备队的任务,除了蹲坑道,就是搞运输……
一O六团拉上去了,临行前李德生副军长对武团长说:“这次就靠你们了,我再没有人了,就靠你们去收摊子!”
武效贤——这位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班的学员,刘伯承院长的门生,王近山司令员的爱将,在宋团长牺牲后被征招到朝鲜,担任了一O六团团长。这次,他当然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
五圣山741高地后面岩洞里,有个供应站,开着流水席,上前沿或撤下的战士随时都可以进餐……,武团长、小权子和成子在这里相遇了,他俩正准备前往上甘岭,三人只是简单地握了握手告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景,成子心中一阵难过……,因为,这仗打得太苦了,一个营一天不到就给打没了,一个团最多只能坚守四、五天,他们运送上去的弹药无数,运下来的伤员和尸体也无数,还不知道这两个大活人能不能活着回来?
只过了两天,一O五团接到命令,因一O六团侦察大队伤亡严重,要求一O五团支援,谁带侦察大队上去?谭团长和成子产生了分歧……
谭团长认为,因该由他带侦察大队上去,成子继续完成运输任务。成子说:“一团之长应该留在这里指挥,万不得以还要带着队伍上上甘岭。”
谭团长虽是军事领导,可成子是党委书记,在部队里党指挥枪,最终是政治领导拍板算数。成子连夜带着侦察大队上了上甘岭,上去时,他还带了一千条麻袋,弹药和一些食品,特别一些上面最急需的饮用水的替代品——苹果……
上去后才知道,537.7北山主阵地一字排开,面朝南方,靠西是7号阵地,与597.9高地的11号阵地仅一沟之隔,往东依次是2、4、5、6号阵地,3、7、8号三个阵形成一个小三角突向南方,8号阵地顶在最前面……,对面是南朝鲜二师的五个团,南朝鲜鬼子比美国人更疯狂,他们天上疯狂地炸,地面玩命地冲,仅昨天就发射了三十多万发炮弹,飞机投下五百多枚炸弹,工事全部被摧毁,刚不久,反击部队才把阵地夺回来……
成子的脚下是一片虚土,一脚下去粉末齐膝深,表面工事已经被炸得没了形状,阵地之间也无相连的战壕,战斗行程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他们立即用麻袋装上土围成一圈,可暂时存身,然后突击挖坑道、修战壕,这样才站住了脚,麻袋立了首功。
成子预测了一下,高地上前后两侧观察条件相当好,他在各阵地上都设了一个观察员,将情报不间断地上报,为炮兵协同作战提供了眼睛,紧急情况,直接给炮兵目标,以猛烈的火力消灭敌人。可当晚又牺牲了几名侦察兵……
天快亮时,敌人又开始了疯狂的轰炸,两颗重磅炸弹落在6号阵地东北侧,在剩下的半截子坑道的正上方爆炸,,坑道口被炸塌,二十多个战上被捂在坑道里……
小权子冒着敌人落雨般的炮弹,带着战士冲上去了,可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弹坑,硝烟和尘埃也蔽日迷眼,大家寻6号阵地坑道口就找了4个晚上,终于才把洞口找到,用手挖爪刨才把里面的战友救了出来……
后面几次就没这么幸运了,1连1排坚守3号阵地,反复打退敌人的多次进攻后,进入半截坑道内躲避敌人的飞机轰炸,坑道口被炸塌,十几名战士全部牺牲……
又与敌对峙了六天,敌人步兵上来了,就冲出坑道打击,飞机大炮轰炸就退守坑道。坑道里,渴了先是喝自己的尿,后来,后来尿不出来了,就舔坑道里石头上的水珠,洞里满是苦涩的汗味、血腥味、硝烟味……,胸膛里如火烧般难受,只能掀开衣服,紧贴着岩石,这样才会好受一些……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小坑道内挤上几十个人,闷热难当,战土们呼出的气从坑道口冒出,形成一股烟柱子,直升几米高,正好成了敌人飞机和炮弹攻击的目标……
敌人的焰火间歇了,成子带着战士正在向东观察,只见2号阵地向东北延伸有个较突出的山头,那里就是6号阵地,敌军常常选择那里登入,上甘岭开战以来,那里打得最激烈,歼敌也最多……,此时,他看见一位战士跳出战壕,高喊着:“炮兵同志,向我开炮!”然后顺着山坡滚向敌群,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身躯随着硝烟粉尘飘向天空……,这一定是哪位战士拉响了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了,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一O六团击退敌人五十多次冲锋,歼敌1500多人……,夺回了所有阵地,并站稳了脚跟。三兵团的嘉奖令来了,《人民日报》发表了社论《祝贺“上甘岭”大捷》,可537.7高地北山上战斗更加激烈了,总共三个营,第一个营就给打没了,这仗还能打多久?
上甘岭这3.7平方公里的小地上,敌军已投弹近三万发,地层表面的岩石被炸成一尺多厚的粉尘,山头被削去两米多……,阵地上到处都是残体断肢,人肉血浆,有我们的,也有敌人的……武团长想:这样打下去了,我可赔不起啊!他对政委于永贤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怎么才不死人。”——这位军事学院的高材生思想着:如何才能阻止上甘岭这只绞肉机的运转!
团党委成员聚在一起,出主意,想办法,下一步如何打?一份新的作战报告上报到军部,其中提出:集中兵力扼守要点,集中火力控制多点,集中全力抢修工事,改善作战、生活备件……。报告即刻得到兵团批准。师参谋长蒋科率师司令部炮兵主任一起来到106团前线指挥部,协同作战。
这种新的打法是让炮兵当主角,一O六团只是紧紧抓住6号阵地这个重点,因6号阵地向左突出,距后方补给线最近,是左翼防守的主要屏障,一直是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6号阵地对整个战局关系极大,要全力制守,并以此为依托,控制左翼4、5号阵地,也可直接回援右翼的1、2、3号阵地。同时主动放弃南部前沿的7、8、9三个阵地,让炮兵在那制造一带弹幕,防止敌人进攻。
接下来的一周里,军、师炮兵群火力都统一起来了,双方都打起了炮击战,一O六团在敌人的火力下,不分昼夜地抢修工事,将坑道延长挖深,达到了可容纳一个营的兵力和团级伴随火炮阵地……
炮火的清扫,让敌的地面进攻也无法实施,拂晓时,小武子干脆调出自己的三门无后坐力炮到9号阵地前沿,从侧翼对敌进行破坏性射击,将山凹处敌人的炮兵阵地全部炸毁……
此后,敌人再也无法组织大规模的地面进攻了,一O六团制定出的新战法收到了奇效,537.7北山阵地得到完全巩固,小武子笑了。
美军在上甘岭上再也打不下去了,主动撤出了战斗,要求重新谈判,双方又重新坐到了谈判桌前……
兵团首长接见了106团的领导,对他们说:你们发扬了光荣传统,打得顽强,打得灵巧,一直打到底,打出了威风!大量消灭了敌人,圆满完成了任务!
距新年不到两周时,一O六团所有活着的人,要撤离阵地,下去休整,把上甘岭交还给十五军,他们在这里坚守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损失了一千多人……
离开时,537.7北山阵地上一片宁静,小武子最后一次去到主峰,看着前方乌云密布的天空,和那被鲜血浸透的黑乎乎的土地,以及冒着烟的树桩……,他想着那些曾经生龙活虎的战士,都溶入了异国他乡的土地,禁不住泪水夺目,悲从心生……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仇恨来,他无比地痛恨这些侵略者,痛恨这场战争!
——上甘岭战役:1952年10月14日至11月25日,“联合国军”调集兵力6万余人,大炮300余门,坦克170多辆,出动3000多架次,对志愿军防守的3.7平方公里的上甘岭发起猛攻,我防守部队进行了顽强抵抗,阵地争夺59次多次失而复得,战斗持续43天,击退敌人900多次冲锋,激烈程度罕见,炮火密度超过二战最高水平,最终志愿军获胜。此役中,敌方死伤9000余人,我军死伤万人以上,负出了巨大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