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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康乐坊月亮湾茶楼，许哲航已经在Ｂ222茶座等待刘虹的到来。
许哲航对自己这次在重庆江城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潘海波“涉嫌犯交通故意伤害罪”一案、他在法庭上为当事人作无罪辩护时的表现不甚满意。尽管开庭之前，钱益荣副会长叫他腰杆挺直一点，履行一个律师的职责，但他还是有些顾及，发挥得不是很理想。好在他最后洋洋洒洒三分钟的陈述有理有据措词犀利，法院依据他的无罪辩护证词，分析认为潘海波虽然“主观不存在故意、但却造成致人受伤的事实”，谨于被告态度诚恳主观认错，并自愿赔付受害人医疗费、误工费共计8万元，故最终判潘海波拘役6个月。当然，许哲航心知肚明，这样的结果不能说是他的功劳，毕竟刘虹前后已经向他支付了38万元相关费用。区别在于，当事人有时候拿了钱，律师也未必帮得了他们消灾。就好比同样是中侨房开的高管，邱世浩就没有潘海波这么幸运了。
由于已经知道了案件的审判结果，刘虹对重庆方面的信息已经没有什么期待。她停好车后拨通了闺蜜夏冰如的电话，直言不讳约她过来陪许律师喝酒。夏冰如说，开什么玩笑，我才懒得理他呢。刘虹说，为什么这样说，都什么年代了，不做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啊！
夏冰如：“姐，我感觉你们俩倒是蛮般配……”
刘虹：“说什么鬼话！”
夏冰如：“开玩笑的啦！姐，我现在人在乌镇采风，计划出第二本散文集。”
刘虹：“厉害，看来妹妹是名副其实的大作家了。”
夏冰如：“什么大作家，自娱自乐好不好？姐，不跟你扯了，我晚上还要赶一篇稿子，你和许律师好好好聊聊，祝你们俩做个好梦。”
刘虹：“冰如，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下次再这样说，姐就不理你了！”
……
刘虹走进Ｂ222茶座时，许哲航正在接一个电话：“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情，改天你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吧！”
刘虹自顾坐下，桌上只摆着一壶茶，看来许律师还没有点菜。
许哲航放下手机，歉意地说：“邱玉眉找我，婆婆妈妈说不清，我让她改天到我办公室谈。”
刘虹显然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她说：“想吃什么？”
“喝茶就好啦！”
“那不行，我肚子还空着呢。”
刘虹叫了一声服务员，然后看着菜单在酸菜鱼、糖醋排骨、酱油鸭、炒粉干等几道菜谱上面打了勾。
刘虹想了想又说：“服务员，你这里有什么红酒？”
服务员说：“有张裕10年干红，还有进口意大利红酒。”
刘虹说：“那就张裕10年干红来两瓶吧！”
许哲航身子抖动了一下：“两瓶？刘总，我可是喝不下的啊！”
刘虹：“没事，先点了再说，喝不完再退嘛。”
不一会儿，服务员上菜，红酒瓶盖开启。刘虹将两个人的杯子盛上大半杯红酒，她端起杯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许律师，客气的话我也不会说，我先干了这一杯，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许哲航吃了一惊，由不得解释，只好眉头一皱干了杯中酒。
大半杯酒下肚，再吃点菜，刘虹开始畅开心扉与许律师聊天了。
刘虹说：“许律师，我老公被判六个月拘役，我想知道拘役意味着什么？还有，按时间推算，现在是5月份，那么我老公11份就可出狱了，是这样理解吗？”
许哲航解释道：“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拘役是短期剥夺犯罪人自由，就近实行劳动的刑罚方法。拘役由公安机关在就近的看守所或者其他监管场所执行。在执行期间，受刑人每月可以回家一至两天，参加劳动的，可以酌量发给报酬。拘役的期限为1个月以上6个月以下，数罪并罚时不得超过1年。关于执行时间，是从当事人被宣布逮捕之日、关进看守所那天起计算的。你老公潘海波是元月份出事的，二月底被检察院机关依法逮捕，所以，你老公八月底至九月初就可以出狱了。”
刘虹说：“哦，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再敬你一杯！”
许哲航起身用手挡了一下：“刘总，请稍等，酒我们慢慢喝，请让我把话先说完。”
刘虹放下酒杯，双手托起下巴望着许哲航，看上去好像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她心灰意冷。作为妻子她已经尽力了，但是，老公的心能回来吗？
许哲航说：“在接下去的三个月，你老公每月可以获得一至两天的自由，也就是说你可以去重庆与他团聚……”
刘虹抑止不住心中的悲喜，两行清泪从双颊流淌下来：“许律师，我何尝不想去重庆看望我老公啊！开庭那天我之所以没有去，是我觉得广州之行对我太重要，现在皮厂那边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生意这一块接下去也可以放心交给手下去员工去打理，我必须要去重庆一趟！”
许哲航忽地沉下脸色说：“刘总，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老公的案子虽说已经了结，但是从中侨房开公司的角度考虑，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邱世浩仍然被关在里面，人是死是活谁也不清楚，法院也迟迟不开庭审理。上个礼拜，邱玉眉和何素平她们两人也跟我一起去了重庆，我带她们拜访了钱副会长，他也帮她们四处活动了一番，但最后钱老板却表示无能为力。所谓‘涉嫌集资诈骗罪、行贿罪’，或许只是背后有人将一顶子乌虚有的罪名绑架在邱董身上罢了……”
刘虹说：“什么世道啊！我要去重庆，劝我老公好好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许哲航怀着敬意说：“刘总，我敬你一杯！”
刘虹说：“人都是被逼的，换着别的女人也会这么做。只是我不知道，我所有的努力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我已经无所谓结果了。我对自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凭良心做事，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都力求问心无愧。”
许哲航说：“刘总，你太了不起了！怪不得夏冰如和你是好姐妹，我想她也一定很敬佩你的！”
刘虹苦笑了一下：“许律师就知道夸人，我们还是聊得别的吧！比如说，邱必胜，他现在怎么样？”
许哲航无奈地说：“据了解，重庆中侨房开如今邱世浩和邱必胜是真正的难兄难弟。邱世浩不知死活，不提也罢。邱必胜表面上是个自由人，可是眼下数他最痛苦，他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白天都不敢出门，因为所有的债主都向他逼债，包括牟昌雄。牟昌雄在外面扬言，他邱必胜如果回温州，拿不出钱，他就做了他。邱玉眉本想邀请我代理她弟弟的案子，但我拒绝了。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可以这么说，你老公的案子，并不是我们通过法律途径打赢了官司，用钱副会长的话说，是天鸿房开董事长江滔看在钱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放我们一马。江滔在下盘大棋，他需要有人陪他玩下去，如果潘海波也挂了，对他来说，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刘虹一声叹息说：“江湖险恶啊，看来，我老公跑到重庆搞房地产开发，其实就是找死！”
许哲航点点说：“嗯，可以这么理解！”
两人边吃边聊，边聊边喝酒，结果两瓶红酒不知不觉见底了。
许哲航装疯卖傻地说，他代理刘总老公这个案子没赚钱，但赚了一个朋友，这辈子值了。
刘虹轻蔑地说，许律师你别给我瞎扯，赚不赚钱是你的事，我之前已经表明态度，我已经倾其所有了。你也别跟我说一辈子值得什么什么的，你们男人，我看透了……
两人从月亮湾茶楼出来已经九点多钟了，刘虹说自己离家比较近，想一个人走几步，许哲航叫了辆出租车，与刘虹握手道别后钻进车内，消失在灯光斑斓的夜幕中。
刘虹沿着江滨外滩走了一圈。江心屿像是瓯江里一颗璀璨的明珠，在五月的夜色里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刘虹走近王子花苑小区时，身不由已地走进皮坊巷雅轩堂会所——她已记不清多久没来这里做休闲养生了。她躺在按摩床上，任技师为她做保健推拿，她习惯了技师的手法带给肌肉放松的那种快感。她是女人，需要爱和被爱，需要有人疼……可是，她没有，她只有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闺蜜夏冰如。然而，闺蜜终究是闺蜜，只能用语言抚慰她内心深处的焦虑，不能给她疲惫麻木的躯体以及羞以启齿的欲望慰藉。
这会儿，技师让她侧过身，开始给她做精油开背服务，她趴在那里，或许是情至孤独泪自流，两行清泪很快润湿了枕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