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侄儿孙明会,不知是否是因为体内的酒精在作祟,孙玉虎那晚久久难易入睡。
他失眠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
孙玉虎思来想去,不竟暗自苦笑,自己劝说侄儿孙明会那是一套又一套的,仿佛自己洞晓一切世事,明了一切做人的大道理,可真临了自个亲身上时,自己真的就那么得睿智吗?
恐怕未必吧!
遥想当年,年少轻狂的自己一拳打瞎了老父亲的左眼,一脚踹断父亲的两根肋骨,还有那“三刀六只眼”遗留下的永远的伤痛……
这些都是自己在那荒唐的年龄和那荒唐的岁月中干出的一些荒唐的事情。
沒曾想到后来自己被小村的一赶年青人捧为领头人,尊称为“老大”。
更沒曾想到小村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什么自己是继承了自己爷爷的“衣钵”一一当年爷爷孙怀鼎就已经是小村的响当当的“老大”。虽然外人不一定这样地认为,但是孙老五心里一直认为爷爷就是位了不起的盖世英豪。
“乱世出英豪”!爷爷生在乱世,而自己出生在太平盛世,所以自己沒有办法去和爷爷相比试的。
他自认为爷爷就是一位“绿林英雄好汉”,靠贩卖私盐起家发家。
贩卖私盐!这动了谁家的“奶酪”!
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小村的沈家大户便会挨家挨户地“偷摸”地在小村人的每户窗台上放一点散碎银两。这点银两能买得起那“官盐”吗?!爷爷是大手笔,一家一户一小包的“私盐”外加一口袋粮食。
后来,爷爷又在小村庄开办了水运码头。从前小村人的富裕与小村庄的繁荣昌盛可以说这些都跟爷爷开办了水运码头不无关系的。
当然了,人无完人嘛,爷爷也有缺点,也会犯错的,或许当年他也有许多的苦衷或众多的无奈吧!关于这点自己现在感触彼深的一一人在江湖嘛,往往身不由己的。
爷爷他们当年在芦苇荡旁打劫着过往的商船,还可以说成是“劫富济贫”的义举,但是开办大烟馆和赌场就太不应该了,所以当他被捧为“老大”后,不管老二闫子涛和老四武见喜如何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撺掇,他就是不松这个口,甚至于后来发狠立下毒誓言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在,就不允许在小村有这两样东西存在。
后来,自己金盆洗手不在管理帮派事务,好在一众兄弟们都还私下尊称一声“老大”,好歹给自己留点薄面,在外面他们肯定早已染指了,但是在小村庄里面,他们却从来不敢放肆一一贩卖毒品或者开赌场设赌局的。
退隐江湖!想来自己不做“大哥”已经好多年了。
什么时候退隐的呢?儿子孙文被杀后?还是老三李劲松出事后?
大概是老三出事以后吧!老三是自己的好兄弟呀!他爷爷当年就是跟着自己的爷爷一条心地贩私盐,是个不要命的主,老三也是如此。
二姐夫熊腾云说二姐孙玉兰是枝“虎刺梅”,做为女人太强悍了,死活要闹离婚,二姐偏偏死活不愿意离,“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外人万万插不得手的!
一日里,老三和那老二老四一块儿在小酒馆里喝酒,看见二姐夫走过来。老三肯定受了老二老四地挑唆,借着酒劲冲了出来拦截住二姐夫,两人发生了口角,老三随后抽刀捅了二姐夫一刀……
失去了老三,自己就失去了左膀右臂,少了个得力帮手。老五石岩雷后起之秀,外号“拼命三郎”,有股子狠劲,某一次打群架,缝了十八针后出了医院来继续发狠地砍打,可惜他是老二闫子涛的人。
老四武见喜“矮子心定”,你根本看不出来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还记得有一年,老二的手下余条四捅了大娄子。余条四看上了香香的妹妹翠翠,人家翠翠早已有未婚夫了,是位现伇军人。余条四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翠翠不放手,翠翠的未婚夫回家探亲听说后便找上余条四理论此事,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最后肯定打起来了,余条四仗着人多势众将人家打伤住进了医院。
此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老二闫子涛为此事假惺惺请自己出山,自己死活不肯出山。只见那“玉面狐狸”闫子涛穿戴整齐打扮得溜光水滑的,戴着太阳眼镜,夹着公文包,坐着小轿车,像个公司老总或国家干部似的一天天地出入乡镇府的,哪里还像是个“流光锤”村里的二流子哟!
《易经》上讲:“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儿子孙文出事后,自己曾经也心灰意冷地想到不如“遁去”,但后来又看到一位著名作家曾在书中写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这么多年来,自己就像一只躲在墙角深处成精了的老蜘蛛一般,夜深人静时悄悄爬出来不辞辛劳地编织着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下到老二老四的手下,上到……
他错误地认为,当年爷爷只是一味“快意江湖恩仇”,就是缺少了这张无形的“网”,所以才在后来与沈家对抗中才不堪一击而一败涂地。
孙玉虎在床上又翻转了一个身,长嘘一声叹息。他兀自想着:赶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办。
首先得去将二姐孙玉兰接回家来。至从二姐夫被老三捅死后,二姐便在小村的土地庙里自个出了家,将土地庙改成了尼姑庵,自个当上了主持。后来政府一再地禁止,自己也将二姐接回家来好几回,可是沒过多久的她便又回去了。这不不久前,顾建国通知了自己,政府为了杜绝搞这些封建迷信活动,决定将土地庙拆除掉。
然后呢,明天自己还得抽空去看一看老三的老父亲一一李“哑巴”。他老伴走得早,小儿子李幺巴子又出远门打工去了,只留下他孤单单一人独守着他的码头和他的那条破船。
说实话,那可真是个怪老头子!