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虹又回到唯美档口主持日常工作了,她在东瓯皮革城一露面,之前所有关于她“失踪”的传谣不攻自破。
牟昌雄第一个找上门来,说话不再像以前那样以皮革商会会长的身份客客气气,而是以瓯利担保公司债主的身份,开门见山地向刘虹讨债。手下徐剑飞告诉他,重庆房开早已成为一具僵尸,放出去的债务,能收的要尽早,越快越好。人称“老狐狸”的牟昌雄自然明白应该怎么做。
刘虹说:“牟总,潘海波欠你100万元也好,200万元也罢,那是他的事,他还活着,他没有丧失偿还能力,我就没有这个义务。再说,潘海波与你之间的债务没有经过我的手,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所以,这笔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找我算账。”
牟昌雄见硬得不行,就来软的:“刘总,我老牟也是没有办法嘛!因为不只是海波一个欠我钱,邱世浩和邱必胜他们两个人也欠我钱啊,再加上外面还有其他客户欠钱不还,你想想我压力有多大啊?”
刘虹说:“那你也只能等,如果生意好起来,我唯美有钱赚,手头周转宽松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先支付你一部分。”
牟昌雄见刘虹说话留有余地,才背着手悻悻地离开。
七月的温州,季节进入盛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东瓯皮革市场也跟随节气进入销售旺季,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本来狭窄的道路,常常围堵得水泄不通。
刘虹经过前期开发工作的稳步推进,女鞋皮料有华谊提供小S产品,男鞋皮料有南洋提供飞虎产品,客户有德豪、宏达、奥卓、劲旅等鞋业的支持,再加上游子杰和韦少军他们的努力,外面又新增了十多家新客户,唯美皮行终于打了一个翻身仗。
月底,刘虹清理了一下销售账单,初步估计本月销售利润应该在50万元左右。然而,当曹国梁将库存账目上交时,章雯核对后说库存数量与实物不符,估计有近5万尺的皮料不知去向。刘虹将章雯的出入库清单与曹国梁的库存账目仔细一核算,结果发现章雯说得没错,库存确实有近5万尺皮料不知所踪。如此以来,七月份扣除利润部分,反而还亏损30多万元。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刘虹吓出一身冷汗,一夜未眠。
第二天,刘虹亲自在仓库坐镇,刘超、游子杰、曹国梁和章雯一起将库存所有皮料重新盘点一遍。韦少军今天没有上班,章雯给他打电话,他说自己感冒了,在医院挂盐水。下午盘点结束,库存亏空近5万尺皮料,拆合人民币85余万元。那么这约5万多尺皮料去哪儿了呢?刘虹与章雯一起将华谊和南洋等皮厂的发货传真单进行一一核对,发现其中有四批次小S皮料和两批次飞虎皮料,货物确实到了温州,章雯也将这六批次皮料数目入账,但问题是曹国梁没有收到这六批次实物。
刘虹拿着章雯保存的传真单去托运部查货物提取底单,发现原始提货底单记录薄上都歪歪扭扭写着“韦少军”三个字。
刘虹立马给韦少军打电话,可是对方已经关机。
原来,韦少军平常喜欢和一班哥们玩扑克牌牛牛,以前牛牛都是小玩玩,输赢也就在几百元之间,最多不超过两三千元。可是5月淡季有一天,他心血来潮,陪一位客户跑到青田玩牛牛。据说青田有几个无业人员是专门靠牛牛吃饭的,一夜输赢都在三五百万元之间。韦少军浑然不觉被人拉下了水,做局后骑虎难下,结果一夜输掉了一百多万元。韦少军那天晚上身上现金只有两万块钱,后来将准备按揭买房子的20多万元也拿出来还了赌债。可是对方仍不肯罢休,天天逼韦少军还钱,并扬言,韦少军如果耍小聪明,小心要了他的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韦少军开始害怕了,日日夜夜满脑子都是赌债。于是,他利于唯美皮行仓库交接管理上的漏洞,将托运部提取的皮料占为己有,然后私自低价转手倒卖给市场做黄牛的皮料贩子,用于偿还赌债。
唯美皮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仓库丢失80多万元货款的皮料,韦少军不但不积极配合调查,而且还玩起了失踪,难逃作案嫌疑。刘虹又气又急,一向坚强的她,忍不住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嚎啕大哭起来……
在涌金皮行那会儿,韦少军虽说从打工起步,但刘虹慢慢把他当作销售人才来培养,生活上给予他关心,业务上给予他信任。尤其是在工资待遇方面,刘虹对他向来不薄。早年,市场上业务经理的工资待遇只不过3000元左右,刘虹每月给他3800元,提成这一块还不算。唯美开业后,尽管有了游子杰的加入,但刘虹并没有忽略他,而是希望通过业务员之间的竞赛,用业绩来提升他们的待遇。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韦少军竟然干起盗窃违法的勾当来,刘虹深感失望。但她在痛哭一场过后,并没有选择报警,凭她对韦少军的了解,他的秉性是善良的。她要给他一次浪子回头的机会,就看他自己懂不懂得珍惜。
刘虹反复琢磨了一个晚上,又气又恨的她最后给韦少军发去一条短信:少军,不管你是一时糊涂,还是故意干犯法的事,我的耐心只有三天。如果三天后,你继续跟我玩夫踪的话,对不起,我先告知你的家人,然后再报警,让警察找你谈话好了!
那一夜,她没有收到韦少军的回复。
第二天,她依然没有收到韦少军的回复……
到了第三天深夜,刘虹只好又再次给韦少军发去同一内容的信息。不一会儿,她终于收到了韦少军的回复:老板娘,对不起,我该死!是我一时犯糊涂,被别人设局陷害了,赌博输惨了,做了不该做的事,请老板娘放我一马。
刘虹回了几个字:你打算怎么还钱?
韦少军回复道:我先想办法归还你50万元,余下的打张欠条,我分期归还,保证一年内还清。
刘虹回复道:那你明天来档口,我们当面把事情做一个了结。
第二天傍晚,韦少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怕有人跟踪似的,悄悄来到唯美档口,刘虹在楼上办公室等他。见了面,刘虹绷着脸一言不发,韦少军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虹生气的样子是那么的可怕,平常跟客户要债也没有这么生气过。韦少军从包里拿出一张30万元的承兑,小心翼翼地放在刘虹面前,然后带着悔意的心情说:“老板娘,这30万元的承兑你先收着,过两天,我再想办法给你弄20万元现金。余下,我先打一张欠条给你……”
刘虹拿起承兑看了看,印章和数字都比较清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想教训他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咽回去了。
此刻,她早已身心疲惫,没有力气跟他多费口舌了。
第二天,刘虹中午在档口召集大伙儿开了个碰头会。她说,韦少军要辞职了,仓库皮料被盗一事大家一定要保密,传出去不只是对韦少军不好,对我们唯美皮行也不吉利。事后,刘虹将刘超叫到楼上,她说:“哥哥,我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虽说韦少军胆大妄为不走正路,但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失职?你不愿意跑业务,没关系,你守住档口,可是档口一个月下来销售了多少尺皮子?你上班时间不好好看店,却经常开小差跑到隔壁店里玩牌,像什么话?我们每个人要生存,要吃饭,就要努力工作,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仓库钥匙在你身上,每次到货、提货,你不跟单,都将重活推到老曹一个人身上。老曹也是人,他的工资和你一样多,他凭什么就要比你多付出?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太累了,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劝你就不要来我这儿上班了!”
刘虹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刘超被妹妹数落一通后,觉得很委屈,连续三天不来公司上班。刘虹也懒得理他。谁知,第四天,五马派出所打来电话说,你是刘超的妹妹吗?刘虹说是。对方说,麻烦你来我们所里一趟,我们昨晚抓到一个人涉嫌嫖娼,他自称叫刘超,麻烦你过来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并准备5000元的处罚金。
刘虹知道,这种事情,只要家属了交了钱,派出所就会立即放人。刘虹狠了狠心说,我没钱,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结果,刘超被五马派出所以涉嫌嫖娼,被拘留15天。
仓库皮料被盗的风波终于平息了下来。韦少军向刘虹支付了20万元现金,但还需要打35万元的欠条,可是韦少军哭穷,说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老家父亲身患肝癌,还需他提供医药费才能活命。又说看在多年相处同事一场的份上,请求老板娘开恩,适当减免一点。刘虹权衡再三,同意韦少军打25万元的欠条,余下10万元,刘虹只好当做生意亏本了。
一星期后,韦少军又回到了老东家涌金皮行上班。林海鹏手上正好缺人手,便给了他一个业务经理的位置。
韦少军走人了,唯美少了一位业务员,一时半会并不影响销售。他韦少军可以带走自己的客户,但带不走唯美皮行的特色产品,老客户依然需要和唯美做生意。但是,游子杰事情一下子多了,原先他只需跟踪服务好自己的客户就行了,韦少军一走,档口少了一名驾驶员,曹国梁和刘超都不会开车,以前游子杰和韦少军两个人送货,现在只有游子杰他一个人送货,他肩上的活儿就重了。本来,曹国梁还可以跟车,帮忙装卸牛皮,但刘超被派出所拘留,档口不能没有人,章雯只能开单,她搬不动牛皮。
天气热,牛皮重,游子杰每天一身臭汗,回到家都不想动弹,更别说什么敲键盘、做作家梦了。回想旧年和前年夏天,天气越热,游子杰下班后回家的次数就越少,白天东跑西奔体力消耗大,晚上却不顾疲惫与王漫喝酒、聊天,然后由王漫给他按摩,敲背。王漫敲背是实打实地敲,但他背部肌肉厚实,有时嫌王漫力气不够,瘙痒痒,王漫就狠狠地咬一口……
现在,游子杰才真正感受到,和王漫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仿佛是他人生旅途获得了爱情“第二春”。尽管这份迟来的爱在道德与法律层面显得很那么肮脏,他内心深处也常常在道德和情感之间纠结徘徊,但精神与肉体的愉悦使他变得自私和贪婪。
王漫是8月1日离开温州的。老板蔡文成回温州探亲,然后将她一起带到北海。由于蔡文成有公务在身,他们的行程是从温州先飞往上海,再从上海乘机飞往深圳,最后再转机至北海。
离开温州之前的那天晚上,王漫约游子杰在一起吃了一顿“最后的晚餐”,然后在西子宾馆缠绵了一夜。王漫买了一些水果,两个人做爱做累了,王漫就削水果给游子杰补充体能。两人都显得很平静,双方似乎都在努力为这场游戏找到一种完美的结局。“得不到就放手……”这是王漫曾经的承诺,现在,她要践行自己的诺言。
在王漫面前,游子杰深感自己的虚伪和自私,与王漫在一起的日子,无论是生活,还是写作,或是为人处事,她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影响着他。
王漫离开温州了。一个打工妹,背着迷茫的包袱离开,怀揣青春的梦想扬帆。茫茫人海中,她还来不及品味什么爱情的苦涩和遗憾,却又要去远方寻找新的生活目标,重启人生梦想了!
游子杰每天上下班路过104国道时,都要瞥了一眼景山脚下黄河印花厂所在位置,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空虚。他不时地翻看手机,企盼收到王漫的短信。王漫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温州,彼此将不再联系,将过去的所有记忆删除。可是她一时半会却做不到,她不时地将旅途中胡乱纷飞的思绪通过短信向他传递。游子杰每当看着情意绵绵的句子,忽然有种“见字如面”的感觉,他通过她的文字沉浸在昔日恋情的回味之中。
给爱一张不老的容颜,让相爱过都终身不变;
给爱一个不悔的誓言,让相爱过都彼此思念;
给爱一片辽阔的蓝天,让真爱充满人间……
这是年初情人节那天,王漫转发给游子杰的一条短信。游子杰一直保存在手机里,现在,他再次读这条信息的时候,心境完全是另一种滋味了。
游子杰陷入婚外情离别之痛的泥潭一时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