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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新豪畔酒店二楼餐厅。
刘虹给自己盛了一碗绿豆稀饭，两个小馒头，端到临窗而坐的黄乐天跟前，然后又拿起碟子夹了几片韩国泡菜，和半只咸鸭蛋。
黄乐天说：“昨天去工厂皮料看了怎么样？”
刘虹说：“我感觉还比较理想，我让他们将这批货先发给我。回头等你看了再做进一步安排，如果你对皮质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我还可以让工厂再调整或改进工艺。”
黄乐天说：“那就好，我昨天逛了一下鞋展，感觉下半年女鞋市场还是流行色彩亮丽，回头彩色皮也要及时跟上。”
刘虹想起昨天下午在华谊皮厂，鲁雁霞提出的销量与资金额度挂钩的条件，便试探着问道：“黄总，你感觉小Ｓ产品能爆单吗？昨天工厂跟我谈条件了，一是要求我销售一定要达到一定的销量，二是资金回笼必须要月结……”
黄乐天看了刘虹一眼，可能是他昨晚没睡好，不高兴地说：“妈的，皮厂也太牛逼了，月结怎么受得了？至于销量我现在也不好说啊。不错，我是看好小Ｓ产品，但市场是变化着的，皮厂的质量有时也是不稳定的，你叫我拿什么来承诺？昨晚你也看到了广州那三位客人，其中‘光头’和‘眼镜’就是我的代理商，他们每人都欠我好几百万呢！现在，我还得要和他们做生意，只要他们有下单，我只管生产和发货，从来不问他们要钱！”
听黄乐天这么一说，刘虹心里又开始凉飕飕的，她原本指望小Ｓ产品打一个翻身仗，现在看来还比较难。黄乐天说得有道理，市场千变万化，大家都在走一步看一步，她不能因为自己有困难而对黄乐天过于依赖，她越是依赖他，从某种角度上讲，她是将自己的压力推卸到黄乐天的头上。如果她不加以克制，将有可能失去唯美皮行最大的也是最铁杆的客户。
黄乐天看刘虹脸色不佳，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说：“我昨天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打算今天下午回温州，你怎么安排？”
刘虹说：“我们一起出门，当然要一起回去啊。”
黄乐天说：“好的，那待会我让酒店帮我们订两张机票。”
刘虹与黄乐天上午在皮革鞋博会展馆各自行动，一个忙着看鞋子，拜访鞋业品牌代理商，了解2011年秋季鞋业流行趋势；一个去了国际皮展中心，看牛皮，找资源，会见老朋友，物色新厂家。
刘虹拎着那只夸张的仿丝绸布的红蓝相间的格子真皮包在展会中心闲逛，在华谊皮厂展厅逗留了一会儿，与陆斌进行了简单的闲谈与交流。
陆斌说：“刘总，小Ｓ产品今天给你发货。”
刘虹说：“好的，那谢谢了！”
这时，林海鹏和李云娜也闲逛至此，刘虹只好借故离开。不知不觉来到北方南洋皮革厂展厅，苏志勇看见刘虹很高兴，一边让坐，一边问她什么时候来广州的？刘虹说昨天，今天下午回温州。苏志勇说，刘总怎么这么急呢？既然来广州了就多玩两天呗。刘虹说，没什么好玩的，主要是出来看看皮，基本也就这样了。苏志勇连忙将刘虹引荐到一排样品皮跟前，指着一款新开发的纳帕皮说，刘总，你看这款皮怎么样？
刘虹用手摸了摸，又仔细看了看皮纹和底色，说：“手感还不错，蜡感也强，厚度也还可以，做男鞋应该不错，只是不知单价是多少？”
苏志勇说：“刘总，不瞒你说，你款皮就是根据游子杰上次去我们工厂提供的思路开发的，单价含税应该不底于22元平方英尺。”
刘虹提醒说：“小苏，我们开发的样品怎么能挂出来参展？谁开发谁受益，这是规矩。”
苏志勇辩解说：“没关系，这是广州皮展，温州的客户如果以后有需要，我让他们直接去找你们唯美皮行不就得了嘛！总之，先要打开市场，对吧？”
刘虹笑道：“小苏不亏是做销售的，你们厂的皮料你做主。”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苏志勇邀请刘虹待会一起吃中午饭。刘虹说，谢谢了，她中午有约，要请也应该是她请他，不过，今天是真的没时间了。
苏志勇说，刘总客气，谁请不都一样嘛！
展会中心非常热闹，五颜六色的皮料样品，形形色色的鞋子，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的参展商与看客的面孔，以及各种先进高端的制革设备。当你置身于这样的一个魔幻般的场景时，你会无比惊讶，一双鞋子，就是一个大世界；鞋文化，上下五千年，就是一部人间奇书。“女人永远少一双鞋子”，刘虹对这句广告语颇有感慨。她是女人，她不缺鞋子，但她的内心，永远渴望有一双合脚的鞋子……而这就是商机！
刘虹在鞋博会展中心逛了一圈，11点钟就回酒店休息了。
她洗了个澡，然后分别给丁姨和章雯打了个电话。丁姨说，晨晨这两天吃饭表现很好，不挑食，早上，还不让她给她穿衣服，她要自己穿。刘虹听了很高兴，说，就让她自己穿吧，孩子也不能太宠她了。章雯说，市场很冷清，韦少军两天没来上班，不知他跟老板娘请假了没有？刘虹说，这事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回温州。
刘虹裹着浴巾躺在床上，又翻了一遍许哲航的短信，想了想，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刘总，你好！怎么说？”许哲航在手机另一头说，听语气好像说话不太方便。
刘虹说：“没怎么说，短信我看到了，你什么时候温州？”
许哲航说：“受何素平女士委托，我这边还有点事情，估计还得两三天。我回温州就给你电话。”
刘虹说：“好的，那就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刘虹想眯一会儿，郭岩松来电，问她在哪里？刘虹说在酒店。郭岩松说自己也在酒店，下午比较空闲，他让她去铜锣酒店一起吃午餐。
刘虹说好的，放下手机，穿上衣服，将刘海简单梳理了一下，又往嘴唇上抹了抹口红。然后从行李箱里将潘凯起草的金瓯皮厂升级改造项目计划书——4Ｋ纸、共3页，对折后装进随身小背包里。这份计划书，之前章雯在档口交给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审读了一遍，应该说潘凯的文笔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小伙子在她提供的思路基础上，还加进了一些年轻人的思维，比如，增设网络皮革、鞋业销售服务平台，打造特色电子商务区等。
刘虹来到打的不到10分钟车程的铜锣湾国际大酒店，郭岩松已在四楼咖啡馆等候，他问她想吃什么？刘虹说随便，中餐吃饱就行。郭岩松以为刘虹肚子饿了，首先来了一份大盘炸鸡和炒面。刘虹递上计划书，说，大概的思路基本已经在里面了，郭董有空的时候帮忙审阅一下。
郭岩松接过计划书，随手翻了翻，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下开头和页面里的三个小提纲，之后将它放进他的鳄鱼牌手提包里。
这时，服务员将炸鸡和炒面端上来了，郭岩松又点了一份桔梗老鸭煲汤。
郭岩松说：“我们先补充一下能量，等会再谈工作。”
刘虹会心地一笑。
餐后，郭岩松说要不要去泡个脚？刘虹说，也好，要不打个电话给黄乐天，让他一起过来？郭岩松说不用了，用餐之前已经给他打过了，乐天说自己中午要和客户一起聚餐。
足浴在六楼。
刘虹躺在沙发上，感觉疲惫得不行，趁技师做足浴的间缝打了一个盹。等她醒来时，包厢里技师已经不见，旁边沙发上只剩下郭岩松，他正在看她的计划书。
刘虹说：“郭董，你不休息一会儿？”
郭岩松说：“不用，迟点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
刘虹说：“郭董，计划可行吗？是否值得考虑投资？”
对刘虹来说，有人愿意投资才是重点，否则，再好的计划都是纸上谈兵，一文不值。
郭岩松起身穿上鞋袜，按了一下电动开关，随着一串吱呀声斜倒的沙发慢条斯理地竖了起来。
郭岩松看着刘虹，坦诚说出自己的观点：“刘总，刚才我粗略地看了一遍，应该说，你的思路是对的。政府抓环保，潘庆来要到异地去发展，那么金瓯皮厂的厂房不可能无限期地闲置，然而出租也只不过是眼前利益，从长远来看，趁政府打造新型城乡经济发展工业园之际，你想收购金瓯皮厂进行开发，集文化娱乐为一体的、打造多功能现代化皮革商务楼，这一思路是够大胆的，目光具有一个创业者的前瞻性，了不起，我很敬佩！”
刘虹笑道：“郭董，我们是自己人，表扬的话就不必说了，还是提提你的看法和思路吧！”
郭岩松说：“看了你的计划书也给了我一些启发，我觉得这里面有几个问题值得商讨，一是潘庆来他如果出尔反尔怎么办？二是就按你的计划书实施，如果政府审批通不过怎么办？三是潘庆来那边没有问题，政府项目建设审批也没问题，商务楼最后也建成了，可是市场三年五年兴不起来，大家辛辛苦苦投资的钱得不到回报怎么办？这些问题，我们都要深入地考虑周全啊！”
刘虹听郭岩松这么一说，豁然开朗，一下子觉得自己产生收购金瓯皮厂的念头也许确实是头脑发热，套用一句网络流行语，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可是真的就这样放弃？她仍然心有不甘。
刘虹试探道：“郭董说得有道理，但是，瞿溪的未来肯定是要朝着都市化的方向发展，我相信投资商务楼的风险不在于前期楼盘的建筑，而在于后期运营，主要看我们如何拓展经营？比如打造皮革鞋业电子商务平台，就是一个值得探索的新路子。不知郭董可有什么高见？”
郭岩松说：“网络这玩艺我不懂，但我外甥谷亦凡在大学读得就是经济学。他也曾建议我投资搞一个与鞋业相关的品牌网络销售平台，我上次和黄总聊起这事，他好像也很感兴趣。刘总，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将蛋糕做大。什么意思呢？单单收购金瓯皮厂，在原厂房旧地重建盖一幢商务楼，如果是2000年是可以的，那会儿也许真的如你所说，是瞿溪镇上的地标性建筑。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是2011年了，动车站就在旁边，邻居娄桥、潘桥的发展一日千里，你却还以为什么商务楼而沾沾自喜？”
刘虹脸一阵红一阵白，郭岩松毕竟是皮革界的老大，眼光和胆识比她刘虹“更上一层楼”。刘虹服了。
刘虹说：“郭董说得有道理，但是，蛋糕越大投资越大，而投资越大，那么风险就更加无法预料啊！”
郭岩松说：“所以说嘛，项目的选项很重要，你不可能盖几幢大楼或一排商业店铺，然后弄一道围墙，再在围墙写几行大字‘某某开发区或某某工业园区’就完事，那样的话就如同有的地区出现的‘鬼城’差不多。我说要做的蛋糕是什么样的蛋糕呢？当然是我们的老本行！”
刘虹说：“皮革城？”
郭岩松肯定地点点头：“没错，皮革城。据我所知，东瓯皮革城由于紧挨市区，交通拥堵，早已不适合皮革城发展的需求。更为致命的是，东瓯皮革城商铺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筑物，商铺楼层低矮，基础设施差，比如消防和地下排洪两项基本功能都非常滞后，政府相关部门对东瓯皮革城的拆迁或改造早已提上议程。在我看来，所谓商机，这就是商机，我们何不在瞿溪打造一座皮革城呢？”
刘虹吃了一惊，心想皮革城应该只有政府部门和相关集体单位才有这个能力投资建设，私营企业再怎么牛，哪有这个实力？
刘虹说：“不管怎么说，我要为郭董的大胆谋略鼓掌！”
郭岩松说：“其实，这个想法不只是我有，别人早已在行动了。蓝田森这个名字你总听过吧？”
刘虹说：“知道，他不是华泰集团董事长吗？听说他跑路了，报纸也登了。这个人怎么啦？”
郭岩松说：“华泰集团遭遇金融危机，资金链断裂，他情急之下跑到国外去了，扔下一个烂摊子抛给政府和银行。现在政府将他劝回国，并出手拉他一把，具体动作就是其下属企业仓储基地被批准改建瓯越皮革城……”
刘虹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哦，我明白了，照郭董这么说，在未来的瞿溪投资打造一座皮革城，是一个非常好的选项。”
郭岩松说：“现在说好还为时过早，我只是看了你的计划书有感而发，总之这个蛋糕我们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成功，打响温州皮革界的品牌。所以，我建议你找个时间和潘庆来协商一下，劝他不要走，要留下来。什么意思呢？就是你们两家以金瓯皮厂为原始股，加盟我们的团队，争取用三至五年时间，在瞿溪打造一座一流国际皮革城！”
刘虹见郭岩松信心满满，说话掷地有声，顿时也来了精神。她知道，即便老爷子只有30万元在金瓯皮厂，但一旦入了郭岩松打造的皮革城的原始股，那么，对唯美皮行今后的发展将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刘虹高兴地说：“我相信郭董的能力，预祝郭董心想事成，带领大伙儿共同致富，齐心协力谋发展。”
郭岩松说：“这个事情先放在一边，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真的要建造皮革城，仅金瓯皮厂的地块只是‘品’字有了一个‘口’，另外还缺两个‘口’，我信德厂房可以凑一个‘口’，还有一个‘口’就是沿街的几幢民房，这些工作都必须得到政府支持，才能逐步完善设施。当务之急，我们首先要考虑如何应对金融危机，怎样把生意做好？据了解，2011年是洗牌年，有不少鞋厂日子不好过，货款回收存在巨大风险，你要小心。”
刘虹说：“谢谢郭董把我当自己人，才这么提醒我。”
郭岩松说：“我们厂里也正在开发秋冬新版皮料，你有空不妨去看看。虽说我们厂的业务基本针对鞋厂，但市场那么大，只要客户没有冲突，你只管销售好了。你卖我家的皮革产品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舍近求远，出差其实也是很辛苦的……”
郭岩松一席话像甘露一样滋润着刘虹的心坎。在商海里苦苦挣扎着的她，如果说黄乐天为她架起了一座桥，助力她跨越了创业路上坎坷；那么，郭岩松上面的一番话就像一剂良药，为她解开心中的抑郁和困惑。
刘虹有些激动，起身握着郭岩松的手说：“谢谢郭董给我这么好的机会，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