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刘虹和往常一样,依然九点多钟才起床。丁菊香在厨房里洗洗刷刷,见老板娘起床了,连忙说早餐吃面条,她和晨晨已经吃过了,问刘虹中午吃什么?她好去菜市场买菜。刘虹说,中午不用麻烦了,她要带女儿去龙泉巷看望晨晨外公。
自五一潘凯订婚的那天起,这一周以来,虽说市场是淡季,但她刘虹依然东奔西走,为老公的事,为金瓯皮厂的事,为唯美皮行新产品开发的事,早已折腾的焦头烂额疲惫不堪。所以这个周六,刘虹便强迫给自己放两天假,享受一个做母亲的幸福时光!
阳台上有一张活动小方桌,那是专门为女儿写作业设计的。刘虹洗漱完毕,见女儿趴在桌子前写写画画,大约是对画面上有些线条不满意,一边画一边不时地用橡皮泥擦拭几下。她悄悄走近女儿,蹲下身轻声问道:“晨晨,你在干嘛?是在写作业吗?”
晨晨不作声,将手中的一张4K纸递到妈妈面前。刘虹朝纸上瞧了瞧,她以为是女儿和往常一样,胡乱涂鸦,不是小树就是小鸟什么的。但是,谁知这次不一样,她只瞧了一眼,立马就被画面给镇住了。白纸上,女儿用铅笔画了一幅女人的肖像,线条层次分明,肖像轮廓清晰,夸张得像瀑布似的头发飘逸着,瓜子脸庞上一对柳叶似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生动俏皮,小巧玲珑的鼻子,性感的嘴唇……关键是肖像的神态,刘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是我吗?我有这么好的气质?
刘虹说:“晨晨,你这画是妈妈吗?”
小女孩点点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
那一刻,刘虹感动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丁菊香在客厅里催老板娘用餐,说面条都已经糊了。刘虹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好久都没有和晨晨班主任联系沟通了,便一边吃面条一边给季亚琴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拨出去,一直无人接听。刘虹心想今天是周六,问候或许会变成打扰,于是打消了拨打第二遍的念头。
刘虹接着便拨通了潘凯的电话,问他那份计划书草案做得怎么样了?
两天前,刘虹将潘凯约至唯美皮行档口,就金瓯厂房收购后如何改造升级的有关思路,与潘凯面对面进行了沟通探讨,她希望从年轻人身上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潘凯说,如今全市都在搞文化产业,阿姨是不是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文化产业当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但问题是瞿溪距离市区较远,单纯的搞文化产业不靠谱。关键是文化产业只是一个概念,具体做什么?她心里没底。再说投资市场要有落地生根的实体经济,不是股票交易可以虚拟注册资金,可以吹牛忽悠。”刘虹侃侃而谈,她接着说:“金瓯皮厂的优势在于地理位置优越,它处在瞿溪未来文化广场的中心地带,尤其是交通方面,温瞿大道和瓯海大道就像两条并列的铁轨,将瞿溪镇兼并在温州大都市的花园之内。所以我思来想去金瓯厂房地块如果重新开发建设,我觉得还是建造一幢豪华商务楼最为实用,既符合当前企业转型的迫切形势,又适应瞿溪山水名镇未来的发展。我想商务楼可以集旅客住宿与餐饮业为一体的主业,打造休闲娱乐为辅的多元化为一体的综合性产业。如果这个项目能够获得有关部门审核通过,按我意向的思路变成现实的话,那么不远的将来,我们开发的商务楼就有可能成为瞿溪镇地标性建筑,将会引起各地其他投资商的关注,那么瞿溪的繁荣和发展就更加值得期待。阿凯,你说是不是这样?”
潘凯坐在沙发上听得仔细,他说:“阿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觉得你真的了不起。敬佩!”
现在,当刘虹问起小伙子计划书的事,潘凯在电话里说:“阿姨,我早已经弄好了,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送过去。”
刘虹说:“好的,你方便的时候将材料送到唯美档口就行。如果我不在,你就交给章雯。谢谢了!”
潘凯说:“阿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中午,刘虹驾车领着晨晨来到龙泉巷。
父亲早已烧好了饭菜。对刘家富来说,做饭比较简单,只需往电饭煲里多加一塑料杯大米即可。平常虽说家里有他和儿子两个人,但实际上常常都是他一个人独自用餐。刘超永远是个大忙人,白天在妹妹的档口上班就不用说了,晚上也不知他在外面忙啥,三天两头三更半夜才回家。一顿饭的关键是菜肴,刘老心疼外孙女,晨晨每次过来,他都要弄几道小丫头喜欢的菜。比如,清蒸小黄鱼、西红柿炒鸡蛋什么的,都是外孙女的最爱。
刘超最近两天请假,说自己感冒了,他将档口钥匙暂时交给曹国梁保管。刘超上午没有去诊所挂盐水,而是呆在房间里播放音乐,偶尔也哼几句。虽说他感冒了,但嗓音还不错,听上去有点像刀郎的味道。
晨晨一到外公家就爱往南边小院子里钻,那儿有外公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有几只蝴蝶在一盆耀眼的月季上翩翩起舞,小丫头出神地看着它们。
刘虹来到父亲房间里看了看,被子折叠整齐,床头柜还放着几张报纸。她知道父亲以前喜欢看书,但是,近几年岁数大了,精力不济,老眼昏花,书就没怎么看了,但报纸一直有订阅。这个当年被错误地划为右派分子的老人,如今获得了自由,却更加热衷关心时事政治。
刘虹本来想让丁姨一起过来,帮忙父亲家里整理收拾一下,但她又不希望好心办坏事,使懒惰的哥哥此后有依赖症。好在每次看见父亲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心里也稍微踏实一些。
到了中午用餐时间,刘超才像个大姑娘似的走出房间,见餐桌饭已经盛好,便端起碗只顾埋头吃饭。刘老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往外孙女碗里放,刘虹见状忙说:“爸,你自己吃,晨晨想吃什么菜你让她自己夹好了。”小丫头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看外公和妈妈,再看看舅舅,谁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饭后,刘超回到房间摸索了一阵,出来后,换了一身衣,自言自语道:“我去诊所了,今天还有最后一针,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刘虹没有吭声。对于哥哥,她虽有恨铁不成钢之怨气,但她却很少当面指责,尤其是唯美皮行的业务,她从来不愿与他交流,因为有游子杰和韦少军两个业务员,她已经很放心了。刘虹的用人原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不希望从哥哥那里听到的尽是一些负面信息。不过前不久,她还是狠狠地数落了哥哥一顿,起因是曹国梁私下悄悄告诉她,说刘超上班时间,经常不好好看店,却跑到附近档口和几个闲人玩扑克牌“牛牛”。刘虹知道,牛牛输赢也是蛮厉害的,关键是这种行为不守档口规矩,带坏了其他员工,影响恶劣。
刘虹起身收拾碗筷,父亲说:“碗先放在那儿,我等会洗,今天天气还不错,你带晨晨去公园逛逛吧?你们自管去玩好了。”
刘虹没有作声,好久没有干过家务的她,一鼓作气将碗筷收拾干净。
晨晨饭后又到院子里探望蝴蝶去了。
刘虹搞完了厨房卫生后,父亲让女儿坐下来歇会儿,他说有话想对她说。
父亲正经八百说有话对女儿说,好像还是第一次,弄得刘虹吃了一惊,以为又要遇上什么大事。
父亲说:“从春节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阿波的影子,他在重庆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虹听父亲是在关心老公的境遇,心又释然了。
“阿爸,这件事一言难尽啊。阿波他在那边吃官司了,我已经请了律师帮忙打官司,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刘虹轻描淡写地说。
刘家富眉宇紧锁,不放心道:“依我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现在关心的不仅是阿波个人的安危,还有你的整个家庭。我虽然不懂生意怎么做,但我每天都在看新闻报纸,知道什么叫金融危机,而你一个人打拼就更不容易。爸爸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劝你想开一点,该放下的事情一定要学会放下,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一股暖流在刘虹心中流淌,很快热遍全身,从小到大,她几乎都不知道什么叫父爱。此刻,父亲一席关心的话语,对她而言,就是父爱给予的信心和力量!
刘虹说:“爸,你说的我懂,女儿不是爱财如命的人。只是人生都有一个生命的过程,该在打拼的年纪,不可以选择安逸。再说了,事到如今,作为潘家的一分子,我有责任、有义务将潘家的担子挑起来,要不然我自己也将走投无路啊!”
刘家富多少知道女儿有些倔强的个性,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劝说是多余的,但依然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我知道你目前无路可退别无选择,我只是劝你多加小心。另外,考虑到你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爸爸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如果需要贷款,爸爸这套房子你拿去抵押好了。”
刘虹再次心头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连忙用纸巾往眼角上擦拭道:“谢谢阿爸!不过,目前能扛就扛一下,如果哪天万一扛不动的话,我再跟阿爸商量。”
刘家富说:“随便你,反正房产证在我手上,你随时需要贷款,爸随时陪你去银行。”
刘虹说:“嗯,好的,我心里有数了,谢谢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